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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若相见》正文 第七章 余生还剩一缕烟

  陆旻舟快速离开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他坐在车里,头靠着方向盘,这种闷在胸口要炸裂的感觉越来越控制不住。他用力地锤用力地锤,试图用疼痛感麻痹这种炸裂感。

  他拿起手机,打开莫毓歆的微博首页,最后的更新停留在五年前七月十九日。他慢慢地往前翻,一字一句,一颦一笑,恍若当初。第一条微博是七年前,一脸稚气的莫毓歆拉着一个白衣少年一起搞怪,照片里的少年笑容澄澈还带有一点放不开的羞涩。配文写到“演员莫毓歆上线,请大家多多指教。”,眼前蒸腾起一片雾气,眼泪一滴滴从脸颊上滑下,物是人非,一如七年前那个白衣少年,早已遍寻不见。

  (七年前)

  高考结束,陆旻舟的成绩勉强能上一个本科院校。从父母的眼神中,还是有一些失望。虽说从来也没抱多少希望,但是结果公布的那一刻,心里的失落难免。在填志愿表的时候,他填报了离家很远的z市工大,远离父母,去开始新的生活。

  在陆旻舟眼中,父母的身影总是来去匆匆,不是加班应酬就是外地出差。在父母的世界里,唯独他是多出来的那一个。他从小就被父母留在爷爷家生活,一直到初中住校,父母来学校看他的次数才频繁起来。彷佛他是一夜间长大,彷佛父母是一夜间出现,但是彼此生疏的感情却谁也不能假装看不见。即便这样,他并不认为自己的人生中缺了亲情,因为他有爷爷,那个会给他做好吃的、带他玩、哄他睡觉、把他护在手心里的爷爷。

  所以他离家前的整个暑假都待在爷爷家,和爷爷一起做饭吃饭。中学住校后,他很久没有这么舒服地赖在爷爷家,闻着爷爷的香烟味,听爷爷讲《射雕英雄传》了。爷爷是个武侠迷,对金庸古龙的作品如数家珍,讲起来更是深情并茂,陆旻舟听得甚是入迷。如果说一般男孩子的童年是四驱车和数不尽的好玩意儿,那他的童年就是爷爷描绘下的宏大武林。

  “舟儿,来,陪爷爷一起看看照片。”爷爷从房间里拿出来一本相册,一张一张小心翼翼地翻,“你小时候很乖,一点不像别家男孩子那么淘气捣蛋。”“这张,是你带上红领巾的照片,小身板挺得多直。”“这张,是你去参加文艺演出,说自己被化成了大花脸,一脸不情愿地看着我。”“这张,你那次厉害了,小小年纪,见义勇为。”照片里,小小的陆旻舟,骄傲地捧起嘉令状,一旁的爷爷笑逐颜开。照片上有一行小小的字——“我要成为爷爷的英雄”。“爷爷,这张照片我想留着,带到学校去。”“好,好。”爷爷把照片抽出来,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看着上面的这行字,笑着说,“我的小英雄,只要像这样每天跳跳蹦蹦、开开心心的就挺好。”彼时的陆旻舟,并没有什么荡气回肠的人生理想,他只想兑现这照片上的那行小字,照顾好爷爷,成为爷爷的英雄。

  陆旻舟的个头还在不断窜高,开学前已经将近185了。皮肤白净,高高瘦瘦,再加上偏欧式立挺的五官,一进校,便成为z市工大的焦点人物。在食堂里,他的周围总会坐满学姐学妹,在目光灼灼下进餐,使得陆旻舟又清瘦了不少。在图书馆,总会受到各个方向递来的纸条,上面不外乎告白和联系方式。更有甚者,会在陆旻舟往返教室和宿舍的路上直接拦截,送上他喜欢的篮球杂志和亲手绘制的爱慕日历。可这些源源不断的爱情攻势却不见成效,半年过去了,仍未见有哪位女生可以站在陆旻舟身侧。

  这些火遍校内外的爱情头条倒是丝毫没让陆旻舟上心,他此刻烦恼的是爷爷的生日礼物。他在商场看中了一台舒缓肌肉的按摩椅,价格不低,就算他不吃不喝,生活费也不够。他托学生会的学长给他介绍兼职的机会。可是不管他去哪里兼职,咖啡馆、电影院还是书店,总是会有很多女同学找过来,有的甚至一等就是一天,想要沿路和他一起返校。有的时候夜班比较晚,他不放心女生一个人走夜路,只好一路尴尬地一起回去。这兼职太不自在,陆旻舟上网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工作。

  z市大学篮球联赛,陆旻舟三分球冠绝全场,畅快淋漓。比赛结束后,他匆匆换上一副赶去参加一个兼职面试,刚出校门,有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喊住了他。“你是陆旻舟吧。”“你好,哪位?”“我是太晨娱乐的张勇,这是我的名片。”“你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们公司注意你很久了,外形很好,具有很好的做明星的潜质。我们马上有一部新剧开拍,你有没有兴趣?”陆旻舟赶着去面试,匆匆收起名片,没多说就离开了。面试的结果不太好,对方要求比较好的英语口语能力,陆旻舟没有能够达到要求。回到宿舍,陆旻舟拿出名片。自从上次比赛他的照片被朋友放到网络,隔三岔五的就会接到名叫星探的电话。起初认为是开玩笑,接的多了,也曾想过要不去试试。不过也就是仅仅在脑子里过一下,他一向没有明星梦,也从不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明星,更不想为不感兴趣的事情浪费时间。

  可是这次,他久久地看着名片,却犹豫了,一样是个兼职的路子,要不就试这一下,再不行先问问薪水怎么样。他看了看皮夹里和爷爷的合照,心里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他按照名片上的联系方式给张勇回拨了电话,对方态度热情诚恳,酬劳足以买下他看中的按摩椅,拍摄在暑期进行,不会和学业冲突,拍摄完正好赶上爷爷八月底的生日。至于拍摄内容,他只是听张勇口头描述了大概,是一部青春校园剧。

  七月初,进组,他遇见了和他一起搭戏的莫毓歆,两个人都是新人,都没有演戏经验。莫毓歆长相甜美,是个乐天的甜姐儿。一开始拍定妆照,制作人要求两个人摆出一些非常亲密的姿势,陆旻舟将手揽过莫毓歆的腰,耳朵便开始发红发烫,然后便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莫毓歆也是满脸通红,从未谈过恋爱的两人手足无措,拍摄一度中断。摄影师给了他们一个小时去培养情绪,两个人各自沉默了半个小时,然后试探性地和对方说,这就是工作,咬咬牙亲上就算了。

  陆旻舟到现在仍旧清楚地记得,当时的他,深呼吸,双手揽过莫毓歆的腰,然后再次深呼吸,对准莫毓歆的嘴唇,慢慢地靠过去,亲上。他听到自己的心快速地跳动,红晕染上了脸颊。这是两个人共同的初吻,在这么多人的目视下催促下,以一种他们从没预测过的方式发生了。定妆照拍完后,俩人为了缓解尴尬,一起出去吃火锅。火锅蒸腾的热气和周边喧嚣的人生倒是起到了很好的调节作用。两个人边吃边聊,却发现,不仅同岁,而且兴趣相投。莫毓歆非常的乐观开朗,无论什么话题,她都能讲得有声有色,让陆旻舟原本有些闭塞的心都变得明亮起来。为了纪念做演员的第一天,莫毓歆还拉着陆旻舟合照了一张上传到自己的微博。彼时的他们,仍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渴望,却不知自此,他们的生命轨道便不再受自己控制。

  他的头阵阵刺痛,这是他每每夜晚清明都没有勇气触及的过往。这五年来,他想了无数种办法,却发现他高估了心灵的愈合能力,这种刺痛只会在日复一日的掩盖下愈发严重。他深呼吸,去拿副驾驶座位上的水,看见了上午匆匆一瞥的《余生》。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