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的心计[重生]》正文 30.1.1.2.2
邵懿成在被关在监牢里等候审问的这段日子里，并未遭什么罪。
虽然他还是要呆在监牢里面，作出一副依法论处的模样，但实际上，他的牢房却是与诸多牢房隔开的单独一间。以至于他并没有什么机会去接触那个朝他喊话的人。
庭审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大理寺卿俞孝正，官袍顶戴，满脸肃穆。
尽管他人如其名，是一个执法严明，刚正不阿的人物，但遇到这么难办的差事，却还是生平头一遭。
一般审案的时候，被告的那个人会据理力争，辩说自己无罪，而告他的那些人则是会拿出一切证据，证明他罪无可恕。
但到了邵景天这里，情况却恰好反了过来。
一方面，接受审判的邵景天对管教不严之责供认不讳，并且将所有犯事的士兵全部供认了出来。毫不隐瞒，仿佛早有准备一般。
另一方面，那天在朝堂之上，太后和皇帝轮番替邵景天求情之事，俞孝正也是有所耳闻。
这该如何是好？
若是按照邵景天供认的那些罪行进行审判的话，便应当判处邵景天玩忽职守，官降三级。但若是真的这么做了，皇上那边怎么说，太后那边怎么说，对赫赫有名的邵家应该如何交待，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既然邵景天位高权重动不得，而案子又不得不审，那么就去审判他的下级吧。打定了主意之后，俞孝正传唤来了，邵景天供认出的，犯上作乱的带头人申屠安。
申屠安对于被朝廷苛扣军饷，从而心怀不满一事，供认不讳，但他也说了拦下帝撵的缘由和苦衷。
“我们来服兵役，家中的地便无人去种，到了秋天颗粒无收。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拿不到钱回去买粮食的话，这一家老小便要饿死。现在明明到了该发军饷的时日，朝廷却各种推脱。大人你说，我们还能有个活路吗？”申屠安辩驳说。
“你是说，你们拦截帝撵的原因是因为朝廷不发军饷？”俞孝正问。
“是，”申屠安答，“还听说这笔钱是因为要给皇帝修葺夏宫，才被挪用的。”
俞孝正听到这里，便僵住了。
这要怎么做？难道让他去参奏皇帝？说皇帝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贪污军饷？当然不可。
他虽然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却并不蠢。他没有必要去给皇帝惹个不愉快，也没有必要让皇帝抹不开面子。
于是，本着打狗不打主子的原则，他查到了户部。
户部掌管全国之户籍财政，听说要被大理寺调查了，此刻也是左右为难。
若是这个挪用军饷的罪责，被担在他们的身上，他们轻则被革职，重则被关押，甚至还会被发配到岭南那些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
但若是他们指出军饷就是被挪用给皇帝修夏宫了，他们就变成了参奏皇帝的罪魁祸首，最后的结果，可能比发配边疆还要更坏。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既不承担责任，也不指责皇帝。
“俞大人啊，圣上修夏宫的钱是国库里已经预备好了。每年夏秋两季都会有一笔皇宫修葺之费用，何谈是挪用军饷啊？”户部尚书道。
俞孝正听到这话，先是吃惊，随即便是舒了一口气。既然管财政的户部都这样说了，那么便可以把皇帝的罪名从这个案子里面摘干净了。这可是再好不过，他可不想去参皇帝一笔。
“至于军饷为什么没有发下来，我们也不知道啊。”户部尚书辩解道：“我们已经把军饷的预算发给兵部了，至于兵部为什么没有发到士兵们的手里，便不是我们能管得着的了。”
户部将这口黑锅，悄无声息地架到了兵部的身上。
听完了户部的证词，俞孝正还需要证明他们所言属实的证据，于是责令户部上交所有的收支账目，特别是有关军饷来龙去脉的账目。
户部忙不迭地交了上去。
账目上岁入岁出都写得清清楚楚。今年兵饷的预算应该是多少，税收中的有多少的比例，应该用于支付将士们戍边的费用。而从实收的账目来看，也是没有问题的，该收的都收了，该发的都发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样看来，问题便真的不是出在户部，而是兵部。
俞孝正查到了兵部之后，兵部也连连喊冤。
他们实收到的金额与户部所记录的金额并不符合，要少了很多，所以说，他们之所以发不出士兵饷钱的愿意，是因为户部没有拨给他们足够的金额。
这下又将这口黑锅重新架给了户部。
俞孝正再去查户部，户部说钱款已拨。回头查兵部，兵部说实收没那么多。
再去查户部，户部还是一口咬定是拨划了永定十三州的税银作为军饷。再查兵部，兵部哭着说没收到，就是没收到。
折腾了几个来回，俞孝正精疲力竭，感觉自己就像个皮球一般被两边提来踢去。
邵懿成这边也是着急，他没想到遇到了户部的刻意隐瞒，抵死不认帐。
文的不行就只能来武的，俞孝正扬言要将户部尚书收监待审，而邵懿成那边也多少施加了压力。在俞孝正和邵懿成的步步紧逼之下，户部尚书终于承认了账目错误。
账目错误，只是账目错误。
出错的原因是因为永定十三州虚报了上税的金额。
明明没上缴那么多的税金，却按照那么多的税金上报了。以至于户部将钱款按照字面的数额划拨给兵部的时候，兵部实收的金额并没有那么多。
而去追查永定十三州为何会虚报上税金额的时候，地方官拼命为自己开脱，说虚报也是下级官员的虚报，自己不过是将下级报上来的税收，如数报给户部而已。
再一层层地追查下去，结果就是由于粮食歉收，拖欠税款的罪行又极其严重，所以百姓们不得不虚报上交的税款，以逃避未纳税的罪责。
至此，这件事，在你方我方不断的推诿之下，变成了黎明百姓的责任。
任凭俞孝正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去审判千万的百姓。
所以，当他把彻查的结果上报给了小皇帝之后，这件事便作罢了。
邵懿成输了。
这一番的较量之中，邵懿成非但没有如偿所愿地讨得军饷，反而是自己折损了士兵，处罚了将领，还遭受了几天的牢狱之灾。
唯一的收获，可能只是除掉了那个太后的耳目而已。
明明知道是谁在使坏，却无法查明真相，因为官官相护，推卸责任。
明明知道谁在背后捣鬼，却无能为力，因为那人垂帘幕后，身处高位。
这样的败局，令邵懿成觉得既窝囊，又失望。
觉得窝囊是因为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权倾朝野又怎样，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屡屡受挫，在这个积习已久的国家机器面前无能为力？
觉得失望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些所谓百姓的父母官，在被追究责任的时候，只会一层层地往下推卸，最后竟然将罪行推给了无辜的百姓。
还有那些未领到军饷的士兵们，非但抗议无效，反而是被斩首的斩首，发配边疆的发配边疆，无一人有个善果。
真是满盘皆输啊……
自己非但没能反扳一局，反而将无辜之人拖累下水。
得知了大理寺的彻查结果之后，太后在她的澜轩宫里恨不得大笑出声。
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因为这件事的挫败，而告病在家。据说是喝了几天闷酒，闭门不出。
邵懿成啊邵懿成……你还是太嫩。
廖若连着几天都没有在早课上见到邵懿成，得知是他生病了之后，便向太后提出了请求，想去探病。
太后这次答应得倒很是爽快，嘴上说着，“去吧去吧，去看看也好，安慰一下你的邵哥哥。”心里巴不得小皇帝去看看邵懿成窝囊的样子。
你不是觉得你的邵哥哥是万能的吗？你不是觉得你的邵哥哥任何事情都能做得十全十美吗？这下好了，让你看看那个小子的另外一面吧。颓废、酗酒、麻木、无法振作……若是你看到了这样的邵懿成，会不会失望？我倒是拭目以待。
廖若推开门，进到了他曾经睡过的熟悉的卧房。
卧房外厅的桌子上趴着个人，听见他进来了，没有抬头，也没有气力起身跪拜行礼。屋子里面有浓烈的酒气，地上还放着两个空酒坛子，想必是喝了个酩酊大醉。
“邵哥哥……”廖若轻轻唤着他，那人慢慢地抬起头来，发丝凌乱，眼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十分之憔悴。
廖若从未见过邵懿成居然是这副模样。
他见到的邵懿成是个衣衫楚楚，相貌堂堂之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笑起来如同春日的阳光，即使严肃的时候也依然有明晃晃的感觉的，整个人都仿佛是在发着光。
但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的光芒却消失了，如同冬日里氤氲的日头，笼罩在了浓重的雾气里面。神采飞扬，青春年少这些个年少轻狂的姿态，都与眼前之人并无大多关系。
他仿佛瞬间长大又瞬间苍老，颓然得几乎让廖若认不出了。
“邵哥哥，你不要喝酒了好不好？”廖若扑到了他的腿边，抱着他的腿。看到这样的邵懿成，他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便觉得已经麻木了的心脏，正从某个位置传出了钝痛。
怎么会这样……廖若不懂。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些士兵们与他有威胁，现在被彻查全部除掉了之后，他的威胁也就消失了，所以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损失，反而是一件成功之举。
但为什么邵懿成会如此怅然若失？他在在意那些士兵吗？他在同情那些死掉的人吗？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为什么要在意那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廖若真是不懂。
你明明安然无恙啊？没受有到任何牵连，也没有受到任何责罚。这样不就好了吗？
事情过去了，你还是你的大将军，太后还是那个太后。你们依然是朝堂之上旗鼓相当的两方势力，争来斗去，你方唱罢我登场。
我还是可以左摇右晃地牵着两边的缰绳，玩起平衡术，以确保自己的利益。
虽然你输了，但你没有损失。对我来说，又是有利的。
对于我这样的安排，你不满意吗？是在伤心难过吗？为什么？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虽然他还是要呆在监牢里面，作出一副依法论处的模样，但实际上，他的牢房却是与诸多牢房隔开的单独一间。以至于他并没有什么机会去接触那个朝他喊话的人。
庭审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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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人如其名，是一个执法严明，刚正不阿的人物，但遇到这么难办的差事，却还是生平头一遭。
一般审案的时候，被告的那个人会据理力争，辩说自己无罪，而告他的那些人则是会拿出一切证据，证明他罪无可恕。
但到了邵景天这里，情况却恰好反了过来。
一方面，接受审判的邵景天对管教不严之责供认不讳，并且将所有犯事的士兵全部供认了出来。毫不隐瞒，仿佛早有准备一般。
另一方面，那天在朝堂之上，太后和皇帝轮番替邵景天求情之事，俞孝正也是有所耳闻。
这该如何是好？
若是按照邵景天供认的那些罪行进行审判的话，便应当判处邵景天玩忽职守，官降三级。但若是真的这么做了，皇上那边怎么说，太后那边怎么说，对赫赫有名的邵家应该如何交待，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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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安对于被朝廷苛扣军饷，从而心怀不满一事，供认不讳，但他也说了拦下帝撵的缘由和苦衷。
“我们来服兵役，家中的地便无人去种，到了秋天颗粒无收。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拿不到钱回去买粮食的话，这一家老小便要饿死。现在明明到了该发军饷的时日，朝廷却各种推脱。大人你说，我们还能有个活路吗？”申屠安辩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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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又将这口黑锅重新架给了户部。
俞孝正再去查户部，户部说钱款已拨。回头查兵部，兵部说实收没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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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懿成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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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过去了，你还是你的大将军，太后还是那个太后。你们依然是朝堂之上旗鼓相当的两方势力，争来斗去，你方唱罢我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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