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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梁川走后,梁家偌大的堂屋里先是沉寂了一分钟, 伴随着梁老头拍桌子怒骂了一句“白眼狼”的声音, 梁老太和梁大嫂先后反应过来, 一个哭一个骂,饭桌上好不热闹。

  刘楠皱着眉头说:“以前俺川哥不是这样的人, 他那个男媳妇太不像话了,都进家门了连俺叔俺婶子都不叫一声, 二大爷,他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川哥带他回来才几天,现在连俺叔俺婶子都不认了,这样下去可还得了?以后俺川哥变得和梁三毛子一样混蛋,后悔可都晚了!”

  梁大嫂恶狠狠地说:“两口子都不是好东西!楠楠我真后悔当初没坚持让川子那个兔崽子把你娶进来,要是你来了, 我能受这么多气么我呜呜呜呜呜”梁大嫂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和梁老太拍大腿的声音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婆媳俩虽然平日里谁也看不惯谁,偏偏这种时候特别有默契,梁老太也哭着对刘楠说:“人家说娶妻娶贤, 川子好好一个娃,自从娶了媳妇就混蛋了,爹妈也不要了, 大哥也不认了, 他二大爷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呀, 你说川子这样俺家日子可咋过呜呜呜呜,楠楠哪,婶子就中意你啊一直就中意你啊,你说你咋不是俺儿媳妇呢,川子这小兔崽子是被狐狸精迷了心了是吃错了药了……”

  婆媳俩一唱一和的,饶是精明大方的刘楠也不自在起来,她推了推梁大嫂,小声说:“你们讲啥呢,都啥时候的事了,你们不提,我、我都忘了。”

  刘楠口是心非,说话间红了眼眶,梁大嫂知道自己妹子的心思,她又骂了一句说:“梁川这个兔崽子没娶到你是他没福,以后有这个兔崽子罪受的,娶个男媳妇有啥用!连爹妈都不要了,你且等着,他们两口子六亲不认的,家里也没个孩子,我就不信这俩人以后没求人的时候,我看谁能帮他们,且等着!”

  刘楠搁在桌子上的拳头一下子握紧了,她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没孩子不行,川哥咋能没孩子呢……”

  五年前那会梁川还没有出去打工,热情大方的刘楠在一次走亲戚的时候看上了梁川,她先是托梁大嫂说亲然后又亲自上阵追求,最后把梁川一个大小伙子吓得跑出去打工一连好几年没回来,刘楠先是怨再又恨,最后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那个高高大大俊朗得不像乡下汉子的梁川,作为农村女孩,25岁之前不嫁出去的话,婚事就会变得艰难,倔强的刘楠浑不在意,拒绝了所有追求者,一心一意等着梁川回来。

  村里人包括她父母都骂她傻,最后却也暗地里说这个丫头倔,看准了谁就是谁,爹妈都劝不了,刘家父母见女儿态度坚决,劝了两年后便随她去了。

  没了父母逼迫的刘楠开始做梦,她想了无数遍,等梁川回来她要怎么重新去追求他打动他,这一想就是四年。四年后梁川回来了,却带着个气质高贵清冷和她们这些乡下女孩完全不一样的城里男媳妇回来。

  乡下女孩的梦碎了,那个像块璞玉的乡下男孩被别人捡走了。

  那个叫苏然的又漂亮又高傲,他走路的样子,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出来的。

  他在村里从不会像她那样见到谁都笑眯眯的,主动叔啊婶啊的打招呼,他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说‘我’,而不是像她那样说着土不拉几的‘俺’。

  刘楠在心里翻滚了一遍又一遍,她知道自己和苏然有着云泥之别,可却又不甘心梁川就这么被别人抢走……

  川哥是个传统的农村男人,苏然一个大男人生不了孩子,他们肯定长久不了,川哥现在还年轻,不知道孩子有多重要,等过个两三年,别人都抱了孩子,就川哥家抱不上,他就知道没孩子的滋味儿了。

  俺姐和俺大河哥没孩子,在村里都被人说死了,川哥肯定……

  这么想着的刘楠心中稍觉安慰,她定了定心神,安慰梁大嫂道:“姐你别气了,以后咋样谁也不知道,先把眼下的事处理好,我过会就下山找俺爸俺妈,让他们问问有没有买樱花的,别气了昂。”

  二大爷对这样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可这种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只看着理智尚存的梁河说:“刘楠说得对,现在讲啥都白搭,先顾着眼前的再说。你家的事我也不好多掺和,地里的樱花树你自己多跑跑销路,二大爷也会尽量帮忙,你劝劝你家人,不要太着急了,村上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二大爷走后,刘楠帮着一家人收拾了碗筷,梁老太越看刘楠越喜欢,越喜欢心里越堵得慌,她心想,刘楠要是他的二儿媳妇,现在不就啥事也没有了,大河的钱花了就花了,刘楠这么好的孩子肯定不会说啥,川子在林场那边的生意还能帮帮大河,兄弟俩有帮有住的该多好……

  梁老太只觉得心口痛,索性不想了,扶着梁老头进房休息了。

  梁河和梁大嫂两个人坐在饭桌上半天没说话,就在刘楠弯着腰,费劲地刷锅的时候,忽听堂屋里传来一声巨响,砰!

  她连忙拿着沾满油渍的丝瓜瓤跑回堂屋里,“咋了咋了!”

  只见堂屋的桌子被掀翻了,梁大嫂拿着把凳子正要往梁河的头上抡,她又哭又骂,“俺来你家就没过过好日子!俺可受罪死了受罪死了!”

  梁河一边躲一边回头吼:“谁给你罪受了,这家里谁敢给你罪受?!”

  “穷给俺罪受了!你个龟孙养的一点本事也没有,干啥啥不行,你看看你兄弟,人家都发财了!你管啥用!你一点个屁用也不顶呜呜呜呜呜”

  “这能怪我吗,上个月川子跟我讲的时候你咋说的,不就是你个女人要我不要听他的么?我看要不是你唐斌才早就被抓了,都是你都是你!”梁河被梁大嫂拿着凳子追得满屋子乱窜,却丝毫不影响他回嘴。

  “对,都赖俺,你个龟日的生不出来儿子也赖俺,你买个龟日的假樱桃树也赖俺,都赖俺,俺这就去喝农药呜呜呜呜呜”

  这时梁老头梁老太颤颤巍巍地冲出来,一个拽着儿媳妇不让喝药,一个冲着梁河使劲敲烟袋锅子,刘楠忙着拨120……

  这天晚上,整个村子都能听到梁家院子里传来的大吵大闹的声音。

  梁家大儿子夫妻俩干仗村民们觉得很正常,谁家摊上这事都得干仗,不过喝药却是大事了,上北村已经好十好几年没发生过儿媳妇被逼喝农药的事情,梁家大嫂疑似喝药的消息一出,把乡里的书记都惊动了,差点撸了二大爷的村支书。

  当然最后证明是虚惊一场,梁大嫂只打开了农药瓶子,一滴都没喝进嘴里。

  村里人议论纷纷。

  “梁河可遭了难了,樱桃树是假的,媳妇还喝药,以后咋过哦,听说川子不认他这大哥了,唉……”

  “俺觉得是梁家祖坟不好,你瞅梁家两个儿子,一个媳妇啥毛病没有就是生不出来孩儿,一个干脆就是个男的,梁家这是要断子绝孙啊,连个孩儿都生不出来,要钱有啥用,我要是有二十万,首先就去做那个什么试管,没孩子心里真是空落落的。”

  “那是你!都啥年代了还必须要孩子,东村杨刚家搁山上捡了个孩儿养,俺看也不孬,那小孩比谁都俊俏,一点也不差。”

  “切,那你让梁河去捡一个,这年头谁家孩子不宝贝,俺还没听说那个缺德人家把孩子丢山上的,俺看杨刚家的娃儿指定是搁哪买的……”

  不管村民们怎么发散,梁大嫂喝药这件事把苏然吓得不轻,一连好几天他都没睡好,总是梦见梁大嫂真的喝了农药死了。

  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甚至连胃口都下降了,苏然总觉得到了饭点闻到味儿就恶心,吃起饭来跟小鸟啄食一样一粒一粒的数,吃饭不像吃饭,倒像受刑。

  梁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以为苏然是吃够了面条,便每天换着法儿的给他做饭。

  “然然,今天俺做了绿豆米饭,你来吃点,下面有锅巴,可香了,俺还让七姑表姑母给你炖了碗小鸡蘑菇,正好泡着锅巴吃。”

  梁川难得话多,把满满的一盆小鸡蘑菇和盖着米饭锅巴的饭碗一个劲儿的往苏然面前推。

  苏然捏着筷子,抬起头,眼底下是一盆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小鸡炖蘑菇,酱油的味道仿佛顺着喉咙被吸进了胃里,苏然脸色一变,忽然捂着嘴干呕了好几下,“呕——呕——,快,快端走呕——”

  苏然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这会儿什么也吐不出来,胃里翻江倒海,酸味苦味直冲喉咙,难受得眼泪直掉。

  这副凄惨的模样着实吓到了梁川,他霍得一下站起来急切地说:“俺带你上医院!”

  苏然弯着腰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听到梁川说要带他上医院,他连连摆手,艰难地说:“不、不去医院,我想到医院那股子苯酚味我就更恶心!”

  梁川急道:“你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你是不是想急死俺!?”

  苏然抬起头,努力地撑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笑着说:“你瞅你这傻样儿,都说我没事……”

  “还没事,你现在啥饭都吃不下去,看到吃的就反胃,俺、俺怕——”梁川没敢把他的担忧说出来,十年前他在舅姥家吃饭的时候,看到舅姥就是像苏然现在这样什么都吃不下去,总是吐,后来舅姥被查出来食道癌晚期,没过几年就走了。

  “傻子……”苏然捏捏梁川绷紧的手,轻声说:“我真没事……就是晚上没睡好,我这人一直都这样,晚上睡不好,白天连饭都吃不下,我这几天老是梦见你大嫂喝药这事,我就觉得好怕……”说着苏然窝进梁川的怀里,闷闷地诉苦:“一闭上我就总是不由自主的想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中毒死翘翘的人,七窍流血口吐白沫啥的,真的怪吓人的……”

  闹了半天小媳妇是被吓到了,梁川提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他搂紧了苏然,摸摸可怜的小媳妇说:“你是被吓着了,过会俺让大壮去给你请下西村的大先生来给你叫叫魂,你答应俺,要是叫魂还叫不好,你必须得跟俺上医院,知道不?”

  梁川的语气不容商量,苏然点点头,“嗯。”

  梁川心急如焚,半个小时以后,下西村的大先生被三催四撵地请过来了。

  苏然没想到现代社会竟然还能看到这种打扮的人。梳着道士头,肩上架着一片经幡,左手罗盘右手拂尘,一身黄衣,看上去像模像样。

  道士姓姬,大壮管他叫姬大先生。

  姬大先生一进门就要了苏然一件红色t恤衫搭在肩膀上,接着拿出一叠青杏摆在一个青花瓷盘里,瓷盘中间立着一柱燃着的香,姬大先生将瓷盘放在苏然手里让他捧好,自己站在堂屋门槛上,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他微微转过身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苏然!”

  心情不佳的苏然被这一系列装神弄鬼的活动搞得有点想笑,他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手里捧着一盘散发着微微酸味的青杏,他不禁掀起小鼻子闻了闻——好酸呀!

  苏然皱着眉头,鬼使神差地从盘子里拿了一颗青杏塞到嘴里,顿时被酸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可就这样,他还是砸吧砸吧把青杏咽了下去。

  姬大先生冲着门外叫了十几分钟,等他觉着差不多了回头一看,好家伙,屋里这位据说是吓着的主儿,端着他引魂的青杏吃得不亦乐乎呢。

  除了苏然自己,不管是姬大先生还是梁川都是认为苏然胃口回来了是叫魂的功劳,梁川不善言辞,为了表达感谢他直接从兜里掏了两百块钱给姬大先生,姬大先生揣上钱高高兴兴地走了。

  吃完了青杏,苏然看到小鸡炖蘑菇和锅巴大米饭也不犯恶心了,反而胃口大增,一连吃了三碗饭,把梁川吓了一跳,见媳妇儿还有添第四碗的架势,他小心翼翼地说:“媳、媳妇……先缓缓呗,吃多了怕你闹肚子……”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