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怎样长大》正文 第二十一章 胆小
王洛可拿出纸和笔给她回信。纸是她买过的一个最贵c也是最好看的本子上的，专门给尤梦回信。
我最爱的梦梦：
看在你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饶了你这次。接下来有时间腻在一起画画啊？不过离高中军训没有几天了，我在期待你军训后的肤色。
其实我一直挺羡慕你的，你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玩，还给我带回来那么多好吃的。以后我要是有钱了，就带你出去旅行，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腾出时间来。
王洛可想了想，将这段划掉了。还是应该先在其他纸上写好再誊上来，这样又浪费了一张纸。她觉得她不该把羡慕的感情写出来，其实她也并没有很羡慕，她只有一点点c微乎其微的一点点。
王洛可在心里反复强调羡慕的程度，因为如果父母没离婚，她现在过的也是可以到处旅游的日子。想到亲生父亲，她的表情凝重了。那个人最好消失到她这辈子结束，她对他的人格早有独立判断，他就是同学提起的言情剧里和小三跑了的毫无担当的恶心男人。
王洛可发觉自己在发怒，重新看尤梦最后一页的画，稳定心情继续写。
你说你沉迷漫画无法自拔，我并不是太喜欢那东西，我还要在写实派里摸爬滚打。不过你仍然可以和我说你画漫画的故事，也欢迎你给我看你画的漫画。你可千万别把绘画技巧忘记了，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写到这她收纸了。距离下次交换信件还有一个月，一定会有很多想说的。从九月份开始她们就再也不会在学校遇见了，说起来有些伤感。王洛可不在信里说伤感的事情，包括母亲一些让她感到心凉的转变。她不习惯写那些，她想与尤梦分享快乐的经历，她很怕心中的阴暗面暴露出来，就像承认自己懦弱一样，就像告诉别人其实自己是个满肚子负能量的疯子。哪怕对方是她最爱的梦梦，也让她羞于启齿。
军训前，王洛可让尤梦陪她到楼下最普通的发廊将垂到肩膀的头发剪成短发，完整露出耳朵。以前都是杨芙雅帮她剪，扎好辫子在辫子上来一剪子，再扎起来时像扫帚一样整齐。她这次特意没让她剪，她感到杨芙雅的审美也随时间流逝掉了。但是王洛可不能总来发廊剪，贵，而且她不习惯让人洗头。
王洛可在落地镜前停留两秒，确定长度达到她的要求。她对自己的形象不感兴趣，只想高中不用浪费时间在梳头发上。这时她还不知道，长发短发各有利弊，短发后来反倒给她带来诸多麻烦。
尤梦说：“看得我都想剪了。”
“得了吧，你那宝贝头发。”
尤梦说：“真羡慕你剪短发眉毛都不眨。”
“你眉毛会眨啊？”
“口误，口误！”
晚上，王洛可独自审视自己的新发型。她不喜欢被遮挡的视线，刘海被修到眉毛以上，稍微露出她并不饱满的额头。她的额头是瘪进去的，不像尤梦把刘海扎起来后额头很好看。短发造型已经完全露出她的五官。她嘴角微弯做出一个假笑，显出两边的两个盛满甜美的酒窝。视线又落在脸颊两侧的雀斑上，密集的浅棕色斑点从左至右连鼻梁都难以幸免。她的假笑停止，那些占据她洁白皮肤的东西让她觉得恶心。她觉得自己这张脸很奇怪，虽然大体轮廓非常像杨芙雅，却没有她年轻时那样完美的侧颜。
王洛可离开镜子前，在最初对美有渴望时就对自己失望了。
军训当天，学生们一早穿好迷彩服到操场集合，被送到了军队。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让王洛可心中很不安。
她在这儿又见到了告别十年的上下铺，没有小时候杨芙雅给布置得那么梦幻，回忆却窜出得猝不及防。
屋里六人到齐了。下铺被一个飞过来的书包占据。王洛可本来也打算睡下铺。
方思梦比王洛可高半头，整体很匀称，有厚嘴唇搭配的五官不算漂亮却有些性感，浑身透出大姐大的味道。
“不好意思，下铺我先占啦。”方思梦坐在下铺上放松地伸展四肢。
“好吧。”王洛可无奈地将书包扔到上铺，外面就吹哨了。
时间还早，太阳还没有那样热情。王洛可还记得初中军训时她和尤梦总在队伍错开时对视，现在站在完全陌生的队伍里，连对视那点盼头都不见了。
王洛可让眼神自由飘过身边一队队娘子军，在错开的一秒心尖一颤，好像有一个无法错过的面容闪过。那之后，王洛可的眼神就不自主地追逐那个背影，那面容却再没出现。
太阳开始在深绿色迷彩服上留下炙烤的温度。高中教官和初中教官用的是相同套路，军姿二十分钟，没人乱动就到树荫下休息。
时间缓慢，帽子遮住大部分晃眼的光，思绪乱飞，皮肤在莫名发痒。
“你！要动为什么不打报告？全体加一分钟！”教官对着队伍中一个表情抱歉的女生说。“再说一遍，想动打报告！”
“打报告”三个字在王洛可脑海里徘徊，她想动，但她不习惯大声说话，她害怕向她投来的齐刷刷的目光，她会慌张c会手心冒汗c会忘记如何反应。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脸颊越来越痒，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
有人报告了，响亮有底气的嗓音，是刚才和她抢下铺的女生。又有人报告了。她们渐渐站腻了，时不时有人出声报告，然后悠闲活动几下再次站好。王洛可想开口，只要大声喊出两个字，她也能解决脸颊发痒的问题。
下一秒开口下一秒一定要开口下一秒
王洛可一直想着下一秒，每一秒都在犹豫不决中过去。为什么要犹豫？明明有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为什么非要拖着？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在人前说话？长张嘴不就是用来吃饭说话的吗？
王洛可过不了自己这关，她想体会那种踏出一步就能解决问题的畅快感，却总在煎熬中备受折磨。
她小学时就有这样的毛病，许是天生胆小，她很怕在很多人面前说话。所以即使她学习一直很好，也从来不在主动回答问题的行列。上初中时她决心让自己大胆些，到最后还在害怕举手。于是这个问题跨越初中拖到高中，她纠结的毛病越来越重，折磨感和挫败感越来越强烈，她还是没有克服。
王洛可快被胆小的自己逼疯。她想要勇敢，她无法跨越。她不想当这样的人。她不想听别人说她内向c听话，她想和很多人成为朋友，她想让家里人c亲戚邻居夸她嘴甜会讲话，她想像站在台上演讲的同学一样荣耀闪光。可是她就是这样，永远不会主动承担和毛遂自荐，永远怕出丑c怕搞砸c怕辜负别人。无力到让她绝望。
“你怎么还不打报告？”
教官严厉的一声将她唤了回来。她能感受到女生们强行将眼珠转到她的一侧和她们面上的责备之色。她慌张c感到无地自容。这就是自作自受c不肯大方说话的结果。她红着脸盯住地面，祈祷自己的个性全然改变，祈祷窘境赶快结束。
在站了二十七分钟后，她们的队伍向树荫进发。一边的男生还在训练。女生们排排坐，交头接耳地讨论同班有没有帅哥。
王洛可还在为刚才的事自责，很强烈的愧疚，强烈到明知只是一件小事，可能没人放在心上，还要嘲笑自己胆小。
她没有心思看男生，拿起地上的石子放下，再拿起再放下。
男生训练完坐在她们一侧。教官让唱歌。男生开始起哄，“马喆南！马喆南！马喆南！”然后女生也起哄，带头的是方思梦，她已经和几个男生熟络起来了。
马喆南起来，一米七的个头，小眼睛尖下巴，一副狡猾样儿。“唱就唱，好不好听你们担待点啊。”
“好，你唱吧。”
“唱什么呢？”他站在那想。
“快点吧，等会就吃饭了。”
“那点首歌。”
“《发如雪》！”
“咋唱来着？”
“狼牙月，伊人憔悴”周蔚提醒。
“诶，太好了，让周蔚唱吧。”他哈哈大笑坐下了。
叫周蔚的男生推他让他起来，“美女们看着呢，你怎么这么怂？”
马喆南听见嘘声一片总算玩够了，“好好好，我唱。狼牙月，伊人憔悴，我举杯，饮尽了风雪”
王洛可不听歌，不知道流行乐在他们这年纪的人中十分流行，她只是安静听着调子，觉得很好听，但是为什么很多字非要卷舌唱呢？
一首结束，不，是半首，马喆南后期都在忘词，被男生嘘声喊坐下了。轮到女生这边，树荫下响彻着：“方思梦！方思梦！方思梦！”除了几个和她熟悉的女生，喊话的都是男生。她的个性开朗很容易和男生熟悉起来c打成一片。王洛可有些羡慕她能这么快认识班级大部分人。
方思梦大方起立，“等会到男生那边别磨蹭啊，是不是男的？”她的话得到一致呼声。“那我唱《莫斯科没有眼泪》。给点掌声！”
同学们纷纷鼓掌。
她正式鞠躬，开口唱：“冬天的离别，在莫斯科的深夜”
午饭前唱了一个多小时歌，王洛可一直作为看客，时不时远望找寻一个熟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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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爱的梦梦：
看在你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饶了你这次。接下来有时间腻在一起画画啊？不过离高中军训没有几天了，我在期待你军训后的肤色。
其实我一直挺羡慕你的，你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玩，还给我带回来那么多好吃的。以后我要是有钱了，就带你出去旅行，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腾出时间来。
王洛可想了想，将这段划掉了。还是应该先在其他纸上写好再誊上来，这样又浪费了一张纸。她觉得她不该把羡慕的感情写出来，其实她也并没有很羡慕，她只有一点点c微乎其微的一点点。
王洛可在心里反复强调羡慕的程度，因为如果父母没离婚，她现在过的也是可以到处旅游的日子。想到亲生父亲，她的表情凝重了。那个人最好消失到她这辈子结束，她对他的人格早有独立判断，他就是同学提起的言情剧里和小三跑了的毫无担当的恶心男人。
王洛可发觉自己在发怒，重新看尤梦最后一页的画，稳定心情继续写。
你说你沉迷漫画无法自拔，我并不是太喜欢那东西，我还要在写实派里摸爬滚打。不过你仍然可以和我说你画漫画的故事，也欢迎你给我看你画的漫画。你可千万别把绘画技巧忘记了，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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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前，王洛可让尤梦陪她到楼下最普通的发廊将垂到肩膀的头发剪成短发，完整露出耳朵。以前都是杨芙雅帮她剪，扎好辫子在辫子上来一剪子，再扎起来时像扫帚一样整齐。她这次特意没让她剪，她感到杨芙雅的审美也随时间流逝掉了。但是王洛可不能总来发廊剪，贵，而且她不习惯让人洗头。
王洛可在落地镜前停留两秒，确定长度达到她的要求。她对自己的形象不感兴趣，只想高中不用浪费时间在梳头发上。这时她还不知道，长发短发各有利弊，短发后来反倒给她带来诸多麻烦。
尤梦说：“看得我都想剪了。”
“得了吧，你那宝贝头发。”
尤梦说：“真羡慕你剪短发眉毛都不眨。”
“你眉毛会眨啊？”
“口误，口误！”
晚上，王洛可独自审视自己的新发型。她不喜欢被遮挡的视线，刘海被修到眉毛以上，稍微露出她并不饱满的额头。她的额头是瘪进去的，不像尤梦把刘海扎起来后额头很好看。短发造型已经完全露出她的五官。她嘴角微弯做出一个假笑，显出两边的两个盛满甜美的酒窝。视线又落在脸颊两侧的雀斑上，密集的浅棕色斑点从左至右连鼻梁都难以幸免。她的假笑停止，那些占据她洁白皮肤的东西让她觉得恶心。她觉得自己这张脸很奇怪，虽然大体轮廓非常像杨芙雅，却没有她年轻时那样完美的侧颜。
王洛可离开镜子前，在最初对美有渴望时就对自己失望了。
军训当天，学生们一早穿好迷彩服到操场集合，被送到了军队。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让王洛可心中很不安。
她在这儿又见到了告别十年的上下铺，没有小时候杨芙雅给布置得那么梦幻，回忆却窜出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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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梦比王洛可高半头，整体很匀称，有厚嘴唇搭配的五官不算漂亮却有些性感，浑身透出大姐大的味道。
“不好意思，下铺我先占啦。”方思梦坐在下铺上放松地伸展四肢。
“好吧。”王洛可无奈地将书包扔到上铺，外面就吹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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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洛可快被胆小的自己逼疯。她想要勇敢，她无法跨越。她不想当这样的人。她不想听别人说她内向c听话，她想和很多人成为朋友，她想让家里人c亲戚邻居夸她嘴甜会讲话，她想像站在台上演讲的同学一样荣耀闪光。可是她就是这样，永远不会主动承担和毛遂自荐，永远怕出丑c怕搞砸c怕辜负别人。无力到让她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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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洛可不听歌，不知道流行乐在他们这年纪的人中十分流行，她只是安静听着调子，觉得很好听，但是为什么很多字非要卷舌唱呢？
一首结束，不，是半首，马喆南后期都在忘词，被男生嘘声喊坐下了。轮到女生这边，树荫下响彻着：“方思梦！方思梦！方思梦！”除了几个和她熟悉的女生，喊话的都是男生。她的个性开朗很容易和男生熟悉起来c打成一片。王洛可有些羡慕她能这么快认识班级大部分人。
方思梦大方起立，“等会到男生那边别磨蹭啊，是不是男的？”她的话得到一致呼声。“那我唱《莫斯科没有眼泪》。给点掌声！”
同学们纷纷鼓掌。
她正式鞠躬，开口唱：“冬天的离别，在莫斯科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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