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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该怎样长大》正文 第二十八章 脸面

  进门时,杨芙雅将王洛可的书包接过去,笑道:“晒黑了好多。”

  王洛可淡淡地“嗯”了一句,将兜里的钱掏出来给她,“买东西剩的。”

  “你自己拿着吧。高中了,总不能别人买什么都看着。家里也不差那几十块钱,你自己掂量着别买些没用的东西就行。零花钱不够再管我要。”

  “啊。”

  一毛钱都要算好再花的人,说“不差那几十块钱”,还说“没钱管她要”?王洛可心说:自己怎么好意思?

  她将钱揣进兜里,躲进了厕所。那里没有能看见阳光的小窗户,那里漆黑一片,隐藏在这个还算明亮的小家里。父母白天上厕所从来不开灯,所以她也不开。那里没有洗手池,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她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表情。

  她觉得洗面奶不是她该拥有的东西,无论杨芙雅会不会露出那种“嫌贵”的表情,都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等王洛可出来,看见奶奶坐在客厅看电视。这电视机的岁数比王洛可都大,是王全鑫年轻时候自己攒钱买的,他还说过:“当时一个电视抵我半年工资呢!邻居全到我家来看电视,可牛了!”那股骄傲劲儿王洛可头一次看到。

  老太太见可可出现第一时间转过头看她,“可可回来了?什么时候剪头发了?”她用枯槁般的手拉住王洛可。她的胳膊和手上有很多老年斑,皮肤松弛得厉害。虽然如此,她在杨芙雅的照料下再没犯过脑血栓,左胳膊和左腿虽然恢复不到发病前,也能稍微动一动。

  王洛可疑惑地看她,“军训前剪的啊。”

  “是吗?奶奶不记得了。”老太太语气中有点失落。“过得真快啊,可可都上初中了。”

  王洛可迟疑一下说:“奶奶,我上高一了。”

  “高中?”

  “嗯。”

  “哦。可可都长这么大了啊。”老太太长时间看着可可,很久才继续看电视。

  杨芙雅对王洛可说:“奶奶年纪大记不住东西了,你别觉得奇怪。”

  王洛可点点头。在她备受煎熬几个小时后,对杨芙雅说出花钱买了个洗面奶的事。

  “你们同学都用?”

  “嗯。”

  “那就买呗,不用什么都向我汇报。”杨芙雅平静做着家务,对王洛可淡淡一笑,是那种大人看小孩做幼稚事情时的笑容,慈爱又觉得孩子好笑。“花了多少钱?”

  王洛可被问价钱时都会有过激的感情涌出,那句子对她来说本身也是一种责备。“我买的最便宜的。”

  “哦。”

  当洗面奶的泡沫融在手上和脸上时,王洛可想到了“麻子”两字,再贵的洗面奶也拯救不了她这张让人恶心的脸。她为什么要买?为什么要买?为什么买

  王洛可用手狠劲地揉搓脸颊,眼泪和水和泡沫混在一起,似乎以为这样能将脸上成片的雀斑揉掉。但是并不可能。

  后天正式开学,要顶着一张这样的脸去学校,又会遭到他们嘲笑。王洛可哭湿了半边枕头,终于睡着了。

  早上,她将揉好的泡沫涂在脸上,她感谢厨房的水池上没有镜子,她只在冲掉泡沫后看一眼屋里的镜子。那张脸本身和带着的滑稽色差都让她失望。她看到头顶上的头发又立起来了。她用了很多水,几乎将整个头顶淋湿才把那撮头发放倒。她对这样的发质气急败坏。

  王洛可换上外衣打算出门。暗红色短袖和牛仔裤,记不住是哪家亲戚淘汰下来的了。她没再照镜子像以前那样看看搭不搭。

  “我出去一趟。”

  “上哪?”

  “剪头。”

  杨芙雅从厨房出来,“不是刚剪过吗?”

  王洛可说:“我要把头发剪到最短。”

  杨芙雅露出一种不明意味的表情,“去吧。”

  肯定在潜意识中又在念叨她花钱了。但是她一定要剪,她再也忍受不了张飞一般的头发。

  发廊女老板问她:“剪多少?”

  “寸头。”她冷漠地轻启嘴唇。

  女老板似乎看出她的坚定,没有多说什么,示意她到躺椅上洗头。

  她不习惯仰躺在陌生的地方,也一向害怕单独出没在连空气都不熟悉的地方。她感到紧张。她想起杨芙雅和亲戚唠嗑时夸奖别人家孩子开朗外向c敢说话的事,她说她太胆小,总是缩在角落什么都不敢表现。她感到难过。

  洗头小哥的脸就在她眼睛上方,她只要睁眼无论看哪都好像在与他对视,她觉得这样很奇怪。她做出了更奇怪的事——将眼睛闭上了,这样就不必看对方张扬的发型和长得一般的五官。

  她心脏的跳速并没有减慢,直到洗头小哥让她起来她才有些自在的感觉。

  短发用毛巾包起来,她将刘海全部包在毛巾里露出额头。她看到干瘪的额头和雀斑肆意的脸,她猜剪短后一定更丑,可是不剪只会让早上变得更烦。

  她没有改变主意。碎发从剪刀缝儿快速滑落,每剪一下都让她的难过增加一分。最后用上了给男性剃头的推子。

  每根头发都自由地竖在头顶,再不会显出突兀的一撮。她剪成了男生军训时被迫剪成的发型,她觉得自己半男不女。

  好丑。她告诉自己:无论你剪不剪都丑。以此来缓解去掉遮挡带来的不安。

  她交了钱,扫落头上和身上残留的头发,出了发廊。

  她目视前方,规避所有人的眼光。她怀疑看见她的路人会在心里嘲笑她不男不女。她逃跑一般快步回家,躲到四面是墙的屋子里,前所未有的放松。

  杨芙雅看见她的新发型楞了一下,“怎么剪这么短?”

  “早上立起来麻烦。”

  杨芙雅说:“挺利索的,挺好。”

  王洛可看不出她是不是真心夸奖。

  上学第十个年头,她头一次害怕出门上学,也头一次感受到休息带来的乐趣。她坐在书桌前仔细梳理心情,不想将情绪带到笔下。

  我最爱的梦梦:

  我写这段时窗外是金色的阳光,就是我很小的时候和你强调的c只有湛蓝天空下才能看到的金色。

  我们的军训昨天才结束。我晒黑好多,帽子边缘在脸上留下一道分割黑与白的界线,看起来很好笑。

  我还没交到像你和梓天那样的好友,女生各自的阵营已经形成,想融入任何一个都不太容易。不过有些帮助过我的人,我很感谢她们能在和我不熟悉的情况下对我伸出援手,我也相信我很快就会交到好朋友。你新交的好朋友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点?是不是和你一样喜欢画画?

  说到这我想起一个重回我身边的人,他和我们俩一样热爱画画。他是我舅舅的儿子,小时候叫杨信,所以我还叫他小信。他母亲改嫁后他也跟着改了名字,现在叫关远鹏。我们因为家庭原因很多年没见了,他长得比我高出很多,还挺帅的,可惜我没有手机不能照照片给你看。他喜欢画一些黑暗中透着挣扎的东西,我见他画过一个正在杀鱼的男孩,一边惧怕到发抖,一边干脆地斩下了鱼头。弱肉强食c自然选择,是人类也遵循的规则。这和为了皮毛给鲜活的动物扒皮不同:剥夺生命还要折磨生命。我说不好那种感觉,我也是肉食动物,不会因为同情放弃鲜美的肉,但是至少,应该敬重生命。

  由此我想到自己小时候很残忍,养动物只为好玩,也不会去想怎样才能把它们养活。我觉得愧对于那些动物。

  我有点想念那些陪伴我长大的小伙伴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们。他们的年纪很大了,一些被我妈送人,一些被我们扔在了垃圾堆旁边。我不知道那些陪伴新主人的小伙伴是不是开心,会不会得到很多宠爱,我只知道被遗弃的那些一定很伤心。不过我已经长大了,也该告别幻想他们有生命的年纪了。

  总的来说军训的辛苦日子算过去了。不知道你的肤色变成什么样,期待两周以后,哈哈。

  另外,我又去剪头发了,剪得非常短,你想象不到的短法。因为早上起来往下压很麻烦。

  王洛可默读了一遍,把指代毛绒玩具的所有“他”划掉,换成“它”。她觉得自己的幼稚还是没改。

  她停下笔,考虑要不要把悲伤的那段去掉,她真的很想把所有快乐的部分展现给尤梦看,可是军训以来让她快乐的事屈指可数,那些心路历程已经算生活中比较温暖的部分了。她惆怅地长出气,将这张纸放在下次要交给尤梦的信封里。她拿出高中教材翻几眼,再到阳台去想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妈,不是说让我自己洗衣服吗?”她不想让杨芙雅帮她洗衣服,也觉得她整天忙碌太辛苦想帮她分担,可杨芙雅总说顺手。

  “我有时间就洗了呗。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歇着就好了。”

  “以后让我自己洗。”王洛可皱眉强调,语气不算平和。

  “好好好。”杨芙雅说:“去和你奶奶聊聊天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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