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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040篇 起承转合

  多年后,当张乾能看懂太监吴八九留下的那封绝笔信时,张乾的爷爷张核桃和奶奶燕燕皆已离世。

  张乾听父亲讲,他还有个二爷,很另类的二爷。

  当年在天河,业界商家都知道这位张家二爷。张二爷的特点就是出手阔绰能糟钱,跩点说叫纨绔子弟,说白了就是败家子。

  张二爷虽然好吃懒做,但耳聪目明十分鸡贼,他居然探得大嫂燕燕藏有一卷金书,自此他心里长草,手痒难耐。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一天,张二爷终于得手踅到金书。他行不义之事很果决,金书到手后立马卖给古董店。

  待事后大爷张核桃赶到金鼎大街那家古玩店想赎回金书时,却已人去店空,收购金书的古董商已逃之夭夭。

  至此,当初吴八九擅自送给燕彪的那本金书不知所踪。

  后来,等张乾入古玩行后,他常常在夤夜宵深之时,拿出吴八九那封书信默默发呆。

  吴八九在信中写得明明白白,当时一共三家,每家都获有一卷金书两座砚屏。

  可是,张乾曾听父亲讲过,身为燕罗独生女的奶奶嫁入张家时只有书信和金书,却没有那刻着开启石门密码口诀的砚屏。

  张乾不止一次的想:

  砚屏呢?丢了还是卖了?如果当时需要钱也应该先卖更值钱的金书啊。

  还有,吴八九的那封诀别信为什么会在燕罗手中保存?

  当年吴八九自闭于洞中,外边的人们是否去尝试救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诸多谜团,无人释疑,无人解答,因为当事者皆已作古。

  张乾的奶奶在世时说过,她爷爷燕彪曾念叨过双刀岭的事,说在宣统元年时闹地震,双刀岭一带石峰坍塌,麒麟河泛滥,玄武洞已被掩埋。

  地处峰下的双刀岭村亦被百年不遇的洪水冲毁,幸存的村民们散逃他乡。

  迄今,历时百年,当年的村落故址已荡然无存。

  有时张乾会掐着太阳穴分析:吴八九信中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双刀岭和玄武洞真的存在?

  西施浣纱洞里确实有三马车金叶药典?

  最让张乾难以释怀的是,能破解宝藏之门的砚屏有六个之多,自己这个知情人却一个也没有。

  太狗血了。

  张乾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幻象,抑或是古人臆撰的离奇故事。

  不过,后来雕着昭陵六骏的紫檀碧玉砚屏真的出现了,张乾方觉此事为真。

  最初得知大眼刘有梦寐以求的砚屏时,张乾颇觉惊喜但不意外,因为大眼刘这家伙活人死人通吃,他能踅摸到砚屏很正常。

  让张乾吃惊的是秦蕊家居然也有一对砚屏,他们家怎会有砚屏呢?他甚至脑洞大开的想,会不会是奶奶家的那对砚屏?

  当然这想入非非的念头转瞬即逝,他会自嘲地一笑。

  张乾是个成熟的玩家,他自谶凭着自己的睿智定能一步步实现目标,砚屏会有的,他很自信。

  就像考试答卷一样,先切容易的试题,最后杀难题。暂时得不到砚屏,张乾并不气馁,可以先搞别的,媲如那套对照密码用的,道光六年全语堂刊印的康熙字典,张乾已然暗中备足三份。

  岂料,正当张乾雄心勃勃要在最短时间内弄到那六个砚屏时,他的大腿却被人恶意撞伤。

  伤筋动骨一百天,牵引绷带,寸步难行,能谋善断的张乾只能躺在病床上运筹帷幄了。

  在病床静养多日,张乾的心绪已渐平复,但织女岛张先生和大眼刘的突然造访,又令他心烦意乱,陡升不安。

  倒不是特烦这两个人,让他深感焦虑的是张先生居然有太监吴八九那封书信的誊抄本。

  张先生怎会有书信的誊写本呢?

  誊写本的纸张是质量尚好的道林纸,钢笔字抄写,字迹翠蓝,用的是好多年前的鸵鸟牌墨水。

  在看那钢笔字体,飘逸洒脱,虬然苍劲,倘若去参加天河市硬笔书法大赛,估计能进三甲。

  这漂亮的字体张乾看着眼熟,以前肯定见过。

  张乾躺在病床上,拇指摁着太阳穴琢磨了良久,倏地有一人在他脑海里突现,难道是他?是他的手迹?

  张乾突然想到的这个人是他的大姑父“天河第一漂”。

  赘述一句,这个“天河第一漂”和时尚刺激的户外漂流运动没关系。

  “天河第一漂”是绰号。

  这位大姑父的姓氏稀罕,名字很俏,他叫二月春。

  二月春第一次与张乾的大姑见面,颇有传奇色彩。

  二月春面相俊朗,堪称帅哥。家住天河上游,离天河市十里。

  那年夏天,雨季的天河,水位暴涨,涛流湍急。

  洪水泛滥,寻常人都逃离岸边唯恐被急流卷走。但有些自持水性好的人则伫足河边,一旦发现上游有物品木料啥的漂过来,就把东西捞上岸。

  水性超好的二月春也站在河边碰运气。

  他光着膀子,穿着裤衩,十分专注的盯着河面。

  不过,他在河边守了两钟多头,只捞到一个小木箱,兴冲冲打开木箱一看,空空如也。

  二月春兀自气恼,突然有人喊:“快看,上边飘来一条大鱼!”

  二月春抬头一看,河水上游果然漂来一条被什么东西撞晕肚皮朝上的大鱼。水花飞溅,看不清那条大鱼到底有多大,但它仅露在水面的白肚皮就有一尺多长。

  二月春赶忙跳入河中,刺破湍急的河水,游过去奋力的抓住那条翻着白肚皮的大鱼。

  不料,就在抓住鱼的一瞬间,他的头部被一根漂流的圆木扫了一下;二月春顿感一阵眩晕,意识随之模糊。

  还好,迷迷瞪瞪中二月春尚知自救。他努力抬头,将身子一卷,团成拱形,像条小船顺流而下。

  晕晕乎乎,也不知漂了多远,二月春得觉眩晕感轻了一些,就努力游到岸边,还好河边有人帮忙,把他拉上岸。

  “谢谢,这里是啥地方?”二月春半闭着眼,像出水的鱼张嘴喘息着问拉他上岸的人。

  “这里是天河大桥啊,刚才真惊险,你差一点撞桥墩上。”

  “啊?我漂到天河了?”

  “是啊,这里是天河市,你是哪的人?”

  “北边,北山十里堡,我在那里下的水。”

  “乖乖,你在河里漂了十多里?河水那么急,里有那么多废桶、枯树、房梁和乱七八糟的杂物,你居然没被傷着,命真大。”

  二月春吃力的站起来,刚走了几步,却发现远处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低头一瞅,顿觉羞涩难当。

  原来,他在河中漂流十多里,一番折腾,身上的旧裤衩早已被河中杂物刮得七零八落;此时只剩三根细布条挂在腰间,而且全在后面。

  此等装束,莫说在游人熙熙攘攘的天河大桥边,就是穿越到史前蕉叶遮羞的旧石器时期,女首领都会嫌他衣冠不雅。

  众人目光炯炯,近乎裸体的二月春无遮无掩,索性埋头趴在地上,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个老头说:“这小伙子能在这么猛的河流中漂游十多里,水性当真了得。只是我不明白,他手里为啥攥着一个菜帮子呢?”

  二月春闻言偷眼一瞄,险些喷出一口血来,原来自己手里一直攥着的居然不是鱼,是个白菜梆子。

  当初河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翻着白肚皮的大鱼,是一个白菜帮子在激流中漂浮,被二月春当大鱼抓了。

  二月春恼羞难当,他真想再次跳河,不漂流,直接沉底儿。

  正窘迫无助之际,一个姑娘款款而至,将一件漂亮的粉色雨衣盖在二月春身上。

  这姑娘就是张乾的大姑张翠花,她是到天河边來买鱼,无意中瞥见了二月春这条男美人鱼。

  张翠花的父亲就是那个卖掉金书的张二爷。

  张二爷卖掉金书后,怕性子火爆的大爷张核桃找他算账,就带着卖金书的钱逃了。

  当时的诸多战乱,使张家的商号相继歇业关张。

  张乾的太爷爷见家族难以维系,就卖掉了三院联袂的大宅,然后大家分钱散伙。

  后来张乾的爷爷张核桃买了一座小套院,燕奶奶非但没记恨二爷,还收养了二爷那无依无靠的小女儿张翠花。

  多年后,张翠花河边买鱼,遇到二月春并招他入赘。此事在天河一度传为佳话,二月春也有了一个美称:“天河第一漂”

  二月春人不仅游泳好,还写得一手好字。

  张乾刚涉猎古玩时,收到古代墨宝名帖时爱显摆,大姑父二月春常常过来观赏临摹。

  有一次张乾研究吴八九的那封书信后忘了收起,二月春看到后,连连称赞其书法委婉含蓄,遒美健秀有王羲之的笔势韵味。

  张乾见姑父喜欢,便没再收起,留在案上让他研读临摹。

  后来,由于旧城改造,二月春和张翠花离开小套院搬进楼房。

  两年前的一天,大姑父突然来访,说最近他痴迷硬笔书法,想参加老年硬笔书法大赛,要借吴八九的书信回家观赏临摹。

  此时的二月春已年近古稀,张乾不好拒绝老人,只得说此信经常摆弄,纸张已很脆弱,请姑父就在书房看罢。

  二月春连连说行。

  当时恰巧有朋友来访,张乾便让姑父一人留在书房,自己去招待客人。

  此后,张乾就把书信锁进保险柜,再不示人。

  此刻,张乾躺在病床上思前想后,近几年只有大姑父一人单独接触过吴八九的信件,那书信副本应该出自他之手。

  张乾想明白了,就从床头柜上取过手机,拨通电话后开门见山的说:

  “大姑父,问你老一个事儿。”

  “你说,你说。”二月春身体尚好,耳不聋眼不花。

  “那封吴八九的信件,你老是不是完整的抄写过啊?”

  “抄过,抄过。大概是前年吧,你大姑打麻将总输钱,有人就给她请了个先生给看看。那先生姓张很有道行,他推算了一番后,立马说出我看过不洁之物,就是那封清朝太监的书信,怨气太重,输钱是小事,以后会有血光之灾。我们就求张先生破解,张先生说得设法把那封信弄来,他见到信后自有破解之法。我就去你家要那封信,当时你没让拿,我就抄了一份给了那先生。可能不是原件的原因吧,不灵,以后你大姑打麻将还是照样输。”

  听二月春坦诚而又絮叨的说完,张乾傻了,痴痴地无言以对。

  “小乾儿,咋了?你咋突然问这事啊?”

  “没事,躺病床上无聊,随便问问。”张乾有气无力的说。

  很明显,张先生早就已经盯上了金叶药典。

  张乾一向自持思维敏捷,逻辑性强。但此刻颇觉迷茫,头一跳一跳的疼。

  有人说,心境尚佳时,不是看到鲜花就是遇到美女。

  而心情糟糕时,你膈应的人刚走,恶心你的人就会接踵而至。

  此刻,困于病榻上的张乾正司此劫。

  张先生和大眼刘刚离开,头昏脑涨的张乾正想静静,蓦地从门外冲进一人,扑在病床前痛哭道:“表哥!表哥!”

  张乾定睛一看:“天呐!是表弟王油灯。”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