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延误与去处
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久了，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起来，这些字为什么在这里排列组合着为什么是这个读音，秦赤冕不禁有些恍惚，他艰难辨认出屏幕上的字是什么，把手点向自己的目的地“凌启星站”，正想按下去，被旁边伸来的一只手一把拍掉。
“伙子，我要去的是静流商业中心，不是这个什么凌启星站。”穿着鲜艳碎花衣衫的上了年纪的妇人正严肃的看着他，“静流商业中心。”大妈一字一顿地大声朗读了一遍，然后指了指屏幕上的轨道路线图，“是这个。”
“啊对，静流商业中心，他们那儿的超市今天有大促销是吧？好类”秦赤冕点向大妈指的地方，然后顺着屏幕弹出的指示框一个一个点了下去，“人数1，速度慢，是要慢吧？”
大妈点了点头，烫的卷卷的头发上下摇晃。
“一共0块。”秦赤冕接过皱巴巴的人民币，展平投入机器，机器无声运转，短短数秒内程序运转，从另一个口吐出一枚硬币样的圆形金属，秦赤冕熟练地接过硬币递出去，指指身后的出入口，示意她只要坐上玻璃门后轨道伸下来的座位就可以了，她前脚刚走，后面立即有一个差不多发型和衣着的大妈走上来，热切地问道：“伙子，这个该怎么操作啊？”自己简直就是这台机器的延伸，秦赤冕想，机器接受金钱读取数据发放凭证，自己接受询问查询地点代替操作，俨然已成了这台机器的一部分。秦赤冕想跟她以及她身后成群结队正聊的开心的大妈们说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的操作只要看看就会了我不指望你看一遍就会但我这已经操作了五六遍了你们好歹也学一学，但尽管心中越想越气开口还是变成了：“您也是去静流商业中心是吧？好类”
简直不可思议。秦赤冕想，怎么就正好有这么多根本没坐过轨道交通系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大妈想在这个点坐轨道去城市的另一端的打折商场购物呢？说起来，去打折的超市购物这件事本身就有些不可思议，她们在那些标牌上所划掉的价格中得到的心里满足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她们盯着自己所不一定需要的东西挑挑拣拣，最后所获得的利益都不一定能比得上远道而来的路费，但却依旧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精打细算。
秦赤冕一边想一边招呼着大妈们上前领票，他略微数了一下人数，觉得应该都是赶着去参加促销的，便索性自己掏钱一下子把票全买了。大妈们排着队向前领票，他指着屏幕上的金额收钱，效率一下子高了许多，他一口气把票全部分光，然后赶着在可能有下一批来之前给自己买了票，终于能把手指点到凌启星站这四个字上，他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安全感，他看了眼时间，距离起飞还有两时，他在点选轨道滑行速度的时候真想加上最快这么个选项，但快也可以接受，预计时间十分钟，很充足。
秦赤冕把玩着硬币走进玻璃门，四周有光线扫过他全身，确认过在手中转动的硬币，面前无形的阻力消失了。他走到轨道下面的椅子上舒服的坐下，把硬币贴在手边的圆孔中，圆孔下估计又是机器的一阵检索读取，座椅被拉入轨道，秦赤冕闭上眼睛，“世界已经成为了庞大的机器。”他想。十分钟之后，他就会被送到这个城市遥远的另一边，这就是机器存在的意义。
轨道直达凌启星站门口，走出轨道就能看见庞大的银色建筑，无数透明的玻璃被银灰色的金属编织架起，冷寂空旷的大厅一览无余，干净明亮的地板反射着遥远穹顶洒下的冷光，只是踏上去都让秦赤冕觉得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秦赤冕并不太清楚星船出发是一个怎么样的过程，他四年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算起来这也只是他第二次乘坐星船。所以当他不急不缓地在这庞大的建筑穿梭了半天好不容易抵达登舶口却被告知星船已经停止登舶时，他感觉好像
“这不太合理吧？”秦赤冕问，他刚对着自己的电子凭证上下看了三遍，哪里都没有看到六时前停止登舶的字样，“既然这么早就停止登舶你们是不是该注明啊？”
“注明了啊，你看。”登船口的安检是个书生面孔的年轻人，秦赤冕特意选了他来申诉而不是一旁笑容丝毫不会动摇的女性咨询员，觉得他可能会好说理一些，书生不负他所望地好心提醒道，“这里写着登舶于起飞前五日开始。”
“那也没写于起飞六时前停止啊。”秦赤冕不理解这是什么注明方式。
“唔”书生用奇怪地眼神看了他一眼，“你有整整五天时间可以用来登船，船舱内的住宿又不收费用，五天时间你都不来一定要等到起飞的早上才来吗”
有道理，秦赤冕不得不在心中承认。
“而且其实”书生有些犹豫地说道，“从原则上来讲，登船是在昨天晚上就应该停止了的。但在起飞六时前才会进行封舱等一系列操作，甚至在这段时间内也说不定能用什么方法把你送进去。但现在”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起飞三时前星船就是完全封闭的了，任何不在船上的人都没有办法再上去，只能在这里等着，看它飞进太空。”
三时前假如自己不多管闲事直奔这里说不定就能赶得及了吧。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字写上起飞的时间呢？”秦赤冕有些绝望。
“唔大概是为了让人看吧？”书生其实并不确定，这只是他看星船起落看多了所诞生的隐隐的想法，“你想，这毕竟是宇宙飞船的起飞啊，火箭发射也会告诉你发射时间的吧？你离开这个地球，总得让你的亲朋好友看着才是。”
秦赤冕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心中有些愧疚，但又隐隐有些庆幸。和老头子四年没有见面了，要说思念肯定是有的，但每次真的想家了又会想到老头子吵着让他继承武馆的事，就又没那么想了。他好不容易借口看看地球是什么样的来到地球念大学，就是为了逃开这件事，四年不回家也不是真的因为什么船票贵时间来不及，秦赤冕心里知道这是件迟早的事，哪怕他再怎么不情愿，所以他想逃开那么一会儿。
那么现在就又多了那么一会儿，飞往勒普泰的星船两个星期才有一班，他的人生还能再自由两个星期。但怎么和老头子解释呢？四年没有回去就罢了，真回去的时候还这么不上心竟然能错过星船，哪怕是老爹那种人也会伤心的吧。
秦赤冕本来想发视频影像，这是他四年间和老爹交流的主要方式，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说这段话，想了想还是决定用文字，反正飞回去还要好久，那时候老爹说不定就消气了吧，他想。
地球与勒普泰之间隔了多远，具体的数字自然记不清楚，但可以衡量这长短的时间却深深刻在心里，星船要坐上两个月，信息发送需要两个星期——手中的想念和愧疚，经过各种根本无法想象的尖端机器，经过无法想象景色的其他行星的中转，经过宇宙中的尘埃和碎屑，最快也要两个星期才能到达。
两个星期之后也是他再出发的时候，但这两个星期该怎么办呢？去找室友倒也是一个方法，他后三年所有不回去的假期都是在室友家中度过的，再多个两个星期也无伤大雅。只是已经这么真情实意仿佛生离死别一般说过再见了，秦赤冕总觉得有点尴尬。找个什么便宜的旅馆或是包住宿的零时工吧，秦赤冕也是打了四年工的人，对这一块也算轻车熟路，他有一个专门接受类似信息的邮箱，从广告里筛选有用的信息可是他引以为傲的技能之一。
秦赤冕就这么坐在登舶口对着手机寻找着信息，那个书生模样的安检转回来的时候好奇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想到什么似地离开，折返的时候拿了张卡片，有些犹豫地递给了秦赤冕。
“你是要找活干是吧？星站周围其实常有发这种广告的人，我们没收了不少，基本都扔掉了。但这张不知道是谁发的，只有一张，但做的很漂亮而且质量很高，我就把它留下了，你说不定可以试试。”
秦赤冕对他道了声谢，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想着世上热心人还不少，然后看向手中的卡片。
那是一张做的相当精致的卡片，材质绝不是纸，放在掌心可以感觉到薄薄的质量，比金属温暖比塑料坚硬，整张卡片都是淡雅的米白色，背面空无一物，正面也只写了两个字。
秦赤冕情不自禁地读了出来，像是命运的低低呓语。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巧合的，你早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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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子，我要去的是静流商业中心，不是这个什么凌启星站。”穿着鲜艳碎花衣衫的上了年纪的妇人正严肃的看着他，“静流商业中心。”大妈一字一顿地大声朗读了一遍，然后指了指屏幕上的轨道路线图，“是这个。”
“啊对，静流商业中心，他们那儿的超市今天有大促销是吧？好类”秦赤冕点向大妈指的地方，然后顺着屏幕弹出的指示框一个一个点了下去，“人数1，速度慢，是要慢吧？”
大妈点了点头，烫的卷卷的头发上下摇晃。
“一共0块。”秦赤冕接过皱巴巴的人民币，展平投入机器，机器无声运转，短短数秒内程序运转，从另一个口吐出一枚硬币样的圆形金属，秦赤冕熟练地接过硬币递出去，指指身后的出入口，示意她只要坐上玻璃门后轨道伸下来的座位就可以了，她前脚刚走，后面立即有一个差不多发型和衣着的大妈走上来，热切地问道：“伙子，这个该怎么操作啊？”自己简直就是这台机器的延伸，秦赤冕想，机器接受金钱读取数据发放凭证，自己接受询问查询地点代替操作，俨然已成了这台机器的一部分。秦赤冕想跟她以及她身后成群结队正聊的开心的大妈们说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的操作只要看看就会了我不指望你看一遍就会但我这已经操作了五六遍了你们好歹也学一学，但尽管心中越想越气开口还是变成了：“您也是去静流商业中心是吧？好类”
简直不可思议。秦赤冕想，怎么就正好有这么多根本没坐过轨道交通系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大妈想在这个点坐轨道去城市的另一端的打折商场购物呢？说起来，去打折的超市购物这件事本身就有些不可思议，她们在那些标牌上所划掉的价格中得到的心里满足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她们盯着自己所不一定需要的东西挑挑拣拣，最后所获得的利益都不一定能比得上远道而来的路费，但却依旧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精打细算。
秦赤冕一边想一边招呼着大妈们上前领票，他略微数了一下人数，觉得应该都是赶着去参加促销的，便索性自己掏钱一下子把票全买了。大妈们排着队向前领票，他指着屏幕上的金额收钱，效率一下子高了许多，他一口气把票全部分光，然后赶着在可能有下一批来之前给自己买了票，终于能把手指点到凌启星站这四个字上，他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安全感，他看了眼时间，距离起飞还有两时，他在点选轨道滑行速度的时候真想加上最快这么个选项，但快也可以接受，预计时间十分钟，很充足。
秦赤冕把玩着硬币走进玻璃门，四周有光线扫过他全身，确认过在手中转动的硬币，面前无形的阻力消失了。他走到轨道下面的椅子上舒服的坐下，把硬币贴在手边的圆孔中，圆孔下估计又是机器的一阵检索读取，座椅被拉入轨道，秦赤冕闭上眼睛，“世界已经成为了庞大的机器。”他想。十分钟之后，他就会被送到这个城市遥远的另一边，这就是机器存在的意义。
轨道直达凌启星站门口，走出轨道就能看见庞大的银色建筑，无数透明的玻璃被银灰色的金属编织架起，冷寂空旷的大厅一览无余，干净明亮的地板反射着遥远穹顶洒下的冷光，只是踏上去都让秦赤冕觉得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秦赤冕并不太清楚星船出发是一个怎么样的过程，他四年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算起来这也只是他第二次乘坐星船。所以当他不急不缓地在这庞大的建筑穿梭了半天好不容易抵达登舶口却被告知星船已经停止登舶时，他感觉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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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赤冕对他道了声谢，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想着世上热心人还不少，然后看向手中的卡片。
那是一张做的相当精致的卡片，材质绝不是纸，放在掌心可以感觉到薄薄的质量，比金属温暖比塑料坚硬，整张卡片都是淡雅的米白色，背面空无一物，正面也只写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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