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绊》正文 第三十五章 眼前人是旧时人，仅多风霜不成狂
周围白茫茫一片，那耀眼的白光似乎并没有要停止闪烁的意思，周围一片寂静，死一般的沉寂突兀地掺杂在这个白色领域两端的两人之间，这一刻，似乎连时间也在这个世界里停止了跳动。
“你真当我完全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坐上这个位置的么”万籁俱寂之中，一个微微发颤的清冷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继承了九渊之后的我，不是你能够撼动的，所以，收手吧，夜烁，念在旧情，我不会跟你计较今天的事情。”
另外一个略显沙哑且无力的声音，从这个光的世界的另一头传来：“我还是喜欢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你的样子呢”
“我现在不想和你谈论这些，”岚嫣幽幽地轻叹一声，手中的君觞灵剑化作点点星芒消散，美眸之中亮起一抹妖异的粉色：“忘川之水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收回忘川更多的只不过是走个过程罢了，我想要的只是忘川源，只是忘川源现在还下落不明，从之前那个女人口中我也得不到任何答案，而那只仅存的猫妖或许是我最后的机会，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
岚嫣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白姨了吧。尽管面对岚嫣的如此恳求，他心中也有所动摇，但是如果将忘川之源交出去，那就等于是要将白离交出去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他拼尽全力直到现在默默所守护的，不就是忘川之源，不就是白离么，如果现在放弃，之前所做的一切，白姨的死，不就统统变得毫无意义了么
从岚嫣的魅惑之中挣脱出来，夜烁扯了扯嘴角，微微冷笑：“你用不着拿这种把戏来对付我，我还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我曾问过你，你如此想要得到忘川的目的是什么，你当时的答案是——为了忘记一个人，对吧？
可是据我所知，忘川之水对于天灵的效果是一样的，你又为何非要那忘川之源不可呢？”
“忘川之水，对于身为九渊的我来说，不过与白水无异，”岚嫣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就算是身为天灵九渊，但连续的两场几乎同等境界的战斗已经有些让她的身体吃不消了，“所以应该只有忘川源作为忘川源头的力量，或许才能达成我的夙愿。”
“忘川继承的力量是遗忘，那作为忘川的源头，遗忘的源头又是什么呢？”
一声令夜烁全身一震的熟悉呼喊从逐渐消失的白光外传来。
岚嫣下意识地抬头朝空中望去，在最后一抹亮光完全被夜色吞没的一瞬间，身披紫羽乘着灵息飞翔的鸑鷟冲破了黑白两色混杂边界的束缚，带起一连串好看的紫色光点，恍若暗夜之中明亮的紫色星辰。
鸑鷟扑扇着翅膀稳稳落地，背上的白离纵身跃下，毫不躲闪地迎上岚嫣警惕的目光：“遗忘的源头，就是记忆，只有先记住一个人，才有遗忘这个人的理由，所以，忘川之源的能力，与其说是忘记一切的根源，倒不如说是想起一切的！”
虽然已经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但是岚嫣还是没有妄自行动，毕竟她还尚未确认眼前来人的身份，贸然动手只会是白白浪费力气，更重要的是——这样会有失她的身份。
“你回来做什么！”夜烁朝着白离怒吼，就算鸑鷟本体回归，他自问也不是身为九渊的岚嫣的对手，要知道，就算夜烁还留有一些后手，但岚嫣也有一张几乎可以让她立于不败之地的底牌——妖刀九渊，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白离的举动无异于是在自掘坟墓。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想冒着那个你回不来的风险再为你哭一次，所以就这一次，别丢下我”白离眼眶泛红，头也不回地大声回应道。
岚嫣双眼微眯，一抹寒冷的杀意从她的眼里一闪而过，而当她终于注意到夜烁和白离两人无名指处的黑白两色指环之时，那股寒冷到直逼冰点的杀气终于以她脚下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我就是你要找的忘川之源！”
“呵，难怪，”岚嫣冷笑一声，一道暗金色的金属光泽从她的手中一闪而过，另一柄藏在刀鞘之中的漆黑色长刀入手，细长的鞘身上雕刻着一圈圈古老而又精致的血红色铭文，似乎是起到了封印的效果，使得这柄长刀没有哪怕一丝的灵息波动的出现，“没想到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妖刀九渊一出，夜烁瞬间面无血色，他知道，越是显得冷静，就证明岚嫣越是生气，原本安排好的计划，也统统被白离的突然出现打乱了，看样子，难道只有放手一搏了么？
“夜烁，”尚未出鞘的长刀被缓缓抬起，指向夜烁的方向，岚嫣冰冷得不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传来，“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从今天起，我以九渊之名，正式将你，从猫灵天域之中除名！”
“而且，今天，你们，全都要给我留在这里！”
随着瞳孔的剧烈收缩，一道诡谲的血色暗纹顺着岚嫣握刀的右手缓缓向上缠绕蔓延，像树根一般扎根盘踞，猩红色的火焰从刀鞘上的铭文之中逐渐升起，整个刀鞘像是被点燃了似的静静燃烧，渐渐显露出包裹在内的反常的墨黑色刀身，岚嫣自身的气势，也随着妖刀的出鞘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环绕在岚嫣身旁的一些金色灵息，不动声色地染上了一缕缕邪异的黑色，当那漆黑的刀身完全摆脱剑鞘束缚的一瞬间，一股血红色气浪瞬间朝着周围肆虐开来，岚嫣周围的一切也在转眼之间染上了一片妖异的血红，就连她原本黑色的眸子，也被那妖刀九渊的本源灵息染成了一片血红。
夜烁赶忙冲上前去拥住白离，释放出仅存的为数不多的紫金色灵息化为光茧将两人护入其中，就连鸑鷟也张开双翼护住了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可是尽管如此，在那无比强烈的气浪面前，两人一鸟三个身形还是被强烈的冲击震得倒飞了出去。
还不等夜烁和白离反应过来，下一瞬，一道道锐利的刀芒瞬间破开了那漆黑如幕的夜色，化为一颗颗血红色的流星朝着两人攒射过来。
而此时为了抵挡先前那一轮的气浪，夜烁早已经耗尽了自己仅存的最后的灵息，而周围的灵息也飞速朝着岚嫣的方向归拢过去，受到绝对的力量压制，身边掠过的灵息没有哪怕一丝是不排斥夜烁的牵引的。
情急之下，夜烁毫不犹豫地直起身子，将一脸震惊的白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了那些锐利而又致命的刀芒
每一道刀芒在与夜烁的后背碰撞的一瞬间都没有丝毫声响发出，但却也没有就这么撕裂他的身体，空气依旧寂静得几乎听得见几人同时变得急促的呼吸，可是白离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一滴滴温热的散发着腥甜气息的液体正缓缓地滴落在自己的脸上，混杂着自己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顺着脸颊静静滑下。
“夜烁！”
在将他拥入怀中的一瞬间，白离只是感觉自己拥住的是一具完全失去了气力的身体，没有了熟悉的温度，没有了熟悉的热烈有力的心跳，就这么任由她抱着，任由两人被无言的沉默和漆黑的夜色一点点吞没
“都怪我，都怪我”白离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着，一滴滴参杂着夜烁温热鲜血的泪水轻轻打在夜烁无力地半睁着的眼皮上，“你不是说你不做亏本的生意么，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死啊！”
随着妖刀九渊的气息渐渐平息，岚嫣激动的情绪也慢慢平复，此时的她的心里五味杂陈，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试问她的心又何尝不痛呢，要不是最后她还是心软地及时收了手，不然光是那几道九渊的刀芒，或许就能直接要了夜烁的命，而且她敢肯定，他如此拼命护着的那个女孩儿，也绝对活不下去，可是，她终究还是动摇了
“你先走吧”夜烁强压着疼痛，咧着牙给了白离一个无力的微笑，轻轻抬手擦了擦她止不住滑落的泪水“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白离流着泪默默地点了点头：“那你，还会来找我么？”
“傻丫头，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么而且我说过我不会做亏本生意的，所以我不会死的”夜烁躺在白离怀中，抬起手无力地晃了晃手中染上了自己鲜血的白色指环，“我答应你，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的”
夜烁挣扎着直起身子，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奋力地将白离往夜色里一推，白离抹了抹眼泪，在一片漆黑之中不顾一切地朝着远方跑去
“你认为她跑的掉么？”沉寂了许久的岚嫣终于开口，竟带着难以察觉的些许哭腔。
“能跑多远算多远吧，‘只要能够活着，对于有的人来说，多存在一秒都是幸福。’这是她的妈妈告诉过我的一句话”
身旁紫羽随着夜烁虚弱的气息逐渐黯淡的鸑鷟悲鸣一声，将头抵在夜烁的额上，像是在给予回应。
“你这样做，值么？”眼看夜烁已经完全没有了还手的余地，岚嫣也不急着去追白离，在她看来，这种无月的夜色之中，白离是跑不了多远的，相比之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反而才是她现在迫切想要解决的一块心病
“这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就像师傅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有些事情不是长大了就会明白，也不是明白了就会长大。’以前的我是真的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唉”岚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只知道我想忘记一个人，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夜烁没有回答，嘴角依旧挂着一抹事不关己的浅笑，深邃如蔚蓝的深海一般的眼里似乎并没有被这句话惊起一丝波澜
“那个人就是你啊。”这句话刚刚滑到嘴边，岚嫣却又苦笑着将它咽下。
事到如今，就算将这些话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岚嫣握着九渊妖刀的右手微微颤抖，尽管已经收敛了本源的九渊灵息，但是那刀身上镌刻着的诡谲铭文还是在一片夜色之中忽明忽灭地闪烁着，君临天下的气势不需要任何灵息的调动，自然而然地静静释放着。
“按照天灵的规矩，你会用那把九渊送我上路的，对吧？”
岚嫣明眸之中盈满泪水，轻声回应：“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夜烁，我很庆幸，你的最后一刻，是属于我的”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原本就没打算活下去呢？”
岚嫣微微吃惊，抬起头望向夜烁的方向，一丝不安从她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一片紫光随着那渐行渐远的声音瞬间亮起，而位于紫光中央的夜烁，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而从那一道道伤口甚至是口鼻之中涌出的紫光开始一寸一寸地慢慢攀附上夜烁的身体，为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明亮的紫金色灵息，残破的黑色术袍在被一股股狂暴灵息旋起的夜风之中猎猎作响，被那重新涌出的紫金色灵息环绕着，夜烁缓缓升入空中，眼眸之中只有温情和无尽的释然
鸑鷟长啸一声，绕着紫光盘旋而上，温柔地将夜烁的身体拥入怀中，受到夜烁这最后的灵息的影响，鸑鷟身上的紫羽一片片亮起，内蕴的紫光不疾不徐地迂回流转，一圈炫目的血金色光晕瞬间炸开，恍若天神降临一般，漫天灵息混杂着血雾降下的灵尘化作点点星芒，静静流转盘旋在夜烁的身旁，经久不散
鸑鷟像是诉说着别离之情似的深情地低吟了几声，最终幻化为一道浓郁的紫色流光，落入夜烁的右手掌心之中，灵尘溃散，一股强大而又神圣的天灵灵息降临，夜烁将右手之中化为一柄长枪形状的鸑鷟缓缓抬起，指向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的岚嫣。
这一刻，纵使日月也将为他倾倒，纵使星辰也将为他落幕！
岚嫣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在夜烁这种完全燃烧天灵本源的生命灵息换取这最后一瞬的盛放的情况之下，纵使是身为九渊的她也无能为力，一旦本源开始燃烧，就将一直持续到烧尽魂识为止，而在这妖灵地域之中，一旦夜烁燃尽了自己的本源甚至是魂识，就意味着他的身体会承受妖域内无处不在的妖气的侵蚀，就连灵魂也将被这里积攒的怨灵蚕食，最终不得转生，只得作为一缕怨魂永生飘荡于这妖灵地域之中
她明白夜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只是想为那只猫妖拖延时间罢了，但就像之前她所想的那样，他们最终谁也摆脱不了他们的命运，这样的挣扎毫无意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只是觉得，心中那一块隐匿的地方，在夜烁决定燃烧本源的一刹那起就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现在能不能得到忘川源已经无足轻重了，但是她不能忘了她自己的身份，她不能忘记了为了他所肩负起的作为九渊的责任！
四下无人的金碧辉煌的堂下，一位和岚嫣关系极好的女侍捧着一封装饰精致的玉薄朝着堂上双眼微红的岚嫣说道：“小姐，上一任的九渊冕下临终前曾嘱咐过要由您来宣布下一任的九渊之主。”
“上面写的是夜烁的名字么？”
侍从犹豫了一下，还是恭敬地答道：“是的。”
“那你就想办法把上面的名字改成我的吧，本来作为上一任九渊唯一的女儿，继承这个位置也并不奇怪。”
“小姐，您这是要”
“你照做就是了，后果由我一人承担，你下去吧”
待侍从退下，岚嫣拉起窗幔，望向深邃的夜色之中的点点星辰，喃喃自语道：“但愿我没做错吧，夜烁，你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也是时候，让我和你一起承受了”
冷冽的寒风灌进灯火通明的大厅，夜色蔓延到门槛的位置就被华光无情地斩断，那一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无话不谈的两人，却从此逐渐形同陌路
眼中的神光再次聚集，岚嫣抬头仰望着半空中那个成为了她心中一道无法抹去的痕迹的男人，手中的九渊妖刀被她渐渐攥紧，岚嫣自身的金色灵息夹杂着妖刀九渊自身的本源灵息再一次释放。
这一次，两股灵息似乎旗鼓相当，在一轮轮的碰撞之中，逐渐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股灵息汇成的焰浪，而位于两股灵息混流之中的两人却似乎依旧没有正面碰撞的意思
终于，无法长时间维持这个状态的夜烁率先发难，将手中的紫金色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随后化身为一道紫黑色尾焰以流星赶月之势朝着甩出的长枪跟了过去。
岚嫣不疾不徐地朝着长枪飞来的方向抬手劈出一道暗金色刀芒，随后也化身为一颗炽金色的炫目流星朝着从天而降的夜烁迎了上去。
先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晕散开来，随后一声震天撼地的轰然巨响席卷而至，长枪轻微地震荡着稳稳归入夜烁手中，发出了一连串由刚才的碰撞产生的欢快的嗡鸣之声，在万千崩塌飞扬的土石，代表着夜烁的紫黑色流星在地上砸出了一个直径足有几十米的巨坑，两人都被彼此相互排斥的灵息震退开来，没有多余的碰撞，只是从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夜烁暂时占到了一些上风。
夜烁的气息忽强忽弱，剧烈的喘息声一次次地牵动着岚嫣摇摆不定的内心，让她难以集中精力战斗
而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间，夜烁再一次冲了上来，手中的长枪的枪尖处紫金色枪芒喷吐而出，一记朴实无华而又令人感到万般压抑的直刺迎面而来。
岚嫣猛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了几分，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纵使心中再怎么不解和难过都已经是于事无补，此刻唯一能够回应夜烁的，就只有自己手中的这柄妖刀九渊，以及自己全力以赴的尊重！
在枪芒降临前的一瞬，九渊的刀身之上再一次绽放出了血红色妖异的光彩，猩红色灵息喷涌而出，瞬间化为漫眼灵尘环于刀身之上，刀尖前指，带动着那属于当代猫灵九渊君临天下一般的气势虹贯而出。
枪芒和刀芒彼此碰撞，再彼此交错而过，带有两人各自烙印的灵息也被迫交织融合，那被硬生生杂糅在了一起的两股水火不容的灵息只是一个照面，便瞬间开始了纠缠拉扯，化为一团双色混杂的灵息风暴，妄图将对方撕裂吞噬，而位于这团灵息风暴风眼位置处的两人，也仍在各怀心念地拼斗着。
刀身和枪尾交替掠过，刀光和枪芒交替闪烁，一阵繁密的碰撞之声中，两人在永无休止的时间线里交织缠斗，一时之间竟难分伯仲。
兀然之间，随着两道不断交替的身影的碰撞，一声清脆的碰撞的声响突兀地传出，盖过了之前每一次碰撞产生的脆响，两人默契地同时停手，隔着尚未平息的灵息风暴散落出的一簇簇如轻纱般朦胧的灵尘遥遥相望。
从夜烁平静的眼中，岚嫣能够读出的只有释然，而从岚嫣的眼中，夜烁读出的竟是浓烈的悲伤和深情
只是犹豫了这么一瞬，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身体的剧烈透支感席卷而至，夜烁明显地能够感觉到自己本源的灵息已经燃烧殆尽，身旁涌动的紫金色灵息也逐渐开始黯淡了下来，就连缠斗之中的灵息风暴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风暴之中的炽金色灵息慢慢地占据了主导地位，紫黑色灵息渐渐淡去，直到最终被风暴撕裂吞噬，化为那炽金色灵息的一部分。
但这种脱力感也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下一秒，一股温热的暖流在夜烁的脑海之中激荡开来，一缕缕崭新的紫金色灵息又逐渐从夜烁身上散发开来，弥补了先前消耗的空缺，而与此同时，他也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朝着这一片聚集的妖气也在逐渐增多，很显然，自己的魂识已经开始了燃烧，光是突然出现的灵息和这些聚拢起来虎视眈眈的妖气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夜烁不再犹豫，而是微微躬身，发出了一声类似野兽一般的咆哮，紫光再一次将他的身形拢入其中，一只庞大的与周围的夜色几乎完美融合的黑色大猫逐渐显现，正是夜烁的天灵真身，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由于调动了神兽鸑鷟的力量，此时的这只黑色大猫又与之前的有一些不同，身上盘曲蔓延着一道道金色的古老铭文，原本漆黑的竖瞳也被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而肩胛骨处更是长出了一对巨大的紫黑色羽翼，紫金色灵息依附在它身旁，一股出尘的凌然之气从它的身上散发出来，就连周围集聚的妖气似乎都被这股浓郁的灵气驱散了几分。
岚嫣暗叹一声，九渊妖刀再一次一闪而没，炽金色光芒迸发，在自身灵息的环绕之下，岚嫣也显露出了自己的天灵真身，一只同样巨大的苍青色毛发的大猫出现在了逐渐平息的风暴之中，虽然没有夜烁的双翼和金色铭文，但是别忘了她是这一代猫灵天域的当代九渊，天灵原身一现，一股冥冥之中若有若无的属于九渊的灵气奔涌而出，令人窒息的帝王一般的威压转眼之间便将先前还隐匿在她身旁的妖气瞬间震散。
双方几乎同时一跃而起，掌中的利爪瞬间弹出，伴随着金属碰撞般的阵阵嗡鸣，两人再一次陷入了缠斗。
突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魂识被疯狂燃烧的缘故，夜烁的脑海之中一个恍惚，意识忽然之间出现了断层，前探的身子微微僵直了一秒，而在这种双方都几乎是在以命相搏的情况之下，这一秒钟往往就有可能是致命的。
果然，当岚嫣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炽金色的利爪深深没入夜烁化为黑色大猫的右键，熟悉的温度前爪上传来，但这种感觉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夜烁果断地重新幻化为人形，缓缓地重新落在地面上。
紫金色的灵息在右肩的伤口处萦绕，鲜血也慢慢停止了滴落，虽然伤势不轻，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除了脸色微微泛白以外，夜烁的状态还算正常，只是，不知道这种正常还能再维持多久
“你这又是何苦呢，夜烁”岚嫣微微发颤着轻声地唤出他的名字，同样重新化为了人形落在了不远处沟壑纵横的地面上，“虽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但你越是拼上性命想要阻止我，我想要得到那忘川之源的希望就越是迫切
因为如果你不在了，就只会愈发地让我心里那个无法抹去的印迹加深罢了，你这样做只会愈发地让我对忘川之源无法自拔啊”
随着两行清泪顺着他熟悉的面庞为他滑落，夜烁的思绪终于开始明朗，他也是在这一刻才终于醒悟——原来岚嫣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在说出了心中积蓄了多年的感情之后，岚嫣陷入了沉默，一双澄澈的美眸之中早已没有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伪装出的威严，而是恢复了那个曾经无忧无虑，只会带着淡淡的笑意天真地看着他的样子。
这才是岚嫣本来的样子，这才是他一直迫切想要挽回的岚嫣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她对自己的那份感情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夜烁朝着岚嫣浅浅一笑：“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想要九渊的位置么？”
岚嫣不解地摇了摇头，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就是为了你的这个样子啊，我只是想着如果我代替了你成为了九渊，那么那个天真烂漫的傻丫头岚嫣就又能回来了，我想这也正是师傅想要看到的吧，”夜烁抬手指了指岚嫣的脸，释然道，“可我真的没有察觉你对我的这份心意，不然事情本不应该会变成这样吧，我从小就没有别的亲人，你和师傅就是我成长路上最大的慰藉，所以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家人对待”
无声的泪水不争气地落下，原本她以为天灵的九渊都能拜托命运的安排，却没想到命运只是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而当那迟到了多年的心意重新传达给彼此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发现为时已晚，就像夜烁错过了她的改变一般，岚嫣也同样错过了传达这份心意的机会。
误解的种子不知从何时起在两人的心中萌芽，最终茂盛到遮蔽了两颗原本彼此无限接近的内心，也遮蔽了彼此对对方的那一份心意
岚嫣早已泣不成声，就连声音也染上了浓重的哭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像是答非所问一般，夜烁只是在原地无奈地苦笑：“岚嫣，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呢，不为别的，你能最后再和我过一招么”
无需多言，两人无言之间像是默默达成了共识一般，夜烁将鸑鷟化为的长枪交到左手，紫金色灵息一闪而过，月啸长弓再次入手，而另一边，君觞灵剑和九渊妖刀也同时被岚嫣紧紧握入手中。
彼此对视一眼，周围的景象在两人熊熊燃烧的灵息之中竟然渐渐变换了模样，曾经年幼时那条熟悉的白玉长廊以飘渺不定的姿态在他们身旁若隐若现，从“长廊”两端，两股滔天战意几乎同时涌起，恍若一瞬之间回到了从前的恬静时光，两人的脸上都只是多了一丝眼中的风霜，少了一些年少的青涩和轻狂
眼前人是旧时人，仅多风霜不成狂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你真当我完全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坐上这个位置的么”万籁俱寂之中，一个微微发颤的清冷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继承了九渊之后的我，不是你能够撼动的，所以，收手吧，夜烁，念在旧情，我不会跟你计较今天的事情。”
另外一个略显沙哑且无力的声音，从这个光的世界的另一头传来：“我还是喜欢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你的样子呢”
“我现在不想和你谈论这些，”岚嫣幽幽地轻叹一声，手中的君觞灵剑化作点点星芒消散，美眸之中亮起一抹妖异的粉色：“忘川之水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收回忘川更多的只不过是走个过程罢了，我想要的只是忘川源，只是忘川源现在还下落不明，从之前那个女人口中我也得不到任何答案，而那只仅存的猫妖或许是我最后的机会，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
岚嫣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白姨了吧。尽管面对岚嫣的如此恳求，他心中也有所动摇，但是如果将忘川之源交出去，那就等于是要将白离交出去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他拼尽全力直到现在默默所守护的，不就是忘川之源，不就是白离么，如果现在放弃，之前所做的一切，白姨的死，不就统统变得毫无意义了么
从岚嫣的魅惑之中挣脱出来，夜烁扯了扯嘴角，微微冷笑：“你用不着拿这种把戏来对付我，我还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我曾问过你，你如此想要得到忘川的目的是什么，你当时的答案是——为了忘记一个人，对吧？
可是据我所知，忘川之水对于天灵的效果是一样的，你又为何非要那忘川之源不可呢？”
“忘川之水，对于身为九渊的我来说，不过与白水无异，”岚嫣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就算是身为天灵九渊，但连续的两场几乎同等境界的战斗已经有些让她的身体吃不消了，“所以应该只有忘川源作为忘川源头的力量，或许才能达成我的夙愿。”
“忘川继承的力量是遗忘，那作为忘川的源头，遗忘的源头又是什么呢？”
一声令夜烁全身一震的熟悉呼喊从逐渐消失的白光外传来。
岚嫣下意识地抬头朝空中望去，在最后一抹亮光完全被夜色吞没的一瞬间，身披紫羽乘着灵息飞翔的鸑鷟冲破了黑白两色混杂边界的束缚，带起一连串好看的紫色光点，恍若暗夜之中明亮的紫色星辰。
鸑鷟扑扇着翅膀稳稳落地，背上的白离纵身跃下，毫不躲闪地迎上岚嫣警惕的目光：“遗忘的源头，就是记忆，只有先记住一个人，才有遗忘这个人的理由，所以，忘川之源的能力，与其说是忘记一切的根源，倒不如说是想起一切的！”
虽然已经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但是岚嫣还是没有妄自行动，毕竟她还尚未确认眼前来人的身份，贸然动手只会是白白浪费力气，更重要的是——这样会有失她的身份。
“你回来做什么！”夜烁朝着白离怒吼，就算鸑鷟本体回归，他自问也不是身为九渊的岚嫣的对手，要知道，就算夜烁还留有一些后手，但岚嫣也有一张几乎可以让她立于不败之地的底牌——妖刀九渊，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白离的举动无异于是在自掘坟墓。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想冒着那个你回不来的风险再为你哭一次，所以就这一次，别丢下我”白离眼眶泛红，头也不回地大声回应道。
岚嫣双眼微眯，一抹寒冷的杀意从她的眼里一闪而过，而当她终于注意到夜烁和白离两人无名指处的黑白两色指环之时，那股寒冷到直逼冰点的杀气终于以她脚下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我就是你要找的忘川之源！”
“呵，难怪，”岚嫣冷笑一声，一道暗金色的金属光泽从她的手中一闪而过，另一柄藏在刀鞘之中的漆黑色长刀入手，细长的鞘身上雕刻着一圈圈古老而又精致的血红色铭文，似乎是起到了封印的效果，使得这柄长刀没有哪怕一丝的灵息波动的出现，“没想到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妖刀九渊一出，夜烁瞬间面无血色，他知道，越是显得冷静，就证明岚嫣越是生气，原本安排好的计划，也统统被白离的突然出现打乱了，看样子，难道只有放手一搏了么？
“夜烁，”尚未出鞘的长刀被缓缓抬起，指向夜烁的方向，岚嫣冰冷得不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传来，“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从今天起，我以九渊之名，正式将你，从猫灵天域之中除名！”
“而且，今天，你们，全都要给我留在这里！”
随着瞳孔的剧烈收缩，一道诡谲的血色暗纹顺着岚嫣握刀的右手缓缓向上缠绕蔓延，像树根一般扎根盘踞，猩红色的火焰从刀鞘上的铭文之中逐渐升起，整个刀鞘像是被点燃了似的静静燃烧，渐渐显露出包裹在内的反常的墨黑色刀身，岚嫣自身的气势，也随着妖刀的出鞘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环绕在岚嫣身旁的一些金色灵息，不动声色地染上了一缕缕邪异的黑色，当那漆黑的刀身完全摆脱剑鞘束缚的一瞬间，一股血红色气浪瞬间朝着周围肆虐开来，岚嫣周围的一切也在转眼之间染上了一片妖异的血红，就连她原本黑色的眸子，也被那妖刀九渊的本源灵息染成了一片血红。
夜烁赶忙冲上前去拥住白离，释放出仅存的为数不多的紫金色灵息化为光茧将两人护入其中，就连鸑鷟也张开双翼护住了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可是尽管如此，在那无比强烈的气浪面前，两人一鸟三个身形还是被强烈的冲击震得倒飞了出去。
还不等夜烁和白离反应过来，下一瞬，一道道锐利的刀芒瞬间破开了那漆黑如幕的夜色，化为一颗颗血红色的流星朝着两人攒射过来。
而此时为了抵挡先前那一轮的气浪，夜烁早已经耗尽了自己仅存的最后的灵息，而周围的灵息也飞速朝着岚嫣的方向归拢过去，受到绝对的力量压制，身边掠过的灵息没有哪怕一丝是不排斥夜烁的牵引的。
情急之下，夜烁毫不犹豫地直起身子，将一脸震惊的白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了那些锐利而又致命的刀芒
每一道刀芒在与夜烁的后背碰撞的一瞬间都没有丝毫声响发出，但却也没有就这么撕裂他的身体，空气依旧寂静得几乎听得见几人同时变得急促的呼吸，可是白离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一滴滴温热的散发着腥甜气息的液体正缓缓地滴落在自己的脸上，混杂着自己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顺着脸颊静静滑下。
“夜烁！”
在将他拥入怀中的一瞬间，白离只是感觉自己拥住的是一具完全失去了气力的身体，没有了熟悉的温度，没有了熟悉的热烈有力的心跳，就这么任由她抱着，任由两人被无言的沉默和漆黑的夜色一点点吞没
“都怪我，都怪我”白离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着，一滴滴参杂着夜烁温热鲜血的泪水轻轻打在夜烁无力地半睁着的眼皮上，“你不是说你不做亏本的生意么，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死啊！”
随着妖刀九渊的气息渐渐平息，岚嫣激动的情绪也慢慢平复，此时的她的心里五味杂陈，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试问她的心又何尝不痛呢，要不是最后她还是心软地及时收了手，不然光是那几道九渊的刀芒，或许就能直接要了夜烁的命，而且她敢肯定，他如此拼命护着的那个女孩儿，也绝对活不下去，可是，她终究还是动摇了
“你先走吧”夜烁强压着疼痛，咧着牙给了白离一个无力的微笑，轻轻抬手擦了擦她止不住滑落的泪水“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白离流着泪默默地点了点头：“那你，还会来找我么？”
“傻丫头，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么而且我说过我不会做亏本生意的，所以我不会死的”夜烁躺在白离怀中，抬起手无力地晃了晃手中染上了自己鲜血的白色指环，“我答应你，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的”
夜烁挣扎着直起身子，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奋力地将白离往夜色里一推，白离抹了抹眼泪，在一片漆黑之中不顾一切地朝着远方跑去
“你认为她跑的掉么？”沉寂了许久的岚嫣终于开口，竟带着难以察觉的些许哭腔。
“能跑多远算多远吧，‘只要能够活着，对于有的人来说，多存在一秒都是幸福。’这是她的妈妈告诉过我的一句话”
身旁紫羽随着夜烁虚弱的气息逐渐黯淡的鸑鷟悲鸣一声，将头抵在夜烁的额上，像是在给予回应。
“你这样做，值么？”眼看夜烁已经完全没有了还手的余地，岚嫣也不急着去追白离，在她看来，这种无月的夜色之中，白离是跑不了多远的，相比之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反而才是她现在迫切想要解决的一块心病
“这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就像师傅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有些事情不是长大了就会明白，也不是明白了就会长大。’以前的我是真的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唉”岚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只知道我想忘记一个人，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夜烁没有回答，嘴角依旧挂着一抹事不关己的浅笑，深邃如蔚蓝的深海一般的眼里似乎并没有被这句话惊起一丝波澜
“那个人就是你啊。”这句话刚刚滑到嘴边，岚嫣却又苦笑着将它咽下。
事到如今，就算将这些话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岚嫣握着九渊妖刀的右手微微颤抖，尽管已经收敛了本源的九渊灵息，但是那刀身上镌刻着的诡谲铭文还是在一片夜色之中忽明忽灭地闪烁着，君临天下的气势不需要任何灵息的调动，自然而然地静静释放着。
“按照天灵的规矩，你会用那把九渊送我上路的，对吧？”
岚嫣明眸之中盈满泪水，轻声回应：“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夜烁，我很庆幸，你的最后一刻，是属于我的”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原本就没打算活下去呢？”
岚嫣微微吃惊，抬起头望向夜烁的方向，一丝不安从她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一片紫光随着那渐行渐远的声音瞬间亮起，而位于紫光中央的夜烁，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而从那一道道伤口甚至是口鼻之中涌出的紫光开始一寸一寸地慢慢攀附上夜烁的身体，为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明亮的紫金色灵息，残破的黑色术袍在被一股股狂暴灵息旋起的夜风之中猎猎作响，被那重新涌出的紫金色灵息环绕着，夜烁缓缓升入空中，眼眸之中只有温情和无尽的释然
鸑鷟长啸一声，绕着紫光盘旋而上，温柔地将夜烁的身体拥入怀中，受到夜烁这最后的灵息的影响，鸑鷟身上的紫羽一片片亮起，内蕴的紫光不疾不徐地迂回流转，一圈炫目的血金色光晕瞬间炸开，恍若天神降临一般，漫天灵息混杂着血雾降下的灵尘化作点点星芒，静静流转盘旋在夜烁的身旁，经久不散
鸑鷟像是诉说着别离之情似的深情地低吟了几声，最终幻化为一道浓郁的紫色流光，落入夜烁的右手掌心之中，灵尘溃散，一股强大而又神圣的天灵灵息降临，夜烁将右手之中化为一柄长枪形状的鸑鷟缓缓抬起，指向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的岚嫣。
这一刻，纵使日月也将为他倾倒，纵使星辰也将为他落幕！
岚嫣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在夜烁这种完全燃烧天灵本源的生命灵息换取这最后一瞬的盛放的情况之下，纵使是身为九渊的她也无能为力，一旦本源开始燃烧，就将一直持续到烧尽魂识为止，而在这妖灵地域之中，一旦夜烁燃尽了自己的本源甚至是魂识，就意味着他的身体会承受妖域内无处不在的妖气的侵蚀，就连灵魂也将被这里积攒的怨灵蚕食，最终不得转生，只得作为一缕怨魂永生飘荡于这妖灵地域之中
她明白夜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只是想为那只猫妖拖延时间罢了，但就像之前她所想的那样，他们最终谁也摆脱不了他们的命运，这样的挣扎毫无意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只是觉得，心中那一块隐匿的地方，在夜烁决定燃烧本源的一刹那起就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现在能不能得到忘川源已经无足轻重了，但是她不能忘了她自己的身份，她不能忘记了为了他所肩负起的作为九渊的责任！
四下无人的金碧辉煌的堂下，一位和岚嫣关系极好的女侍捧着一封装饰精致的玉薄朝着堂上双眼微红的岚嫣说道：“小姐，上一任的九渊冕下临终前曾嘱咐过要由您来宣布下一任的九渊之主。”
“上面写的是夜烁的名字么？”
侍从犹豫了一下，还是恭敬地答道：“是的。”
“那你就想办法把上面的名字改成我的吧，本来作为上一任九渊唯一的女儿，继承这个位置也并不奇怪。”
“小姐，您这是要”
“你照做就是了，后果由我一人承担，你下去吧”
待侍从退下，岚嫣拉起窗幔，望向深邃的夜色之中的点点星辰，喃喃自语道：“但愿我没做错吧，夜烁，你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也是时候，让我和你一起承受了”
冷冽的寒风灌进灯火通明的大厅，夜色蔓延到门槛的位置就被华光无情地斩断，那一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无话不谈的两人，却从此逐渐形同陌路
眼中的神光再次聚集，岚嫣抬头仰望着半空中那个成为了她心中一道无法抹去的痕迹的男人，手中的九渊妖刀被她渐渐攥紧，岚嫣自身的金色灵息夹杂着妖刀九渊自身的本源灵息再一次释放。
这一次，两股灵息似乎旗鼓相当，在一轮轮的碰撞之中，逐渐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股灵息汇成的焰浪，而位于两股灵息混流之中的两人却似乎依旧没有正面碰撞的意思
终于，无法长时间维持这个状态的夜烁率先发难，将手中的紫金色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随后化身为一道紫黑色尾焰以流星赶月之势朝着甩出的长枪跟了过去。
岚嫣不疾不徐地朝着长枪飞来的方向抬手劈出一道暗金色刀芒，随后也化身为一颗炽金色的炫目流星朝着从天而降的夜烁迎了上去。
先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晕散开来，随后一声震天撼地的轰然巨响席卷而至，长枪轻微地震荡着稳稳归入夜烁手中，发出了一连串由刚才的碰撞产生的欢快的嗡鸣之声，在万千崩塌飞扬的土石，代表着夜烁的紫黑色流星在地上砸出了一个直径足有几十米的巨坑，两人都被彼此相互排斥的灵息震退开来，没有多余的碰撞，只是从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夜烁暂时占到了一些上风。
夜烁的气息忽强忽弱，剧烈的喘息声一次次地牵动着岚嫣摇摆不定的内心，让她难以集中精力战斗
而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间，夜烁再一次冲了上来，手中的长枪的枪尖处紫金色枪芒喷吐而出，一记朴实无华而又令人感到万般压抑的直刺迎面而来。
岚嫣猛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了几分，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纵使心中再怎么不解和难过都已经是于事无补，此刻唯一能够回应夜烁的，就只有自己手中的这柄妖刀九渊，以及自己全力以赴的尊重！
在枪芒降临前的一瞬，九渊的刀身之上再一次绽放出了血红色妖异的光彩，猩红色灵息喷涌而出，瞬间化为漫眼灵尘环于刀身之上，刀尖前指，带动着那属于当代猫灵九渊君临天下一般的气势虹贯而出。
枪芒和刀芒彼此碰撞，再彼此交错而过，带有两人各自烙印的灵息也被迫交织融合，那被硬生生杂糅在了一起的两股水火不容的灵息只是一个照面，便瞬间开始了纠缠拉扯，化为一团双色混杂的灵息风暴，妄图将对方撕裂吞噬，而位于这团灵息风暴风眼位置处的两人，也仍在各怀心念地拼斗着。
刀身和枪尾交替掠过，刀光和枪芒交替闪烁，一阵繁密的碰撞之声中，两人在永无休止的时间线里交织缠斗，一时之间竟难分伯仲。
兀然之间，随着两道不断交替的身影的碰撞，一声清脆的碰撞的声响突兀地传出，盖过了之前每一次碰撞产生的脆响，两人默契地同时停手，隔着尚未平息的灵息风暴散落出的一簇簇如轻纱般朦胧的灵尘遥遥相望。
从夜烁平静的眼中，岚嫣能够读出的只有释然，而从岚嫣的眼中，夜烁读出的竟是浓烈的悲伤和深情
只是犹豫了这么一瞬，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身体的剧烈透支感席卷而至，夜烁明显地能够感觉到自己本源的灵息已经燃烧殆尽，身旁涌动的紫金色灵息也逐渐开始黯淡了下来，就连缠斗之中的灵息风暴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风暴之中的炽金色灵息慢慢地占据了主导地位，紫黑色灵息渐渐淡去，直到最终被风暴撕裂吞噬，化为那炽金色灵息的一部分。
但这种脱力感也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下一秒，一股温热的暖流在夜烁的脑海之中激荡开来，一缕缕崭新的紫金色灵息又逐渐从夜烁身上散发开来，弥补了先前消耗的空缺，而与此同时，他也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朝着这一片聚集的妖气也在逐渐增多，很显然，自己的魂识已经开始了燃烧，光是突然出现的灵息和这些聚拢起来虎视眈眈的妖气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夜烁不再犹豫，而是微微躬身，发出了一声类似野兽一般的咆哮，紫光再一次将他的身形拢入其中，一只庞大的与周围的夜色几乎完美融合的黑色大猫逐渐显现，正是夜烁的天灵真身，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由于调动了神兽鸑鷟的力量，此时的这只黑色大猫又与之前的有一些不同，身上盘曲蔓延着一道道金色的古老铭文，原本漆黑的竖瞳也被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而肩胛骨处更是长出了一对巨大的紫黑色羽翼，紫金色灵息依附在它身旁，一股出尘的凌然之气从它的身上散发出来，就连周围集聚的妖气似乎都被这股浓郁的灵气驱散了几分。
岚嫣暗叹一声，九渊妖刀再一次一闪而没，炽金色光芒迸发，在自身灵息的环绕之下，岚嫣也显露出了自己的天灵真身，一只同样巨大的苍青色毛发的大猫出现在了逐渐平息的风暴之中，虽然没有夜烁的双翼和金色铭文，但是别忘了她是这一代猫灵天域的当代九渊，天灵原身一现，一股冥冥之中若有若无的属于九渊的灵气奔涌而出，令人窒息的帝王一般的威压转眼之间便将先前还隐匿在她身旁的妖气瞬间震散。
双方几乎同时一跃而起，掌中的利爪瞬间弹出，伴随着金属碰撞般的阵阵嗡鸣，两人再一次陷入了缠斗。
突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魂识被疯狂燃烧的缘故，夜烁的脑海之中一个恍惚，意识忽然之间出现了断层，前探的身子微微僵直了一秒，而在这种双方都几乎是在以命相搏的情况之下，这一秒钟往往就有可能是致命的。
果然，当岚嫣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炽金色的利爪深深没入夜烁化为黑色大猫的右键，熟悉的温度前爪上传来，但这种感觉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夜烁果断地重新幻化为人形，缓缓地重新落在地面上。
紫金色的灵息在右肩的伤口处萦绕，鲜血也慢慢停止了滴落，虽然伤势不轻，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除了脸色微微泛白以外，夜烁的状态还算正常，只是，不知道这种正常还能再维持多久
“你这又是何苦呢，夜烁”岚嫣微微发颤着轻声地唤出他的名字，同样重新化为了人形落在了不远处沟壑纵横的地面上，“虽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但你越是拼上性命想要阻止我，我想要得到那忘川之源的希望就越是迫切
因为如果你不在了，就只会愈发地让我心里那个无法抹去的印迹加深罢了，你这样做只会愈发地让我对忘川之源无法自拔啊”
随着两行清泪顺着他熟悉的面庞为他滑落，夜烁的思绪终于开始明朗，他也是在这一刻才终于醒悟——原来岚嫣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在说出了心中积蓄了多年的感情之后，岚嫣陷入了沉默，一双澄澈的美眸之中早已没有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伪装出的威严，而是恢复了那个曾经无忧无虑，只会带着淡淡的笑意天真地看着他的样子。
这才是岚嫣本来的样子，这才是他一直迫切想要挽回的岚嫣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她对自己的那份感情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夜烁朝着岚嫣浅浅一笑：“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想要九渊的位置么？”
岚嫣不解地摇了摇头，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就是为了你的这个样子啊，我只是想着如果我代替了你成为了九渊，那么那个天真烂漫的傻丫头岚嫣就又能回来了，我想这也正是师傅想要看到的吧，”夜烁抬手指了指岚嫣的脸，释然道，“可我真的没有察觉你对我的这份心意，不然事情本不应该会变成这样吧，我从小就没有别的亲人，你和师傅就是我成长路上最大的慰藉，所以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家人对待”
无声的泪水不争气地落下，原本她以为天灵的九渊都能拜托命运的安排，却没想到命运只是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而当那迟到了多年的心意重新传达给彼此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发现为时已晚，就像夜烁错过了她的改变一般，岚嫣也同样错过了传达这份心意的机会。
误解的种子不知从何时起在两人的心中萌芽，最终茂盛到遮蔽了两颗原本彼此无限接近的内心，也遮蔽了彼此对对方的那一份心意
岚嫣早已泣不成声，就连声音也染上了浓重的哭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像是答非所问一般，夜烁只是在原地无奈地苦笑：“岚嫣，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呢，不为别的，你能最后再和我过一招么”
无需多言，两人无言之间像是默默达成了共识一般，夜烁将鸑鷟化为的长枪交到左手，紫金色灵息一闪而过，月啸长弓再次入手，而另一边，君觞灵剑和九渊妖刀也同时被岚嫣紧紧握入手中。
彼此对视一眼，周围的景象在两人熊熊燃烧的灵息之中竟然渐渐变换了模样，曾经年幼时那条熟悉的白玉长廊以飘渺不定的姿态在他们身旁若隐若现，从“长廊”两端，两股滔天战意几乎同时涌起，恍若一瞬之间回到了从前的恬静时光，两人的脸上都只是多了一丝眼中的风霜，少了一些年少的青涩和轻狂
眼前人是旧时人，仅多风霜不成狂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推荐自己的新书《天命讨债人》齐天大魔猴
桀骜齐天圣，铮铮大魔猴
第817章 四公子当真与众不同？清穿后每天被迫撩
【欢脱独宠，沙雕撩夫日
新书《谜城》开启神峰
一次偶然， 他踏足修
第270章 酒吧偶遇网游之影子大师
我，在黑夜中行走 我
007儿女成群婚城难入
十八岁的她，一心想用高
第四百一十六章 邀请剑神之剑弑乾坤
《剑神之剑弑乾坤》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