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的我们》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我时常看不清自己的过去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感觉自己就像一艘小船行驶在夜幕下的海上，轻快，灵便，可以快速前进和转弯，然而却总是找不准方向，月亮明亮，星空璀璨，却与我的行程无关，我需要的是一座灯塔，可是光明只有那么一小团，黑暗却是那么一大团，我怕我耗尽最后的力气也无法靠岸。

  有些生命的谜题，我们自己作为当事人一头雾水，旁人却能一语道破，有些人的出现就是来纠正你的错误，来帮助你认识自己的。2016年元宵节那天老窦来到了我们公司。老窦是一个挺有能耐的家伙，老家是东北的，特别能喝，二两的杯子能连干三杯二锅头，扎啤能喝一桶。一次吃饭聊天我了解到他的父母是国有林业局的工人，这引起了我极大地兴趣。我问，你的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老窦说，杀树。看到我有些疑惑，老窦又补充道，有计划的杀树，有计划的种树。我说，那一定很有意思吧。他老窦说，那能有什么意思？我说，你看那树一长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比你的父母年龄都要老，却被他们杀掉了，这不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吗？老窦看着我愣了两秒钟，开什么玩笑，那些树可不止比我的爹妈年纪大，最年轻的也要比我爷爷老，你知道那些树有多粗吗？老窦说道这里显得有些激动，他瞪大眼睛伸开了双手，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最最细的树，你都不一定抱得过来，和碌碡一样粗的那都是小树，粗的树横截面都能赶得上磨盘，高嘛？老窦说着下意识的抬头向着天花板看，我也跟着做了这个动作，他说，十层楼啊，成才的树最矮也要有十层楼高。我说，你家那里这么好啊，你怎么不呆在家里，跑出来做什么？老窦说，那有什么好的，一眼望去全是他妈的大树，看着就憋得慌。聊得尽兴了，老窦就给我讲起了他的是如何走上销售这条道路。

  一九九五在黑龙江某地林业局工作的老窦的父母下岗了，家中的生活陷入困境，正在读高中三年级的老窦自觉不是上学的那块料便离开学校步入社会，时年十八岁的老窦只身一人到了哈尔滨，经亲戚介绍到了一家工厂学习电焊，学了半年老窦自觉没有天分，便决定辞职，并写了一份辞职报告：感谢领导栽培，然我恐力不从心，辜负厚望，经慎重考虑决定请辞，望领导批准！工厂车间主任看到老窦的辞职报告后差人到员工宿舍把正在收拾行李的老窦叫到了办公室，说，小伙子，我看你电焊是学不好了，不过辞职报告写的不错，这样你跟我去见厂长吧！主任把老窦带到了厂长办公室，把辞职报告拍在了厂长的桌子上，说，你看这小子写的。厂长看后说，这小子会说话走了可惜啊，咱们厂现在缺销售，要不去试一下。如此老窦开启了自己的销售生涯。

  我和老窦关系不错，一次我们两人在外面喝酒，老窦问我，为何这把年纪了，也没有个女朋友。我说，曾经有一个女友，但是她各方面的条件都太优秀了，我感觉自己配不上她，也拴不住她就放手了。老窦听后没有像我所预想的那样说出，找个好女友，少奋斗十五年的无耻之谈，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谈恋爱尤其是结婚，不一定要在意彼此之间的差距，既然能谈到一起，那就说明彼此有吸引对方的能力，有话说，说道底咱喜欢的是人不是钱，生活中也有人是为这个，但那毕竟是少数，而她喜欢的是你也不是你的贫穷或富有。为了掩饰自己的自卑感，我赶忙说道，其实也不光是这个原因，我还有一些想法要去实现，我不想耽搁她。老窦听后忙说，你这种想法就是不对的，你自己感觉两个人一起生活可能会影响到你个人事业的发展，但实际情况未必就是你想到的那样，相反，极有可能会促进你个人事业上的发展，缩短你的个人想法实现的周期。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不禁对老窦肃然起敬。我长叹一口气，说，老窦啊，老窦，如果我一年前认识你就好了，你出现的太晚了。我递给老窦一棵烟，帮他点着。老窦问我，你现在还和那个女的联系吗？我笑了笑，告诉了他实情。老窦义正言辞的说道，你看你，不止破坏了你自己认为的幸福，你还影响到了别人家庭的幸福。正在我在内心自责时，老窦又嬉皮笑脸的说，好小子，看不出来，还有能耐给别人戴绿帽子。我说，人不可貌相。老窦是个有想法的人，在我们那次谈话没多久后就离职了。

  老窦离开公司后，我一直在想我和女人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是女人以安娜卡列尼娜式的结尾收场，还是我把自己活成阿里萨或者像维特一样死去，我希望女人变成简爱变成夏绿蒂变成苔丝变成艾斯梅腊达变成凯瑟琳，而我只能变成梅诗金公爵或者是卡西莫多，只能变成一个蠢货。我想到有一天我会和女人彻底的断绝交往，不是绝交，却比绝交更让人痛心，更让人手足无措，我既害怕那一天的到来，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不论那一天离现在有多远却终将到来。

  3月底冲任务我在老傅的店里软磨硬泡了两个小时，总算是把地堆，陈列，和货架上需要他帮忙进的货搞定了。出了店长舒一口气，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一边玩手机一边抽烟，就看到一个老太婆牵着一条很老的狗走道，走着走着那老狗就不走了，老太婆嘟囔着，少走一点你都不愿意。老狗目视前方不为所动，老太婆没辙了只好不情愿的被狗领着走到了墙根，尔后老狗快乐的跟着老太婆走回原地，人和狗对视了几秒进了旁边的小区。不一会老傅出来了，他见我在抽烟，又给了我一棵黄鹤楼。老傅问我，不是戒烟了吗？我说，不知道做什么好，麻痹一下打发时间。老傅问，是不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我说，有点儿。老傅说，男人一到春天就烦，和天气有关。那天是星期六天气很暖和，是穿棉袄与背心同时出现日子。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当前的天气。老傅四下看了看天空说，的确。我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天气。老傅说，我喜欢光线暗的天气。我想了想说，超市里的光线刚好适合你。老傅说，店里面空气不流通，呼吸不通畅。我不禁有些纳闷了，我说，阴天，还要呼吸顺畅那是什么样的天气。老傅沉思了片刻说，就是那种夏天要下不下的时候云彩压得很低，大风呼呼的吹的小草抬起不起头来，那种天气我最喜欢。我正在脑子里想老傅说的那种天气，他说，小时候在我二舅家住，他家开一家小工厂，有一座二层楼的木头板房，破破烂烂，板子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一天阴天我刚爬上楼顶，大风就呼呼的刮了起来，黑黑的云彩压得很低就像伸手就可以摸到，向四周看去全是墨绿色的麦田，呼呼地大风吹得麦苗一浪一浪的起伏，就像海浪一样，那时我感觉呼吸十分顺畅，那样的场景我特别喜欢。我闭上眼睛想了一番，我说，有大片儿的既视感，看样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啊！我给了老傅一颗烟，老傅说，真羡慕你啊，骑着电动车这里窜那里窜，一不小心就窜家里去了！我说，开玩笑，这是带定位的。老傅看着我的电动车说，哪里？我说，电动车后座上，手机上都有。老傅哈欠连连，在店里我就注意到他的眼睛是红的了。我说，怎么大老板没休息好吗？老傅说，起的早，原来店里没上菜的时候六点多起，现在上了菜要三点钟起。我说，可以让别人送啊。老傅说，不行，送的菜都没有卖相，卖的还没剩的多，还不如自己去进。老傅眼睛一亮说道，不过，卖菜利润确实高！我说，当时我就给你提意见了，你非得说卖菜没利润。老傅打着哈欠说在，真该早上菜！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看了一眼微信，对着老傅笑了起来。老傅问我笑什么，经理问我，搞定你了没？老傅说，你回他，没搞定。我说，我可不敢，他骂人的。老傅说，你回一下，我看看。我说，好嘞。说完我在微信上回复经理道，任务失败！！！经理发了语音过来，废物！老傅听了说，唉，真不容易啊。我说，都不容易，他的工资和我的是连一块的。话音刚落，经理又发过一条语音来，说，你原地待命，我亲自披挂上阵！老傅拿过我的手机，对着经理说，老杜你不用过来了，我这里这么忙没空招待你。经理说，听说你那里缺货了，我得去看看呀。老傅说，先前缺，明天送来就不缺了。经理说，那好吧，改日再见。老傅问我，这两万块钱的货如果你搞不定会出现什么情况？我说，还能有什么情况，完不成任务拿不到钱开会做自我检讨。老傅说，就这啊！我说，难不成站出去听讲吗？老傅说，人家有的业务都自己先给客户垫上。我说，也许吧，三百五百的还可以，哪像你年纪轻轻开三家店，胳膊腿加脑子都是连轴转的，要钱不要命，一进进两万多的货，店呢，位置好，卖的好，卖的还贵。说到这里旁边一个领孩子的老太太看了我们一眼，老傅说，我收下你的赞美了，每次都找我帮忙。我对着走进上台阶的老傅大喊，傅哥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刚要推车子，经理打电话来了，问道，办妥了吗？我说，稳稳妥妥的。经理说，好样的！

  五一回家，爷爷在二伯家看到我的时候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流，我笑着对他说，才三个月不见，不至于，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好激动！爷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很委屈的样子，他长叹了一口气就提着自己的马扎子上街了，我顺着爷爷的背影一直看着他向南走，直到他在街口拐弯。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与爷爷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不会让爷爷哭着走开，我还有许多话要对他说，我还要听他讲许多的话，我还要看一看他咬牙发狠的样子，我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它让我手足无措。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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