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松语文学 > 玄幻魔法 >少主不虞最新章节 > 少主不虞TXT下载
错误举报

正文 109.白玉

  日头西沉,金乌坠落,楚敛醒来的时候,满屋的金光竹影,楚敛正躺在塌上,枕着湖蓝杭绸的大迎枕,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也许是太过疲倦,楚敛居然一觉无梦干干净净,轻轻松松。

  “楚公子,您醒了。”素衣侍女正进来更换香炉里的香料。

  “我这是在哪?”楚敛揉了揉眉心,睡得有点懵了。

  侍女笑了笑,回答说:“公子在王爷的府里呀。”

  楚敛叹了口气,随即问道:“殿下呢?”

  侍女躬身回答:“殿下正在校武场呢。”

  楚敛撩起身上的毯子,坐了一时,脑子清醒了许多,才站起身走了出去,下人在前面引路,

  “这里是校武场,历代郡王都在此习武,所以开辟出了很大一块。”细细看去,果然连台阶都被磨光滑了,前朝历史悠久长达三百年。

  说是朝臣血统之中,祖辈是骁勇善战的草原族群,贵族子弟皆尚武,而燕朝开国皇帝更是其中翘楚,自幼习武,文韬武略,一言定江山。

  摄政王镇府常兵有七百,左辞时常要去训兵,左辞在校武场练武,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劲衣,手持银枪,他的枪法是跟随在

  侍卫守在四周,见楚敛来纷纷行礼问安,大抵是左辞下过命令的,并没有任何的阻挡,左辞扫见一抹身影立在旁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醒了?”

  “卑臣失礼了。”楚敛难得不好意思,垂首道。

  “无妨,不如来比试一番。”话音未落,左辞手中枪已经扬起,楚敛倏然一晃,随手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握住一柄剑,在台上与左辞缠斗起来。

  楚敛擅长使用长剑,左辞则攻守兼备,楚敛脚下横扫,大有咄咄逼人之势,不见任何退意,左辞轩然扬眉,攻势不减。

  最后,一道寒光扫过眉睫,楚敛微微一晃,败下阵来,自愧不如:“多谢殿下手下留情。”

  左辞朗然收了招式,道:“比武切磋,点到即止。”

  虽然左辞如此说,楚敛亦知自己不足之处,虽说内力与左辞相差无几,但若论到赤手空拳的比试,她却与之相差甚远。

  往日闭关也多修习内功心法,其余的外家功夫却落下了许多,一般只靠着行法诡谲,才能偷得几分胜算,故此十分纠结。

  左辞看出她的不虞,道:“你若有心修习,平素我也可指点你一二。”

  “那就多谢王爷了,方见王爷所使枪法与往日不甚相同,可是有什么变化?”

  “兵器在手,不能墨守成规,往昔曾到过少林寺,见过少林棍法,才知自己不足之处。”虽然棍法与枪法不能一概而论,但也有相通之处,卫冲将兵器放回架上,与楚敛坐在凉亭歇息。

  楚敛倒了一杯茶水递与左辞,笑道:“王爷真乃楚敛之师也,请先生饮用。”

  左辞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沁口花香,正是茉莉花茶,楚敛那厢自己也倒了一杯,莞尔道:“活动了一番,倒是通身舒服了。”

  左辞和她的口味不大一样的,楚敛喜欢汤汤水水的,口味清淡,左辞却是生在北地,又常年在边陲之地,自然口味也就重一些。

  “你今日反应很快。”

  左辞咬了一口黄梅子,酸得微皱了眉,不过仍是吃完了一颗,楚敛手里拈着酸梅子,继续往嘴里放,口味生津,一颗接一颗。

  左辞这人,自幼受皇族礼数教导,无论坐姿仪态,皆为端正挺直,威仪棣棣,风骨卓绝。

  最后,闲聊结束的时候,左辞拂肩道:“且好生歇息几日,过几日可有硬仗要打。”

  楚敛抬首一怔,嗯了一声,默不作声的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一块鹿皮绒巾,低头细细擦拭饮鸠剑,举起来映着天光一看,幽寒泛泛。

  “当初,真的是殿下主动要去渭城的吗?”

  左辞怔了怔,后来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你问萧凤岐,他是自己先投了拜贴到本王府上。”

  “哦,我还以为是王爷礼贤士下,三顾茅庐的呢!”楚敛道。

  “不过,他很值得。”萧凤岐绝对是值得他跑一趟的。

  “殿下当真有胸襟气魄。”楚敛并不是很英姿勃发的男儿,她的雄心壮志可能也略有不同。

  左辞将架子上的一把刀拿出来,递给她看,道:“这是军刀,你看看。”

  “很不一样。”楚敛接过来,到方寸木台上,刀锋青芒,昨日才下过冷雨,几丛翠竹尚且落在乌木地板上,若是盛夏时节,青石莲池会开出紫色的睡莲。

  莫名的就感觉不一样,他们这些人,对于兵器总有种格外不同的感受,很容易分辨出一把兵器的杀气浓烈与否。

  楚敛随手挥舞耍了两下,刀刃破风,杀气凛然,左辞略略避开了。

  “这是见过血的啊。”

  楚敛的失礼之处,左辞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反而道:“还从未见过长令使做女子装束啊。”

  “是吗?”楚敛闻言怔了怔,倒不是觉得受到冒犯,而是她也忽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作为女子的姿态出现过。

  连她自己的记忆里,都少得可怜。

  其实作为女子,在她的记忆里,都是颇为抗拒的,因为仿佛是意识着,这是这是在向外界示弱,向楚肆说我不行。

  现在不一样的是,她不需要顾忌任何人,就是左辞又如何,她已经在此之前将一切告诉了他。

  其实,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拒绝,她厌恶的,只是弱小的自己本身,而非一身衣裳。

  左辞说:“你可以尝试着,慢慢的看清自己。”

  楚敛待自己,是异常的刻薄,她只能看见自己的缺陷,却忘记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美好。

  “殿下为何会说起这些?”楚敛将刀递给宋凌,由他重新收起来。

  “你虽然是死士,但不必活的那么偏执。”

  楚敛其实没有太明白左辞这番话,居然会来开解她,难道是有什么送命的任务不成,这算是对将死之人的一点怜悯么,楚敛以为自己不会被人可怜的,说不清这位尊贵的殿下想什么。

  “卑臣告退,多谢殿下今日开解。”

  左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思忖良久。

  云野鹤已经投靠了庆山王,甘为驱使,这是秦川所知道的。

  云野鹤不过是假意投靠,实为利用,这是云竹鸢所知道的。

  夫妻二人却不同心,云竹鸢怨恨秦川的功利心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云野鹤的一系列要求,也不管后续会带来什么麻烦,说是什么皇商之子,现在在她眼中,多是个见利忘义之人。

  秦川则埋怨妻子的不理解与不信任,他行走江湖多年,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打过交道,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上当受骗,他本就在秦家被庶子挤兑的岌岌可危,眼下好不容易抓到攀附庆山王的时机,岂不是要好好利用。

  云野鹤在这场夫妻争执中,趁机从秦川手中捞了一大笔好处,被云竹鸢在家里大声骂了两三天的无耻。

  不过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义兄,云竹鸢也不能大义灭亲,只从中多加阻拦,每每秦川问她为何与大舅兄不和,云竹鸢又不能说因他是前朝余孽。

  不过近日,云野鹤似乎也多了些烦恼,只顾在庆山王面前献殷勤,也不太理会秦川了,令云竹鸢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云野鹤私底下对庆山王不以为意,可现在需要他的鼎力支持,才可在长安继续经营下去。

  他谋的大业,云竹鸢知道,也明白,谁不想要君临天下,可眼下,又怎么可能会成功呢,异想天开罢了。

  “前阵子,庆山王忽然要了一处宅院,说是安置什么客人,据闻还是你们江陵来的,嗳,说不定你也认识呢。”秦川说。

  “管他呢。”云竹鸢理也不想理,庆山王野心勃勃,行迹猖獗,云野鹤即使帮助了庆山王,日后也是要反目的,只不过眼下还需要伏小做低就是了。

  在他眼中,什么左氏皇族,都不过是大梁朝的臣子,庆山王当年也只是将军府的庶子罢了。

  可惜,他并不懂时过境迁这个道理,也或许比谁都明白,但死也不愿接受。

  他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想象着宏图万里,尽在掌中,云竹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等他自己醒悟了。

  翌日,楚敛换了一身女子衣着,挽了一大把乌鸦鸦的青丝,穿着浅绿色荼蘼外裳,裙裾绣着簇簇雪白荼蘼,手里撑着一把桐油纸伞,别致好看。

  “见过大人。”

  楚敛轻声颔首道:“无须多礼。”

  “大人今日,很好看呢。”慕清明笑着说。

  “似乎并也不差。”楚敛早晨起来后,也对着镜子看了许久,她抬起手遮住带有伤痕的半面,其实,也还是可看的。

  “听师父说,薛家主年轻时,在江陵可是最讨女子喜欢的。”一副皮相,两家灾祸。

  “是啊,闻说母亲也是绝色佳人。”在楚敛的一生中,从未有过母亲这个位置,因为从未拥有过,便不觉得是什么问题,也不感到伤心。

  慕清明闻言,也很可惜地叹息道:“只是无缘一睹当年第一美人的芳容了。”

  这还是楚敛第一次提及亲生母亲遥湘,当年云竹鸢上了美人榜后,也曾听人感叹过十多年前的遥湘才是名副其实的美丽。

  可惜,连一副画像也没有。

  楚敛扬了扬下颌,到底还是肖似父亲,说:“其实,虽然没见过,大致还能有些影子的。”与父亲不像的地方,必然就是像了母亲的。

  楚敛对母亲的执念,远没有对父亲那么深刻,从未有过温柔的女子照顾过她,不知道有母亲是一种什么感觉,即使了解曾经的故事,似乎也没有那么痛心疾首与想念。

  楚敛要陪左辞出行去城郊的瑕山,至于做什么,左辞也没有说的十分清楚,楚敛直接带人到瑕山山脚等候。

  左辞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他是坐马车来的,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楚敛伞沿抬起,唤道:“殿下。”

  左辞见到楚敛的时候,稍感惊异,他不是第一次看见楚敛的面貌,是在湮华楼的时候,她很像她的父亲,那个画像上的男子,冷硬的弧度糅杂了女子的几分秀气。

  大概是因为常年冷肃的神情,使她看起来不太好接近,高岭之花,不可攀矣,楚敛笑了笑,明淡清冷。

  “殿下,请罢。”只见楚敛一低伞沿,步伐缓慢,从大丛的绿叶芭蕉树后走出来,这一幕如同水墨丹青,浅绿的裙裾被雨水洇成了深绿色。

  脸上戴着银箔面具覆在脸上,露出玉白的下颌,身后是浓淡不一的绿荫环绕,唇红齿白,自有一番风流蕴藉。

  左辞忽然想起,在江陵时,与她在江上船舫见的那一面。

  那一日风大雨也大,她乘着一叶扁舟,走上那条画舫,他与她都是无可奈何的人,她将那愚蠢的天真丢弃,他也舍弃了所谓血脉亲情。

  毕竟,成大业者,不拘小节。

  楚清微突然向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白玉无瑕,仿佛少年时节,纵是不见一半眉眼,也透出无限欢喜。

  你看得出面前的女子,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死士吗?

  看着她,左辞微微敛起眸子,长眉轩扬,同她一道顺着青石小阶,走出苍绿竹林,随口问道:“你在长安城总有些施展不开拳脚吧?”

  楚敛闻言,轻轻吸了一口气,林中溢满了暮雨冰凉的气息,呼吸间吐出氤氲白雾。

  她单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转头看着左辞,郑重且平缓道:“王爷,若是,有一日我死了,就请画师为我绘一幅遗像,悬挂在我父亲的旁边。”他们乌衣骑的人,死后最多只有一幅遗像。

  “好。”左辞回首看她眉眼清冷,一袭春衫轻薄,担风袖月,唇若水色,他蓦然想到一句诗:日暮倚修竹,天寒翠袖薄。

  “殿下,小心。”

  她一手猛然推开左辞,旋身出手颇为狠辣,一抹乌色闪过仿佛一只飞燕,擦过楚敛的手背,血光飞溅。

  左辞被她迅速挡在身后,安全无虞,他负手而立,倒是不惧危险,目光敏锐审视着周围,楚敛倒不是看不起左辞的功力,而是身为长令使,她必须时刻将左辞保护周全。

  “大人。”很快,叶繁等人簇拥了过来,而贼人却已经逃掉了。

  他远远的看着,天际金光渐渐黯淡,在竹林间飞跃,马儿跑得很快,左辞对宋凌吩咐道:“去查,是什么人?”

  “是,殿下。”

  “殿下,不必查了,是霓裳坊的人,我与她们交过手。”楚敛出声道,转身坐在了廊下干燥的地方,手上的剑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左辞看她这身衣裙也染了血色,颇有些可惜。

  “霓裳坊?”

  “若我想的不错,霓裳坊与秦家联姻后,投靠的人应该是庆山王。”卢国公府当年对楚肆的主动投诚都嗤之以鼻,还要加以试探,对霓裳坊这样女子为主的江湖门户,更不太可能接纳。

  楚敛当时以为卢国公府代皇命,但后来才发现似乎也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反而还对他们并不信任,对楚肆的目的以及幕后指使心存怀疑,才会命他们追杀魏长恭。

  楚敛没有杀了魏长恭,留了他一命。

  总要叫他们看看实力的,不接纳就要他们把事情办了,这很没道理。

  后来的事情,就超出预期了。

  “你择日有空,去一趟江郡王府吧。”

  “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郡王妃对我意见颇大。”楚敛连连摇头,左辞理应清楚,江郡王妃恨不得吃了她。

  “没事,只是让你亲自上门表个意。”日后乌衣骑可能会与江郡王有所接触,绝不能因为往日的旧仇怨,而影响了大局。

  对于楚敛的到来,楚卿很不高兴,主要对方也不说上门的目的,如同上次一样,态度晦暗不明。

  “不知楚公子有何贵干?”楚卿满目警惕,连茶水也不想让人上了,若不是江郡王吩咐过,她根本不可能让楚敛踏足此地,楚敛总不能是上郡王府来大杀四方吧。

  “你别怕,我只是奉命前来拜会,不会久留。”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堂堂郡王府,连杯招待客人的好茶都没有吗?” 楚敛戏谑道。

  “来人,给客人上茶,我弟弟新送来的君山银针。”声音冷硬地说完,楚卿微微垂下眼,她看见楚敛放在桌上交叠握着的一双手,修长纤细的十根手指,一半手背掩在玉色袖子里,修成圆润利落的椭圆形,显得白皙如玉,露出薄透干净的十片指甲。

  果真,干净又漂亮的一双手。

  她自幼便有一个小怪癖,与人结交总会去注意对方的手如何,大抵是因为,她自己的手长得好看,便也会注意到其他人的手指。

  与她的娇柔白嫩不同,面前这个男子的手,漂亮的骨节分明,修长如竹,握着杯子显得明净,仿佛是一个可以掌握一切的人。

  这么一双手,她以前在铸剑山庄的时候,没少羡慕楚敛,明明是个男儿身,手指生得这么好看,拿起剑来更是英姿焕发,何曾想过,这双持剑的手,干净利落的杀了她那么多的族人。

  真好,真好,他们又见面了。

  可叹,她却依旧无能为力,甚至江郡王府还要招待他。

  “这郡王府的日子,过的很舒服吧,不过劝郡王妃一句,要小心,别因为一时的松懈,做下后悔莫及之事。”楚敛想了想,还是比较隐晦地提醒道。

  楚卿忍无可忍,呵斥道:“胡言乱语,楚敛,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我等也不是吃素的。”

  楚敛亦不恼火,她总是来过了,也算是与江郡王示好了,后面再出什么问题,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既然郡王妃这么说了,我就不久留了。”

  说完,楚敛起身向外走,楚卿眉眼骤沉,洁白的贝齿死死咬住殷红的下唇,纤细的手指握成拳头,用力的砸了一下桌子,她真是不甘。

  待她离开后,楚卿方才道:“故弄玄虚。”

  左辞与江郡王私下里通了气,暂时留着这个余家人,楚敛很庆幸自己当初的举动,还真的查到了蹊跷之处,四年前楚家有一笔不太正常的银钱流入,却是在瓷器古玩生意上。

  余家也正是这一年贪污了,但是,偏偏就这么巧,霓裳坊费了那么大的心力,只为了偷一个账本。

  当年的楚肆等人,应该是在谋划什么,霓裳坊,皇商秦家,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干系。

  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