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清欢》正文 第十章 绘花求剑 2
莫忘竹待那女子走近，施了一礼，道：“花姑娘，我叫莫忘竹，我有些事想告诉你。”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姐，我是姐的侍女。”
莫忘竹满脸通红，道：“我、我认错啦，请、请问花姑娘在家吗？”那女子道：“姐出门在外，尚未归家。两位有何事要告诉姐，我可以代为转达。”
莫忘竹听得花如何不在家中，满心失望，抬眼一瞧，只觉对方仪态庄正，目光如炬，心中难免紧张，拉了拉衣襟，怯声道：“是、是关于舒大哥，不，是有关舒云天舒公子的事。”
那女子一怔，道：“请两位进门说话。”对身边丫鬟道：“速去备茶。”她观莫忘竹神态忸怩，莫长青满面着尘，本以为是两个远行旅客，打听到花家豪富，来求盘缠或是想借宿，不料对方道出武凤雏名字，当下不敢怠慢。
花家乃武学世家，时有武林同道造访，必得按江湖规矩，好生接待。那女子即请二人入内，且行几步，问道：“女子兰韵，敢问两位贵派何处？”
莫忘竹一慌，正不知如何作答，莫长青淡淡地道：“鄙人姓高名寿，她是我的徒儿。”他听莫忘竹已自承姓名，以化名相告，再道莫忘竹是自己侄女，未免令人起疑，便改口说是自己徒弟。
高神医之名，流芳武林，兰韵一听，果真肃然起敬，躬身道：“原来是高神医！请恕兰韵怠慢！”莫长青点头道：“久闻‘花苑三芳’之名，兰韵姑娘不必客气。”
花家庄在江湖上又称“花苑”，兰韵虽是侍女，却也为花家武学的传人之一，武林中自有名头，只是不怎么响亮。莫长青于武林之事浸淫数十年，焉有不知之理？
兰韵更是确信无疑，道：“这边请。”将二人领到庄内会客厅“清芬轩”，恭请入座，丫鬟进门端上茶点。虽然主人不在家，兰韵亦不敢坐主位，往对面宾位坐下，问道：“高神医前来，是为了武凤雏舒公子吗？”
莫长青摆了摆手，道：“别问我，是我这个徒儿有话要讲，问她就成。”莫忘竹脸上一红，道：“我、我是有话想告诉花姑娘，可她人不在……”
兰韵道：“这事很要紧么？还是姑娘信不过我，不肯令我转告？”莫忘竹除了告知舒云天去处，更想同花如何讲述舒云天有多么思念她，望她与舒云天和好如初。这等言语，却不好意思给人转述。
兰韵见她不说话，只是脸红不止，也不着恼，转眼一看莫长青，这人却闭目品茶，仿佛与自己毫不相干。三人沉默无语，过了一会儿，莫忘竹与兰韵均觉尴尬。
兰韵皱了皱眉，忽地心思一动，起身道：“两位，我家少爷与舒公子甚为相熟。不如莫姑娘将此事说给他听，以后再由他转述给姐，这样如何？”
莫长青暗想：“少爷？难不成是剑仙家的亲戚？怎么从没听过？”脱口问道：“你们花家哪来的少爷？”他语气随意，兰韵却不敢怠慢，如实道：“那是姐新收的徒弟。”
莫长青哦了一声，道：“竟能得剑仙收为徒弟，是谁家的孩子，面子这么大？”兰韵微微一笑，不答此问，只道：“高神医，要请我家少爷来吗？”
莫长青斜觑侄女，只见莫忘竹垂首含羞，怕是说不上话，点了点头道：“有劳姑娘去请他来吧。”兰韵躬身道：“是，请神医少待。”转身欲走，莫长青忽道：“你脚步轻浮，练剑过勤，五脏怕有微损。”
兰韵身子一颤，驻步回头。莫长青道：“有纸笔没有？”兰韵喜道：“有，请神医赐教。”说着从旁边书架上取了笔墨纸砚，恭恭敬敬铺在案几上。莫长青提笔写下一个方子，随手递给她。兰韵瞧了一瞧，面露惊喜之色，谢道：“多谢神医指点！”深深一躬，快步出门而去。
莫长青喝了口茶，笑道：“乖竹儿，在外面只要有本事，人家就敬你怕你。你今后成就必然极高，逢着人尽管使唤，谁也不会恼你无礼。”莫忘竹摇头道：“叔叔的威风，我可学不来的。”
两人等了半晌，只见兰韵带着一个男孩进到厅里，向莫忘竹二人一礼，出厅合上房门，示意不听其秘。莫忘竹瞧这男孩一身白衣，神清骨秀，举止天然，稍觉亲近，笑道：“你就是花家的少爷么？”
那少爷低首道：“不敢。”往对面空椅子坐下，问道：“不知二位有什么话要同我说？”莫长青心想：“这男娃在花家是少爷，怎么却比竹儿还胆怯？”
莫忘竹已然想通，今日正主不在，无法转述舒云天相思之况，闻言轻声道：“少爷，你认识舒云天舒大哥吗？”那少爷点头道：“认得，他曾于我有大恩，是我恩公。”
莫忘竹奇道：“是吗？他救过你的性命么？”那少爷道：“嗯，他舍命救过我。”莫忘竹一怔，忽道：“舍命……他总是这样么？哎，待我也是，待别人也是……”
回想起当日在那顶铁轿子之内，舒云天拼着重伤送来钥匙，自己还当他轻薄无行，忍不住脸红微笑，低头盯着自己双膝，仿佛舒云天还靠在上面，一时痴然无语。
莫长青咳了两声，莫忘竹仍未回过神，他不由摇了摇头，目光一移，冲那少爷道：“喂，兄弟，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剑仙都教了你什么武功啊？”他瞧兰韵不在场，趁机就要打听花家的武功传承。
那少爷道：“师父没教我武功，只教我画画。”莫长青嘿了一声，暗恼：“胡说八道！这娃娃看着老实，不料口风也这么紧！”忽听门外有人喊道：“少爷，该画画了！你在哪儿？”
莫长青奇道：“你真在学画？”那少爷正不知该先答门外那人，还是先答莫长青，忽听兰韵的声音道：“少爷正在会客，待会儿我叫他去找你。”先前那人道：“是。”不再叫喊。
莫忘竹也从回忆里醒来，奇道：“你在学画吗？学画做什么？”那少爷脸上一红，嗫嚅道：“……家师说了，那是为了学剑，先得练画……”
莫长青忙将一口茶咽下，问道：“为了学剑而练画？”那少爷道：“没错。”莫长青急道：“你是怎么练的？剑法与练画有何关联？”那少爷踟蹰道：“我、我……我也不清楚。”
莫长青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暗想：“这剑法一定大有门道，要是能弄到手就好了。”一面想着，一面眼珠直转，不时盯向那少爷，又瞟了瞟门外，恨不得把这孩子掳去，问个清楚。
那少爷给莫长青狠狠瞪视，暗生恐惧，目光投向门口，寻思是否要向兰韵求救。莫忘竹瞧他一副坐立不安之态，不愿令他多受煎熬，柔声道：“咱们这次拜访，是想告诉花姑娘，舒公子去了关外，请你转告她此事。”
那少爷道：“恩公他去了关外？为什么？”莫忘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稍顿一会儿，又道：“你……你还要跟花姑娘说，叫她早日去关外，把舒公子找回来，好不好？”
那少爷听她似在恳求，忙点头道：“是，我记住了，我一定转告家师。”莫忘竹面上似喜似愁，微笑道：“好啦，就这件事啦，咱们也该告辞了。”
那少爷道：“你们稍等。”推门而出，叫道：“兰韵姊姊，他们……客人要走了。”兰韵道：“好，少爷，你先跟着我。”走进厅里，挽留莫长青二人在庄里吃了晚饭再走。
莫忘竹说明舒云天去处，不知为何，只觉身子里空空的，不想再留此处，轻轻摆手，婉拒了好意。兰韵也不强求，当即领二人出庄，那少爷跟在后面，四人到了庄子门口，各自行礼。
莫忘竹道：“多谢兰韵姑娘。咱们这就告辞了。”兰韵道：“兰韵留守庄院，不能远送，两位好走。”莫忘竹面向那少爷，眼神复杂，轻声道：“少爷，请你……你务必将我的话转告花姑娘。”
那少爷道：“你放心。”莫忘竹点点头，微微一躬，回头见叔父已迈出数丈，当下快步追了上去。两道青影并排而行，越行越，最后宛如两片飞落的竹叶，飘然不知所踪。
那少爷正望着二人的背影出神，只听兰韵道：“少爷，该练画了。”那少爷不敢违逆，应道：“我知道啦，今日还得画两幅。”兰韵道：“我命人去取颜料画具。”说着转身入庄，顷刻白影不见。
那少爷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倒在地，脑海里念头飞转：“恩公为什么去关外了？他当日又为什么要离开师父？”他刚喘两口气，疑惑尚未想明，又听脚步声急，慌忙站起身来。
兰韵走到近前，后面左右两个丫鬟，一个捧着纸笔和垫板，另一个手腕竹篮，篮子里兜着石青、朱砂、胭脂、石黄等颜料。兰韵道：“你们陪少爷去画荷花，画完了再回庄里吃晚饭。”
两个丫鬟领命，与那少爷穿过桃径，来到湖边，只见一兰舟空泊，三人轻步上船。兰舟漂进团团荷叶里，那少爷瞧荷花鲜艳，叫道：“好了！”将垫板横在舟头，铺开画纸，照着荷花的轮廓，轻轻在纸上着笔。
一个丫鬟笑道：“少爷好好画，可别再画到天黑了。”边笑边停住舟，与同伴折了些莲蓬，坐在船尾剥食谈笑，也不再管那少爷。
那少爷暗暗叹了一口气，注目荷花，心中甚是憋屈：“我是枪王之子，忠烈之后，本该好好习练武功，今后扬名武林，抑或驰骋沙场才对。可到如今，什么都没做成，天天画完这花画那花，哎！”
这少爷自然便是许清浊了，他随舒云天一起来到花家，不料发现花如何正是“花君子”花然清的女儿。花然清与他有间接的杀父之仇，但许清浊知是误会，并没有记恨在心。
可他虽不追究，花如何的父母却是他父亲所杀，对他极为仇视。那夜许清浊得舒云天安慰，退回客厅静候，胸中的震惊，久久难以平复。他既瞧花如何翻脸，害怕得紧，打定主意等舒云天回来，就跟他告辞。
他曾见俞家三杰出丑，打消了去俞府生活的愿望，此刻却又觉得俞府再不好，也比这仇人当家的花苑强上百倍。于是准备恳求舒云天帮劝花如何，准许自己离开汉阳去洛阳。
然而等到深夜，也没见舒云天现身，只有兰韵过来，拿了些夜宵他吃，又送他到客房歇息。许清浊问起舒、花两人在哪，兰韵脸色一变，并不回答，叫他好好睡觉，无须多想。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莫忘竹满脸通红，道：“我、我认错啦，请、请问花姑娘在家吗？”那女子道：“姐出门在外，尚未归家。两位有何事要告诉姐，我可以代为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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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爷低首道：“不敢。”往对面空椅子坐下，问道：“不知二位有什么话要同我说？”莫长青心想：“这男娃在花家是少爷，怎么却比竹儿还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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