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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捡梦人》正文 62.第六十二章 前业渡(一)

  很久很久以前, 久到她早已忘了时间。

  故事说来其实也简单, 她不过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曾经的魔王胥游还是一个废物小乞儿的时候, 曾受下山修行的浮生崖三弟子沈留夷的一饭之恩,后来她便像个尾巴一样厚颜无耻的缠上了他。

  外人都道他是个冷情冷性,态度冷淡的人, 熟悉他的人才明白他只是话少、不善言辞, 胥游随他在山下游历的五年间算是与他朝夕相处, 几乎可以说是比他山中的同门还要了解他。他是她此生遇见过的最善良的人, 他也是她见过的笑起来最好看的男人。

  也曾有那么一段美好的时光他总会不自觉地对她展露笑颜,但自从她入了魔后,一切都变了,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 无论她再如何煞费苦心都始终不能博他一笑。

  她为身世所困血洗苍山, 受正邪两道群起攻罚,他不忍旁观出手相助, 替她挡下魔族暗剑,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失望, 他却从没想过要放弃她他对她,总是过分宽容,以至于慢慢的她妄想得到更多。

  那一刻她不再自欺欺人,纵使心思龌龊又能怎样, 她早就对这个亦兄亦父的男人动了情。

  她爱他, 不爱世人只爱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情变了质?

  是小乞儿赖上青年, 青年不把她当累赘甚至面冷心热地亲自教她识字念书, 当她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下他的名字给他看,他侧眸对她笑的那一刻?还是在女孩及笄那年,他在她哭的时候亲手做面人儿哄她,他说他得努力攒钱,以后好给她当嫁妆;他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身处蛮荒,他不忍杀生,在她饿的时候剜自己的肉烤熟暖她的胃

  这样的人她怎能不爱?

  在她尝尽世间凉薄闭眼等死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他背对着浮华光影,朝她伸出了手,她至今记得,那双手温暖而有力,被这样一双手抱在怀里,让她第一次对这冷漠的世间心生出一丝留恋

  早在那时,她就把心给了他。

  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在想,假如当年他遇到的人不是她,他是不是也会像后来对待她一样去对待旁人?

  可他这样的人,别说是人就算是只受了伤的小猫小狗他也不会见死不救,反过来想想,其实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赖上他不是么?她可真是自寻烦恼,她乐观地想,像她这么能吃苦,会编瞎话骗人且脸皮厚的又有几个?他这么穷,别人指不定还不愿意跟着他!

  可随着她长大,她便越来越不知足了。

  心底悄悄地埋下了罪恶的种子

  他救人她就去害人,他若对别人好,她便去杀了那人!

  这么一个大善人,临死那一刻却因她不能瞑目。

  她的命是他给的,她却不知感恩,她抱着他对他说:“你若敢死,在场的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沈留夷,我爱你,你爱我吗?”

  “我不要你爱世人,我只要你爱我!”

  她就知道他不会安心走的,然而她万万没想到,那之后他金身加持,为这世间,他顿悟成佛!

  自此十方世界多了一位佛,可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沈留夷!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他回到她的身边!

  佛又如何,她偏要亵渎!

  总有一日,她会修成最厉害的魔,届时便要搅得这世间永无宁日!

  她不要他断情绝爱,她要把他囚在这十丈红尘里陪她永生永世!

  他害她丢了自己的心,她便拉他堕佛成魔。

  她费尽心机引诱他,他合眼入定不为所动,她跨坐在他腿上,脑袋贴着他半裸的胸膛,她是对奸尸没兴趣,可若眼前的人是他

  她伸手推之,俯身压了上去。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但每每一到痛时她便不往下做了,她误以为她已是他的女人。

  每天对着这具硬邦邦的躯体已成习惯,只是她眼里虽满身心却是空的,她抱着他再一次蹭泄了身子,嘴唇重重地压在他唇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叫他的名字:“明明神识都被我困住,明明身体就有反应,为何不肯睁眼看看我,你不要总装睡,我知道你是心虚、心虚才不敢看我。”

  她手指牵住他的发丝,万般眷恋地依偎在他身边,良久,她垂眸问:“你恨我么?”

  等了很久,他没有回答。

  她披衣起身,颤抖着手系衣带:“不,你怎么会恨呢,你应该只会后悔,悔当年救下了狼心狗肺的我”

  “既不愿,我以后便不会再碰你。”

  她不碰他,却不代表她也不碰其他男人,她当着他的面,给别的男人喂食,同别人耳边厮磨寻欢调情,心中强忍着翻涌不适,目光不死心地盯着他可他,他依旧丝毫不为所动,这分明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被她随手拎来的陌生男子呼吸急促,因她的默许变得更加大胆放肆,就在她望着那人走神时,他扯落她的衣衫将她压倒

  陌生男人的嘴唇在缓缓靠近,眼见就要碰到她的

  他的四肢被牢牢牵住,“砰”地一声,身体被一道光远远弹开直直甩出门去

  她蓦地僵住,却见她心心念念的人不知在何时冲破了结界,他红着眼朝她走近

  她一把抓着他的脚踝,目光发直:“你你是何时染了魔息?”她这才察觉到他体内的气息不对,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这就是你想要的?”他声音沙哑,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箍着她手臂将她拖上床榻,像只发狂的野兽低头血腥地嘶咬着她的唇。

  她在他怀里不停地发抖,却始终紧紧搂着他不舍放手,他终于回应了她,这一刻,身体虽痛,但她只觉得连呼吸都是甜的。

  他对双修之事虽比她明了,但亦从来未曾有过实践,他横冲直撞,要的狠了她也不知反抗,反而主动迎合贪婪地绞着他,他更是彻底由着性子放纵开来。

  直到她晕过去,他才清醒了那么一瞬,然而嗜血的目光在触到她的身体之时,他心中大躁,欲望又开始轻易复苏。

  两躯相融,床榻被摇晃得吱吱作响,他将她翻来覆去,始终不肯放过她。同样的,她亦不舍离开

  一连几日,他们都在这红纱软帐里度过

  等他完全清醒寻回自己的意识,她正被他圈在怀里伏在他身上熟睡。

  他眼中的孩子,而今却以一种最羞耻的姿态同他缠绵于榻,亲密无间。

  最终却是他犯了浑。

  他抬手在她眉心结成一印,想要封住她身上的全部魔息。

  胥游身躯紧绷,她突然睁眼,一把擒住他的腕:“你在做什么?”

  他撑起上身,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前提是你不能再去害人,事已如此,你可愿随我离开这里,去做一对寻常夫妻?”

  他说:“我会保护你。”

  她一颗心放下来,一瞬收敛了所有戾气,她抬手搂住他,以为犹在梦中:“你愿意同我在一起,不骗我?”

  “从来只有你骗我,我又何曾骗过你?”

  她掐了自己一把,痛得笑着流泪,倾身去亲吻他:“往后,往后我会好好做你的妻子,绝对绝对不会再骗你,我保证!”

  他握住她发誓的手指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抚:“不哭了,你只要记住以后凡事要同我商量,信任我就行了。”

  那天之后,他带她离开了魔族。

  路上她问:“你身上的魔息是怎么回事?果真是因为我吗?”

  “佛魔一念间,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原因。”

  “可若不是因为我,你仍是”

  他柔声打断她:“一直以来只有你在意,成佛或者是成魔,对我而言并无区别,我以为你会明白。”

  她心中在想他说的话,她自认她永远也不可能到达他的境界。

  他牵着她走进紫竹林,忽听她道:“我错了”声音很轻,被林间的风温柔地吹散。

  他低头笑了一声:“傻瓜。”

  这阴阳谷中岁月平静,就在她以为他们能够就这么永久平凡安静地生活下去,然而当年他在山中的同门却突然寻上门来,打破了隐世的静谧。

  “你有了身孕,不能再这么上蹿下跳,说了多少遍,以后不许再做重活。”说着他抱她进屋。

  她窝在他怀里吐了吐舌头:“哪有这么娇弱,凡事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干。”

  他把她放到床上,蹲在她身前伸手给她揉腿。

  她捧腮望着他,等他揉完她抱住他手臂,目光湿润,脸颊轻轻蹭着他手心的老茧,快要心疼死了:“你就是个傻的,我没有法力难道你也没有?”

  他笑了笑,手指轻轻抚过她眉心处因封印而结成的花钿,想了想道:“有件事,我觉得不能瞒着你,两日前四师弟来寻我,说山中出了事。”

  她没问是什么事,只蹙着眉头问:“你要出去?”

  “须得出门一趟,只是不放心你。”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艰难开口:“要去多久?”

  “至多半月。”

  “半月”她咬了咬唇,“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去?”

  他摇了摇头:“魔族的人还在找你,你现在有了身孕,我不敢冒险。”

  他坐到她身边,把她抱到腿上:“我答应你,十天之内回来,在此之前,我让师弟去把师妹带来,也好方便照顾你。”

  她揪着他的衣袖不愿放手:“我会想你我想你怎么办?”

  他似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两枚合在一起的蝶纹玉佩:“成佛之时我曾去虚空神佛处求取了一样宝贝,若实在想我,就对着它念我的名字,你会看见我。”

  两枚小巧精致的玉佩皆被他串上红绳,亲手编了万字结,他低声道:“这是前不久刚从媒神处讨来的红线,”他将红绳系在她的脖子上,手指捧着她的脸,垂眸吻在她唇边,“是一直想要送给你的礼物。”

  “成佛之时?”她一脸惊讶。

  他含笑抱她起身:“胥游,我也有私心。”

  她仰头看他,心中仍是不敢相信。

  “那就是你,”他愤愤地咬了咬她的唇,面颊微红,“你倒好,还故意与旁人亲近惹我发疯。”这是他第一次向她抱怨,那次他可真是气得不轻。

  她泪眼模糊,一边嘴硬:“可如果没有那次,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受我?你就是根木头!我都要难受死了!”

  他不欲解释,揽着她的腰迈步走出门。

  她手指紧握脖子上的玉佩,目光始终追随着他,这时他的师弟师妹已飞身入了谷中结界,正在门口等候。

  他停下脚步,目光望着她柔声叮嘱:“你要吃好睡好,闲来无聊可以让师妹陪着在林间走走,半灵泉里有鱼,你若想吃”

  她摇头:“我答应过你不再杀生,我更不会伤害这里的生灵,若想吃我便央师妹出去买回来。”

  她先松开了他的手,将眼泪憋了回去,面露微笑:“你不要担心我,早早回来。”

  他们走后,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头一低,眼泪砸在手里的玉佩上。

  他一走,她就开始想念她想开口叫他却又忍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

  她会在家里等他回来。

  “嫂嫂,起风了,我们回屋吧。”

  这几日,她有按他说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闲时便同师妹在竹林里漫步闲谈,聊得是他曾经在山门中的日子,她在脑海中想象,勾勒出那个有些陌生的别人眼中的他,她在心中感慨,若是能再早一点遇见他就好了。

  夜深人静时,她会在心里想他,实在挨不住,便低声唤他的名字,一连几日总会看到一些打斗的场面,她不忍他分心同她说话,便不再叫他。

  终于叫她挨到了第十日,他说今日就回那便不会拖到明日。

  她早早守在紫竹林外,师妹提着食盒来给她送吃的,她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便放下了碗筷:“你瞧我的肚皮是不是大了一圈?”

  师妹蹲在她的面前,手指轻轻搭在她手上,侧耳听她肚子里的动静:“我瞧着还是一样大呀,”突然,她惊喜地“嗳”了一声,笑容温婉,“嫂嫂,宝宝在踢我!”

  她听了不由咧嘴笑了笑:“是个好动的,随我。”

  “嫂嫂有没有想好要给宝宝起什么名字?”

  她摇头笑:“等你师兄回来让他给起。”

  她从晨曦等到了傍晚,师妹给她在外披了件衣衫,为她把了把脉,她面上隐隐担忧,道:“嫂嫂还是回屋等吧,盖着被子捂一会儿,免得凉气入体,生病可就不好了。”

  日渐西沉,她伸手摩挲着玉佩,轻声叫他:“留夷何时归呀?”

  那边立刻有了回应,声音却是从她身后传来:“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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