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献祭
太阳终于落了下去,四面夜色涌来,神龙山进入了沉沉的黑夜之中。
牢房之中,白日尚且阴湿,一入夜,寒气更甚。虽是盛夏,但是坐在其中,依然觉得遍体生凉。我们互相靠在一处,挤在一起,有一句c没一句地聊着。仁轩的青城山,我的金陵,还有这一路上的见闻。
深夜里静悄悄的,空气中有一股密林般的潮气和湿气。这万山深处,林木幽森,就在我们身边c脚下,此时趁着黑夜,全都浮上来。还能听到密林深处,那些虫鸣兽叫。嘁嘁喳喳,咝咝作响。
这神龙山毒物遍地,不知那些声音里都是何物,但那时隐时现的声响,便是听在耳边,也能叫人心中一阵寒毛倒竖。
说到后来,我渐渐地累了,话也少了。他们俩本来话就不多,这会儿也沉默了下来。我们各自无语的倚着栏杆,听那山林中万籁自鸣。
远处看门的五童子还守在那里。今夜满月,明月高悬,我们背阴处看不到月亮,但是却能见到月色之下影影绰绰的世界。只见他孤零零一人守在门边,旁边还挂着一盏小风灯。灯芯不知烧的是什么,发出惨绿惨绿的光芒,在这黑夜里异常醒目。山风吹上来,那灯摇晃不已,惨绿的光也一摇一摆,犹如墓地里的鬼火一般。
“累了,就睡一会儿,我跟李承汜守着。”仁轩对我道。
我点点头,转身看看李承汜。他正微闭着眼,两手交叠着放在胸前,似是睡去的样子,又或者在闭目养神。我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一会儿,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脸,摸一摸他那浓浓的眉。
我刚要伸出手去,李承汜就说话了:“老实点,要睡就快睡,莫胡闹。”
我撅撅嘴,于是讪讪缩回手去。
慢慢地睡意就袭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迷迷糊糊睡着,突然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于是陡然惊醒。
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枕在李承汜的肩膀上,红了脸,偷眼看了看他。他却依稀睁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察觉到。
我坐起来,旁边仁轩也已经坐起身,转头望向外面。
李承汜道:“睡醒了?”
我点点头:“你们怎么了?”
李承汜却示意我不要说话。我们都向外面望去。
一片月色朗照之下,近处的山崖和远处的群山都依稀可辨。那些起伏的群山,好像也在迷蒙的睡梦中,在月光下披着银纱。天上繁星点点,连一丝云彩也没有。
门外走来走去的,却是五童子。他居然也没有睡,只是不停地走着。那盏幽灵般的灯火,依然挂在那里亮,静静地不动。
我道:“怎么了?”
仁轩摇了摇头,回过身来:“没什么。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承汜突然道:“风停了。”
我们彼此看看,确实,不知什么时候起,山风已经停了。此时,一丝风都没有。五童子的鬼火灯也不再摇摆了。
“太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李承汜又沉声道。
仔细听听,刚入夜的时候,那些嘈杂细碎的虫鸣c鸟叫c兽声,竟然全都没了。好像陡然间熄灭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死寂的,令人心生压抑,似乎所有的声音不约而同都缩回穴中,不敢出来。
我有些害怕,颤声道:“没没什么事吧?”这种安静不同寻常,令人恐惧。
李承汜和仁轩二人都不说话了,各自沉默地坐着。
我忽然感到一阵阴冷。下意识向李承汜身上靠了靠,他竟然也未曾闪躲。黑暗中,脸色隐没于夜的影中,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面容上的严肃和沉吟。
外面小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那是个小兵样的人,悄悄对五童子说:“还没来么?”
五童子一笑,诡异地道:“就快了,再等等吧。”
那人骂了一句:“六十年一次的,真让老子好等。”
五童子笑道:“你先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那人答应着去了,我们三人对望一眼,都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
诡异的安静继续持续了一会儿。忽然,那盏鬼火一样的小灯突然晃了几下。
空中隐隐的有什么声音传来。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声音。咝咝沙沙,好像万虫噬咬,又好像无数绒毛在什么东西上来回划动。越来越清晰,听得让人直冒冷汗。
小灯在远处,摇晃的越来越快。山风陡起,一股强劲的凉意,从我们身后,从万丈深渊之中,忽然吹上来。
能明显感觉得到。
李承汜低低地喊了一声:“不好!”
“这是怎么了?”我惊道。
“快站起来来,下面有东西!”
我们赶紧站起身,往下面看去,一时之间,不禁都惊呆了。
只见万丈深渊之中,原本黑雾弥漫,不见底的地方,却突然现出了一条惨白的光斑!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光斑,横亘在下面,而且正越来越宽。
“那那是什么!”我颤声道。
李承汜沉默不语,忽然道:“你们还记不记得,白日何妙英说话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什么月王虫祭典?”
我仔细一想,终于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个东西,当时我们正一心想着如何突围,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都没有放在心上。
仁轩道:“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这光来的地方么?”
李承汜道:“恐怕那不是光!”
“不是光是什么?”我跟仁轩不约而同地齐声道。
李承汜望着脚下的深渊,沉声道:“是月王虫!”
我舌头都不开始打结了:“月c月王虫是是什么东西?”
李承汜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从未听说过。云贵大山深处,藏着很多常人没有见过的东西,谁能想来?”
仁轩忽然道:“不错。昔年我在青城山时,曾听人说过,五仙教精于各种毒物,有一种很老的传闻,说他们能召唤出深藏在地底的远古异物。但是从未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根本没有人能活着走上神龙山!”
我听得咽了一口唾沫,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着道:“远古地底的异物?那那是什么玩意?”
李承汜和仁轩同时道:“月王虫!”
我们一齐低头看下去,只见那长长的光斑,已经越来越宽,此时竟然变成了万千无数的光点,都在快速地蠕动,正往这上面爬过来。
我一指着旁边的山崖,惊呼道:“那里那里也有!”
只见对面近处的山崖之下,赫然有一大群光点在向上蠕动。好似银色的星河,落入深渊,然后从深渊里浮上来。
外面五童子忽然哈哈笑了出来,道:“今日也叫你们看看我五仙教的无上圣物,这可是常人很难见到的!”
我急道:“什么无上圣物?就是那个什么月王虫么?”
童子笑道:“不错,月王虫六十年才从地底深处爬出来,吸取满月精华,这是我们五仙教教众一生中最期盼的时刻!只可惜,你们有幸看过一次,很快便要被当做祭品,献祭月王真君了!哈哈,哈哈!”
仁轩怒道:“什么月王真君?就凭你们?”
童子拍了拍手,提着灯笼走开,道:“我不与你们废话,你们自家好生看着吧,这月王虫可不是吃素的!”
他远远避开了,居然跳到了那门顶之上,提着灯笼,向下看。
这时候,月王虫们已经爬到了对面山崖的半山腰,往下一看,我们脚下的山崖也是遍布月王虫的光。这种虫子据说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六十年一次,此刻看来,数量何止千万!竟是不计其数!它们纷纷扬扬,一点点逼近我们,犹如万点繁星走来。
“我的妈呀!”我惊呼一声,看到它们爬得越来越近,不禁吓得直往后退。
终于看见了这些所谓的月王虫的真面目:长长的身子,生着无数的足,头上一对触须很长,还有一双发光的眼睛!这月王虫分明就是巨型千足虫!只是在月色之中,能自身发光,有如月光一般皎洁,身体中的脏器都看得很分明。
它们纷纷向我们爬上来,这一大片山崖上全都是这样的怪虫,当真可怖之极!远看如繁星银河的虫群,近看却是如此可怕狰狞的皮相!
“莫怕,它们它们不敢过来!”仁轩大声对我道,然后拔出碧水剑。剑光闪耀,但是也被无数上爬的月王虫给掩了过去。
“长安,藏到我们身后去!”李承汜大喊道。
正说着,一只硕大的月王虫已经爬将上来。两根触须向这边探着,嘴中獠牙交错差互,在发亮双眼的照耀下还绞动不已!它身下的千足不停地动着,似乎闻到了我们的气息,攀援着这栅栏,就往里钻过来。
我大声叫了出来,吓得惊慌失措:这这虫子简直令人瞠目!
仁轩和李承汜站在我身前挡住我,李承汜伸出一只手,向后握着我,大声道:“莫怕!跟紧我!”
我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死死躲在后面,又探出一个头,望向外面。只见那月王虫第一条已经挣扎着挤了进来,刚露出半个身子,仁轩碧水剑一剑削了过去,那怪虫的头就断了下来,如月色般的虫血撒了一地。
但是它刚直坠下去,旁边的月王虫就有许多已经爬上来,正在这牢房四处寻隙钻着——这牢房这样大,怎么能挡住如潮水般的怪虫呢?
仁轩在最前面,来一个c砍一个,漏掉的虫子直冲进来,我吓得大叫,四处乱跳;李承汜在后面一面拽着我护在身后,一面挥剑,一剑砍死一个。四周又有更多的月王虫窜进来,它们双足蠕动不已,口中獠牙一张,看得让人心胆皆丧!
李承汜躲避不及,已经被一条月王虫咬了一口,我大叫一声“小心!”,李承汜沉声道:“快!爬到我背上来!”说着自己蹲下身来。
我于是赶紧爬到他背上去,李承汜一边背着我,一边挥剑斩虫。虫如光华一般涌进,哪里斩杀得尽?
更多的月王虫源源不断地从下面涌来,它们有的向我们攻击,有的却直接绕过我们,向后面的墙上爬去。外面五童子的灯已经看不清了,被月王虫的光芒完全掩了过去,只听得他在空中的狂笑:“如此你们知道月王的厉害了吧!怎么样?滋味够不够?”
仁轩和李承汜皱眉不语,只是挥剑一下一下地斩着,眼看着我们就将要被月王虫的虫群吞没了。我正在大急之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咝咝”的声响。情急之中回头看时,只见一只月王虫爬进墙角的水洼之中,居然身子咝咝冒起了烟,疼得它翻着身子,倒地不起。旁边爬过的月王虫也纷纷避开这道水洼,往墙上爬去。
我灵机一动,在李承汜背上大声道:“背后的水洼!怪虫不敢碰它们!”
李承汜转头一看,果然如此,于是当下喊道:“仁轩!到墙边来!”
仁轩正在最前面抵挡,被咬了多次,只是忍痛不说。此时听得李承汜叫喊,当即边杀边往后退。
李承汜背着我向后一个腾跃,跳进水洼里。仁轩也跳了进来。
果然见这些怪虫全都避开我们,往墙上爬去。上面直通山顶,所以它们竟是直直往山顶去了。这水洼之中果然有些什么东西,是它们避之不及的,所以不敢再来。
李承汜将我放在水洼之中,沉吟一下,忽然伸手扯破自己身上的衣服,放在水洼之中蘸了蘸。我奇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答,飞身而起,身子腾空,一只手攀住顶上的栏杆,一只手拿衣服向下甩去。衣服上的水甩到地上,那些月王虫居然也迅速地躲开,有些溅到月王虫身上,就发出嘶嘶的声响,冒出一股浓烟。
李承汜又从顶上下来,在地上用手拖着布抹了几下。月王虫当即退开来。仁轩会意,当下也扯破自己的衣服,两人在前面地上用水洼中的水蘸着衣衫,画出一个圈。
我轻轻一跳,进了那个圈里。我们三人坐在圈中,月王虫果然不敢进来,只在我们旁边绕过去。
整个牢房里犹如点了万千蜡烛一般,又好似明月高悬,白亮不已,如同白昼。我们望着这些千足怪虫一一爬过,心下兀自心惊不已。
我一面喘气,一面道:“这小水洼中的水到底有什么蹊跷?何以这虫子居然害怕至斯?”
李承汜道:“这恐怕也是你何姐姐的搭救之计。”
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仁轩恍然大悟道:“是了!咱们今天吃那饭的时候,曾经把剩菜残汁尽数倒进那小水洼里了,如今看来,那饭菜之中当是有驱虫之药,是以这些虫子不敢碰沾染了它们的水洼。”
我于是了然,彼此望一眼,李承汜叹道:“这位何婉心何姑娘当真是心计深沉,算得如此周密细致。”
我们回头看去,只见对面山崖之上,已经满满全是月王虫。整个山体被月光般的光点点缀着,好像神话中的玉殿仙山,在夜空之中发着耀眼的白芒,照亮了半个夜空。连天上的星星,此刻也失去了光华。
我叹一口气,指着那山道:“真好看。只是谁知道,这么好看的山上,爬满的却全是这样的令人可怖的虫子。”
仁轩道:“这月王虫当真是见也未见过,真是从地底穴居的远古异物啊。”
李承汜道:“看它们倒也并不有意伤人,只是都一味的向山顶爬去,不知是为什么。”
我看看他俩:“你们受了伤么?怎么样?”
他们彼此看一眼,仁轩摆手道:“我没什么大碍,只是蹭破了点皮。”
李承汜道:“我更没什么事了。”我奇怪的看他一眼,刚刚那虫子明明咬了他一口,他却说没什么事。想要看看他的伤势:“千万莫再中了什么毒!”
李承汜摇摇头,握住我的手,柔声道:“放心。我真的没事。”他定定瞧着我。我心中一动,还没说话。
却听见仁轩在旁边喊道:“看!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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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之中,白日尚且阴湿,一入夜,寒气更甚。虽是盛夏,但是坐在其中,依然觉得遍体生凉。我们互相靠在一处,挤在一起,有一句c没一句地聊着。仁轩的青城山,我的金陵,还有这一路上的见闻。
深夜里静悄悄的,空气中有一股密林般的潮气和湿气。这万山深处,林木幽森,就在我们身边c脚下,此时趁着黑夜,全都浮上来。还能听到密林深处,那些虫鸣兽叫。嘁嘁喳喳,咝咝作响。
这神龙山毒物遍地,不知那些声音里都是何物,但那时隐时现的声响,便是听在耳边,也能叫人心中一阵寒毛倒竖。
说到后来,我渐渐地累了,话也少了。他们俩本来话就不多,这会儿也沉默了下来。我们各自无语的倚着栏杆,听那山林中万籁自鸣。
远处看门的五童子还守在那里。今夜满月,明月高悬,我们背阴处看不到月亮,但是却能见到月色之下影影绰绰的世界。只见他孤零零一人守在门边,旁边还挂着一盏小风灯。灯芯不知烧的是什么,发出惨绿惨绿的光芒,在这黑夜里异常醒目。山风吹上来,那灯摇晃不已,惨绿的光也一摇一摆,犹如墓地里的鬼火一般。
“累了,就睡一会儿,我跟李承汜守着。”仁轩对我道。
我点点头,转身看看李承汜。他正微闭着眼,两手交叠着放在胸前,似是睡去的样子,又或者在闭目养神。我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一会儿,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脸,摸一摸他那浓浓的眉。
我刚要伸出手去,李承汜就说话了:“老实点,要睡就快睡,莫胡闹。”
我撅撅嘴,于是讪讪缩回手去。
慢慢地睡意就袭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迷迷糊糊睡着,突然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于是陡然惊醒。
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枕在李承汜的肩膀上,红了脸,偷眼看了看他。他却依稀睁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察觉到。
我坐起来,旁边仁轩也已经坐起身,转头望向外面。
李承汜道:“睡醒了?”
我点点头:“你们怎么了?”
李承汜却示意我不要说话。我们都向外面望去。
一片月色朗照之下,近处的山崖和远处的群山都依稀可辨。那些起伏的群山,好像也在迷蒙的睡梦中,在月光下披着银纱。天上繁星点点,连一丝云彩也没有。
门外走来走去的,却是五童子。他居然也没有睡,只是不停地走着。那盏幽灵般的灯火,依然挂在那里亮,静静地不动。
我道:“怎么了?”
仁轩摇了摇头,回过身来:“没什么。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承汜突然道:“风停了。”
我们彼此看看,确实,不知什么时候起,山风已经停了。此时,一丝风都没有。五童子的鬼火灯也不再摇摆了。
“太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李承汜又沉声道。
仔细听听,刚入夜的时候,那些嘈杂细碎的虫鸣c鸟叫c兽声,竟然全都没了。好像陡然间熄灭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死寂的,令人心生压抑,似乎所有的声音不约而同都缩回穴中,不敢出来。
我有些害怕,颤声道:“没没什么事吧?”这种安静不同寻常,令人恐惧。
李承汜和仁轩二人都不说话了,各自沉默地坐着。
我忽然感到一阵阴冷。下意识向李承汜身上靠了靠,他竟然也未曾闪躲。黑暗中,脸色隐没于夜的影中,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面容上的严肃和沉吟。
外面小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那是个小兵样的人,悄悄对五童子说:“还没来么?”
五童子一笑,诡异地道:“就快了,再等等吧。”
那人骂了一句:“六十年一次的,真让老子好等。”
五童子笑道:“你先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那人答应着去了,我们三人对望一眼,都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
诡异的安静继续持续了一会儿。忽然,那盏鬼火一样的小灯突然晃了几下。
空中隐隐的有什么声音传来。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声音。咝咝沙沙,好像万虫噬咬,又好像无数绒毛在什么东西上来回划动。越来越清晰,听得让人直冒冷汗。
小灯在远处,摇晃的越来越快。山风陡起,一股强劲的凉意,从我们身后,从万丈深渊之中,忽然吹上来。
能明显感觉得到。
李承汜低低地喊了一声:“不好!”
“这是怎么了?”我惊道。
“快站起来来,下面有东西!”
我们赶紧站起身,往下面看去,一时之间,不禁都惊呆了。
只见万丈深渊之中,原本黑雾弥漫,不见底的地方,却突然现出了一条惨白的光斑!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光斑,横亘在下面,而且正越来越宽。
“那那是什么!”我颤声道。
李承汜沉默不语,忽然道:“你们还记不记得,白日何妙英说话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什么月王虫祭典?”
我仔细一想,终于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个东西,当时我们正一心想着如何突围,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都没有放在心上。
仁轩道:“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这光来的地方么?”
李承汜道:“恐怕那不是光!”
“不是光是什么?”我跟仁轩不约而同地齐声道。
李承汜望着脚下的深渊,沉声道:“是月王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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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汜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从未听说过。云贵大山深处,藏着很多常人没有见过的东西,谁能想来?”
仁轩忽然道:“不错。昔年我在青城山时,曾听人说过,五仙教精于各种毒物,有一种很老的传闻,说他们能召唤出深藏在地底的远古异物。但是从未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根本没有人能活着走上神龙山!”
我听得咽了一口唾沫,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着道:“远古地底的异物?那那是什么玩意?”
李承汜和仁轩同时道:“月王虫!”
我们一齐低头看下去,只见那长长的光斑,已经越来越宽,此时竟然变成了万千无数的光点,都在快速地蠕动,正往这上面爬过来。
我一指着旁边的山崖,惊呼道:“那里那里也有!”
只见对面近处的山崖之下,赫然有一大群光点在向上蠕动。好似银色的星河,落入深渊,然后从深渊里浮上来。
外面五童子忽然哈哈笑了出来,道:“今日也叫你们看看我五仙教的无上圣物,这可是常人很难见到的!”
我急道:“什么无上圣物?就是那个什么月王虫么?”
童子笑道:“不错,月王虫六十年才从地底深处爬出来,吸取满月精华,这是我们五仙教教众一生中最期盼的时刻!只可惜,你们有幸看过一次,很快便要被当做祭品,献祭月王真君了!哈哈,哈哈!”
仁轩怒道:“什么月王真君?就凭你们?”
童子拍了拍手,提着灯笼走开,道:“我不与你们废话,你们自家好生看着吧,这月王虫可不是吃素的!”
他远远避开了,居然跳到了那门顶之上,提着灯笼,向下看。
这时候,月王虫们已经爬到了对面山崖的半山腰,往下一看,我们脚下的山崖也是遍布月王虫的光。这种虫子据说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六十年一次,此刻看来,数量何止千万!竟是不计其数!它们纷纷扬扬,一点点逼近我们,犹如万点繁星走来。
“我的妈呀!”我惊呼一声,看到它们爬得越来越近,不禁吓得直往后退。
终于看见了这些所谓的月王虫的真面目:长长的身子,生着无数的足,头上一对触须很长,还有一双发光的眼睛!这月王虫分明就是巨型千足虫!只是在月色之中,能自身发光,有如月光一般皎洁,身体中的脏器都看得很分明。
它们纷纷向我们爬上来,这一大片山崖上全都是这样的怪虫,当真可怖之极!远看如繁星银河的虫群,近看却是如此可怕狰狞的皮相!
“莫怕,它们它们不敢过来!”仁轩大声对我道,然后拔出碧水剑。剑光闪耀,但是也被无数上爬的月王虫给掩了过去。
“长安,藏到我们身后去!”李承汜大喊道。
正说着,一只硕大的月王虫已经爬将上来。两根触须向这边探着,嘴中獠牙交错差互,在发亮双眼的照耀下还绞动不已!它身下的千足不停地动着,似乎闻到了我们的气息,攀援着这栅栏,就往里钻过来。
我大声叫了出来,吓得惊慌失措:这这虫子简直令人瞠目!
仁轩和李承汜站在我身前挡住我,李承汜伸出一只手,向后握着我,大声道:“莫怕!跟紧我!”
我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死死躲在后面,又探出一个头,望向外面。只见那月王虫第一条已经挣扎着挤了进来,刚露出半个身子,仁轩碧水剑一剑削了过去,那怪虫的头就断了下来,如月色般的虫血撒了一地。
但是它刚直坠下去,旁边的月王虫就有许多已经爬上来,正在这牢房四处寻隙钻着——这牢房这样大,怎么能挡住如潮水般的怪虫呢?
仁轩在最前面,来一个c砍一个,漏掉的虫子直冲进来,我吓得大叫,四处乱跳;李承汜在后面一面拽着我护在身后,一面挥剑,一剑砍死一个。四周又有更多的月王虫窜进来,它们双足蠕动不已,口中獠牙一张,看得让人心胆皆丧!
李承汜躲避不及,已经被一条月王虫咬了一口,我大叫一声“小心!”,李承汜沉声道:“快!爬到我背上来!”说着自己蹲下身来。
我于是赶紧爬到他背上去,李承汜一边背着我,一边挥剑斩虫。虫如光华一般涌进,哪里斩杀得尽?
更多的月王虫源源不断地从下面涌来,它们有的向我们攻击,有的却直接绕过我们,向后面的墙上爬去。外面五童子的灯已经看不清了,被月王虫的光芒完全掩了过去,只听得他在空中的狂笑:“如此你们知道月王的厉害了吧!怎么样?滋味够不够?”
仁轩和李承汜皱眉不语,只是挥剑一下一下地斩着,眼看着我们就将要被月王虫的虫群吞没了。我正在大急之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咝咝”的声响。情急之中回头看时,只见一只月王虫爬进墙角的水洼之中,居然身子咝咝冒起了烟,疼得它翻着身子,倒地不起。旁边爬过的月王虫也纷纷避开这道水洼,往墙上爬去。
我灵机一动,在李承汜背上大声道:“背后的水洼!怪虫不敢碰它们!”
李承汜转头一看,果然如此,于是当下喊道:“仁轩!到墙边来!”
仁轩正在最前面抵挡,被咬了多次,只是忍痛不说。此时听得李承汜叫喊,当即边杀边往后退。
李承汜背着我向后一个腾跃,跳进水洼里。仁轩也跳了进来。
果然见这些怪虫全都避开我们,往墙上爬去。上面直通山顶,所以它们竟是直直往山顶去了。这水洼之中果然有些什么东西,是它们避之不及的,所以不敢再来。
李承汜将我放在水洼之中,沉吟一下,忽然伸手扯破自己身上的衣服,放在水洼之中蘸了蘸。我奇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答,飞身而起,身子腾空,一只手攀住顶上的栏杆,一只手拿衣服向下甩去。衣服上的水甩到地上,那些月王虫居然也迅速地躲开,有些溅到月王虫身上,就发出嘶嘶的声响,冒出一股浓烟。
李承汜又从顶上下来,在地上用手拖着布抹了几下。月王虫当即退开来。仁轩会意,当下也扯破自己的衣服,两人在前面地上用水洼中的水蘸着衣衫,画出一个圈。
我轻轻一跳,进了那个圈里。我们三人坐在圈中,月王虫果然不敢进来,只在我们旁边绕过去。
整个牢房里犹如点了万千蜡烛一般,又好似明月高悬,白亮不已,如同白昼。我们望着这些千足怪虫一一爬过,心下兀自心惊不已。
我一面喘气,一面道:“这小水洼中的水到底有什么蹊跷?何以这虫子居然害怕至斯?”
李承汜道:“这恐怕也是你何姐姐的搭救之计。”
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仁轩恍然大悟道:“是了!咱们今天吃那饭的时候,曾经把剩菜残汁尽数倒进那小水洼里了,如今看来,那饭菜之中当是有驱虫之药,是以这些虫子不敢碰沾染了它们的水洼。”
我于是了然,彼此望一眼,李承汜叹道:“这位何婉心何姑娘当真是心计深沉,算得如此周密细致。”
我们回头看去,只见对面山崖之上,已经满满全是月王虫。整个山体被月光般的光点点缀着,好像神话中的玉殿仙山,在夜空之中发着耀眼的白芒,照亮了半个夜空。连天上的星星,此刻也失去了光华。
我叹一口气,指着那山道:“真好看。只是谁知道,这么好看的山上,爬满的却全是这样的令人可怖的虫子。”
仁轩道:“这月王虫当真是见也未见过,真是从地底穴居的远古异物啊。”
李承汜道:“看它们倒也并不有意伤人,只是都一味的向山顶爬去,不知是为什么。”
我看看他俩:“你们受了伤么?怎么样?”
他们彼此看一眼,仁轩摆手道:“我没什么大碍,只是蹭破了点皮。”
李承汜道:“我更没什么事了。”我奇怪的看他一眼,刚刚那虫子明明咬了他一口,他却说没什么事。想要看看他的伤势:“千万莫再中了什么毒!”
李承汜摇摇头,握住我的手,柔声道:“放心。我真的没事。”他定定瞧着我。我心中一动,还没说话。
却听见仁轩在旁边喊道:“看!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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