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原来听闻顾北星的事情，一家老小都已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就连病重的顾啸天，也让顾芷清扶着他，艰难的走了过来。
大概是近几日的难过，南宫怀柔看起来面容有些憔悴，虽身着水蓝色的华贵广袖流仙长裙，披着淡紫色火狐绒披风，依旧掩盖不住眉间的阴翳，微微蹙起的黛眉，倒是平添了几分柔弱之感，长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个髻，两旁随意的散落下来，倒也是“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便是如此随意的妆容，都有惊艳的意味。
一旁的顾芷清眉眼与南宫怀柔极为相似，长发拢起，干练地扎了个辫子，身着一身黑色貂绒貂皮束身装，足蹬一双虎皮流云履，虽是寒冬，却穿的极为轻便，眉间更是有一股桀骜不驯的英气，虽年岁尚轻，已然有着不弱的灵气修为。
反观顾芷清扶着的顾啸天，两鬓斑白，面容憔悴，虎目无神，眼角的皱纹层层堆叠起来，不时地咳嗽两声，脊背佝偻着。说不出的虚弱无比，正值壮年，却苍老的和顾烈差不多了，甚至顾烈看起来面色比他还要强一些。
“还望杜良小友莫怪，这些都是北星至亲之人，还望理解他们的心情。”顾烈说道。
“这是自然。”杜良淡淡道。
“杜良见过顾叔叔，见过嫂夫人，旁边这位应该就是芷清了吧。”杜良躬身行礼，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不卑不亢，谦逊有礼。
顾啸天嘴唇苍白，毫无一丝血色，艰难的微微张开“不必多礼咳咳咳”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爷爷，你少要说话，又不听清儿的，你再这样，清儿以后不理你了。”顾芷清嘴上嗔怪，却又用手轻轻拍着顾啸天的后背。
顾啸天嘴角苦笑着，双目中，满是宠溺。
“爹，你就少说两句，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南宫怀柔轻声说道。
“这位，便是杜良小兄弟了吧，我夫君的事，爷爷都和我说了。”南宫怀柔，语气平平，听不出悲喜，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顾大哥与我说起过大嫂，沙场征战半年余久，家中一切，他亦很挂念，只是人在营中，身不由己，顾大哥心中亦有愧疚。”杜良说道。
“所以顾大哥有很多话要和嫂子说，大嫂你只需将一缕魂念探入星魂晶中即可。”
南宫怀柔却并未将魂念探入星魂晶中。
只是淡淡道“不必。”
“我这样说话，他也是听得到的对吧。”
“嗯，只要我愿意。”杜良说道。
“好。”
“顾北星你且听着。”
“十八年前，万灵节前夕，王都比武，你一手长枪舞的雪花纷飞，一举夺得年轻一辈的武状元。”
“台下不知多少年轻姑娘为你叫好，就连心高气傲的七公主都对你神魂颠倒。”
“武长史夸你后生可畏，问你可想要什么官职，你年轻气盛挥了挥手，长枪背于身后，径直走到我身旁，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株蓝水鸢尾花，不知姑娘是否有空共进晚餐，共赏花灯”
“你记不记得那晚你与我说，自幼习武，曾只愿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现如今见了姑娘，却一心只想护姑娘周全，给姑娘喜乐安平的一生，再不想什么保家卫国了。”
“次年盛夏，青宁湖畔，你与我求婚之时，荷花满池，你与我说，若能抱得美人归，与姑娘共度余生，此生足矣，再不敢奢望其他了海誓山盟，言之凿凿，至今尤然在耳。”
“再后来，宁国楚国战争不停，你官至骠骑将军，刚怀上清儿，你就转身奔赴沙场，走时匆匆，只道了句，在家好生静养，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待夫君凯旋归来。”
“一年里，你一有空就回家看看，转身就再度匆忙奔赴沙场，一边是妻女，一边是楚国，累坏了你，我很心疼；一年里，我小腹微微隆起到怀胎八月不能起身，十月分娩之时，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又怨又不忍怨你，心中满是委屈。”
“你回来之时，清儿都满月了，你连战甲都来不及脱，又恐硌着清儿，双手捧着她，笑的像个孩子，清儿双目清澈地看着你，你说眼睛和你真像我心中委屈便散去了大半，既心疼你，又心疼自己。”
说到这里，南宫怀柔，再难平静，泪眼朦胧，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
“清儿三岁时，我教她端坐抚琴，伏案习字，看你舞枪，她停了琴，搁了笔，缠着你，说要习武，你问她为什么要习武，她说，要像爹爹一样做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是的，当时你已官至护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杆寒星点钢枪，在北关塞外战场上，杀出赫赫威名，百战灵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爹和爷爷都为你感到骄傲，我却担忧，每次离开时，你总是安慰我，你与我说，夫君我武艺高强，况且家中还有你和清儿等我呢，我去去就回，不会太久。我只是告诉你，不必挂念家中，早日回来。”
“曾何时，春雨绵绵，你为我撑伞；夏日炎热，你为我摇扇；秋风料峭，你为我添衣；冬雪皑皑，你为我暖手”
“可我问你，何时收手，你说等灭了宁国，天下太平时，这一过就是十余年，我再问你，你却只道，人在沙场，身不由己。”
“多年来，你顾国，我持家，你比我辛苦，你觉得我所说是怨言？”
“不是，从来都不是。”
“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不是什么大将军，也不是责怪你身在沙场，身不由己，我更害怕的，是你人在沙场，生死不由人。”
“我更希望你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顾北星，能给我喜乐安平的一生，而不是权倾天下的护国大将军，也不是人人歌颂你功德的百战灵王，我自私自利，自私自利到只想拥有你。”
“顾北星，你个骗子，负心汉。”南宫怀柔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今你我，阴阳相隔，还能再相见，已然万幸，还有转机，全是天佑，倘若没有贵人相助，恐你我今生，再无相见之日，若你有幸重生，仍旧执意做你的大将军，那你我今日，不见也罢，往后，你做你的大将军，我带着清儿，回南宫家，平平淡淡做个普通人，从此山水不相逢。”
“若你愿意退出沙场，诸多琐事，我南宫家定然鼎力相助，保证楚国不会为难顾家，从此我们一家人远离世俗，安平过一生，你还是我的北星哥，我还是你的柔儿，你自己选吧，选好了再告诉我。”
“爹爹，爷爷，对不住了。”
南宫怀柔一席话，说的众人皆惊，惊的众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顾家世代为将，她今日却想顾家远离官场，说不出的胆大。
一时间顾烈和顾啸天，却也没有阻止。
顾烈挥了挥手“罢了，老朽年岁已高，全听你们年轻人的，老朽为将几十载，时至今日也渐渐明了，王权富贵终究抵不过阖家欢乐，罢了罢了。”
片刻，杜良与南宫怀柔说“嫂嫂，顾大哥他想好了，他听你的，他有许多话想和你们说，把魂念探入星魂晶中吧。”
说罢，几人便将一缕魂念，探入星魂晶之中，星魂晶与杜良血脉相连，杜良却悄悄将魂念退了出来，这是顾北星他们一家人的事情，他理应回避。
他如何看不出，南宫怀柔这一出苦情戏，并非尽皆是苦情戏，意在让顾北星归隐罢了，却又不能说她好手段，只因她所言，句句属实，人这一生，终究是逃不过这一个情字。
只是，我那月儿妹妹，何时方能醒来。杜良烦闷的想到。如今凌月的魂念，仍旧毫无波动，真是奇怪的事情。
“少爷，你这位大嫂，可不简单啊。”杜渊在一旁捋着胡须说道。
杜良苦笑着摇了摇头。
星魂晶中，顾北星早已是泪流满面，沉声道“爹，爷爷，北星年轻气盛，总以为武艺高强，总觉得保家卫国是己任，刀山火海不在话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对得起楚国君主，对得起黎民百姓，到头来，却辜负了至亲之人，北星心中有愧，来日只愿陪柔儿c清儿，去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再不愿追名逐利，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还希望爹和爷爷能够成全。”
“星儿，爹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以前望子成龙，觉得你有出息，现在只想你能平安，你娘走的早，我就你一个儿子，我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不用过问我们的意思，你和怀柔，带着清儿好好生活便是，你爷爷也是这个意思。”顾啸天虚弱地说道。
一旁的顾烈点了点头。
“只是，顾家根在于此，顾家列祖列宗，生死都在这顾府之中，家不能搬，你与怀柔带着清儿，去哪都行，这顾府，我与啸天来打理，你们只需偶尔回家看看即可。”顾烈固执道。
到了他这般年岁，自然是把根看的极为重要的，叶落归根，这是亘古以来，不变的事情。
“可是，清儿要是走了，爷爷谁来照顾，曾爷爷年龄也大了。”顾芷清说道。
“爹，爷爷，我又不是真逼着北星哥走，只是希望他能不再在沙场上拼死拼活，若是能不做将军，在哪都能平安的生活，我只是害怕楚王他会为难顾家。”南宫怀柔解释道。
“这你倒是多虑了，到时只需告诉楚王，北星他修为大不如从前，再难胜任大将军一职，卸任即可，你要知道，这朝中千百官将，终有心乏之时，楚王万不会为难，这样才不会寒了人心，得人心者方得天下。”顾烈道。
“听爷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是到时候北星不在朝中为将，只怕这北关城中，沈家不会善罢甘休。”南宫怀柔说道。
“柔儿不必担心了，我顾家还不至于怕一个区区沈家，况且我兄弟杜良，可绝非等闲之辈，我重塑肉身之日还久，这些日子，家中琐事，还需爷爷来操劳，若是信得过，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与杜良说，当然，万不能亏待了人家。”顾北星说道。
“这是自然，时间不早了，别让人家等的久了。”南宫怀柔说道。
“哼，这次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等我。”顾北星道。
“谁要等你，哼。”南宫怀柔嗔怪，随即退出了星魂晶中。
“爹爹就没说想清儿，哼。”随即顾芷清也退出了星魂晶中。
顾烈和顾啸天嘲笑了顾北星一会之后，也随即离开了。
劫后余生的顾北星，见到亲人之后，方才懂得，这一生，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微不足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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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近几日的难过，南宫怀柔看起来面容有些憔悴，虽身着水蓝色的华贵广袖流仙长裙，披着淡紫色火狐绒披风，依旧掩盖不住眉间的阴翳，微微蹙起的黛眉，倒是平添了几分柔弱之感，长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个髻，两旁随意的散落下来，倒也是“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便是如此随意的妆容，都有惊艳的意味。
一旁的顾芷清眉眼与南宫怀柔极为相似，长发拢起，干练地扎了个辫子，身着一身黑色貂绒貂皮束身装，足蹬一双虎皮流云履，虽是寒冬，却穿的极为轻便，眉间更是有一股桀骜不驯的英气，虽年岁尚轻，已然有着不弱的灵气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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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怀柔却并未将魂念探入星魂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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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你顾国，我持家，你比我辛苦，你觉得我所说是怨言？”
“不是，从来都不是。”
“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不是什么大将军，也不是责怪你身在沙场，身不由己，我更害怕的，是你人在沙场，生死不由人。”
“我更希望你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顾北星，能给我喜乐安平的一生，而不是权倾天下的护国大将军，也不是人人歌颂你功德的百战灵王，我自私自利，自私自利到只想拥有你。”
“顾北星，你个骗子，负心汉。”南宫怀柔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今你我，阴阳相隔，还能再相见，已然万幸，还有转机，全是天佑，倘若没有贵人相助，恐你我今生，再无相见之日，若你有幸重生，仍旧执意做你的大将军，那你我今日，不见也罢，往后，你做你的大将军，我带着清儿，回南宫家，平平淡淡做个普通人，从此山水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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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爷爷，对不住了。”
南宫怀柔一席话，说的众人皆惊，惊的众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顾家世代为将，她今日却想顾家远离官场，说不出的胆大。
一时间顾烈和顾啸天，却也没有阻止。
顾烈挥了挥手“罢了，老朽年岁已高，全听你们年轻人的，老朽为将几十载，时至今日也渐渐明了，王权富贵终究抵不过阖家欢乐，罢了罢了。”
片刻，杜良与南宫怀柔说“嫂嫂，顾大哥他想好了，他听你的，他有许多话想和你们说，把魂念探入星魂晶中吧。”
说罢，几人便将一缕魂念，探入星魂晶之中，星魂晶与杜良血脉相连，杜良却悄悄将魂念退了出来，这是顾北星他们一家人的事情，他理应回避。
他如何看不出，南宫怀柔这一出苦情戏，并非尽皆是苦情戏，意在让顾北星归隐罢了，却又不能说她好手段，只因她所言，句句属实，人这一生，终究是逃不过这一个情字。
只是，我那月儿妹妹，何时方能醒来。杜良烦闷的想到。如今凌月的魂念，仍旧毫无波动，真是奇怪的事情。
“少爷，你这位大嫂，可不简单啊。”杜渊在一旁捋着胡须说道。
杜良苦笑着摇了摇头。
星魂晶中，顾北星早已是泪流满面，沉声道“爹，爷爷，北星年轻气盛，总以为武艺高强，总觉得保家卫国是己任，刀山火海不在话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对得起楚国君主，对得起黎民百姓，到头来，却辜负了至亲之人，北星心中有愧，来日只愿陪柔儿c清儿，去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再不愿追名逐利，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还希望爹和爷爷能够成全。”
“星儿，爹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以前望子成龙，觉得你有出息，现在只想你能平安，你娘走的早，我就你一个儿子，我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不用过问我们的意思，你和怀柔，带着清儿好好生活便是，你爷爷也是这个意思。”顾啸天虚弱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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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顾家根在于此，顾家列祖列宗，生死都在这顾府之中，家不能搬，你与怀柔带着清儿，去哪都行，这顾府，我与啸天来打理，你们只需偶尔回家看看即可。”顾烈固执道。
到了他这般年岁，自然是把根看的极为重要的，叶落归根，这是亘古以来，不变的事情。
“可是，清儿要是走了，爷爷谁来照顾，曾爷爷年龄也大了。”顾芷清说道。
“爹，爷爷，我又不是真逼着北星哥走，只是希望他能不再在沙场上拼死拼活，若是能不做将军，在哪都能平安的生活，我只是害怕楚王他会为难顾家。”南宫怀柔解释道。
“这你倒是多虑了，到时只需告诉楚王，北星他修为大不如从前，再难胜任大将军一职，卸任即可，你要知道，这朝中千百官将，终有心乏之时，楚王万不会为难，这样才不会寒了人心，得人心者方得天下。”顾烈道。
“听爷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是到时候北星不在朝中为将，只怕这北关城中，沈家不会善罢甘休。”南宫怀柔说道。
“柔儿不必担心了，我顾家还不至于怕一个区区沈家，况且我兄弟杜良，可绝非等闲之辈，我重塑肉身之日还久，这些日子，家中琐事，还需爷爷来操劳，若是信得过，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与杜良说，当然，万不能亏待了人家。”顾北星说道。
“这是自然，时间不早了，别让人家等的久了。”南宫怀柔说道。
“哼，这次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等我。”顾北星道。
“谁要等你，哼。”南宫怀柔嗔怪，随即退出了星魂晶中。
“爹爹就没说想清儿，哼。”随即顾芷清也退出了星魂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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