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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2)

  虽然同样没有服侍过人,但龙天运的手显然比柳寄悠灵活上百倍不止。在她怔愣之时,他已解开她上身的衣物,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紧张地低呼着,却无力反抗,也不能反抗:上次疼痛不堪的记忆袭上心头,微颤的她只能紧闭上双眸,怀着忍受的心态去承受即将来临的疼痛一这女人真是懂得如何让一个热血的男人失去兴致!

  龙天运好笑复好气地暂时停下动作,无奈地看着她苍白又恐惧的表情,原本接下来就想一把将她拉上床,好好地疼爱一番,以纾解这阵子莫名在心底累积到己经无法忽视的对她的渴望,可她这副像是在忍受酷刑的模样,让他一时无法不管不顾地任性而为。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他的床上露出这样恐惧的神色,她们莫不是含羞带怯地任他为所欲为,承受他带给她们的欢愉,恨不得就此在他的怀中,被他牢牢抱着永远不要放开。

  可这个女人怎么就成了例外?她这神态,教龙天运再怎么想自欺欺人都无法将之解读成欲迎还拒,她是真的很抗拒、很害怕:他向来手到擒来的撩情手段,用在她身上,完全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是人世间最尊贵的男人,就算不拿身分说事,仅凭着他的年轻与俊美,哪个美人拿不下来?如果连他这样站在男性顶端的人她都看不上,那她还能看上谁?天上的神仙吗?

  “你在怕什么?”他将她拉坐在腿上,双手搂着她,语气从动情的灼热转为清醒的沉稳。情场老手的他,知道该怎么应对各种情绪的女子,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到最好。

  当他停下唇与双手对她身体的撩拨时,柳寄悠惊惶的心才稍稍被安抚下来,方敢缓缓张开眼,带着点怯意地迎上他目光。帝王的问话是不能不答的,她自是很快寻了个答案给他:“……我怕痛。”

  听到她这么说,龙天运不免想起那夜他占有她时,她泪流不止的情景,心中有着些微的室闷感,弄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此刻也没心情去想清楚,只依着本能,以怜惜的口吻在她耳边道:“别怕,第二次就不会痛了。”

  她讶异他语气中的轻怜疼惜,这种温柔体贴,比起强悍蛮占的霸气更令人心颤不已。霸气男人攻占的是女人的身体,温柔男人掠夺的是女人的芳心,且后者显然更易让人万劫不复。

  眼下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好时机,龙天运也并不想在此时领教她的伶牙俐齿、去探索她特立独行的思想领域、或两人来个旗鼓相当的斗智什么的一一男人对女人谈论星星月亮以及人生时,不过是一种求偶的花招:而,当他们千方百计求来的偶,正柔顺地被推倒,一副任君采撷模样时,谁还会杀风景地在此刻想着星星月亮和人生?傻子也不会这么干!能动手的时候,没有男人会想动脑。再说了,对女人动脑,不就是为了可以动_龙天运是个男人,而柳寄悠是他这些时日亟欲动手的女人,既然如今可以动手为所欲为了,就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说话上。

  现在是深夜,此处是他的房间他的床,而她是他的人,今晚专职侍候他的人。当然,更衣这种高难度的工作,在确定她果然不适任之后,龙天运也不强求了,自己动手撕扯也是能顺利让身体脱离衣物的困缚。免除了更衣的劳役,剩下必须做的,便是侍寝了:当然,在侍寝一事上,不管她有多笨手笨脚,他都不会嫌弃的。

  既是该上床安置的时刻,就别虚耗光阴在不应该的地方,所以龙天运将人带上床,在她躺平在床上时,忍不住朝着她雪白的颈项曝了一口,惹得她低喘不休,就听她声音碎得几不成句:“皇上……那热水要凉了,您得……洗脸还有……洗脚……”

  他微笑。

  “那些都可以等等,终究会用得着的,就搁在那儿没跑呢,不急于此刻。”

  “皇上……”柳寄悠做着徒劳的挣扎,就算心中知道他不会放过她,但她就是不想轻易屈服。“您不应该这样的……我只是个平庸至极的女子罢了……”

  “是的,你确实相貌平庸。”他同意地附和完,双唇如恶狼般在她脸上各处烙下痕迹,像在宣示自己的领地所有权。“所以,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不是吗?”

  “啊?什、什么?”柳寄悠被他亲吻得迷迷糊糊,甚至不确定他说的话,是不是就是自己听到的那样,不然怎么会那么难以理解呢?

  “听不清,嗯?”带着浓浓鼻音询问着她在发问什么,看着这个向来冷静自持的女人在他的撩拨下惊慌失措、神魂不守,真是一种无上的快意。他不错眼地一直看着她的脸,关注着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当然,双手也没闲着,两人身上的衣物,很快变成床下混叠一气的破布。

  “皇上您方才……说了什么?”她双手很自然地撑在他胸膛上,想将他推拒开些,但最后不仅没法推拒开,不知为何竟变成环着他颈项的姿势,像是敞开了自己,任他采撷似。

  “不必在乎朕说了什么,你只要用心感受朕在对你做什么即可……”他低笑,魅惑的声音在她左耳边喃喃,惹得她满身火热潮红,像是一只煮熟的虾,正待他吞吃入腹……

  “皇上……”

  “嘘,这张小嘴朕很喜欢,但此时它不该说出无用的言语……”她的小嘴,此时更好的用途在于……跟他相濡以沬,跟他唇舌交缠。

  抬手挥下床帐,横陈在床铺上的玉体此刻已尽数裸/露,龙天运又完成了一波对她小嘴的肆虐之后,强力克制了就此黏着她唇不放的念头,以肘撑住上身,不让自己压着她,同时也可以好好地、仔细地看她。

  这个不美的女人,却是如此耐看:说不上哪个地方有特别之处,但平凡无奇的五官组合在这张脸上,怎么就那么顺他的眼呢?怎么就那么令他想要一看再看呢?

  原来,能合他眼缘的相貌,也是可以与美丑无关的。

  他还是不喜欢美人以外的女人,但柳寄悠偏就是有本事让自己成为那例外,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他不仅很能接受她的容貌,甚至对她的身体也迫不及待起来。

  然后,他灼烫而强健的躯体轻轻压住了她,犹如蓄意的征服、存心的掠取,他掀起狂风暴雨,将她摆弄成汪洋里的一叶孤舟,除了随他晃荡、任由肆虐之外,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

  曾有过的不好记忆在今夜一一被洗刷而去,被认定为不愉悦的肌肤相亲,竟变成舒畅而激烈的感受,像浪潮般一波波将她抛高、掉落、抛高、掉落……

  从深沉的睡眠里挣扎着醒来,疲惫、些许浮肿的双眼让她无法顺利睁开,仅能撑出一道缝儿,看到的景物模模糊糊,且都是些不同颜色的色块晕染:努力眨了好一会之后,才终于慢慢恢复,能看清事物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侧躺着,颈下枕着一只男性手臂,背后贴着一具温热雄健的躯体一一还来不及惊跳起身,便想起身后的男人是谁、自己身在何处。悬得半高的心就此重重落下,抚着乱跳不已的心口,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去惊醒身后那个可能仍在沉睡的男人。

  她希望他仍在沉睡。这样的话,她就能有些许时间去想想昨夜,以及现在,接着思考这个皇帝为何会……

  这样对她的理由。

  可,他就在她身后,她无法思索。

  他的鼻息吹拂在她颈后,那块小小的肌肤被他暖暖的气息吹得发炸,炸到头皮发麻,麻得她想什么都想不成。

  他的气息浓浓地包围着她,让她就算想好好去想些别的什么,发炸的脑袋却不断浮现昨夜那激烈到癫狂的纠缠……

  太可怕了!那种感觉,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不敢相信自己会在他身下像一朵盛放的花,散发出最浓烈的香气,展现最妖艳的姿态!

  抚着胸口的手忍不住往上挪,掩住了热红的脸蛋,希望凉凉的手心能让她的热脸冷却些许,再不冷却下来,她的脸就要着火了。

  可,一点用也没有!随着记忆一点一滴翻涌,凉凉的手掌心逐渐被脸热给漫染,竟微微冒汗了。

  昨夜,她在他身下敞开自己,以为自己会因他的进犯而支离破碎:然而,事实却是,她觉得自己变得完整。这是他们的第二夜:他们的第一夜对她来说,痛苦大于一切,就算过程中曾有过些微的奇特欢愉,也被无尽的疼痛与屈辱感给湮没,让她不堪回首,不愿去回想。

  直到经历了昨夜,她才明确感受到从一个女孩变为一个女人,失去了贞洁,却获得了完整的心理转变……

  这很奇怪,但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此刻,对于男人与女人,她心里突然应生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感悟。男与女,就好像天与地、阴与阳’日与夜那样,明明是极端的差异,却遥相呼应,互为依托,终究相融。

  单一无法独存,融合终为正理。

  这样的感悟,简直吓坏了她!她前二十年的人生,一直深信着男人与女人永远分属不同世界,若不是为了繁衍的需要而缔结成姻,这两个性别,就该形成不同的国度,互不交通才对。

  但经过了昨夜,一切似乎都变了!

  她的外表看起来淡定平和,但性情却是离经叛道的,因此并不认为贞洁应当奉献给婚姻——既然她从来没想要嫁人,那么,她就没有为谁守商的念头:在遇到龙天运之前,她更是没想过这辈子会有与哪个男人同床共枕的一日。她在自个儿的世界里过得愉快自在,觉得这辈子不会与任何男人有所牵扯,独身一人过着快活的日子。有亲人纵着,不缺钱,也没人拘束,天大地大,哪儿去不得?加上容貌平凡,出门在外不怕招人觊觎,安全得很……

  可谁教她就是遇见他了呢!

  谁教他偏偏是皇帝的身分呢!

  于是,不管她愿不愿意,但凡他要,她就得给。

  其实她也无需觉得委屈,因为全天下的人,不分男女,在他面前都得屈膝。她不仅不该有丝毫委屈的情绪,甚至应备感荣幸才对。这个睡在她身边的男人,可是个皇帝呢!且还是个容貌俊美不凡的皇帝。

  任谁都会觉得他临幸了她,是他吃了大亏,是吧?

  是人都会有爱美之心。对于美人,柳寄悠也是爱看的,不过她从来没想过要去拥有,更遑论亲近了。

  有生之年,能与一名绝色美男亲近到这般,怎么想都是值得了吧?

  所以说,就算她原先不愿与他同床共枕,但既然同床共枕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她就该想着自己是占了大便宜,是吧?

  唉……都已经这样了,意难平又如何?满心不忿又如何?她连挠他一下都不敢,满肚子的怨气,只好和血吞了。谁教,他是个皇帝呢!

  不过……他是真的很俊俏啊!

  柳寄悠悄无声息地缓缓起身,确定他仍睡得深沉,一时不会醒来后,才敢坐在床沿上,侧着脸仔细看他。

  全天下的女人大抵都希望能嫁给这么英俊的男人吧?只是,太好的条件,又多么容易使女人心碎!俊男美人总是有无数人为之倾心,但条件好自然就挑剔,最后收用的真心定是不多,绝大多数都被弃置,任其碎了一地。

  而她,倘若因为承宠了几日,便轻易将一颗芳心交付,可以想见,那碎一地的芳心里,定然有她的一份。

  还好,她不是那种给了身子就给了心的女人。

  还好,她不会,绝对不会,爱上他。

  就算……昨夜那滋味其实还不错……嗯,事实上是,非常不错。

  这男人果真是个花丛老手,想必是历尽千帆之后练就出的吧?

  屋里没有放置更漏,她无法判断此时大概的时辰,但从向东微敞的窗缝望出去,依稀看到了一丝丝灰白,可以想见应是将要天明。想必再过一会儿,内侍就要来唤醒皇帝了,她最好识趣地离开。要知道,能与皇帝共枕一整夜的殊荣,只正宫皇后能有:而皇帝的元配刚熬到当上皇后便不幸仙逝,之后,后宫正位虚悬,每个女人都想得到那个位置,但至今谁也没能获得。所以可以说,从龙天运登基以来,就没有哪个宫妃能整夜睡在龙床上,再怎么宠幸一个女人,天亮之前都得送走。柳寄悠可不敢当那个例外的人,当然,也不愿自己是个例。

  她起身,为了不发出声音,赤足走在地毯上,试图在满地的碎布里找到一块勉强能够蔽体的衣服,可惜没找着,只一件被撕裂了两管袖子的中衣尚可遮掩一下,因没有其它的选择,只好暂时披上。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完全无法见人啊!于是有些犹豫地将目光移向放置皇帝换洗衣物的一只箱笼,却不敢有所冒犯:可满屋子就只有那儿有完整的衣服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发然着呢,门外突然传来极轻的低唤声——

  “姑娘可是醒了?”女声音量恰恰控制在柳寄悠能听到、而不会吵到床上还睡着的人。

  “……嗯。”柳寄悠想了一下,隐约记起这声音是龙天运身边除了江喜之外,最得用的大宫女:这个宫女向来低调,不轻易在人前出现,管理着皇帝贴身的物品。

  “奴婢准备了些许衣物,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容奴婢进去为姑娘梳洗着装?”

  “好的,快请进来。”柳寄悠眼暗二卖,连忙低声应道。

  才刚说完,便见着门板被轻缓力道推开,不发出丁点声响,然后是一名年约二十五岁上下、作宫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

  虽然进宫的时日不久,见到的人也不多,但到底是在储秀宫上过学的:初人储秀宫,第一重要的当然就是学习宫廷礼仪,其中一课就是要学会从服色去看一个人的品级,区分出尊卑以及应行的礼节。

  完全不意外的,这位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身上的服色是宫女里虽然不是最高等级,却是最超然的等级一一从三品的御前尚义:也就是皇帝的心腹贴身宫女。虽然比从二品的掌事总管还低了两级,但许多时候,御前尚义的权力要比掌事总管的大。

  “这位姑姑——”

  “不敢当姑娘的称呼,奴婢成惠。”简单介绍完自己,便自然地将柳寄悠引到房间后头的净房,那儿早已备好热水与衣饰,有四名宫女垂手立于墙边随时等候召唤。也没多说什么,为柳寄悠取下身上那件破衣,扶着她跨进滴了香露的浴汤里,像是完全没看到她身上红红紫紫的暧昧痕迹,目光平静而恭谨。

  能成为天子近旁服侍的人,都不会是简单人物:就算是服侍人,也是万般妥贴,不会让人觉得尴尬无措。

  柳寄悠心中佩服不己。有对比才看得出差异,所以她就不明白了,昨夜龙天运为什么就是不让这些人侍候,偏偏要她来,最后她甚至连颗扣子都解不了,结果就是两人身上的衣物成了满地的碎布。

  如果这是一种情趣的话,柳寄悠真觉得这个皇帝真是口味奇特……

  甩了甩头,柳寄悠在心底自嘲地想着:如今自己这般茫然不知未来的境地,怎还有闲心去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叹了口气,默默专心沐浴起来,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算一步,把一切心思暂且搁置,静待……那个男人怎么对待她吧!

  但愿,他对她的兴趣不会太久……

  不会久到……将她的一颗心终于给撩动的那一天。

  但愿。

  距离皇帝暂寝居室最外头的门厅里,安静伫立着两个人。

  此二人自然是大太监江喜与禁军统领燕奔,他们正各自无声地忙着自己的事情:燕奔拿着一张舆图计量着南巡的路程,以及专注沿路的安全维护是否尚需补强,务使皇帝的每一站行程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江喜则是在检查皇帝的早膳。方才三个试毒太监已经将桌上所有菜肴都一一试过了,可以确定完全没有问题。那么,眼下必须做的,就是让这些膳食维持在一定的热度,不管皇帝哪时起身,只要他老人家叫了传膳,所有人房的菜都必须是热呼呼的。

  所以垫在每一道菜下方的滚烫热水是一盆换过一盆,如今已是换上第四盆了:难得皇帝晏起,也没人敢叫他起身,于是只好努力侍弄好这些膳食了。江喜一只手正探着菜底热水的温度,想着要不要让人再换上第五盆水来,这时,内室传来皇帝低沉的唤声:“来人……”声音很轻,像是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呢喃,但江喜就是有办法听到,他立马快步而无声地走进内室,朝着龙床上的龙天运恭声道:“皇上要起了吗?”

  “嗯。”龙天运双眼半睁,一只手朝床里探,却探了个空。“她呢?”江喜立即回应道:“回皇上,柳姑娘应是让成尚义给领到净房沐浴了。”

  龙天运闻言,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些许水声:从床上起身,江喜立将早就披在手臂上的一件浴衣为他套穿上。他当然清楚皇帝的习惯一每次临幸了妃嫔之后,必定沐浴:还有,每日清晨醒来,也定然要泡过热汤浴才会精神饱足。因为皇帝接着就要沐浴,所以无需为他着正装,披上一件浴衣即可。

  “皇上请随奴才来。”江喜将龙天运引向专为皇帝准备好的净房一就在柳寄悠的隔壁。

  在路经柳寄悠所在的净房时,龙天运停下脚步,一手撩开纱帘,引来柳寄悠惊吓的低呼一一“皇上!”

  “参见皇上。”几名训练有素的宫女倒是淡定地恭声参拜,不管她们此刻手边正在忙什么,皆是面朝皇帝,行了个标准而优雅的福身礼。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还缩在浴桶里、并且恨不得把自己完全淹没的柳寄悠,就显得狼狈及尴尬了一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里,就她一个衣衫不整……不,不对,她这不叫衣衫不整,真正衣衫不整的人是龙天运,而她,正确来说,是……一丝不挂!

  她这辈子还不曾这样尴尬过,觉得实在没脸见人,恨不得此刻就让水给淹死算了!

  龙天运见她脸上青青白白地变化着,不由得低笑出声,缓缓朝她走去,就站在浴桶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浴桶里的香汤非常清澈,但飘浮在水面上的月季花瓣遮去了龙天运的眼福,教他无法看清她浸在水里的曼妙香躯:他伸手拨了拨水花,拈了一片花瓣放到鼻尖嗅闻,漫不经心道:“都出去。”

  才说完,净房里所有侍候的人全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江喜则守在净房门口,对两名太监比着手势,让他们将前厅的早膳都撤了重新做:他猜测,皇帝约莫会在净房里消遣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才会出来……

  他猜对了。

  皇帝对柳寄悠的兴致正浓,一夜欢情彷佛在入睡那一刻已然餍足,但此刻在净房见着她,便又扬起了新的兴致,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她,更想好好看看她的每一种面貌。尤其此刻一丝不挂沐浴着香汤的她,身上有着他昨夜烙下的痕迹,昭示着这是个彻底属于他的女人。

  这个念头闪过心头,让龙天运心情大好:而她局促不安、手足无措的可怜样则迥异于平常:什么淡定的面貌、骄傲的风骨、伶俐的口舌等等都不复见。此时泡在水里的她,就像是一只最骄傲的凤凰突然从梧桐架掉落,跌成了落汤鸡,所有华丽张扬的外在只剩蔫蔫的颓丧样。

  虽然极力忍住,但还是笑了出来。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皇帝,柳寄悠怀疑自己会不会暴跳起来朝他可恶的笑脸轰去一拳。笑什么笑?!她不过是在沐浴而已,哪儿好笑了?

  “很荣幸小女子狼狈的模样能博君一笑。”忍了好一会,终究还是说出了这样带着些许火气的话。

  “确实是你的荣幸。聪慧如你,果真善解人意。”

  龙天运好心情地不追究她几乎是无礼的行为,直接将她的话就从字眼上去理解,不理会那隐含的嘲讽。接着,他双手撑在浴桶边缘,俯身欺近她,两人的脸靠得极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芳香,近到她能从他松垮的衣襟口看见他雄健的胸膛……甚至、甚至看到了那片胸膛上的几道红色抓痕!

  耳朵轰然一声,她脸蛋完全控制不住地烧红起来,双眼再也不敢与他对视,慌忙地低垂下来,都不知道眼该朝哪看!

  见她迅速脸红的模样,龙天运很自得地笑问:“看到了什么让你如此慌张?”

  她不肯开口回应,恨不得把脸也埋进水里。

  龙天运还不至于对她逼迫太过,身为一个善于调情的男人,当然看得出来她此刻的尴尬是来自面对他时的惊慌,不知道该怎么放置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尤其是,当她未着寸缕,而他也不过套着一件浴衣时,如何能维持正经平淡的模样交谈?

  她没有这样的经验,更是作梦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与一个男人以这样的姿态相对!

  任她自认性情冷静淹然、性格不拘世俗、跳脱不受礼法制约,却从来没有想过是否在赤袒的状态下,依然能冷静地与一个男人斗智斗勇谈天说地!原来她只是思想跳脱,不是行为豪放。所以注定了此刻不管他做了什么,她只能节节败退,只想埋进水里把自己淹没!

  同样是衣冠不整,男人偏就是不会感到羞耻,女人却无法做到坦然。这一刻,柳寄悠认同了女性天生在某些方面注定是弱势,谁教她们女人的脸皮没有男人厚。

  “你!你做什么!?”本来低着头,一边在心中腹诽龙天运的柳寄悠,突然被他的动作给吓得差点跳出浴桶!

  他他他!他怎么脱下浴衣了?!他怎么跨进浴桶里来了?!

  “这浴桶挺宽敞,够你我二人用呢。”原本注满热水的浴桶因为多了他的加入,致使香汤满溢而出。浴桶确实非常宽敞,但多了一个人,定然局促许多,所以退无可退的柳寄悠,不管怎么躲,虽然双手抵住他胸膛,整个身子却早落入他的怀抱。

  这!这实在太过分了!

  “皇上!您这、这样不行的!”柳寄悠气急败坏,冒火的脑袋里只想着要摆脱他这种不良行为,完全忘了对帝王至尊的恐惧。

  “为何不行?不过是沐浴。”龙天运本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荒唐,但看她这般惊惶的模样,突然觉得这样做感觉还不错。闺房之乐嘛,既不对外宣扬,也没言官盯着,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吧?

  “这哪是沐浴!这是、这是白日宣淫!”她以极严厉的口吻道。

  “白日宣淫?”龙天运浓眉微扬,略微高声地问外头:“外头什么时辰了?朝日升起了吗?”

  外头的江喜很快回报:“回陛下,此时乃卯初二刻,朝日尚未升起。”

  “瞧,不是白日宣淫。”龙天运笑得一脸无赖样。

  这人哪里有皇帝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无赖!柳寄悠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

  当然,她不清楚,所谓的闺房之乐是个什么样子,她只是觉得如果皇帝是人民仰望的天、至高至圣的存在,那么,此时,天塌了……

  “您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她喃喃低语,一脸的恍惚。

  龙天运额头抵着她的,并不回答她的疑惑,只道:“你这模样,令朕今日有了很好的感悟。”

  “嗯?”她仍然回不了神,只呆呆地看着他一一她整个人被他抱得紧紧的,想低头也无法,除非躲进他胸膛里:但她不想,于是只好抬头看他。虽然她并不清楚与他四目相对有没有比缩在他怀里更有自尊一点,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朕知道了,男人要对付如你这样口舌伶俐的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他邪笑,鼻尖磨蹭她耳畔。

  “啊?”她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只感觉到他的怀抱比热水还烫人,只发现自己更热更昏了,耳朵轰轰轰地乱响,因而他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清。

  “做出一切令你难以想像的事,让你发,你便只能任我为所欲为了……”

  低沉的笑语,在封住她檀口时,那声音也同时震动了她心口,让她一颗惶惶然的心为之紧缩、为之颤抖,然后在极热之中,泛出一圈又一圈的冰凉。

  像是,在预言着某种即将到来的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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