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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9.第 69 章

  叫斜飞的细雨湿了大半身衣裳的夏锦城, 头上顶着阿福撑着的、欲盖弥彰的遮雨伞,满怀心事的朝光华殿走去。

  他内心既忐忑又纠结,他不知道该如何同花玉开这个口, 可是又不得不去试一试。

  原想着她如果歇下了就不说了, 可光华殿的宫灯还亮着, 他叹了口气, 硬着头皮去了。

  花玉换了身寝衣,仔仔细细的洗了脸, 因为刚刚一鼓作气同夏锦城揭穿了云念鱼的真面目,此刻正内心澎湃,如果不是对这个女人的怨念过重, 她是万万不会愿意同夏锦城的政事、女人扯上丝毫关系的, 正如这康王府的后院, 无论其他侍妾怎么闹怎么吵, 只要不闹出她的底线,她更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安度日就好。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互相撞见的时候,不免尴尬。

  花玉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菊花茶, 正坐在平日里她嫌弃的、不肯同夏锦城一起坐的葡萄架下面,似乎品雨和品茶一起才更相配。夏锦城立在葡萄架不远处, 想了想, 他接过阿福的伞, 道:“你先下去吧。”

  “锦城。”花玉放下瓷杯站了起来。

  夏锦城撑着伞走到她的边上, 将伞举在她的头顶, 道:“还没睡?”

  花玉“嗯”了一声,听夏锦城说坐下,她便随着他一起坐了下来,“心里烦闷,就泡点茶喝——”她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让小眉去厨房做了点小甜饼,你要不要一起用些?”

  夏锦城点了点头,“好。”他看着花玉面前冒着水雾的茶,粉色的宫灯下袅袅如纱,他道:“这茶不错,也给我上一杯吧。”

  才刚刚把康王爷的白月光给狠狠地撕了,花玉本以为他会有很久不会来见她以免“触景生情”,没想到只消一会儿,他就同她又坐在了一起,现在的她不仅觉得尴尬,而且有些不自在。

  葡萄架才搭好不久,移植过来的葡萄藤一时没能适应沃土,长得又瘦又小,实在是遮不住雨。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夏锦城道:“阿玉,我们进屋吧。”

  花玉没有拒绝:“也好。”她伸手想结果伞,却摸到他湿了半身的衣裳,“你身上怎么会湿的这么厉害?”

  夏锦城:“哦,站在院子里看了会雨。”

  花玉知道他心里烦闷,只叹了口气,道:“快进去换身衣裳吧,再受凉就不好了。”上次他发热当真把她吓了个半死。

  两个人略有些别扭的一块进了卧房,因为胸闷,两个人的衣裳都是半湿的,花玉催促夏锦城快些进温泉里泡着以免着凉。

  花玉没有同夏锦城多言,自己找了条毛巾进屋子里擦擦头发,各自在自己的地方独享安静。

  小眉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两小碟子点心,全是按着王妃的口味,做成了甜的,她从厨房里出来,并不知道王爷也在,见王妃松散开头发,便放下托盘,上前帮王妃更衣 。

  “王妃——”小眉见王妃脸上一点儿高兴的模样也没有,不由得替自家王爷说了几句话:“王爷其实很喜欢您的。”

  花玉换了寝衣,也叹了口气:“总归——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提了。”她补充道:“你去多沏一杯茶来。”

  小眉听了喜笑颜开:“王妃,那今晚?”

  花玉想了想,夏锦城现在就在光华殿,他来肯定要说什么,不如——自己去别的地方。

  “小眉,走,我今晚跟你睡。”

  小眉:“王妃,你饶了我吧。”上次王妃跟她一起睡,王爷的眼神里的刀子没射出来戳死她已经是运气好了。

  花玉觉得解释太浪费时间了,于是赶忙在夏锦城洗完出来之前,催促小眉道:“我跟你一起去泡茶,你那个茶——我有秘方,你不会泡的。”

  小眉:“??”

  花玉也不说了,拉着小眉道:“快走吧,快点。”

  待出了门,她对小眉说道:“你去叫个人进来服侍王爷更衣,他在里头沐浴呢。”

  小眉:“王爷在里面啊?”

  花玉提着衣摆,“你快去吧。”说罢,赶忙走了。

  小眉站在卧室门口,望着王妃飞快的走了,一身白色的寝衣似乎融进了烟雨里,她叹了口气,一转身,竟然看见自家王爷还穿着那身半湿的锦服,原本英挺的剑眉似乎叫烟雨蒙上一层水雾,狭长的凤眼微微下垂,两瓣极好看的薄唇失去生气一半,细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王王爷。”小眉有些心疼的劝道:“您赶紧换身衣裳吧,万一着凉了,王妃该心疼了。”

  康王爷的眼中似乎有融化的冰雪,从前那位坐怀不乱英气逼人的男子,在名为求而不得的深情里,有了他自己无法察觉的感情。

  “王妃既然已经开口了。”康王爷抿着唇,眼中似有微光闪过:“你快些去吧,她晚上嫌热会打被子,你多照看一下。”

  小眉抿着唇:“是。”

  “不用叫人来了,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他神情落寞的关上了门,隔绝了屋外的烟雨。

  夏锦城知道花玉有心躲着他,即便自己有千言万语,就目前的状态,他也无法当着她的面说出口,夜里辗转反侧,一早便留了一封信件要小眉亲手交给花玉,还嘱咐一定要看着王妃先用早膳,不必等他。

  他满腹心事,踏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早朝的形式如往常一样,只是今日多了从南疆传来的消息,竟是南疆又一次要求联姻,并且已经派了使臣前往,要给大周的皇帝贺寿。

  在这件事上,夏锦城是主战的一方,适婚的嫡亲公主只有翎煦公主,可她今年才十六岁,正当妙龄,虽生母莲贵人与淑妃并不交好,甚至是站在孟贵妃一方,可夏锦城心疼幼妹,更愤怒南疆的无耻与和亲派的无能。

  “大周国力强盛,和亲只会叫南蛮部族气焰更盛,不利于我朝威严外建!望父皇三思。”

  太子和旭王却是认为用女子可以解决的问题,出兵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太子的长篇大论必然是有旭王做的草稿,只可惜,他太过狂妄,竟然毫不在意血脉亲情。

  “况且,翎煦是大周的公主,儿臣认为,一个公主就该有自己的觉悟,正如儿臣一般,生来就该为父皇分忧。”他得意的很,这件事上,皇后和孟贵妃是探过皇帝口风的,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也没有任何旨意下来,可莲贵人近来得的赏赐不少,想来也是八九不离十。

  “南疆大王哈尔赤虽年纪大了些,却老当益壮,可是翎煦嫁过去,带去的是大周的荣耀与福泽。”

  他这番“公主的觉悟”“老当益壮”“分忧”这些词,算是每一个字都刺进了皇帝的心脏,谁不知道南疆的哈尔赤已经七十四岁,而大周的皇帝今年才六十岁,这才是真正的老当益壮。

  后宫诡谲多变,皇帝的心在谁身上,又会听了谁了哭泣,在哪个宫里拜了神佛,这都无从得知,只言片语里拼凑出来的真相全是假象。

  皇帝老年得女,可惜莲贵人出身低微,本到答应就止,得了青睐才封为贵人,有了封号,这后头的理由千千万万,即便浸淫后宫多年的掌权者也未必能完全掌握皇帝的心思。

  原本主和有很多理由,光是为苍生、为父皇挣一个爱国的好名声就是一条极好的说辞,可他非要把皇帝心里的忌讳一个劲的都挑出来,这让一个六十岁天天吃丹药就为长生的帝王气极反笑,人家一个七老八十的都老当益壮了,他倒成了老糊涂,需要太子为他分忧了。

  夏知慎这下是完全撞倒了枪口上还不自知。

  夏锦城略有一丝同情的看向太子,随后低着头等待皇帝的回答。

  这件事没有定论,南疆的使臣必然会来,而且已经在出发的路上了。

  随后陈将军提出皇帝六十大寿在即,为保皇城安全,要求增兵,皇帝一反常态的没有考虑,而是直接答应了,夏锦城对此事没有一丝疑虑,他并不担心在陈将军手下这些人会跟着夏知慎造反逼宫,反而在想这是不是为了出征南疆做的准备。

  既然提到了增兵,必然同军饷一起被拿到了台面上,谢景行心心念念的盐矿便是其中的一个大头。

  言语中的争夺冒起了硝烟,最后并不意外,同上一世一样,夏锦城拿到了盐矿的开采和发行权。

  谢景行对盐矿的渴望已经是望眼欲穿了,他一张嗅到铜臭的贪婪嘴脸叫他表现的栩栩如生,如果不是在朝堂上有规矩压制着,他已经能把口水滴到康王爷的朝服上了。

  他毫不在乎的接收了来自康王爷的鄙视,太子的嘲讽,还有旭王看不穿眼神的似笑非笑。

  于是,一下早朝,见钱眼开的谢王爷哪还管自己跟太子旭王是一伙的,黏糊糊的贴着康王爷,扒都扒不下来!

  在接收了康王爷丝毫不加掩饰的嫌弃之后,他望着对方毫不留恋的身影,只觉得他有浑身都冒着金光,背影都无比的高大,整个人就是一个行走的黄金,一整块的那种。

  “人已经走了。”旭王似笑非笑的站到他身侧:“怎么,谁有银子你就是谁的狗?”

  谢王爷听了这番侮辱的话不怒反笑,“小王可不是狗,小王是个有钱——”说着,他用胳膊肘轻轻便旭王一撞:“三哥,你看他,像不像块金子,会走的那种?”

  旭王目光死死地盯在已经离开的方向:“是又怎么样,你能弄过来?”

  谢景行扬起嘴角,他本就生的妖媚,这时候连路过的、抱着一只雪白贡猫的宫女都飞霞入面。

  “能不能,看女人。”

  旭王听了这话,眉心微皱:“你什么意思?”

  谢景行并不隐瞒:“对付男人小王不在行,可是女人,没有哪个能逃得出小王的手掌心。”

  他说着,便面前的宫女走去,在她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不敢见他的时候,他抱起她怀里两个巴掌大的、圆头圆脑又带着怯生生绿色瞳仁的贡猫,“真是可爱,送给小王吧。”

  宫女红着脸:“这是翎煦公主说”

  谢景行单手挑起宫女的下巴,唇边的玩味一丝不少,他截了她的话头:“可是,小王要去康王府一趟,总不能两手空空。”

  宫女的脸烫的能滴出水来:“好,奴婢”

  旭王负手走过来:“谢王爷对女人果然好手段。”

  谢景行松了手,觉得没意思:“你下去吧。”

  他双手抱着怀里望见旭王忽然躁动龇牙咧嘴的小猫儿,在它压着嗓音阴阳怪调又奶里奶气的怒哼声中,道:“康王爷跟你可不一样,他重情义,可惜看重的女人又被自己的王妃拿住了把柄,你说说,我要是哄成了康王妃,得到这个把柄,能不能从他那里分一杯羹?”

  旭王脸上挂上了一如既往的和善笑意,原本对谢景行调查云念鱼的疑虑叫他的纨绔打消了大半。

  “如此,谢兄可要抓紧了,这可是块肥肉,多少眼睛盯着呢。”

  谢景行溜了一眼身侧阴沉的眼睛,不由得笑道:“官盐是块肥肉,哪怕是金子银子煤矿,哪个不是能溜出大油田的,可这肉能榨出多少油来,还得看我谢景行,谢家这些年生意上的走动,黑白两道都是通吃的,我混世小魔王的名头可不是虚名,没有我,这肉肥不了。”他一双水墨勾勒一般的眼睛带了狐狸的狡猾,又带了老虎的自信,“可若是有我在,这肉,我想让它有多少油就有多少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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