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人选
秦帝国都城盘踞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故称——咸阳。
统一六国后,秦王嬴政便开始大兴土木,对咸阳城进行大刀阔斧的扩建。除了仿制各国宫殿外,还把全国各地的豪富强行迁入咸阳。
如今的咸阳城屋宇鳞次栉比,街道车水马龙。茶坊c酒肆c脚店c肉铺c庙宇c公廨等等到处是人声鼎沸的景象——气势越发浩大。
这两日,城内的气氛比往日多了些戾气,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兆头。渭河畔停靠了几艘罕见的楼船。古城内外的官兵明显增多,街边巡逻的兵卫一见孩童就详尽盘查。咸阳各个城门关卡,对孩童是严出松进。
“咚咚,咚——” 天刚蒙蒙亮,一连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就从咸阳西郊的一间石屋内响起,撕碎了拂晓的寂静。30多岁的铁匠周茂才一大早,又在自家铁铺棚里敲敲打打忙活生计了。
周茂才属于秦国早年引进的工匠。秦国地处西部边陲,与中原各国少有来往,手工业一直是秦国的弱项。为此,吕相推行了不少奖励措施吸引各国工匠。周茂才只花费少许银两就购得了一处宅地,结束了居无定所的生活,就此在咸阳落下根。
周茂才在主屋前砌了一间石屋,把它做成打铁铺,搞了一个前店后屋的经营模式。
今天,他没像往常一样扯着喉咙叫大儿子周宇起床干活。“让他多睡下吧,这日子也不多了。” 周茂才暗自嘀咕着向外张望了一下,遂苦涩地摇了摇头。
一个人烧料c锻打c定型c淬火c回火还真有点忙不过来。忙活了一炷香的功夫,周荗才腰板一阵酸痛,放下手中榔头,捶了捶后背方觉舒适点。
“爹——,你怎么不叫我?“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声音刚落,门槛闪入一个清秀的男孩。看到周茂才劳累的身影,男孩忙快步上前操起铁夹往炉内添了些煤炭。
“嘿嘿,宇儿乖,你今天好好歇息下吧,爹等下给你说个事。”周荗才一脸慈祥地看向赶来帮活的男孩。
这大儿子一向体贴能干甚得其欢心,小孩子正是贪睡的年纪,周荗才今天没忍心叫醒他,他居然也没担搁多久就起来了。周茂才上下扫视一番周宇,望见其身上破烂的葛衣,脸色渐渐僵硬。
“孩他娘——,宇儿都要走了,咋不给他身好行头。” 周荗才放下手中的榔头,朝外喊了一声。
未闻回音。
“孩他娘,孩他娘听见没有——” 周荗才有些恼,涨红了脸又吼了一声。声音像放空般,不见回响。
“爹,怎么了,孩儿要到哪去?”周宇有些不解,平日里帮爹打下手,就没穿过一件整洁的衣服。今天爹爹显得比往日更为细致,突然重视自己的着装来,又说自己要走了。
“你去二娘房内看看,看二娘在搞什么?”周茂才没正面回答,透过窗棂向后屋张望。
周宇"哦"一声,撒开腿跑出了打铁棚。
“唉,这后娘就是没亲娘好,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当宝,苦了宇儿。"周荗才朝周宇瘦削的背影唉了口气,眼圈有些发红。
周宇的亲娘,生下周宇后就落下病根,不久撒手离世。周荗才一个大男人带个小孩多有不便,隔了两年他便续了弦。或许是风水旺阳,老婆黄赛凤进门不久接连生下两个儿子。
平日里,黄赛凤对自己的两个儿子知冷知热,对周宇并不待见但还不曾咒骂——毕竟周荗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周宇又乖巧懂事。
“爹,二娘说在忙,没听到。”周宇喘着气跑回来,小心翼翼道。
周荗才内心正自惆怅,又被周宇的回话堵了一下,顿了顿吁出一口郁气,压下心底那股无名火摆手道。
“算了,不管她了,宇儿——爹跟你说说吧。“周茂才搓了搓无奈地叹道,”昨天你送货的时候,来了官差,说是要召人去什么蓬莱求仙,你符合应征条件,晌午你到内史府邸去报个名吧。 ”
周茂才说完叹息一声。本来按律令6至16岁的童男童女,都符合入选条件,家里除了周宇还有黄赛凤7岁的大儿子周通符合条件。黄赛凤昨晚在他耳根吹了一晚的枕边风,怂恿周宇去应征说周通还小,如果铁铺没人帮手就让周通学着点做。黄赛凤平日里舍不得,叫唤周通干活现在为了要周宇去应征,倒卖起乖来了。
周荗才念及二娘在家里并不待见周宇,出外寻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如若不从到时官府下来查人,搞不好弄去修长城,那就九死一生了。思来想去周茂才觉得周宇年岁相对大些,出去终是放心点。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委屈周宇了。
“哦——爹,宇儿知道,皇榜上写着呢,现在咸阳城到处是这些告示。” 12岁的周宇并不惊诧,略微思索恍然道。
“宇儿是要东去蓬莱了?随那个徐福仙师?”
周宇几天前上街市买石料瞧见过皇榜,匆匆忙忙瞥了两眼。这两天在铁棚里忙乎,倒真忘了这事。
近来这个徐福在咸阳城,被人传得沸沸扬扬,俨然成了一位通神的人物。据称他跟张义c苏秦师属同门,是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因懂得延年益寿之道,他被秦王奉为仙师专门为其炼制丹药。这次徐福更是领命去三仙山谒见海外神仙,为秦王求取长生不老仙丹。
周荗才对寻仙求药之事一直嗤之以鼻。这也难怪他,为追求长生不老,几十年来,王族权贵一直遣人四处寻仙问药,却并没有哪个真正瞧见神仙。不过皇命难违,只盼周宇真能有这造化,想想儿子前程未卜,不禁一阵唏嘘。
“是啊——宇儿,你不会怪爹吧?爹也是不得已。”周荗才上前抚摸着周宇蓬乱的小脑袋。
“不会啦,爹,这是大秦律令没办法,宇儿倒也想出去长长见识。”周宇抬头笑眯眯地望向周荗才,“万一求得仙道,到时也能光宗耀祖了。”
周荗才看周宇神情自若还会开解自己,放下心来:“你等爹忙完手上这活,再上街帮你置身好衣裳。要是等你二娘,不知要猴年马月。”说罢便转身抡起榔头,咚咚地敲打起来。
周宇嗯了一声,心情雀跃。这些年来,他每天对着二娘生冷的面孔,心早就冰凉,早想离家出外闯荡一番。
周宇平日在铁铺里帮手,即是帮爹减轻负担,也是远离后母的视线——眼不见为净。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与自己年岁相差大玩不到一块,真要一起嬉闹弄出纠纷,又怕二娘一边倒的责怪——这种案例太多了。
午饭过后,周宇坚持一个人去衙门报名,一来周茂才少个人打下手后,铁铺的事忙不过来了;二来咸阳城他熟悉的狠,路程也不远,内史府邸拐几个弯道行上两里路就到了。
平日里,周宇为客商送货买石料,出出进进早就能独挡一面了。周茂才见周宇坚持就遂了他的意,陪周宇在布行挑选一套合身的交领长衫,就转身赶回了铁铺。
现在北方边疆的匈奴闹得凶,咸阳城几十家铁铺都开足了马力赶制兵器,周茂才早先接了几个大单,若逾期交不了货,还要倒贴违约金。
周宇一身青灰色的长衫,配上剑眉朗目的刀削脸,乍一看去,颇有几分俊秀丰采。比起往日褴褛的粗麻布衣来,现在这身装扮自是焕然一新了。周宇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内史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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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六国后,秦王嬴政便开始大兴土木,对咸阳城进行大刀阔斧的扩建。除了仿制各国宫殿外,还把全国各地的豪富强行迁入咸阳。
如今的咸阳城屋宇鳞次栉比,街道车水马龙。茶坊c酒肆c脚店c肉铺c庙宇c公廨等等到处是人声鼎沸的景象——气势越发浩大。
这两日,城内的气氛比往日多了些戾气,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兆头。渭河畔停靠了几艘罕见的楼船。古城内外的官兵明显增多,街边巡逻的兵卫一见孩童就详尽盘查。咸阳各个城门关卡,对孩童是严出松进。
“咚咚,咚——” 天刚蒙蒙亮,一连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就从咸阳西郊的一间石屋内响起,撕碎了拂晓的寂静。30多岁的铁匠周茂才一大早,又在自家铁铺棚里敲敲打打忙活生计了。
周茂才属于秦国早年引进的工匠。秦国地处西部边陲,与中原各国少有来往,手工业一直是秦国的弱项。为此,吕相推行了不少奖励措施吸引各国工匠。周茂才只花费少许银两就购得了一处宅地,结束了居无定所的生活,就此在咸阳落下根。
周茂才在主屋前砌了一间石屋,把它做成打铁铺,搞了一个前店后屋的经营模式。
今天,他没像往常一样扯着喉咙叫大儿子周宇起床干活。“让他多睡下吧,这日子也不多了。” 周茂才暗自嘀咕着向外张望了一下,遂苦涩地摇了摇头。
一个人烧料c锻打c定型c淬火c回火还真有点忙不过来。忙活了一炷香的功夫,周荗才腰板一阵酸痛,放下手中榔头,捶了捶后背方觉舒适点。
“爹——,你怎么不叫我?“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声音刚落,门槛闪入一个清秀的男孩。看到周茂才劳累的身影,男孩忙快步上前操起铁夹往炉内添了些煤炭。
“嘿嘿,宇儿乖,你今天好好歇息下吧,爹等下给你说个事。”周荗才一脸慈祥地看向赶来帮活的男孩。
这大儿子一向体贴能干甚得其欢心,小孩子正是贪睡的年纪,周荗才今天没忍心叫醒他,他居然也没担搁多久就起来了。周茂才上下扫视一番周宇,望见其身上破烂的葛衣,脸色渐渐僵硬。
“孩他娘——,宇儿都要走了,咋不给他身好行头。” 周荗才放下手中的榔头,朝外喊了一声。
未闻回音。
“孩他娘,孩他娘听见没有——” 周荗才有些恼,涨红了脸又吼了一声。声音像放空般,不见回响。
“爹,怎么了,孩儿要到哪去?”周宇有些不解,平日里帮爹打下手,就没穿过一件整洁的衣服。今天爹爹显得比往日更为细致,突然重视自己的着装来,又说自己要走了。
“你去二娘房内看看,看二娘在搞什么?”周茂才没正面回答,透过窗棂向后屋张望。
周宇"哦"一声,撒开腿跑出了打铁棚。
“唉,这后娘就是没亲娘好,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当宝,苦了宇儿。"周荗才朝周宇瘦削的背影唉了口气,眼圈有些发红。
周宇的亲娘,生下周宇后就落下病根,不久撒手离世。周荗才一个大男人带个小孩多有不便,隔了两年他便续了弦。或许是风水旺阳,老婆黄赛凤进门不久接连生下两个儿子。
平日里,黄赛凤对自己的两个儿子知冷知热,对周宇并不待见但还不曾咒骂——毕竟周荗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周宇又乖巧懂事。
“爹,二娘说在忙,没听到。”周宇喘着气跑回来,小心翼翼道。
周荗才内心正自惆怅,又被周宇的回话堵了一下,顿了顿吁出一口郁气,压下心底那股无名火摆手道。
“算了,不管她了,宇儿——爹跟你说说吧。“周茂才搓了搓无奈地叹道,”昨天你送货的时候,来了官差,说是要召人去什么蓬莱求仙,你符合应征条件,晌午你到内史府邸去报个名吧。 ”
周茂才说完叹息一声。本来按律令6至16岁的童男童女,都符合入选条件,家里除了周宇还有黄赛凤7岁的大儿子周通符合条件。黄赛凤昨晚在他耳根吹了一晚的枕边风,怂恿周宇去应征说周通还小,如果铁铺没人帮手就让周通学着点做。黄赛凤平日里舍不得,叫唤周通干活现在为了要周宇去应征,倒卖起乖来了。
周荗才念及二娘在家里并不待见周宇,出外寻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如若不从到时官府下来查人,搞不好弄去修长城,那就九死一生了。思来想去周茂才觉得周宇年岁相对大些,出去终是放心点。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委屈周宇了。
“哦——爹,宇儿知道,皇榜上写着呢,现在咸阳城到处是这些告示。” 12岁的周宇并不惊诧,略微思索恍然道。
“宇儿是要东去蓬莱了?随那个徐福仙师?”
周宇几天前上街市买石料瞧见过皇榜,匆匆忙忙瞥了两眼。这两天在铁棚里忙乎,倒真忘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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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荗才对寻仙求药之事一直嗤之以鼻。这也难怪他,为追求长生不老,几十年来,王族权贵一直遣人四处寻仙问药,却并没有哪个真正瞧见神仙。不过皇命难违,只盼周宇真能有这造化,想想儿子前程未卜,不禁一阵唏嘘。
“是啊——宇儿,你不会怪爹吧?爹也是不得已。”周荗才上前抚摸着周宇蓬乱的小脑袋。
“不会啦,爹,这是大秦律令没办法,宇儿倒也想出去长长见识。”周宇抬头笑眯眯地望向周荗才,“万一求得仙道,到时也能光宗耀祖了。”
周荗才看周宇神情自若还会开解自己,放下心来:“你等爹忙完手上这活,再上街帮你置身好衣裳。要是等你二娘,不知要猴年马月。”说罢便转身抡起榔头,咚咚地敲打起来。
周宇嗯了一声,心情雀跃。这些年来,他每天对着二娘生冷的面孔,心早就冰凉,早想离家出外闯荡一番。
周宇平日在铁铺里帮手,即是帮爹减轻负担,也是远离后母的视线——眼不见为净。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与自己年岁相差大玩不到一块,真要一起嬉闹弄出纠纷,又怕二娘一边倒的责怪——这种案例太多了。
午饭过后,周宇坚持一个人去衙门报名,一来周茂才少个人打下手后,铁铺的事忙不过来了;二来咸阳城他熟悉的狠,路程也不远,内史府邸拐几个弯道行上两里路就到了。
平日里,周宇为客商送货买石料,出出进进早就能独挡一面了。周茂才见周宇坚持就遂了他的意,陪周宇在布行挑选一套合身的交领长衫,就转身赶回了铁铺。
现在北方边疆的匈奴闹得凶,咸阳城几十家铁铺都开足了马力赶制兵器,周茂才早先接了几个大单,若逾期交不了货,还要倒贴违约金。
周宇一身青灰色的长衫,配上剑眉朗目的刀削脸,乍一看去,颇有几分俊秀丰采。比起往日褴褛的粗麻布衣来,现在这身装扮自是焕然一新了。周宇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内史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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