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之初遇 33、壁咚（三章合一）
“啊……”
楚清歌惊叫一声, 慌忙将手从他的唇边挪开, 又挣扎着抽了出来。
楚清歌收回了手，又连连后退几步，一直退到背后一凉，触上了坚硬冰冷的墙壁才停住了脚步。她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敢再出声骂他了，心想若真的惹恼了他，他真逼自己与他做了对食可是怎么好。
见她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沈长欢忍不住心里又是一声轻笑, 他踱着步子，慢慢走至了她的面前。
感受着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楚清歌禁不住有些微微发抖起来。
“怎么了，这会知道怕了，刚才不是骂得挺欢实吗？”沈长欢伸出一只胳膊, 放到她肩膀靠上一点的墙壁上, 这样，楚清歌整个人就被他半圈在了怀里。
“你……你要干什么……”楚清歌这回真的发慌了。
“现在才知道怕了？晚了！”沈长欢低语一声，另一手又突然伸出来，轻抬起楚清歌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
这么近的距离, 这样窘迫的姿态，楚清歌觉得自己的面颊像是着火了，她一动也不敢动，眼一抬, 只见他低下了头，将一张红艳艳的薄唇慢慢地凑了过来。
楚清歌一时慌得连挣开他都忘了，紧张与羞涩让她不知所措，只好将一双眼紧紧地闭了起来。
过了好久之后，楚清歌并没有感觉自己唇上有预料中温软之感，她有些惊愕地挣开了眼睛，却是发现沈长欢抬起了头，捏着她下巴的手也松开了，此时正一脸好笑地看向了她，眸光轻软，里面却是蕴含着一抹戏谑的意味。
原来他是故意逗她的！楚清歌明白了过来，顿时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拿眼恨恨地瞪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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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这模样，是怪我突然停下来，是吗？”沈长欢憋着一丝笑开口了。
“你……”楚清歌真是被他气糊涂了。
“好啦，别生气了，我今日真的有很多事要忙。我走了，你一会儿就搬去长春宫。你在长春宫乖乖等着我，晚上我再来陪你用膳可好？”沈长欢伸手轻揽着她，语声轻柔绵软，好像个即将出门的相公在安慰自己撒娇的小娘子。
“你快点走，晚上也不准过来！”楚清歌的面皮一红，又伸手推了他一把。
楚清歌的手上使上了劲，沈长欢被推得身子摇晃了一下，他退后一步，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以后你别使这么劲推我好不好？天天这么狠力地推，总有一天，我这胸口都要给你推坏了，心也要给你推碎了……”沈长欢拧着眉，一副心痛难忍的模样。
“你生着那么一副成天害人的黑心肝，碎了最好不过了……”楚清歌小声嘀咕了一声，总算是没敢大声说出口。
沈长欢却是听清了她的嘀咕，他眉头一展，顺口就接话道：“也罢，只要你开心，我甘愿将我这颗心掰碎了，揉烂了……”
楚清歌听完愣了一会，待回味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时，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想要开口骂他一声，却有些不忍心开口了。
“千岁爷，千岁爷……”门口突然传来了郑槐有些促的叫唤声。
“狗奴才，叫唤什么？”沈长欢冲门口喝了一声。
门口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只过了半晌，郑槐小心翼翼的声音才又重新响了起来。
“千岁爷，文武百官在朝堂上等侯多时了，都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见得沈长欢眉头又是一拧，楚清歌赶紧抢先开口道：“你快点去吧，去得晚了，小心御史官骂你太过怠懒之过……”
沈长欢听了却是脚步未动，他轻笑一声，重新又将双手放在了她的双臂之上。
“在这大越，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没有人敢骂我，只除了你……”
沈长欢声音软软的，听得楚清歌又是一阵面热心跳，她想伸手推开他，却又迟疑着未动弹，只好微微低着头，面上慢慢腾上了一抹娇羞的晕红。
“我走了，别太想我……”
沈长欢一边低语一声，一边抬头，在楚清歌的光洁白皙的额上飞快地亲了一下，他唇瓣柔软，像片羽毛般一触即离，却像是蕴含着诉说不尽的温柔与怜惜之意。
还未等楚清歌回过神来，他便松了手，拂袖转身，大步地朝门口走去了。
看着那道欣长里显得有些瘦削的玄色身影消失在门口，楚清歌终于从刚才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了。她伸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还是有些不相信，刚才那么轻柔亲吻自己额头的人，是那个有着喋血狠辣、残害忠良之名，人人闻之丧胆，见而生惧的九千岁。
“完了，完了！我真是疯魔了，竟和个太监纠缠不清……”楚清歌伸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口中嘟囔着，心里乱成了一团。
沈长欢出了秀昌宫的大门，才走了几步远，郑槐就一连看了他好几眼，几次想说话却又不敢开口。
沈长欢坐到了肩舆之上，见着郑槐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郑槐，你瞅什么呢？爷脸上有花不成？”
郑槐一听先是一惊，随即凑到肩舆跟前，压低着嗓音道：“千岁爷，您脸上还真有花哩，您这一直面带着笑容，还不就跟生了花似的？”
“笑？本督笑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到？”沈长欢一副很是惊讶的表情。
“笑，是在笑。千岁爷自从出了秀昌宫的门，面上的笑意就没停过。”郑槐肯定地道。
沈长欢一愣，将眼光投向一旁的一个青衣太监身上，那小太监赶紧躬身道：“是，千岁爷，郑公公说得对，您一直在笑着……”
沈长欢听得两人之言，他坐直了身子，伸手自自己的额头抹到下巴处，手掌挪开之时，他不仅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犀利之色，还多了一丝哀伤之息来。
“皇上殡天了，本督伤心欲绝，只觉得生无可恋……”沈长欢低哑着嗓音幽幽道。
“千岁爷，您可要节哀呀……现如今还有好些国家大事需要您操心，你可得保重身体啊！”郑槐赶紧猫着腰，面带忧戚之色劝慰道，语带哽咽，几乎要垂下泪来……
秀昌宫内，沈长欢走后，楚清歌重新坐回到了食案前，想再用点膳食，可是她发现吃到嘴里的东西全都没了味道。
她咬着筷子，心里却在想着沈长欢的事。昨晚皇帝刚刚驾崩了，那道传位给恭王的遗诏分明是他沈长欢捏造的，虽说李大学士迫于压力承认了那道遗诏，可是其余的人，那些皇亲国戚还有文武大臣们会怎么看？难道都会和李大学士一样，敢怒不敢言，默许着沈长欢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吗？
楚清歌陷入了沉思之中，等到红藕和惜秋推门进来之时，一眼就看见楚清歌咬着筷子坐在案前，案上的饭菜也几乎没动。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红藕轻着脚步走了进来。
“红藕姐姐，你来啦？”楚清歌回过神来，面上一喜就道。
“娘娘，红藕惶恐，担不得娘娘如此称呼……”红藕立即跪下身子请罪道。
见得红藕如此，楚清歌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赶紧起身伸手相扶，可是红藕却是固执地跪地不起。
惜秋也有些惊讶了，她走到红藕身边，弯下腰一边帮着伸手相扶一边道：“红藕姐姐，你别这样，这会儿没外人在，清歌姐一定不想你跪她的……”
“惜秋，跪下，向娘娘请罪！”红藕突然朝着惜秋厉声喝道。
惜秋吓了一跳，可眼见向来和颜悦色的红藕突然变得如此严厉，她心里一虚，赶紧跪下了身子。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快，都快起来……”楚清歌急得直跺脚道。
“惜秋，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娘娘虽然昨日还和我们一样是宫女之身。可是，昨夜大行皇帝已封了娘娘作继皇后，新帝仁孝，又提前封了太后。娘娘进宫不久，在这宫中根基尚浅，后宫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着看娘娘的笑话。而你我从前是娘娘的姐妹，现如今，是娘娘近身伺候之人，如果你我都不到谨言慎行，敬重忠心于娘娘，又怎能指望后宫众人臣服于娘娘？
红藕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惜秋也不是愚钝之人，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她随即面朝楚清歌，又伏下身子以额伏地。
“太后娘娘，请恕惜秋不敬之言……惜秋叩头道。
“好了，你们……你们俩快些起来吧……”楚清歌心中充满了感动，一连声地让她们赶紧起身。
红藕这才站起了身子，又伸手扶着身边的惜秋也起了身。
“娘娘，是饭菜不合胃口吗？可要奴婢再去另换一份过来？”红藕看着案上的饭菜问道。
“不必了，我喝了一些粥便不想再吃其它东西了，先收了吧……”楚清歌道。
“娘娘，您如今是太后，大行皇帝已去，您得自称哀家……”红藕凑近了楚清歌，压低了嗓音道。
自称哀家？楚清歌一愣，随即想起刚才那人也说过，说他是大行皇帝的未忘人，也就是寡妇，得自称“哀家”。哀家？唉，多别扭的自称，楚清歌顿时有些苦笑不得的感觉。
“好好，我……唉，不是，是哀家不饿了，将这些都收了起来吧……”楚清歌憋着笑道。
红藕与惜秋赶紧憋住笑意，两人一块上前收拾来了。
待到近晌午之时，王允过来报说长春宫内清理完毕，一应之物也都备好，外面已停了辇车，请太后娘娘挪至长春宫。
楚清歌吩咐红藕与惜秋将随身物品都带上，和她一道搬去长春宫。片刻之后，楚清歌带着红藕与惜秋出了院门，身后跟着王允及一众青衣太监。
一群人走至正殿院外之时，就听到正殿之内好像有哭声隐约传来了，那声音有些压抑，却是哀切凄凉，好似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发出来的。楚清歌顿住了脚步，心想这是宁妃娘娘的住处，如此悲切之声，难道是在哭大行皇帝？
想来也是，看宁妃的年纪，也应该也宫中待了近二十年的模样，想来她与大行皇帝也有过一段少年恩爱，此时皇帝归天她伤心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王公公，我……哀家想去看一下宁妃，向她告个别再走……”楚清歌叫住王允道，她念着宁妃早上在张太后面前为她求过情，心想进殿去看一眼，劝慰两句也好。
“娘娘请自便，小人在殿外等候……”王允恭敬回道。
楚清歌带着红藕与惜秋一道进了正殿的大门，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一个侍丛也没见到。三人一阵诧异，哭声是从大殿东面一间屋子传出来的，她们快着脚步循着哭声的方向走去。
三人走到东面屋子窗外之时，哭声便清晰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哭诉之声。
“宁姐姐，你得替我们想想法儿啊，我们这些人，就数姐姐位分最高，我们全都指着姐姐给我们一条活路呢……”有女子边说边诉道。
“是啊，宁姐姐，我们真的不想死，求姐姐想法搭救……”又有女子的声音一边抽泣一边附合着。
“求宁姐姐救命……”更多的哭求之声响了起来。
窗外的楚清歌听得有些懵住了，心想这些女子都是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是要一起被处死吗？大行皇帝刚去，要处死她们的是谁？张太后？不太像，她没理由也没有必要在自己儿子死后还处死后宫女子。难道，难道是沈长欢？
对，肯定是他，只有他这才会做这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么缺德狠辣的事情也只有他做得出来。楚清歌一低在心里暗暗骂着沈长欢，一边挪动脚步就准备推门进去。
“唉，妹妹们，你们就别再逼我了……我现如今是自身难保啊！我同妹妹们一样，膝下空虚，未为大行皇帝生下一儿半女。我的名字十有八九也在殉葬之列，我又怎么能替你们想出办法来呢？”宁妃无奈里带着悲切的声音传来出来。
殉葬？殉葬！窗外的楚清歌浑身一震，随即明白过来这些女子为什么要哭了。一百多年前，大越开国成祖皇帝开了个先例，他在遗诏中特地交待，在他殡天之后，后宫嫔妃，除了育有皇嗣者以外，一律生殉，陪伴他于皇陵之中。
既是成祖开了此先例，后世之君也得依例执行。因此，人殉之制一直在大越皇宫流传了下来。虽说人数没有成祖时众多，但一代帝王殡天，后宫数十名嫔妃生殉是少不了的，这人数及名单皆由司礼监、礼部会同内阁商议而出，经由新帝同意之后才能定下。
宁妃的话落刚音，众女子一时感觉再无指望，一时间哭声骤起，其惶恐哀怨之息，只听得人甚是揪心。楚清歌蹙眉叹息一声，心想原本自己是担心宁妃伤心过度准备来劝慰一二，可是事涉人殉，这事她虽是不忍听闻，可实在无能为力的。思毕她转过身子，对着红藕与惜秋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随她一道悄悄退出去。
楚清歌转身之时，一不小心竟踢到墙边的一只茶碗来，想是哪位婢女一时打翻了未来得及处理掉。这只茶碗咕噜噜的滚了出去，直滚到殿前的台阶才碎掉了，发出一声声脆响之声。
听得这动静，屋内哭声一下子都止住了，随即屋门被“哗啦”一声打开了，宁妃身边的翠姑姑出现在门口。
“楚清歌，红藕，你……你们怎么在这里？”芸姑姑脱口而出道。
“大胆吴芸，竟敢直唤太后娘娘名讳！惜秋，掌她的嘴！”红藕上前一步，指着芸姑姑的鼻子声色俱厉道。
惜秋早就恨死了芸姑姑这张嚣张的嘴脸，当即答应一声，冲上前去，抡开手臂，对着芸姑姑的嘴，就来了两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动作敏捷迅速，只让楚清歌都看得愣了一愣。
那芸姑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一时慌张，竟忘了早上院内发生的一幕，也忘了那道已晓谕六宫的遗诏，几日前那个任她喝骂的小宫女，已是一步登天，做了大越国最尊贵的女人。可是，她是个什么太后？这个贱婢，怕是与那九千岁勾搭上了，才有了这平步青云的机遇吧。
可恨的是，为了这贱婢，那九千岁的人竟害了自己亲姐姐的一条命。芸姑姑想到这里，不由得将一双带着鄙夷与恨意的三白眼瞪向了楚清歌。
“吴芸，不得无礼！还不快跪下向太后娘娘请罪！”一道轻软却是带着厉色的声音响了起来，屋内又走出了一众女子，最当前的一个，一身素衫，面目娴静，正是宁妃娘娘。
“妾身见过太后娘娘！”宁妃率先行了个福礼，其余的一众嫔妃眼见宁妃如此，赶紧都弯下腰身行礼。
那芸姑姑眼见如此，也不得不跪下了身子，一双眼内却净是不甘之色。
楚清歌像是没看见芸姑姑一样，她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了宁妃，又对着其女子道：“大家都起来吧！”
宁妃及众女子称谢之后起了身，便听得楚清歌对着宁妃开口了。
“哀家马上要搬去长春宫了，特来向你告个别……”楚清歌轻缓着声音道。
“让娘娘见笑了，祖宗之法在前，可我们这些胆小惜命的却在此啼哭，倒叫您见笑了……”宁妃拭了下眼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人命本就可贵，惜命又有什么错？哀家又怎么会笑话你们？”楚清歌叹了口气道。
宁妃听了这句话，抬眼一看，见楚清歌脸上又有不忍之色，当即眼前一亮，退后两步，“扑通”一身跪下身子，朝楚清歌行了个大礼。
“宁妃，你这是为何？”楚清歌很是惊愕地道。
“求太后娘娘发发慈悲，救我等一命……”宁妃跪地叩头道。
其余的女子见得宁妃如此，先都是吃了一惊，片刻之后全都明白过来，一个个心里一动，随即全都跪了下来。
“求太后娘娘发发慈悲，求太后娘娘救命……”一时间，哀求之声连声响起，众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叩头如捣葱。
“你们……你们快起来吧，祖法之法如此，我又能怎能改变？我纵是有心相帮怕也是使上劲啊！”楚清歌有些着急地道。
“娘娘此言差矣。您是新君之母，九千岁又甚是敬重于您。这件事，除了娘娘您，再无第二人能说上话，求娘娘看在同是后宫女子的份上，可怜可怜这些姐妹，这些姐妹中，有好多人都是十来岁就进了宫，在后宫熬命般的熬了二十几年，可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现如今却要活活生殉……”宁妃越说越是激动，几乎要泣不成声了。
“太后娘娘，我等命苦啊，求娘娘开恩……”有女子哀嚎一声，其余女子听得全都悲从中起，一时间，众女子个个大放悲声，直哭得椎心泣血，令人听来肝肠寸断。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在太后娘娘面前哭成一片？大行皇帝去了，娘娘本就伤心欲绝，还经得起你们在她面前这么哭吗？”
一阵有些尖细里带着丝埋怨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是王允在殿外等候多时不见楚清歌出来，一时有些担心便进殿来查看。不料看到了这么一副哭天哭地的场景，他自是明日这些个没有子嗣的嫔妃在是哭什么，当即上前喝止道。
“王公公，你暂且退下……”楚清歌朝他摆了摆手，王允随即弯腰退至一旁。
“你们都起来吧，你们所求之事，让哀家甚是为难……不过，哀家答应你们尽力一试，至于成不成，哀家可就不能打包票了……”
楚清歌声音不大，却是听得众人精神一振，赶紧止了哭泣又叩起首来。
“太后娘娘，只要您愿意为我等姐妹们说话，纵是不成，妾等也是感激不尽……”宁妃抬起头，又朝楚清歌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清歌歌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然后便随着王允出了秀昌宫的正殿。
楚清歌扶着王允的手臂，坐到了凤辇之上，八名青衣太监抬着凤辇起了身，王允跟着凤辇之旁，犹豫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开口了。
“太后娘娘，刚才您答应那些个嫔妃们的事儿，可是难办得很啊……”王允道。
楚清歌在帘内瞥他一眼，心想他身边的人，果然都是些人精，这个王允一眼就看见刚才那些后宫女子们求的是什么事了。
“难办？哦……这世上，难道还有你那主子办不成的事？”楚清歌声音幽幽道。
王允一听顿时语塞了，心想自家千岁爷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这娇滴滴的小女娃娃，才做了半天的太后，就给主子揽上了这么一件难得跟上天一样的事儿，居然要挑战皇室祖宗之法。千岁爷呀千岁爷，小人真替您捏把汗呢！
“王公公，在想什么呢？半天不回话儿？”楚清歌靠在凤辇之内的软垫之上，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道。
“太后娘娘，小人正琢磨着怎么跟千岁爷开口呢，一时走神失礼了，还望娘娘赎罪……”王允赶紧赔礼道。
“行了，你也别琢磨了，一会儿去他那一趟，让他抽空来见我就是了……”楚清歌道。
“好呢，小人遵旨。”郑槐小心应着，忍不住抬袖擦了一把汗，心想这小太后还真是不太好伺候呢，竟说让千岁爷来见他。千岁爷忙得跟什么似的，自昨夜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可是有什么办法，自己还不得乖乖去回禀？谁叫这小女子是自家主子心尖尖上的人呢！
凤辇行了差不多两柱香的功夫，终于抵达了长春宫。
长春宫里甚是宽敞，足有四五个秀昌宫那么大。宫内幔帐飞舞，绣龙描凤，更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器物，处处焕彩生辉，真正是个奢华无度的所在。
楚清歌带着红藕与惜秋两人，跟在王允身后一路走一路相看，只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娘娘，这是您的寝宫，您看看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有不满意地方说一声，的小人即可叫人去改……”王允站在一间院落门口，一边躬着身子请楚清歌进去一边恭敬道。
楚清歌眼一抬，便发现里面的布置成设更是豪华富丽，当即摆摆手道：“不用费事了，王公公又不是不知道，哀家昨日还只是个粗使宫女，哪里会讲究那么多？”
王允一听又是一时无话，只过半晌才小心道：“娘娘，请您直接唤王允之名，您若再唤我公公，若是让千岁爷听见了，怕是要打杀小人治个不敬太后之罪。”
楚清歌一听，心里就想起早上刚在秀昌宫唤沈长欢作“沈公公”了，若是被他听到自己也唤王允为“王公公”，怕是真是要恼吧。她一边想着他那副拧眉生气的别扭模样，一边忍不住面上浮上一丝笑意来。
“好吧，王允，你早些歇下吧。”楚清歌语声轻松道。
王允施了个礼，正准备退出去，片刻后他又想起什么来，上前一点又禀道：“太后娘娘，这长春宫地方甚大，娘娘您身边只有这两个伺候的可是不行。千岁爷吩咐过了，要为娘娘精心选出一批伺候的来。敢问娘娘，可有什么要求？”
楚清歌正准备回说一声“你看着办好了”，可转念便突然想起随自己自江南一路来京城的三百淑女们，她们都分到各宫去了，也不知现如今怎么样了。
“这样吧，将乾元殿的玉簟和芷香叫到长春宫来，还有，你将同哀家一同进宫的那三百江南淑女都寻到，问问她们，若有想回家乡的，发放些银两让她们回家去，若有想来长春宫，便叫他们过来哀家身边……”楚清歌吩咐道。
王允一听可又犯了难，愣了片刻才期期艾艾道：“娘娘，让玉簟和芷香来长春宫自然是可以的，让那三百江南淑女都来长春宫当差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这宫女归家返乡一事，小人可做不了主了，那三百淑女，是千岁爷力主派人下江南精选出来的，小人担心……”
“行了，哀家自已和他说便是了……”楚清歌挥了下手道。
“是，小人遵旨。”王允顿觉浑身轻松，当即施礼退出了寝殿。
王允的办事效率果然是够快，两个时辰之后，那三百江南淑女便都集到长春宫了，玉簟和芷香也在其中。芷香在暴室受了鞭打，身上还有伤，楚清歌就让她住到了偏院一间幽静的院落，又让玉簟先照顾着。
其余女子见了林清歌，一个个都是又惊又喜，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与她们一道来宫内，一路之上显得有些安静的女子，一夜之间竟成了大越朝的太后娘娘。她们这段时日，在各宫受尽了白眼与轻视，当听到司礼监的公公唤着她的名字，说以后让她们去长春宫楚太后身边伺候时，她们个个都觉得和做梦似的。
楚清歌将她们都交给了红藕，红藕选出了其中年长老成持重一些的作了大宫女，令她们各自领着数十个宫女，将她们分到长春宫各处，令她们各伺其职，精心伺候太后娘娘，不得有怠慢倦懒之心，众女子诺诺应了下来。
沈长欢来长春宫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清秀的脸上挂着一串眼泪，一边跟在沈长欢身后，一边时不时抬袖子抬一把眼泪。
沈长欢走得很快，那小男孩跟得吃力。沈长欢偶尔停下来等他一程，有时转身身子拿一双眼睛瞥一眼那小男孩，眸光清冷，面上是一副很是不耐烦的神情，只吓得那小男孩一阵哆嗦，连眼泪都不敢擦了。
楚清歌听得消息出门相迎的时候，正好看见沈长欢拿眼瞪过去，那小男孩吓得眼泪汪汪不敢动弹的模样。
“是……是皇……皇上，皇上怎么来了这里？”楚清歌惊呼了一声，那哭哭啼啼的小男孩正是恭王，沈长欢一手扶持的小皇帝朱佑。
沈长欢听得楚清歌的声音，面色一缓，随即转身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小皇帝道：“还不快些给你母后行礼问安？”
小皇帝见了楚清歌，顿时像是见到了救星，面上的畏惧之情一下子少去了不少。
“儿臣见过母后……”小皇帝恭恭敬敬行了礼。
儿臣？母后？听得小皇帝的唤声，楚清歌一时呆住了，想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乍就平地里冒出来这么大一儿子来？她可是比那小皇帝也只大个六七岁的模样，怎么就做得了人家的娘？
“太后娘娘，您的皇儿正在跟你行见面礼，您走什么神儿？快让他起身啊！”沈长欢抬双袖，一本正经的行了个揖礼道。
楚清歌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快着步子走上前，伸手一把扶起小皇帝，口中轻软着声音道：“快……快起身吧……”
小皇帝直起了腰身，楚清歌便见他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全都是泪痕，赶紧自衣襟上换出块帕子来，替他轻轻擦了几下脸，将脸上的拭得干净了，又亲切的问他可曾用过晚膳。
楚清歌只顾着和小皇帝说话，却没发现一旁的沈长欢脸色已是变得很是不好看了。他拧着眉头，先是盯着楚清歌擦在小皇帝脸上的素白帕子看了半天，而后一张白皙如玉的脸上就拢上了一层阴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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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见楚清歌还在跟那小皇帝的絮叨，心里更是烦躁不耐之极。这小皇帝胆小懦弱之极，白日里不过让他去大行皇帝灵堂守会灵，他竟吓得浑身起来，一个劲地哭哭啼啼闹着要回后宫，晚膳也不吃只知道哭。沈长欢实在耐不住，便黑脸凶了一回，哪知道那小皇帝便得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沈长欢实他拿在没办法，只好将她带来了楚清歌这里。
见楚清歌对那小皇帝一副呵护备至的模样，沈长欢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他跺了跺脚，然后便一扭头一甩袖子就独自进了屋。
这边的楚清歌听得小皇帝说自已晚膳只喝了点汤，顿时心疼不已，赶紧牵着他的手，将他带进了屋子，又吩咐惜秋赶紧去小厨房叫人做了吃食送过来。
“你先喝点茶吃两块点心垫垫，一会儿厨房做好了，你再好好吃些东西。你正长身体的年纪，不吃晚膳可怎么成？”楚清歌让小皇帝坐在软榻上，又将一碟梅花糕递到榻旁的小几上，又将红藕刚泡给她，她还未动的的杏仁茶递到了小皇帝的手上。
“姐姐，这茶真好喝……”小皇帝接过她手中的茶，喝下了一大口舔舔嘴唇就赞道。他本来就胆子小，性子怯懦，又被沈长欢凶了一路，这会儿见了楚清歌心中大安，一时忘了恐惧便张口唤她为“姐姐”了
“嗯……哼……”坐在一旁的沈长欢发出了一声哼，小皇帝手一抖，手中的杏仁茶碗差点就掉了下来。
“哦，是母后，母后……佑儿一时口误，还望母后不要怪罪……”小皇帝赶紧赔罪。
楚清歌听着他还带着点奶声奶气的声音，心里立时又是一阵心疼，她瞥着眼沈长欢，眼光中有一点嗔怪之意。
“佑儿不要惊慌。你觉得这茶好喝，以后我叫红藕姑姑天天做给一份给你……”楚清歌软声宽慰小皇帝道。
侍立旁边的红藕点点头，小皇帝见了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沈长欢面上更是难看了，一只手在椅背之上捏得紧紧的，俊朗秀美的面上，是一触即发的怒火。
一旁的红藕偷偷看了一眼沈长欢，又见这边的楚清歌仍是只顾着小皇帝说着话，完全将沈长欢晾到了一边。红藕心里着急，赶紧朝楚清歌使了个眼色，可是楚清歌见了这小皇帝，就想起自己家中多时未见的幼弟，一时间心中很是疼惜，哪里注意到沈长欢那快要爆发的怒火，自然也没看到红藕使的眼色。
“娘娘，奴婢约摸的小厨房的食物应该也快好了。这样，我带着皇上去外面的小暖阁吃东西怎么样？”红藕走至楚清歌身边道。
“嗯？要去外面暖阁用吗？让他们送进来好了。”楚清歌道。
沈长欢一听，心里那个气呀，他将手自椅背上拿了下来，正准备一拍桌子发作了。
“娘娘，还是请皇上去到暖阁吃吧，一会儿吃好了奴婢再带皇上来见您。您……您不是还有要事要和千岁爷商议吗？”红藕赶紧上前轻扯一下楚清歌的衣袖，又用手指着沈长欢的方向朝楚清歌挤了挤眼睛。
楚清歌这才恍然大悟，一想到自己应下的那桩大事儿还指着他点头，这会儿竟将他晾到一边这么久，实在是太大意太疏忽了。
“佑儿，你跟着红藕姑姑去吃东西。吃好之后再来和我说话好吗？”楚清歌弯着腰对小皇帝道。
小皇帝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就由红藕牵着手，往内室外的小暖阁去了。
室内只剩下了他二人，楚清歌一时觉得颇为尴尬，见他板着一张脸一副很是不高兴的模样，她一时不敢上前，可是想想自己在秀昌宫应下的那件事儿，心里面又直打鼓了。那事儿可不能耽误了，明日便是大行皇帝的大殓之日，今晚若不阻止，明日一旦询葬的名单定了下来又晓谕了内外，那可是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的。
“沈……沈提督，您……您要用茶吗？”楚清歌支吾着问了一声。
她的话刚一出口便后悔了，因为她看见他的手边正摆着一碗茶，红藕早就沏了茶奉给他了。
“茶？还有什么茶？不就全给那个小混蛋喝了吗？”沈长欢听得她终于来和他搭话儿，眼一瞥，看着软榻小几上的那碗杏仁茶气冲冲地道。
楚清歌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有些发懵，她顺着他的眼光看了看小茶几。心里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她面上带着浅笑就开口了。
“原来沈提督想喝杏仁茶啊，这好办，我就这去让红藕再做一碗来……”楚清歌一边说着，一边还真的挪步欲朝门口去。
“你……你给我回来！”沈长欢吼了一声，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她气死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楚清歌惊叫一声, 慌忙将手从他的唇边挪开, 又挣扎着抽了出来。
楚清歌收回了手，又连连后退几步，一直退到背后一凉，触上了坚硬冰冷的墙壁才停住了脚步。她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敢再出声骂他了，心想若真的惹恼了他，他真逼自己与他做了对食可是怎么好。
见她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沈长欢忍不住心里又是一声轻笑, 他踱着步子，慢慢走至了她的面前。
感受着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楚清歌禁不住有些微微发抖起来。
“怎么了，这会知道怕了，刚才不是骂得挺欢实吗？”沈长欢伸出一只胳膊, 放到她肩膀靠上一点的墙壁上, 这样，楚清歌整个人就被他半圈在了怀里。
“你……你要干什么……”楚清歌这回真的发慌了。
“现在才知道怕了？晚了！”沈长欢低语一声，另一手又突然伸出来，轻抬起楚清歌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
这么近的距离, 这样窘迫的姿态，楚清歌觉得自己的面颊像是着火了，她一动也不敢动，眼一抬, 只见他低下了头，将一张红艳艳的薄唇慢慢地凑了过来。
楚清歌一时慌得连挣开他都忘了，紧张与羞涩让她不知所措，只好将一双眼紧紧地闭了起来。
过了好久之后，楚清歌并没有感觉自己唇上有预料中温软之感，她有些惊愕地挣开了眼睛，却是发现沈长欢抬起了头，捏着她下巴的手也松开了，此时正一脸好笑地看向了她，眸光轻软，里面却是蕴含着一抹戏谑的意味。
原来他是故意逗她的！楚清歌明白了过来，顿时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拿眼恨恨地瞪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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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这模样，是怪我突然停下来，是吗？”沈长欢憋着一丝笑开口了。
“你……”楚清歌真是被他气糊涂了。
“好啦，别生气了，我今日真的有很多事要忙。我走了，你一会儿就搬去长春宫。你在长春宫乖乖等着我，晚上我再来陪你用膳可好？”沈长欢伸手轻揽着她，语声轻柔绵软，好像个即将出门的相公在安慰自己撒娇的小娘子。
“你快点走，晚上也不准过来！”楚清歌的面皮一红，又伸手推了他一把。
楚清歌的手上使上了劲，沈长欢被推得身子摇晃了一下，他退后一步，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以后你别使这么劲推我好不好？天天这么狠力地推，总有一天，我这胸口都要给你推坏了，心也要给你推碎了……”沈长欢拧着眉，一副心痛难忍的模样。
“你生着那么一副成天害人的黑心肝，碎了最好不过了……”楚清歌小声嘀咕了一声，总算是没敢大声说出口。
沈长欢却是听清了她的嘀咕，他眉头一展，顺口就接话道：“也罢，只要你开心，我甘愿将我这颗心掰碎了，揉烂了……”
楚清歌听完愣了一会，待回味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时，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想要开口骂他一声，却有些不忍心开口了。
“千岁爷，千岁爷……”门口突然传来了郑槐有些促的叫唤声。
“狗奴才，叫唤什么？”沈长欢冲门口喝了一声。
门口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只过了半晌，郑槐小心翼翼的声音才又重新响了起来。
“千岁爷，文武百官在朝堂上等侯多时了，都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见得沈长欢眉头又是一拧，楚清歌赶紧抢先开口道：“你快点去吧，去得晚了，小心御史官骂你太过怠懒之过……”
沈长欢听了却是脚步未动，他轻笑一声，重新又将双手放在了她的双臂之上。
“在这大越，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没有人敢骂我，只除了你……”
沈长欢声音软软的，听得楚清歌又是一阵面热心跳，她想伸手推开他，却又迟疑着未动弹，只好微微低着头，面上慢慢腾上了一抹娇羞的晕红。
“我走了，别太想我……”
沈长欢一边低语一声，一边抬头，在楚清歌的光洁白皙的额上飞快地亲了一下，他唇瓣柔软，像片羽毛般一触即离，却像是蕴含着诉说不尽的温柔与怜惜之意。
还未等楚清歌回过神来，他便松了手，拂袖转身，大步地朝门口走去了。
看着那道欣长里显得有些瘦削的玄色身影消失在门口，楚清歌终于从刚才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了。她伸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还是有些不相信，刚才那么轻柔亲吻自己额头的人，是那个有着喋血狠辣、残害忠良之名，人人闻之丧胆，见而生惧的九千岁。
“完了，完了！我真是疯魔了，竟和个太监纠缠不清……”楚清歌伸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口中嘟囔着，心里乱成了一团。
沈长欢出了秀昌宫的大门，才走了几步远，郑槐就一连看了他好几眼，几次想说话却又不敢开口。
沈长欢坐到了肩舆之上，见着郑槐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郑槐，你瞅什么呢？爷脸上有花不成？”
郑槐一听先是一惊，随即凑到肩舆跟前，压低着嗓音道：“千岁爷，您脸上还真有花哩，您这一直面带着笑容，还不就跟生了花似的？”
“笑？本督笑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到？”沈长欢一副很是惊讶的表情。
“笑，是在笑。千岁爷自从出了秀昌宫的门，面上的笑意就没停过。”郑槐肯定地道。
沈长欢一愣，将眼光投向一旁的一个青衣太监身上，那小太监赶紧躬身道：“是，千岁爷，郑公公说得对，您一直在笑着……”
沈长欢听得两人之言，他坐直了身子，伸手自自己的额头抹到下巴处，手掌挪开之时，他不仅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犀利之色，还多了一丝哀伤之息来。
“皇上殡天了，本督伤心欲绝，只觉得生无可恋……”沈长欢低哑着嗓音幽幽道。
“千岁爷，您可要节哀呀……现如今还有好些国家大事需要您操心，你可得保重身体啊！”郑槐赶紧猫着腰，面带忧戚之色劝慰道，语带哽咽，几乎要垂下泪来……
秀昌宫内，沈长欢走后，楚清歌重新坐回到了食案前，想再用点膳食，可是她发现吃到嘴里的东西全都没了味道。
她咬着筷子，心里却在想着沈长欢的事。昨晚皇帝刚刚驾崩了，那道传位给恭王的遗诏分明是他沈长欢捏造的，虽说李大学士迫于压力承认了那道遗诏，可是其余的人，那些皇亲国戚还有文武大臣们会怎么看？难道都会和李大学士一样，敢怒不敢言，默许着沈长欢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吗？
楚清歌陷入了沉思之中，等到红藕和惜秋推门进来之时，一眼就看见楚清歌咬着筷子坐在案前，案上的饭菜也几乎没动。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红藕轻着脚步走了进来。
“红藕姐姐，你来啦？”楚清歌回过神来，面上一喜就道。
“娘娘，红藕惶恐，担不得娘娘如此称呼……”红藕立即跪下身子请罪道。
见得红藕如此，楚清歌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赶紧起身伸手相扶，可是红藕却是固执地跪地不起。
惜秋也有些惊讶了，她走到红藕身边，弯下腰一边帮着伸手相扶一边道：“红藕姐姐，你别这样，这会儿没外人在，清歌姐一定不想你跪她的……”
“惜秋，跪下，向娘娘请罪！”红藕突然朝着惜秋厉声喝道。
惜秋吓了一跳，可眼见向来和颜悦色的红藕突然变得如此严厉，她心里一虚，赶紧跪下了身子。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快，都快起来……”楚清歌急得直跺脚道。
“惜秋，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娘娘虽然昨日还和我们一样是宫女之身。可是，昨夜大行皇帝已封了娘娘作继皇后，新帝仁孝，又提前封了太后。娘娘进宫不久，在这宫中根基尚浅，后宫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着看娘娘的笑话。而你我从前是娘娘的姐妹，现如今，是娘娘近身伺候之人，如果你我都不到谨言慎行，敬重忠心于娘娘，又怎能指望后宫众人臣服于娘娘？
红藕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惜秋也不是愚钝之人，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她随即面朝楚清歌，又伏下身子以额伏地。
“太后娘娘，请恕惜秋不敬之言……惜秋叩头道。
“好了，你们……你们俩快些起来吧……”楚清歌心中充满了感动，一连声地让她们赶紧起身。
红藕这才站起了身子，又伸手扶着身边的惜秋也起了身。
“娘娘，是饭菜不合胃口吗？可要奴婢再去另换一份过来？”红藕看着案上的饭菜问道。
“不必了，我喝了一些粥便不想再吃其它东西了，先收了吧……”楚清歌道。
“娘娘，您如今是太后，大行皇帝已去，您得自称哀家……”红藕凑近了楚清歌，压低了嗓音道。
自称哀家？楚清歌一愣，随即想起刚才那人也说过，说他是大行皇帝的未忘人，也就是寡妇，得自称“哀家”。哀家？唉，多别扭的自称，楚清歌顿时有些苦笑不得的感觉。
“好好，我……唉，不是，是哀家不饿了，将这些都收了起来吧……”楚清歌憋着笑道。
红藕与惜秋赶紧憋住笑意，两人一块上前收拾来了。
待到近晌午之时，王允过来报说长春宫内清理完毕，一应之物也都备好，外面已停了辇车，请太后娘娘挪至长春宫。
楚清歌吩咐红藕与惜秋将随身物品都带上，和她一道搬去长春宫。片刻之后，楚清歌带着红藕与惜秋出了院门，身后跟着王允及一众青衣太监。
一群人走至正殿院外之时，就听到正殿之内好像有哭声隐约传来了，那声音有些压抑，却是哀切凄凉，好似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发出来的。楚清歌顿住了脚步，心想这是宁妃娘娘的住处，如此悲切之声，难道是在哭大行皇帝？
想来也是，看宁妃的年纪，也应该也宫中待了近二十年的模样，想来她与大行皇帝也有过一段少年恩爱，此时皇帝归天她伤心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王公公，我……哀家想去看一下宁妃，向她告个别再走……”楚清歌叫住王允道，她念着宁妃早上在张太后面前为她求过情，心想进殿去看一眼，劝慰两句也好。
“娘娘请自便，小人在殿外等候……”王允恭敬回道。
楚清歌带着红藕与惜秋一道进了正殿的大门，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一个侍丛也没见到。三人一阵诧异，哭声是从大殿东面一间屋子传出来的，她们快着脚步循着哭声的方向走去。
三人走到东面屋子窗外之时，哭声便清晰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哭诉之声。
“宁姐姐，你得替我们想想法儿啊，我们这些人，就数姐姐位分最高，我们全都指着姐姐给我们一条活路呢……”有女子边说边诉道。
“是啊，宁姐姐，我们真的不想死，求姐姐想法搭救……”又有女子的声音一边抽泣一边附合着。
“求宁姐姐救命……”更多的哭求之声响了起来。
窗外的楚清歌听得有些懵住了，心想这些女子都是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是要一起被处死吗？大行皇帝刚去，要处死她们的是谁？张太后？不太像，她没理由也没有必要在自己儿子死后还处死后宫女子。难道，难道是沈长欢？
对，肯定是他，只有他这才会做这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么缺德狠辣的事情也只有他做得出来。楚清歌一低在心里暗暗骂着沈长欢，一边挪动脚步就准备推门进去。
“唉，妹妹们，你们就别再逼我了……我现如今是自身难保啊！我同妹妹们一样，膝下空虚，未为大行皇帝生下一儿半女。我的名字十有八九也在殉葬之列，我又怎么能替你们想出办法来呢？”宁妃无奈里带着悲切的声音传来出来。
殉葬？殉葬！窗外的楚清歌浑身一震，随即明白过来这些女子为什么要哭了。一百多年前，大越开国成祖皇帝开了个先例，他在遗诏中特地交待，在他殡天之后，后宫嫔妃，除了育有皇嗣者以外，一律生殉，陪伴他于皇陵之中。
既是成祖开了此先例，后世之君也得依例执行。因此，人殉之制一直在大越皇宫流传了下来。虽说人数没有成祖时众多，但一代帝王殡天，后宫数十名嫔妃生殉是少不了的，这人数及名单皆由司礼监、礼部会同内阁商议而出，经由新帝同意之后才能定下。
宁妃的话落刚音，众女子一时感觉再无指望，一时间哭声骤起，其惶恐哀怨之息，只听得人甚是揪心。楚清歌蹙眉叹息一声，心想原本自己是担心宁妃伤心过度准备来劝慰一二，可是事涉人殉，这事她虽是不忍听闻，可实在无能为力的。思毕她转过身子，对着红藕与惜秋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随她一道悄悄退出去。
楚清歌转身之时，一不小心竟踢到墙边的一只茶碗来，想是哪位婢女一时打翻了未来得及处理掉。这只茶碗咕噜噜的滚了出去，直滚到殿前的台阶才碎掉了，发出一声声脆响之声。
听得这动静，屋内哭声一下子都止住了，随即屋门被“哗啦”一声打开了，宁妃身边的翠姑姑出现在门口。
“楚清歌，红藕，你……你们怎么在这里？”芸姑姑脱口而出道。
“大胆吴芸，竟敢直唤太后娘娘名讳！惜秋，掌她的嘴！”红藕上前一步，指着芸姑姑的鼻子声色俱厉道。
惜秋早就恨死了芸姑姑这张嚣张的嘴脸，当即答应一声，冲上前去，抡开手臂，对着芸姑姑的嘴，就来了两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动作敏捷迅速，只让楚清歌都看得愣了一愣。
那芸姑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一时慌张，竟忘了早上院内发生的一幕，也忘了那道已晓谕六宫的遗诏，几日前那个任她喝骂的小宫女，已是一步登天，做了大越国最尊贵的女人。可是，她是个什么太后？这个贱婢，怕是与那九千岁勾搭上了，才有了这平步青云的机遇吧。
可恨的是，为了这贱婢，那九千岁的人竟害了自己亲姐姐的一条命。芸姑姑想到这里，不由得将一双带着鄙夷与恨意的三白眼瞪向了楚清歌。
“吴芸，不得无礼！还不快跪下向太后娘娘请罪！”一道轻软却是带着厉色的声音响了起来，屋内又走出了一众女子，最当前的一个，一身素衫，面目娴静，正是宁妃娘娘。
“妾身见过太后娘娘！”宁妃率先行了个福礼，其余的一众嫔妃眼见宁妃如此，赶紧都弯下腰身行礼。
那芸姑姑眼见如此，也不得不跪下了身子，一双眼内却净是不甘之色。
楚清歌像是没看见芸姑姑一样，她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了宁妃，又对着其女子道：“大家都起来吧！”
宁妃及众女子称谢之后起了身，便听得楚清歌对着宁妃开口了。
“哀家马上要搬去长春宫了，特来向你告个别……”楚清歌轻缓着声音道。
“让娘娘见笑了，祖宗之法在前，可我们这些胆小惜命的却在此啼哭，倒叫您见笑了……”宁妃拭了下眼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人命本就可贵，惜命又有什么错？哀家又怎么会笑话你们？”楚清歌叹了口气道。
宁妃听了这句话，抬眼一看，见楚清歌脸上又有不忍之色，当即眼前一亮，退后两步，“扑通”一身跪下身子，朝楚清歌行了个大礼。
“宁妃，你这是为何？”楚清歌很是惊愕地道。
“求太后娘娘发发慈悲，救我等一命……”宁妃跪地叩头道。
其余的女子见得宁妃如此，先都是吃了一惊，片刻之后全都明白过来，一个个心里一动，随即全都跪了下来。
“求太后娘娘发发慈悲，求太后娘娘救命……”一时间，哀求之声连声响起，众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叩头如捣葱。
“你们……你们快起来吧，祖法之法如此，我又能怎能改变？我纵是有心相帮怕也是使上劲啊！”楚清歌有些着急地道。
“娘娘此言差矣。您是新君之母，九千岁又甚是敬重于您。这件事，除了娘娘您，再无第二人能说上话，求娘娘看在同是后宫女子的份上，可怜可怜这些姐妹，这些姐妹中，有好多人都是十来岁就进了宫，在后宫熬命般的熬了二十几年，可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现如今却要活活生殉……”宁妃越说越是激动，几乎要泣不成声了。
“太后娘娘，我等命苦啊，求娘娘开恩……”有女子哀嚎一声，其余女子听得全都悲从中起，一时间，众女子个个大放悲声，直哭得椎心泣血，令人听来肝肠寸断。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在太后娘娘面前哭成一片？大行皇帝去了，娘娘本就伤心欲绝，还经得起你们在她面前这么哭吗？”
一阵有些尖细里带着丝埋怨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是王允在殿外等候多时不见楚清歌出来，一时有些担心便进殿来查看。不料看到了这么一副哭天哭地的场景，他自是明日这些个没有子嗣的嫔妃在是哭什么，当即上前喝止道。
“王公公，你暂且退下……”楚清歌朝他摆了摆手，王允随即弯腰退至一旁。
“你们都起来吧，你们所求之事，让哀家甚是为难……不过，哀家答应你们尽力一试，至于成不成，哀家可就不能打包票了……”
楚清歌声音不大，却是听得众人精神一振，赶紧止了哭泣又叩起首来。
“太后娘娘，只要您愿意为我等姐妹们说话，纵是不成，妾等也是感激不尽……”宁妃抬起头，又朝楚清歌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清歌歌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然后便随着王允出了秀昌宫的正殿。
楚清歌扶着王允的手臂，坐到了凤辇之上，八名青衣太监抬着凤辇起了身，王允跟着凤辇之旁，犹豫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开口了。
“太后娘娘，刚才您答应那些个嫔妃们的事儿，可是难办得很啊……”王允道。
楚清歌在帘内瞥他一眼，心想他身边的人，果然都是些人精，这个王允一眼就看见刚才那些后宫女子们求的是什么事了。
“难办？哦……这世上，难道还有你那主子办不成的事？”楚清歌声音幽幽道。
王允一听顿时语塞了，心想自家千岁爷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这娇滴滴的小女娃娃，才做了半天的太后，就给主子揽上了这么一件难得跟上天一样的事儿，居然要挑战皇室祖宗之法。千岁爷呀千岁爷，小人真替您捏把汗呢！
“王公公，在想什么呢？半天不回话儿？”楚清歌靠在凤辇之内的软垫之上，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道。
“太后娘娘，小人正琢磨着怎么跟千岁爷开口呢，一时走神失礼了，还望娘娘赎罪……”王允赶紧赔礼道。
“行了，你也别琢磨了，一会儿去他那一趟，让他抽空来见我就是了……”楚清歌道。
“好呢，小人遵旨。”郑槐小心应着，忍不住抬袖擦了一把汗，心想这小太后还真是不太好伺候呢，竟说让千岁爷来见他。千岁爷忙得跟什么似的，自昨夜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可是有什么办法，自己还不得乖乖去回禀？谁叫这小女子是自家主子心尖尖上的人呢！
凤辇行了差不多两柱香的功夫，终于抵达了长春宫。
长春宫里甚是宽敞，足有四五个秀昌宫那么大。宫内幔帐飞舞，绣龙描凤，更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器物，处处焕彩生辉，真正是个奢华无度的所在。
楚清歌带着红藕与惜秋两人，跟在王允身后一路走一路相看，只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娘娘，这是您的寝宫，您看看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有不满意地方说一声，的小人即可叫人去改……”王允站在一间院落门口，一边躬着身子请楚清歌进去一边恭敬道。
楚清歌眼一抬，便发现里面的布置成设更是豪华富丽，当即摆摆手道：“不用费事了，王公公又不是不知道，哀家昨日还只是个粗使宫女，哪里会讲究那么多？”
王允一听又是一时无话，只过半晌才小心道：“娘娘，请您直接唤王允之名，您若再唤我公公，若是让千岁爷听见了，怕是要打杀小人治个不敬太后之罪。”
楚清歌一听，心里就想起早上刚在秀昌宫唤沈长欢作“沈公公”了，若是被他听到自己也唤王允为“王公公”，怕是真是要恼吧。她一边想着他那副拧眉生气的别扭模样，一边忍不住面上浮上一丝笑意来。
“好吧，王允，你早些歇下吧。”楚清歌语声轻松道。
王允施了个礼，正准备退出去，片刻后他又想起什么来，上前一点又禀道：“太后娘娘，这长春宫地方甚大，娘娘您身边只有这两个伺候的可是不行。千岁爷吩咐过了，要为娘娘精心选出一批伺候的来。敢问娘娘，可有什么要求？”
楚清歌正准备回说一声“你看着办好了”，可转念便突然想起随自己自江南一路来京城的三百淑女们，她们都分到各宫去了，也不知现如今怎么样了。
“这样吧，将乾元殿的玉簟和芷香叫到长春宫来，还有，你将同哀家一同进宫的那三百江南淑女都寻到，问问她们，若有想回家乡的，发放些银两让她们回家去，若有想来长春宫，便叫他们过来哀家身边……”楚清歌吩咐道。
王允一听可又犯了难，愣了片刻才期期艾艾道：“娘娘，让玉簟和芷香来长春宫自然是可以的，让那三百江南淑女都来长春宫当差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这宫女归家返乡一事，小人可做不了主了，那三百淑女，是千岁爷力主派人下江南精选出来的，小人担心……”
“行了，哀家自已和他说便是了……”楚清歌挥了下手道。
“是，小人遵旨。”王允顿觉浑身轻松，当即施礼退出了寝殿。
王允的办事效率果然是够快，两个时辰之后，那三百江南淑女便都集到长春宫了，玉簟和芷香也在其中。芷香在暴室受了鞭打，身上还有伤，楚清歌就让她住到了偏院一间幽静的院落，又让玉簟先照顾着。
其余女子见了林清歌，一个个都是又惊又喜，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与她们一道来宫内，一路之上显得有些安静的女子，一夜之间竟成了大越朝的太后娘娘。她们这段时日，在各宫受尽了白眼与轻视，当听到司礼监的公公唤着她的名字，说以后让她们去长春宫楚太后身边伺候时，她们个个都觉得和做梦似的。
楚清歌将她们都交给了红藕，红藕选出了其中年长老成持重一些的作了大宫女，令她们各自领着数十个宫女，将她们分到长春宫各处，令她们各伺其职，精心伺候太后娘娘，不得有怠慢倦懒之心，众女子诺诺应了下来。
沈长欢来长春宫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清秀的脸上挂着一串眼泪，一边跟在沈长欢身后，一边时不时抬袖子抬一把眼泪。
沈长欢走得很快，那小男孩跟得吃力。沈长欢偶尔停下来等他一程，有时转身身子拿一双眼睛瞥一眼那小男孩，眸光清冷，面上是一副很是不耐烦的神情，只吓得那小男孩一阵哆嗦，连眼泪都不敢擦了。
楚清歌听得消息出门相迎的时候，正好看见沈长欢拿眼瞪过去，那小男孩吓得眼泪汪汪不敢动弹的模样。
“是……是皇……皇上，皇上怎么来了这里？”楚清歌惊呼了一声，那哭哭啼啼的小男孩正是恭王，沈长欢一手扶持的小皇帝朱佑。
沈长欢听得楚清歌的声音，面色一缓，随即转身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小皇帝道：“还不快些给你母后行礼问安？”
小皇帝见了楚清歌，顿时像是见到了救星，面上的畏惧之情一下子少去了不少。
“儿臣见过母后……”小皇帝恭恭敬敬行了礼。
儿臣？母后？听得小皇帝的唤声，楚清歌一时呆住了，想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乍就平地里冒出来这么大一儿子来？她可是比那小皇帝也只大个六七岁的模样，怎么就做得了人家的娘？
“太后娘娘，您的皇儿正在跟你行见面礼，您走什么神儿？快让他起身啊！”沈长欢抬双袖，一本正经的行了个揖礼道。
楚清歌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快着步子走上前，伸手一把扶起小皇帝，口中轻软着声音道：“快……快起身吧……”
小皇帝直起了腰身，楚清歌便见他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全都是泪痕，赶紧自衣襟上换出块帕子来，替他轻轻擦了几下脸，将脸上的拭得干净了，又亲切的问他可曾用过晚膳。
楚清歌只顾着和小皇帝说话，却没发现一旁的沈长欢脸色已是变得很是不好看了。他拧着眉头，先是盯着楚清歌擦在小皇帝脸上的素白帕子看了半天，而后一张白皙如玉的脸上就拢上了一层阴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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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见楚清歌还在跟那小皇帝的絮叨，心里更是烦躁不耐之极。这小皇帝胆小懦弱之极，白日里不过让他去大行皇帝灵堂守会灵，他竟吓得浑身起来，一个劲地哭哭啼啼闹着要回后宫，晚膳也不吃只知道哭。沈长欢实在耐不住，便黑脸凶了一回，哪知道那小皇帝便得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沈长欢实他拿在没办法，只好将她带来了楚清歌这里。
见楚清歌对那小皇帝一副呵护备至的模样，沈长欢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他跺了跺脚，然后便一扭头一甩袖子就独自进了屋。
这边的楚清歌听得小皇帝说自已晚膳只喝了点汤，顿时心疼不已，赶紧牵着他的手，将他带进了屋子，又吩咐惜秋赶紧去小厨房叫人做了吃食送过来。
“你先喝点茶吃两块点心垫垫，一会儿厨房做好了，你再好好吃些东西。你正长身体的年纪，不吃晚膳可怎么成？”楚清歌让小皇帝坐在软榻上，又将一碟梅花糕递到榻旁的小几上，又将红藕刚泡给她，她还未动的的杏仁茶递到了小皇帝的手上。
“姐姐，这茶真好喝……”小皇帝接过她手中的茶，喝下了一大口舔舔嘴唇就赞道。他本来就胆子小，性子怯懦，又被沈长欢凶了一路，这会儿见了楚清歌心中大安，一时忘了恐惧便张口唤她为“姐姐”了
“嗯……哼……”坐在一旁的沈长欢发出了一声哼，小皇帝手一抖，手中的杏仁茶碗差点就掉了下来。
“哦，是母后，母后……佑儿一时口误，还望母后不要怪罪……”小皇帝赶紧赔罪。
楚清歌听着他还带着点奶声奶气的声音，心里立时又是一阵心疼，她瞥着眼沈长欢，眼光中有一点嗔怪之意。
“佑儿不要惊慌。你觉得这茶好喝，以后我叫红藕姑姑天天做给一份给你……”楚清歌软声宽慰小皇帝道。
侍立旁边的红藕点点头，小皇帝见了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沈长欢面上更是难看了，一只手在椅背之上捏得紧紧的，俊朗秀美的面上，是一触即发的怒火。
一旁的红藕偷偷看了一眼沈长欢，又见这边的楚清歌仍是只顾着小皇帝说着话，完全将沈长欢晾到了一边。红藕心里着急，赶紧朝楚清歌使了个眼色，可是楚清歌见了这小皇帝，就想起自己家中多时未见的幼弟，一时间心中很是疼惜，哪里注意到沈长欢那快要爆发的怒火，自然也没看到红藕使的眼色。
“娘娘，奴婢约摸的小厨房的食物应该也快好了。这样，我带着皇上去外面的小暖阁吃东西怎么样？”红藕走至楚清歌身边道。
“嗯？要去外面暖阁用吗？让他们送进来好了。”楚清歌道。
沈长欢一听，心里那个气呀，他将手自椅背上拿了下来，正准备一拍桌子发作了。
“娘娘，还是请皇上去到暖阁吃吧，一会儿吃好了奴婢再带皇上来见您。您……您不是还有要事要和千岁爷商议吗？”红藕赶紧上前轻扯一下楚清歌的衣袖，又用手指着沈长欢的方向朝楚清歌挤了挤眼睛。
楚清歌这才恍然大悟，一想到自己应下的那桩大事儿还指着他点头，这会儿竟将他晾到一边这么久，实在是太大意太疏忽了。
“佑儿，你跟着红藕姑姑去吃东西。吃好之后再来和我说话好吗？”楚清歌弯着腰对小皇帝道。
小皇帝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就由红藕牵着手，往内室外的小暖阁去了。
室内只剩下了他二人，楚清歌一时觉得颇为尴尬，见他板着一张脸一副很是不高兴的模样，她一时不敢上前，可是想想自己在秀昌宫应下的那件事儿，心里面又直打鼓了。那事儿可不能耽误了，明日便是大行皇帝的大殓之日，今晚若不阻止，明日一旦询葬的名单定了下来又晓谕了内外，那可是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的。
“沈……沈提督，您……您要用茶吗？”楚清歌支吾着问了一声。
她的话刚一出口便后悔了，因为她看见他的手边正摆着一碗茶，红藕早就沏了茶奉给他了。
“茶？还有什么茶？不就全给那个小混蛋喝了吗？”沈长欢听得她终于来和他搭话儿，眼一瞥，看着软榻小几上的那碗杏仁茶气冲冲地道。
楚清歌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有些发懵，她顺着他的眼光看了看小茶几。心里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她面上带着浅笑就开口了。
“原来沈提督想喝杏仁茶啊，这好办，我就这去让红藕再做一碗来……”楚清歌一边说着，一边还真的挪步欲朝门口去。
“你……你给我回来！”沈长欢吼了一声，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她气死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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