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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身旁的病房突然冲出一个病号服,身后的护士边嚷嚷边举着针筒追在后边追出来。来到小七的房间,发现床上空空的。

  冬日的太阳总比其它时候来得温柔舒适,医院惨白大楼的外壳总是像块反光板一样,将暖金色的光芒反射出一股惨白凄凉状。

  枯黄的草坪上蹲着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病号服的男孩,露出外面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手里握着一根树枝在草地上胡乱划着。

  走近看,小七的头发长了许多,前额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秦小姐你来了。”一旁站着的护士与秦俞打了个招呼。

  地上的小七听到护士的话,猛然抬起头望向身后,而后裂开嘴一边笑,一边围着秦俞喊着:“老大!老大!嘿嘿,老大!”

  秦俞拉过小七站在她面前,抹开他前额的头发,道:“没错没错,是我。来。”秦俞从包里掏出一根巧克力,“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巧克力巧克力!好吃好吃。”小七抢过秦俞手里的巧克力,笑得纯真。

  “这么长的头发,怎么不剪啊?”秦俞将小七扫得乱七八糟,小七不满地嗯了一声,而后走到另一个地方吃巧克力去了。

  “我们是要给他修的,但是还没碰到他的脑袋他就开始发狂,他很排斥。秦小姐,怕是只有你才能给他剪头发了。”

  “没问题,走吧。”

  小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吃上,秦俞揪起一绺头发就立马下刀,咔咔咔几下就剪了一半。

  “小七啊,为什么不肯剪头发?你是个男孩子,头发太长会被人当成女生的。你想被人当成女孩子吗?”

  小七想了想,猛地摇了几下脑袋,举起双手道:“我是男子汉,男子汉!”

  “好好好你是男子汉,男子汉。好了别动了啊,小心我把你剪成个光头。”

  小七听闻,立马安静下来,连咬巧克力的动作都放轻放缓了。

  秦俞见小七小心翼翼的模样,喉咙突然干得发疼。这呆子,胆子还是这么点,别人一凶他就服软认输了,在这里肯定没少受欺负。

  小七——

  他最喜欢的就是上课时间,因为上课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认真听课,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跟别人没什么差别。

  午餐时间,他都是端着餐盘独自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的桌上吃,即便食堂再拥挤也没有人会跟他一张桌子。

  无论何时何地,总能听到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和接收到他们好奇的目光。

  每次有人在关注他,他就希望自己可以像六娃一样拥有隐身功能。他尽量躲在人少的地方,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把自己的存在感将到最低。可好像他越躲,别人就越努力找到他而后盯着他看。

  最开心的是下午放学,他总是最早一个到达集合地点的,而后第一个走上福利院的接送巴士。

  他不爱说话,准确地说是不敢说话。他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景色纷纷朝后闪过,他知道自己离家越来越近。

  车再次停了下来,每次停车他都会看一眼车门口,看看是谁。他还没看到人,前排的小朋友忽然躁动了起来。他最先看到的是梁医生,跟在她后面的是秦俞。

  秦俞刚坐下,立马就有两个小女孩朝她围了上去塞给她几颗糖,而后跟她挤在一个座位上聊天。周围几个小男生也伸着脑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加入她们的话题。

  然而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三个不吭声闷闷不乐的男生,带着不服气的眼神瞪着秦俞等人。

  他很羡慕秦俞,很多时候他都在幻想自己成为了她,或者和她做了好朋友。

  有好几次秦俞独自朝他走来,那个时候他真的想冲出去拦住她而后跟她说——我们做朋友吧。但是他的怯懦还是打败了他内心的冲动与渴望。

  他害怕被拒绝。

  低着脑袋感受着秦俞从他身边走过,可能秦俞压根就没看到他,他观察过秦俞走路,都是目不斜视甚至有时候可以说是横冲直撞。

  福利院里有许多调皮捣蛋的孩子,他的朋友不多,都是一些不爱说话的喜欢安静带着的孩子们。有一些调皮男生喜欢捉弄他们,经常会把虫子扔在他们的床上,或者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把他们的椅子从后面抽走,当他们摔下来后,所有孩子均指着他们笑得前仰后翻。

  他心里憋着熊熊怒火,恨不得冲上去在那个笑得捂着肚子的捣蛋鬼的脸上来上几拳,把他揍成猪头,但是他没有勇气,甚至将头低得愈来愈低。

  这个时候捣蛋鬼突然发出一声惊慌的叫喊声,他抬起头,发现捣蛋鬼已经躺在了地上。秦俞站在捣蛋鬼身边,眼里透着无辜道:“没看到你,把你撞倒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也太弱不禁风了,跟块纸片一样。”说完就走了。

  捣蛋鬼气的脸挤成一团,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站起身。

  他没有看着捣蛋鬼离开,刚刚秦俞的那句话“不过你也太弱不禁风了,跟块纸片一样”在他脑中回旋着。他知道她说的不是自己,但是她那句话用来形容自己再贴切不过。

  一年级很快就过去了,他又长了一岁,这让他踏进二年级教室的时候心情好了许多。他希望自己快些长大,因为大人无论走到哪都会受欢迎,都能轻松自信地与同伴闲聊交谈。

  因为他长了一岁,所以要换去7岁孩子的宿舍,原来的房间要腾给现在六岁的孩子住。

  在老师的帮助下,顺利铺好了床,这是他第一次睡下铺,感觉既新奇又兴奋。正当他在床上打滚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秦俞站在他床前,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急忙坐起身,过了一会儿,余光看到秦俞依旧站在他床边。

  就在他准备下床出去的时候,梁医生进来了,她的手臂上搭着一张毯子,和这里所有孩子的蓝色毯子都不一样,上面的绒毛非常细腻,看上去比蓝色毯子柔软舒服多了。

  梁医生将毯子扔到他上铺,而后秦俞就踩着梯子上去了。他还没反应过来,梁医生突然朝他靠近,朝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尹小七。”

  “以后如果秦俞半夜吵吵不睡觉的话,第二天你就来告诉我好吗?”

  “你要是敢打小报告,我就打你。”秦俞无声无息伸了个脑袋下来,威胁完又缓缓升了上去。

  秦俞会主动与他说话,虽然大部分都是:你把我的鞋踢哪了;昨天晚上你的磨牙声吵得我一晚上没睡;不要在床上吃东西好吗尽管都是带着嫌弃抱怨,但他知道秦俞没有恶意。

  这天福利院来了一辆黑色保姆车,从里面下来两个衣着精细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女。

  院里的孩子们躲在一旁蠢蠢欲动地望着那两对年轻男女,眼里是强烈的渴望与期盼。

  回到宿舍,秦俞正坐在床上玩手机游戏。

  “老大,外面来了一辆大车,好多小孩都去看了。”仰着脑袋,朝上面说道。

  “哦。”秦俞应了一声。

  “老大,你不想去看看吗?他们看起来挺有钱的,如果能被他们领养以后就不用愁没钱买书啦!”

  “切,就算没人领养我也不差买书的钱,可惜我不喜欢看书。”

  “老大,你就没有想过去个新家吗?这样学校其他同学,就不会说我们爸爸妈妈不要的野孩子。”

  “切,被爸妈宠坏了的爱撒娇只知道哭闹的宝贝,有什么好的!你想去看你自己去,我才懒得去凑热闹。”

  听秦俞这么一说,觉得有几分道理。他才不要像那些被宠坏的孩子一样,无理取闹靠戳嘲笑别人没有父母取乐。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秦俞最好的朋友林凡来找她告别,说那对年轻男女是来接他的,他被领养了。

  本以为秦俞会生气将手机砸向林凡的脑袋,可秦俞一如平常对话一般,先是“哦”可声,而后问道:“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林凡点头,道:“我们还在一个学校,不过还有一年我就要毕业了,到时候见面的时间会很少。”

  秦俞点了一会儿脑袋,而后道:“你记得明天中午要陪我吃饭啊!”

  林凡点点头,而后就出去了。

  待林凡走后,秦俞低下头继续玩游戏。

  “老大,他要走了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

  “他是你的好朋友啊,好朋友就是应该待在一起不是吗?”

  “切,照这么说,你跟你爸妈就更分不开了,可他们现在在哪呢?”

  他无法反驳秦俞,他的父母确实没有要他,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要他。

  林凡走后,宿舍来了一帮大孩子围在他的床边。他认识其中的一些人,都是跟秦俞有过冲突跟林凡打过架的。

  见局势不妙,悄悄地从另一边下了床溜出宿舍,他必须尽快通知值班老师。

  待他和值班老打开宿舍门,就看见秦俞纵身一跃从一张床跳到了另一张床,一边跳一边将被子盖住在即将要爬上来的孩子的脑袋,拿枕头砸向身后追来的人的头。

  后来,那些大孩子被罚站墙角面壁,而秦俞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痛苦的捂着脑袋,一会儿难受地捂着膝盖,一会儿虚弱地抓着手臂,朝梁医生喊道要打石膏要吊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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