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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病公子03

  是日,天还没亮,鸡都没叫,薛莼就起来了。薛大神向来无利不起早,今儿个早起不为别的,就为昨晚私藏的那两个番薯三个土豆。就剩这点口粮了,怎么的也得划拉进自己的嘴里,决不能便宜了沁墨那小崽子。薛莼如是想着,蹑手蹑脚的飘进了厨房。踩着烧火凳,把吊在房梁上的篮子解下来,满上一锅水,煮开水后就着余下的炭火烤番薯土豆。

  黑暗里,暗红的火光映着她圆胖的脸,惨白中掺进了绯红,明明丑陋,却透着妖冶鬼魅之气。唇角浅浅扬起,勾勒出凉薄魅惑的弧度。“灶君,你说像这样的饥荒年月,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本座要上哪里去弄吃食?总要喂饱了肚子才有力气雄霸一方么。”

  “”墙上的灶君纸马像毫无反应。

  “跟本座装死的人早就死透了,就算死了变成魂也被本座碾成齑粉丢进忘川喂了饿鬼了。你可有什么感想啊,小灶君?”

  “小神刚才打瞌睡呢,大神有什么事吗?小神洗耳恭听!”薛莼看见墙上的灶君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抖了三抖。

  “你的贡品呢?交出来。”薛莼斜了他一眼,也不拐弯抹角了。果然,自己还是适合直来直去,委婉的说辞并没有什么卵用。不如大家都直接一些。

  “大神饶命啊”一声哀嚎传来,一团不明物体就滚到了薛莼的脚边,八爪鱼一样缠住了她的一条胖腿。

  “不就问你要点贡品么,这户主家逢年过节给你上供的不少吧。”薛莼皱眉,推开一脸鼻涕眼泪的灶君,嫌弃道,“小气吧啦的,就算近几年灾荒严重,你少说也做了一百多年的灶君,存货总是有些的吧?”

  “小神实在是穷啊!哪里有存货?看看我这身衣服,都旧的看不出颜色了!瞧瞧,都破了洞了!这荒村老宅少说也有五十年没人住过,小神就没吃饱过”薛莼看了看灶君纸马,的确贴了几十年都没换过新的画像,皱巴巴泛黄霉变,那风中凌乱的残破小样儿的确凄凄惨惨戚戚。罢了罢了,灶君嘴里怕是抠不出存粮了。灶君见薛莼不再提他的私人口粮,立马麻利的滚回墙上,继续装死。

  啃着烤好的番薯,薛莼肥厚的眼皮子翻了翻,差点噎住。灌下去一大海碗温水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其实不呼吸都没事,死尸么,哪还有气?不过作为敬业的鬼使,死了也要装成活的。炉膛里还剩下三个土豆,烤的乌漆麻黑的也没几口能吃,她歪头想了想还是没吃,用豁口的粗瓷海碗装了搁在灶间的断了一条腿用青砖垫起的八仙桌上。幽冥使虽是鬼使,但也不能随便造杀孽,鬼修也讲功德,总不好饿死沁墨那小崽子。不光不能饿死,还得养着。这不是以德报怨,这是物尽其用。别看沁墨小小年纪,却是满身戾气,假以时日好好打磨一番,必定是把好用的利刃。薛莼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能不脏自己的手最好不过了。

  晨光渐露的时候前院有了响动,沁墨一向早起,正小跑着想去踹薛莼的门板的时候却在后院的水井边看见了正搓着脏被单的薛莼。

  “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猪都不赖床了?”他嫌弃的看了一眼木盆里污糟糟的皂水,转身往厨房走,“烧了开水了没有?等公子爷起了就得洗漱。还有粥熬了吗?”回头看薛莼不理他,只顾低头洗被单冷哼一声:“少用点皂角,这么费,哪有闲钱给你糟蹋!”说完进了灶间打了热水去净房洗漱去了。

  薛莼仔仔细细的洗干净被单,晒在了空地的晾衣竹竿上,又将自己房里的褥子棉花都拿出来翻晒。虽然不喜太阳,但她更不喜发霉肮脏的东西。

  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她面无表情的走进厨房,桌上的土豆不见了,剩个空空的海碗。小兔崽子,吃了本座的土豆还不给本座好脸色,欠收拾!从米坛子里舀了小半盅米,淘洗干净,开始熬粥。傅佑麟虽然落魄了,但他多少还是保存了部分京都贵人的喜好和习惯。比如从不喝铁锅煮的粥饭,必须用红泥小火炉和特制的黑陶砂锅熬煮。至于茶水,绝不接受乡野粗茶的艰涩,宁可只喝白水。但这白开水却是有讲究的,必得用山泉水。井水河水只能洗衣洗澡,吃食和饮用的必是要山泉水的。胖丫每隔三天就要上山去挑山泉水回来,厨房角落里的大水瓮就是储存山泉用的。小菜倒是不必荤腥,有些新鲜的菜蔬即可。腌渍的瓜果只要干净味美也能入口。

  黑陶砂锅里的白粥已经煮沸,薛莼减了火炉里的碳薪慢慢熬煮,傅佑麟缠绵病榻,常年汤药不离口,是药三分毒,肠胃早就脆弱不堪,稀粥必定是要熬至入口即化才行。趁着这段时间,薛莼去后院的菜地里摘些配稀饭的蔬菜。秋季了,菜地里也就种着些菠菜和萝卜。这宅子里就这么一主二仆,胖丫是个呆笨的,做什么都跟个算盘似的,拨一拨动一动,不拨不动。沁墨又要贴身照顾傅佑麟,又要精打细算的安排三人的衣食之事,哪有心思管旁的。入秋已深,霜都要下来了,萝卜菠菜也没几日可吃的了,总要种些别的,不然这个冬天怕是难过。饥寒交迫什么的,薛莼想想就头疼。

  拔了一把有些老的菠菜,又挖了几个小萝卜,薛莼慢悠悠的回到井边,打水清洗干净了准备烫熟了凉拌。油壶里已经没油了,米缸也见底了,姑太太的银钱却迟迟不见捎来,她要好好盘算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

  傅佑麟的药一向都是沁墨亲手煎的,乱世荒年,金贵莫过于药材。他倒不是怕胖丫下毒而是怕笨手笨脚的蠢丫头糟蹋了公子爷的药。每个月去镇上医馆抓药,那银钱都是他仔仔细细掂量过的,怕抓药的活计坑他,还特意把银子换成铜板,一枚枚数清楚了去。实在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公子爷的病离不得那药,不然腿疼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熬的人都皮包骨了。沁墨是从小跟着傅佑麟的家奴,如何忍心温雅无双的玉华公子成了如今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那一碗碗墨黑浓重,气味呛人的药汁曾经是他的希望,五年过去了,希望成了绝望,却又一天都离不得。离了这药,连活着都是痛的。

  伺候了公子爷喝药用膳后,已经不早了,这药能减轻疼痛,却也令人嗜睡。服侍着傅佑麟睡下后,沁墨拐进了一侧的书房。书房里不过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书柜。家具老旧,简陋寒酸。只有书柜里满满的书籍撑起格调,算得上书房。手里已经没有几个银钱,药怕是要断了。沁墨咬咬牙,翻遍书桌,摸到了公子珍藏的一块端砚,轻手轻脚的出了东厢。

  灶间里薛莼洗了碗筷收拾了锅灶正愁着午饭没有着落,却见沁墨抱着个蓝布旧包袱进来了。稀奇了,这货不到饭点是不会出现的。

  “呆子,小爷我要去一趟县上,看看姑太太那边出来了什么事。顺便去抓了公子爷的药。这一来一回怕是要两天才行。”他浓眉深锁,消瘦的脸颊绷得死紧,恶声恶气的威胁道:“我不在这两日,好好照顾公子爷!许你去前院伺候,但要入东厢须得公子召唤才行!若是我回来,知道你偷懒耍滑怠慢了公子爷,仔细你的皮!”

  薛莼斜睨了他一眼,心里嘀咕着,有本座在,黑白无常都不敢来催命,怕甚?死不了!

  “说话!听见了没有?我平日里怎么煎药的你照着做就行!不许偷吃公子爷的饭食!”沁墨伸手就来揪薛莼的耳朵。

  大神的耳朵怎能被你个凡人的爪子糟践?薛莼出手如闪电,啪的打掉沁墨的瘦鸡爪子。梗着脖子吼道:“别碰我!”

  “哼!蠢猪!小爷才不稀罕碰你!这是教训你!”沁墨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手背,不屑道,“空有一身蛮力的蠢猪!又肥又丑,谁稀罕碰你?脏死了!”

  “你偷公子爷的砚台!”蓝色包袱里露出来砚台一角,薛莼大叫起来,“小偷!贼子!杀千刀的贱骨头!背主的狗东西!”骂人么,她也会,骂不死他!胖丫脑子里多的是骂人的脏话,哪儿学的?别人骂她的那些话都记住了呗!薛大神有仇必报,不忍十年!

  “闭嘴!我这不是偷,万一姑太太那要不到钱,公子总是要吃药的不过是块砚台”沁墨脸涨的通红,被薛莼骂得恨不能一头碰死在墙上。这个傻子居然敢这样骂他!他真的是第一次拿公子爷的东西,手都在发抖。别看公子爷平时温温和和的像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只有他清楚,公子爷就是个拧不过弯来的倔脾气认定了什么就死不回头,不然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若是公子爷发了狠,后果有多严重他见识过。

  “那是公子爷最爱的砚台。”薛莼盯着那砚台,嘴角带着讥诮。当初当了夫人留给公子爷的遗物都没当这个砚台。这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砚台?谁信!

  “你个呆子懂什么?!这死物重要还是公子爷的身体重要?!反正公子爷也只是把它塞在书桌里看不见的,等我得了钱就去赎回。再说了,我要是能从姑太太处要到银钱,必不会当了这砚台,到时候在偷偷放回去就行了!你这死丫头敢多嘴,小心爷爷我的拳头!”说完,沁墨紧紧的抱着包袱脸红脖子粗的跑了。

  呵~小屁孩,有你苦头吃的时候!薛莼慢悠悠的出了厨房,慢悠悠的往前院里去。为什么都是慢悠悠的?三百斤大胖子,你倒是快一个看看?干什么还不得慢悠悠的?跑快了摔地上都爬不起来啊~

  胖丫在宅子里住了五年,来前院的次数屈指可数。见不见傅佑麟对薛莼来说并不重要。她对于气运之子来说不过是个救苦救难救场子的,用什么身份,什么姿态,什么方式来救场就是薛莼自己的本事了。红莲使向来随心所欲,不在乎世间的身份,名节和手段,弄个奸妃佞臣的污名出来遗臭万年也无所谓。白莲使么,都喜欢搏点好名声,弄得自己仙女下凡圣母救世主似的。横竖做完任务都是要离开的,何必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东厢外,一株老桂花开着几个零星的花苞,空气里有些淡淡桂花香。薛莼坐在桂树下的石凳上静静的看着东厢窗棂上的冰裂纹梅花,朱漆虽然黯淡,即使剥落的部分也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旧年糊上的高丽纸不复洁白,风雨侵蚀后留下一团团暗黄的痕迹。屋檐下还有着春暖花开时燕子筑下的空巢,颇有几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意味。

  窗纸该换了,京都世家糊的都是轻烟薄雾一般的软烟罗吧,这高丽纸虽洁白通透,却经不起风雨,一旦染上水渍便泛黄阴暗,连着屋外的阳光也难以照进室内了。人类总是喜欢明亮的,不像她这样的魂物,偏爱夜色的冷寂。

  “咳咳咳咳”屋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公子,需要奴婢进来伺候吗?”薛莼浅浅的打了个哈欠,快正午了,阳光晒的她想找个阴暗的地方躲起来睡觉。

  “沁墨让沁墨进来咳咳”

  “沁墨出门去县上姑太太处了,怕是要两天才能回来。”薛莼有气无力的趴在石桌上。

  “那你进来吧”

  “是。”

  东厢看着陈旧,屋内却收拾得非常干净。家具陈旧,用料还算可以,老榆木,普通人家的款式,山野荒村的,算是好东西了。薛莼轻轻的走到床边,撩起洗的发白的素色床幔,淡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定睛一看,细棉布被罩的棉被上一双素白干瘦的手骨节泛白。在往床头望去,墨色的乌发间是一张苍白消瘦的脸,都快成皮包着的活骷髅了,唯一不同的是一双晨星一般的眸子。可惜如此美的眼眸也蒙着一层黯淡的死气呢。这哪里是翩翩公子,分明像是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

  啧啧~玉华公子呢~可惜一点不美。薛莼暗暗摇头,红粉骷髅罢了,这病容憔悴的样子,能不能熬的过今年冬天都不一定。她不是医者不会医病,但是她看得见死气。傅佑麟如今已经有死气缠身,怕是离死不远了。不过,她既然来了,必不会让他死了的。人之所以产生死气,一则伤病缠身渐毁,二则万念俱灰只求一死。傅佑麟竟然两者皆有。治好他的身体,激发他的斗志。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公子可要喝水?”看他咳的难受,薛莼轻手轻脚的将他扶起来,背后垫上大迎枕,斜斜靠坐在床上。

  傅佑麟喘的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薛莼倒了温水,就着茶盏一点点喂给他。喝下一盏温水,总算是压下了咳嗽,因为咳嗽涨红的面色渐渐恢复了苍白。他淡淡看了薛莼一眼,轻轻挥手,示意她出去。

  “公子中饭要用些什么?”薛莼走到门口,想起来午饭还没做,就顺口问问她。规矩什么的胖丫头可不懂,没人教也教不会。

  “”傅佑麟微微一顿,淡淡说道,“随意。”

  说了等于没说。薛莼撇撇嘴,开门出去了。爱吃不吃,本座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想死偏不让你死~不过短短的接触,她已经敏锐的感觉到傅佑麟的求死之心,在这个男人的眼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对什么都是温温的,淡淡的,其实是他不在乎了。

  这样的人太难搞定了,因为他无欲无求,生死不忌。也不知那位表姑娘的份量究竟如何,现在就看沁墨手里的那块端砚了。

  呵呵~小兔崽子,这回该仔细你自己的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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