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水漂

  春节过罢，奶奶领我去村口的小学报了名。料峭春意正寒，小学门口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落满了细水珠，我只用手轻拂了一拂，便沾了两手红褐色的铁锈水，腥腥的透着苦味。我和奶奶来得早，正巧看见小学校长往校门口搬了张课桌，将零零散散的各色入学资料，登记表等材料摆在桌上，又踱回门内搬了张凳子出来坐下了。校长遥遥地冲我们招了招手，方形的黑墨镜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看不清眼神。

  奶奶牵着我急急地走上前去，问道：“我来给她报名，现在能报名吗？”

  校长点了点头，问过我的年龄姓名，将我编在了学前班一班。临走前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日日来上学，断不可因为雨雪天气而贪懒不来。我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全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但这心下，却完全不知上学是什么个样子，眼下的这个承诺，是实现得了还是实现不了，我心里也着实发着虚。

  这所小学在姜家村口存在也有二三十个年头了，房屋设备由新变旧，几十年来不曾有过修缮，屋顶瓦片皆破落着，摇摇欲坠地趴附在屋顶上，雨天风大时，瓦片便随着风砸落下来，七零八落地在教室周边碎了一地。学前班的孩子们功课不多，上午下午上完两门文化课，便是课外活动的时辰，我们便去捡那些碎成块的青瓦片，揣一满兜去学校旁的一条长河边打水漂。

  河水清冽，在日光下缓缓流动，河面如洒了碎金般晃眼，一个个瓦片斜切着水面向前漂起又落下，砸散了那碎金缎子，溅起一片半手高的水花，只见那瓦片从河面没下去，徐徐斜入河底的淤泥。伙伴们在烈日下玩闹着，前前后后地扔出小块的青瓦片“咕咚咕咚”地落进河里，声音极清亮，和咯咯的欢笑声相映成趣。一般左右玩耍个一个时辰，大家便收了心在河边的草地躺着，静静看那天空的云聚拢来又散开，看得倦了便沉沉地睡一会，待伙伴回校时将自己唤醒。

  那长河周边没有什么人家居住，只在河尾处有一户茅草房子，偶尔在傍晚四五点见着袅袅炊烟从房顶的烟囱里飘出来，有时伴着一股咸香蚕豆味，有时混着一股油糊糊的腊肉味，叫我们这些四五点还未归家的孩子分外眼馋。

  我同伙伴们偷偷靠近过，却未曾瞧见茅草房里有人，多时只看见门口井前的木桶里泡着各色蔬果，用个绿网篮子扣着。茅草房子后有一块细竹篱围成的菜园，园里绿意葱茏，约摸着就是新鲜果蔬的来处了。

  偶有几次扒在菜园门口想瞧一瞧房主，听见动响却又心中生怯慌慌张张地跑远，再一回头，只见茅草屋子的木门响动一声，主人已进了门，如此几次，主人的面始终没见着，我和伙伴渐渐也失了兴致，便不再主动去了解这幢草房子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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