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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艺不压身

  *

  纪小萱还不晓得自己出了名。

  她像往日那样做着家务劳动。临上班前,苏阿姨跟她说:“小纪啊,明儿一早建国就要归队了,中午再弄点好吃的,首长也回来吃饭”

  “好咧!”她答应了一声,就提着篮子去了副食品店。

  一路上,总觉得有家属在看她,还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她觉得有些奇怪,可并未放在心上。

  进了副食品店,见案子上除了一小堆猪骨头之外啥也没剩下。她攥着肉票,大声问道:“同志,今儿还有鲜肉吗?”

  “没了,一大早就抢光了,只剩下这些骨头了小同志啊,你要想买肉明儿得早点过来”后勤人员应道。

  “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同志,给我称二斤排骨吧?”

  “好咧!”后勤人员麻利地上了称,把剁好的排骨“呼啦啦”地倒进了饭盆里。见案子上还剩下两根干渣渣的腿骨,也一并送给了她。

  纪小萱道了声谢,把两斤肉票和五毛钱给了后勤人员,便提着篮子出了门。她觉得很可惜,肉票都买成了排骨,搁在哪家都舍不得吧?

  要知道六七十年代跟后世不同,粮油副食品都是按月定量供应的。大院里也不例外,像赵参谋长和苏阿姨都是军职人员,每月加一块儿才能领到四斤肉票。这下可好,一下子就用了一半,光想想都觉得心疼。

  平日里,大伙儿买肉时都想捡块肥的好炼点大油,这样炒菜吃着香。像她这样只怕会落个埋怨吧?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回到家里,纪小萱打算焖一锅大米饭,做个红烧排骨,再熬一锅猪骨汤。另外炒两个素菜,调两个凉菜,再切一盘肉罐头。

  六菜一汤,这可是最高标准啊!小食堂里招待高级首长也不过四菜一汤。纪小萱暗自得意,觉得这是个施展厨艺的好机会。

  她立马忙乎起来,准备做午饭。

  先把排骨泡在清水里,撒上一点食盐去去血水。又把腿骨刷了刷,放进大锅里添了两大碗水,把花椒、大料用纱布包好扎着口备用,还泡了两把黄豆当配料。

  十分钟后,水滚起来了,血沫子也浮了上来。她把腿骨捞出来待用,接着刷了锅,添满了水,把腿骨、料包和葱姜放进去,熬起大骨汤来。

  *

  到了半晌午,赵建国从外面回来了。

  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他吸了吸鼻子,心说,小纪同志又在弄啥好吃的?顺着香味,不由得朝厨房那边扫了两眼。

  门关着,啥也瞅不见。他想过去瞧瞧,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卫东跟他说得话,说这个小姑娘可不得了,小心被她迷住了。虽然是句玩笑话,可他觉得挺有道理的。

  自从见了她,就没来由地想帮帮她?这种莫名的情愫令他感到困惑。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对女孩子动过心,也自认为自制力颇强。因为这个卫东常常开他的玩笑,说他就像座冰山等着姑娘们来融化。他不置可否,觉得自己虽然不像卫东那样感情丰富。可也不是块木头。

  对爱情,他也有过期待。可总觉得自己还年轻,“个人问题”可以往后放放?再说,部队上有纪律,普通战士是不能公开谈对象的,即便家里介绍好了也不能到处嚷嚷。当然,等提了干就是另一说了,不但可以找对象,等熬到一定资历还能带着家属随军。他想,等自己干出了名堂再考虑“个人问题”也不晚。

  对感情方面的事,父亲也有过担心,怕他受卫东的影响过早地跟女孩子纠缠在一起,还一再告诫他:“建国啊,这思想一旦发了叉,想纠正过来就很难,这个可得注意喽”后来,见他并未受到影响才放了心。

  他心里明白他跟卫东不同,即便他们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上学时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可彼此之间却有着相对独立的一面,在感情认知上也有很大差异。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

  关于未来,他们也一起聊过。

  卫东跟他说家里早已做了安排,他大哥和二哥都在部队上发展,他会去地方上。高中毕业后他早早地参军入伍,就是为这个做铺垫的。现在提前转业到地方上,既有了资本又有了晋升空间,等这期“干训班”一结束就会转为正式干部。

  而他却想留在部队上。他希望自己能像父亲那样把一辈子都献给军队。他甚至觉得生命中的另一半,也会跟军旅生涯有关吧?现在他还不到二十岁,对未来有着种种打算。当发现心底涌起一股柔情时,就想刻意压制下去。

  一时间,赵建国想了许多,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冷峻起来。他转过身往楼梯口走去,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叮铃铃,叮铃铃”

  纪小萱听到动静,赶紧放下菜刀出来接电话。见赵同志正站在楼梯上朝这边看着,就指了指电话又退了回去。赵建国也回过神来,返身回到客厅一把抓起了电话。

  “喂?您是”听筒里传来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哦,是李阿姨啊,我妈中午在家,等她回来了我就跟她说一声”

  他放下了电话,觉得有点奇怪。

  刚才他去卫东家了,见他要赶到市里开会才告了辞。当时,李阿姨也在家并没听说有啥事啊?

  *

  十二点到了,饭菜都摆在了桌上。

  等一家人都到齐了,纪小萱亲自揭开了盖子。一大盆红烧排骨,淋了芡汁呈红褐色透着亮儿,再配着土豆块儿,弄了满满的一大盆。还有五道配菜,红绿相间环绕在周围,真有种赴宴感觉。

  “哦呦,好丰盛啊!”

  建华和建军都吸着嘴,盯着排骨直流哈喇子,也顾不上去批判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了。苏大姐忍不住先尝了一筷子,直夸好吃。赵建国也暗自惊叹,觉得自己又错过了一次学习机会。

  “呃,都趁热吃吧!”闻着香味,赵参谋长也忍不住了。

  见父亲发了号令,赵建国夹起一块咬了一口,又香又嫩,嚼起来很烂乎却一点也不柴,还透着一股浓郁的酱香味儿。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排骨哪!还有那锅大骨汤也是一绝,味道鲜美不说里面还放了黄豆,嚼着面面的,既美味又有营养。

  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

  最后,就连赵参谋长都笑着夸道:“小纪同志啊,这个饭菜做得不赖,都快赶上食堂那边的崔师傅了!”

  “嘻嘻,哪里哪里,这都是为了革命工作嘛”纪小萱在厨房那边,伸出头来客气了几句。

  要知道小食堂里的崔师傅可不简单,每次搞对外接待任务都是第一掌勺师傅,日子久了就连首长们都记住了他的名字。现在首长这么夸她,可是大院里的最高荣誉啊!

  她越想越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今儿忙了一上午只尝了小小的一块排骨,可见大家这么喜欢真是比啥都欢喜。妈妈常跟她讲“艺不压身”,这话果然很有道理。就拿这厨艺来说吧,无论哪个年代吃饭都是人生第一要务,也是打开成功之路的金钥匙。

  *

  因为这顿饭,全家人对小纪同志的厨艺有了更深切的体会。不过,饭后首长的一句话却让她打了个激灵。

  “建华,建军,你们到学校可别提咱家吃排骨的事儿,这个传出去了影响不好”

  建华和建军连连点头。纪小萱一想也是,现在讲究思想觉悟和政治高度,讲吃讲穿都是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生活方式之一,传出了的确影响不好,以后得注意点。

  当然,美食所带来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她正在厨房里刷锅,建华溜了进来。跟她说,今儿有同学向她打听那草鱼真有那么好吃吗?还能吃出螃蟹的味道?至于螃蟹是啥味道?也只有出差去过海边或江南一带的才能体会得到吧?

  见建华和颜悦色的,她不禁松了口气。

  昨天下午,赵同志在厨房帮忙被建华给撞见了,还冷冷地暼了她一眼。开始还有些担心怕她跟苏阿姨告状,后来见没啥动静了才搁在了一边。

  而建华这边的确如此。

  昨天“无意间”发现大哥跟服务员在厨房里忙乎,差点惊掉了下巴,尤其是大哥脸上的表情令她很不舒服。可现在算是明白了,大哥是在偷师学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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