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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第 30 章

  *

  立冬那天, 下起了小雪。

  屋里来了暖气, 穿着夹衣也不觉得冷。纪小萱趴在窗前看着那飘飘扬扬的雪花,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这种温暖而又浪漫的感觉,唯有北方的冬季才有吧?

  看到院里白茫茫的一片,她想出去走走,就穿上了棉衣戴上了棉帽子。

  这些都是苏阿姨送给她的,跟她说:“冬天了, 出门可不能冻着。”她挺感激的, 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来的时候只带了秋冬两身衣服,苏阿姨见了就从柜子里找了一套军用棉衣棉裤, 还说下大雪的时候再给她弄件棉大衣穿穿。

  纪小萱从头到脚全副武装起来,还跑到大镜子跟前照了照。帽檐压着额发,这一身下来显得块头大了许多,如果不是熟人怕是认不出来吧?

  她对着镜子扭了扭, 又练习了一下“立正”、“敬礼”等基本动作, 觉得自己还真像一位女军人。想着那天晚上溜到镜子跟前“臭美”时被赵建国撞见了,不禁笑了起来。相比起当初的生涩, 现在的她可老练多了。

  纪小萱戴上大口罩, 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由于天冷,路上的雪积了薄薄的一层, 踩上去有点湿滑。她正低着头走着,迎面撞见了一个人。他穿着绿军装戴着棉帽子, 两手揣在裤兜里正仰着脸赏着雪景, 见她走过来就随意扫了一眼。

  这人正是杨卫东, 一开始估计没认出来,她都走过去老远了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小纪师傅,请等一等!”

  听到喊声,纪小萱停下了脚步。心说,他咋认出来的?还以为错过去了呢!

  杨卫东大步追了上来。到了近前故意朝她扫了一圈,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哦呦,还真是小纪师傅啊,我正满世界找你呢!”

  出于礼貌,纪小萱温声问道:“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喏,你猜猜看?”杨卫东挑了挑眉毛,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猜,有话就说,没事我就走了”纪小萱毫不客气地说道。杨卫东一看赶紧拦着,笑嘻嘻地说:“别介,我有正经事找你哪”

  “什么事,快说!” 纪小萱板着脸,加重了语气。

  杨卫东也不敢再磨叽了,就三言两语地说明了来意。原来今天是他奶奶的寿辰,一家人准备聚一聚,他还特地从市里弄了点冻鱼打算换了花样,就想到了她这个大厨。

  他看着纪小萱,呲着牙说道:“哎,老早地不是说想请你过来掌勺吗?这不机会来了”

  “这个”纪小萱有些为难。

  杨卫东一见,就笑嘻嘻地说道:“哎,你就放心好了,材料什么的都已经备好了,我们家小翠给你打下手,到时候你只管掌勺就成”

  纪小萱不好推脱。想着邻居家来请她帮忙,这个忙不好不帮。可对方是什么家庭?她过去合适吗?再说,跟这个家伙不能走得太近,一旦传出了风言风语她可受不了。

  她考虑了一下,说道:“杨同志啊,这事得跟苏阿姨请示一下”

  “好,没问题,我这就给苏阿姨打个电话”杨卫东拍着胸脯说道。

  一直以来,他对小纪师傅的手艺是念念不忘。可这段时间忙得很也没逮着个机会,现在借着这个由头哪肯放过?再说,他已在奶奶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要给她老人家弄点好吃的保准她满意。

  因为是家宴,小食堂那边的崔师傅不好直接上门,省得被人说三道四地影响不好。母亲是最忌讳这个的,说干部家庭要以身作则,绝不能给她和父亲脸上抹黑。他思来想去,觉得小纪师傅是最合适的人选。况且,她的手艺丝毫不亚于崔师傅,甚至比他还要精细一些。

  杨卫东说了一通好话,嘴巴上就像抹了蜜糖一般。纪小萱听得直咧嘴,心说这家伙哄起人来还真有两下子。见他靠得太近就往旁边一闪,说道:“哎,杨同志你先走一步,我去趟邮局马上就回来”

  “别介,咱们一块儿呗?”杨卫东厚着脸皮说道。

  纪小萱没办法,只好调头朝家走去。

  一路上,杨卫东嘻嘻哈哈地想跟她聊几句,她戴着大口罩不搭理他。见他凑过来就拿眼瞪他,低声喝道:“再开玩笑,我就不去了!”

  杨卫东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敢过于放肆。到了院门口,他想进屋打电话,她哪敢放他进来?就堵着门说道:“去,你家也有电话,回你家打去!”

  “呵,这么小气啊?”杨卫东没法,只好乖乖地回家去了。

  纪小萱进了屋刚摘下帽子脱下棉衣,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

  是苏阿姨打来的,她在电话里说:“小纪啊,刚才卫东打电话过来想请你过去帮忙。你看这样吧,中午我让小张回来打饭,你先去卫东家搭把手吧?”

  “好咧!”

  纪小萱答应了一声,就穿上棉衣拿着围裙和袖套出了门。杨卫东已经等在院门外,见她出来了就笑着说道:“小纪师傅辛苦了,今儿就看你的了!”

  纪小萱“嗯”了一声,心说,只要你不添乱就成。

  *

  杨家住在八号楼,跟这边隔着一道篱笆墙和两块菜地。

  楼里的格局也跟这边一模一样。纪小萱进了饭厅,就脱了棉衣、扎上围裙、戴上袖套准备干活。

  负责杨家内务的服务员叫小翠,是早两年过来的那批,已经是个熟手了。见小纪来了,就有点不高兴。她也会炒菜做饭来着,请个外人过来是嫌她手艺不精吗?她噘着嘴暼了她一眼,如果不是卫东哥发话说啥也不愿意给人家打下手。

  纪小萱一见,也不好说什么?

  对小翠,她一点儿也不熟。平日里她不爱拉闲话、也从不扎堆,虽然是邻居却基本上没说过话,在路上碰见了最多点点头。她想,既然来了那就先熟悉一下厨房和炊具吧,省得忙起来抓瞎。

  她进去扫了一圈,跟家里基本上类似,就放了心。

  又看了看食材。这时案子上已经摆了五六个盘子,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切好的葱姜、蔬菜和肉丝,看来已经准备多时了,也颇下了一番功夫。

  她顿时明白了,小翠为啥生气?换做是她也会不高兴的。想到这个,就想消除一下误会。于是,笑着说道:“小翠姐,我是来帮忙的,一会儿我给你打下手吧”

  “嗯”小翠一听,心里舒坦了一些。就指着案子跟她说道:“小纪,我准备了六菜一汤,就是那盆里的冻鱼有点拿不准”

  “哦?”

  纪小萱过去了瞅了瞅,原来是两条三尺来长的带鱼,已经收拾干净了。她知道这种海鱼腥气很重,做不好就白白糟蹋了,她想了想便有了主意。

  “小翠,家里的油多吗?”她问道。

  “多,卫东哥刚从市里领了二斤回来”小翠指了指案上的油瓶子。

  “噢,那就好趁着时间充裕,咱们先把带鱼过油炸出来”

  “油炸带鱼?”

  “对!”

  纪小萱指着带鱼,温声说道:“小翠,把这个切成一寸左右的长段,再裹上鸡蛋面糊过油一炸就可以去掉腥气,全部炸出来得有一大盆吧?按照这个分量,至少可以做三道大菜,一道红烧带鱼,一道酱汁带鱼,还有一道干炸带鱼”

  “哦”小翠一听来了精神。

  她按照小纪的指点,先起了油锅烧着。接着把切菜案板翻了个面,把带鱼搁在上面切成长段,整整齐齐地码在了盆里。这时候,纪小萱已经调好了面糊,还往里面打了两个鸡蛋、撒了一点盐调匀后待用。

  油滚了起来。小翠拿着一双长筷子,把挂了面糊的带鱼段放入油中。只听“吱吱啦啦”一阵响动,带鱼表层由浅变深,最后成了金黄色。这样先把带鱼炸出来,一部分调了酱汁红烧,一部分回锅干炸,上面再撒上一点椒盐趁热吃,那叫一个美味!

  厨房里忙乎着,气氛也融洽起来。

  杨卫东在楼上,闻着那香气心里直痒痒。他想下去瞧瞧,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在家里他当惯了好人哪敢露出真面目?况且,大哥二哥他们就要过来了,一家人聚在一起挺不容易的,他得收收性子才好。

  *

  有这三道大菜撑着,这一桌家宴自然不凡。

  九菜一汤,外加上一个砂锅豆腐摆在了桌上,冒着腾腾的热气。由于吃饭的人多,挤得满满当当的,连插脚的空儿都没有。杨卫东的大哥大嫂过来时,还带了两瓶白酒助兴,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见菜都上齐了,纪小萱在厨房里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告辞。小翠用油纸包了几块带鱼让她带回去,说卫东哥特意吩咐的。她不肯要,正在推让就见杨卫东端着酒杯进来了。

  “小纪师傅,你就拿上吧?给苏阿姨他们也尝尝?”他笑着说道。

  “哦,那就谢谢了!”

  纪小萱心说不要白不要,她和小翠忙乎了半天,只尝了一小块嘴里正馋着呢!

  “来,你们俩可是辛苦了,喝口酒意思一下!”杨卫东举着两只小酒盅说道。

  “这个”纪小萱不会喝酒,哪肯接着?可小翠却是个利落的,接过来一仰脖就喝了下去,还咂了咂嘴,跟没事人似的。

  纪小萱一看傻了眼,想赶紧溜走。可杨卫东挡着门,呵呵笑道:“小纪师傅,不喝可不能走哦?”

  “呃”纪小萱皱了皱眉头,一百个不情愿。

  “小纪师傅,知道这是什么酒吗?正宗的茅台哦,市面上可是轻易见不到的,很难得哦”杨卫东哄着她说道。

  “啊,是茅台酒啊?”纪小萱心里也痒痒起来。她一咬牙接了过来,闭着眼睛喝了下去。

  “咳咳!”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喉咙眼儿,她赶紧咬了口带鱼压了压这才缓过劲来。心说,这可是茅台酒啊,后世卖到四五千块一瓶,这一口下去得一百多块吧?

  而好酒就是不一样,闻着香后劲儿也大。

  纪小萱不能喝酒,只觉得头晕乎乎的,脸上也飘起了红晕。杨卫东看得眼都直了,见她穿上棉衣拿着油纸包,含糊地说了声:“喔,我走了”

  说着,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院子,往隔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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