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姐妹情
步摇之美在动不在静，而这动态的美又极是将就，频率大小都要恰到好处才行，否则乱了方寸倒惹人笑话。需要的步法宫中都有记载的，稍待得久一些的丫头也能说出其中的道道来，可理论和实践毕竟有差距，看王娡走得这般辛苦就可见一二了。
抬头挺胸平视前方是必须的，脚步一次不能抬高过半寸，前行不得过一寸，这样才能将步摇晃得最好看，人也衬得最端庄。
恍然想起那日于椒房殿前见到窦良娣时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会不会也是被累得很了？至少王娡觉得，现下若是遇到那些不怎么认识的人，一定要笑的话也定是僵硬得厉害。
直到视线里出来一个粉色的身影，才觉得身心一下轻松许多，也顾不得什么好看，急匆匆地就想跑过去。
“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比我早，这一身儿太累人了！”
采蕨加快了脚步跟上，待到贾仪宣身前时，先服了一服，才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贾主子就当心疼我了，下回可别早到，回回都跑得奴婢提心吊胆的。”
仪宣的的发上已是换了镂空的金制花朵，虽碍于位份个头都不大，好歹比上回孤零零的一支小钗强上许多。加上大约是刻意调浓了胭脂上妆，神色间也多了几分明艳和贵气。
王娡上下地看了，抚掌笑道：“人靠衣妆这话果然不错，姐姐看上去可漂亮了。”
虽是刻意提早出来的，也难免会有其他起早的人，仪宣指了指前路，示意边走边说。
自太后病重，两人交流多靠下头的奴才传话，可毕竟不如面对面方便，一时都刻意缓了步伐，只盼这路能长些才好。
仪宣颇为感叹地道：“不过是听说病中人要看喜气的样子才好得快，左右来人怎么吩咐的我便怎么做了。倒是妹妹你，比头回变了不少。昨日圣旨传到院中时，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一时又不肯相信，只怕听糊涂了，直到采蕨来传话才似醒过神来一般。”
“那我跟姐姐差不多，还是启公公叫了好几回才知道要谢恩接旨，只顾傻傻地跪着了。”两人笑了一阵，王娡用手抚着心口夸张道：“其实还怕姐姐会因为这个不爱搭理我呢，现在才算真的放心了。”
“想什么呢你，不说我本就不求这些，就论实在的，我也能跟你沾光呢。”仪宣边说边抬手指了指头上的金饰，全是上回送去的那些。
“说什么呢，”抓过仪宣一只手臂晃了晃，也不再要人扶着，就肩并着肩走，也是极稳当：“以前不就说好了有福同享的嘛，姐姐一直住那边儿我还过意不去呢。况且姐姐的钱还要留来补贴家用，我家还过得去。”
说话的功夫已是到了宫前，外头停了一大一小两架轿子。许是生病的人心肠会变软和，太后说太子宫到长乐宫的路远，怜一众姬妾辛苦，自侍妾起就给配了轿撵。旨意里头自然也提了是太子妃先道的体恤，无论如何大家总得了实惠，这感激颇有几分诚意。
起轿后，特让人慢了速度，和仪宣并排走，好接着说话。
“现下也只能想想罢了，有家也是回不去的。”
王娡闻言神色也有几分黯然，旁人只道她是被仪宣的一番话惹起乡思，从旁劝道：“主子若实在思念家人，可以去求了皇后准她们入宫啊。”
与仪宣对视一眼，勉强扯起嘴角点了点头。恩准秦家人入宫吗？越是在风口上越不敢踏错一步，若真让人查出来是冒名入宫，不知要连累多少人。姐姐的话，怕是为了不牵连到自己才也耐着不与家中联系吧。
“采蕨你可别乱出主意，只怕你家主子到时候抱着她娘不撒手，到时辰要追着一起出宫就麻烦了。”仪宣的笑言，成功顺走了因着采蕨之语带来的凝滞之气，也让王娡从自艾中回过神来，皱眉道：“姐姐你又取笑我，本就是不拿我当主子的丫头，回去越发要得意了。”
采蕨不依地跳脚：“奴婢哪有！”
两人果然是最早到长乐宫的，不知是祖母想念孙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出来迎接的正是太后身边最说得上话的孙姑姑。照着规矩互相施礼后，孙姑姑将两人先迎到旁边的小厅坐下，只道太后尚在用朝食，等人来得差不多时再让她们进殿。
两人颔首应了。
秦良娣与贾侍妾的关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旁人虽不止一次的疑惑为何如此盛宠的秦曵不帮姐姐引荐，也有不少人去到贾仪宣处挑拨，却一直是姐妹情深，丝毫未受影响。都能互相体谅，明白对方需要什么，尽全力去满足，这些话不必告诉旁人，即使说了，也未必有人会信。
长乐宫不比外头，许多话是不能再讲了，幸好两人都不算笨，平日里颇藏了些趣事，此时讲来打发时间，也不怕人听了去。
不多时，有人来报栗孺人到了。
自宣旨后，她屋子的门关了整整一日，丫头也只从后门进出，安静的似不存在一般。此时看去，仿佛一日间就消瘦了许多，若说瘦弱的肩膀勉强还能撑住枣红色的衣裙，脸上的红妆及发上的金饰，就衬得肤色更是苍白无光。
仪宣照规矩站起来行礼之时，连说话都显得轻软无力，但仍是撑着给王娡行了标准的一礼，这才被人搀扶着坐下。
“我近来没什么力气，倒未及贾妹妹的礼快，秦良娣莫要怪罪才好。”
她大约实在是体虚，短短一句话都歇了两回方才说完，萱儿忙给她递了杯热茶服下方才好了些。
同住一院，王娡自是知道昨日贺氏走前，她屋中人是如何大张旗鼓地在栗氏门前喧哗一阵，口中虽是给自家主子道喜，可人人都知芷兰殿头谁是唯一无喜的那个。那喜气的字眼只怕字字刺心，难怪一夜间病成这样。
虽说有史为鉴，可进宫这月余日子，除开那回别有目的的送药，椒房殿的示威，再没做旁的，现在看她可怜，王娡虽说不上同情，倒也不至于再踩上一脚。
“不碍事，姐姐病得这样厉害还这么早就到了，我才是该学着这份孝心。”
皇后是向着她的，皇上碍于谁才阻她高升一步不言而喻。她今日特地将模样弄到最惨，也是为了给太后瞧瞧，指望着老人心软，日后能放她一放。毕竟若一直不能入太后的眼睛，她就是复宠，脚下也是步步荆棘。
本以为秦良娣上回反对结盟之事是为着那日椒房殿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想来趁着现在得势多少会还以颜色，结果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莫不是宫里当真有清心寡欲也能步步高升之人？栗氏心下满是疑惑。
又掺了个看上去半死不活的人在里头，话题只能从趣事转到养生，本就无甚交情的人聊得十分痛苦，偏偏场面又不能冷了，只得强撑着不停口。幸好众人今日都来得早，过不多时孙姑姑就进来唤诸位进去。
薄姬的太后之位，在许多人看来都是天上掉馅饼的福分，只道她受上天垂怜得以生了个好儿子，王娡心里所想大抵也是如此。尽管入宫这一个月听过不少太后做主定下的规矩，但镌刻在心上的印象实在深刻，不是一时半会去得完的。
可这样的形象在与众人齐齐跪于长乐殿，感受到来自前方越来越重的威压时，寸寸开裂，露出藏于沙土后的真身。
不禁暗嘲，一个终身无宠却能平安于后宫诞下皇子并抚养长大，后又成为唯一一位逃于吕后之手，同时被册封为代国太后这一当时仅次于太后的尊贵位份的女人，怎么能把她想得太简单了呢？
良久，病中虽不洪亮却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地上凉，都起来吧。”
“喏。”
然后是赐坐，上茶，待众人按着位份依次坐好，太后才开始慢悠悠地讲了些场面话，无非是让众人如何互相友爱，伺候好太子，为皇家绵延子嗣之类的。
之后的高层次对话，自是从太子妃始，只今日在询问太子宫事宜之时，窦良娣也被拉着问了几句。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窦嫣的声音却渐渐发颤了。
“秀猗，”这般唤她，一来显出亲近，二来也是提醒太子妃与太后一脉相承的血缘。太后缓缓道：“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病痛是常有的。尽孝固然要紧，宫里的事也要照顾好，毕竟你是太子妃，有些事情还需你拿主意，窦良娣再能干，也不是事事都能插手。”
一句看似体恤的话，说得窦嫣脸上赤红一片，她近日越俎代庖的时候越发多了，太子妃不计较就更不知收敛，颤着声道：“臣妾哪里敢自称勤快，只是看太子妃辛苦，想着若能帮助一二也是好的。”
“你这孩子有心了，”太后缓缓点头，窦嫣一口气尚未顺下去又开口道：“只是汀兰殿之前只你一人居住，也算半个管家，现如今哀家就把汀兰殿交由你打点，何时能治好一殿，再帮衬太子妃治理一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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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挺胸平视前方是必须的，脚步一次不能抬高过半寸，前行不得过一寸，这样才能将步摇晃得最好看，人也衬得最端庄。
恍然想起那日于椒房殿前见到窦良娣时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会不会也是被累得很了？至少王娡觉得，现下若是遇到那些不怎么认识的人，一定要笑的话也定是僵硬得厉害。
直到视线里出来一个粉色的身影，才觉得身心一下轻松许多，也顾不得什么好看，急匆匆地就想跑过去。
“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比我早，这一身儿太累人了！”
采蕨加快了脚步跟上，待到贾仪宣身前时，先服了一服，才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贾主子就当心疼我了，下回可别早到，回回都跑得奴婢提心吊胆的。”
仪宣的的发上已是换了镂空的金制花朵，虽碍于位份个头都不大，好歹比上回孤零零的一支小钗强上许多。加上大约是刻意调浓了胭脂上妆，神色间也多了几分明艳和贵气。
王娡上下地看了，抚掌笑道：“人靠衣妆这话果然不错，姐姐看上去可漂亮了。”
虽是刻意提早出来的，也难免会有其他起早的人，仪宣指了指前路，示意边走边说。
自太后病重，两人交流多靠下头的奴才传话，可毕竟不如面对面方便，一时都刻意缓了步伐，只盼这路能长些才好。
仪宣颇为感叹地道：“不过是听说病中人要看喜气的样子才好得快，左右来人怎么吩咐的我便怎么做了。倒是妹妹你，比头回变了不少。昨日圣旨传到院中时，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一时又不肯相信，只怕听糊涂了，直到采蕨来传话才似醒过神来一般。”
“那我跟姐姐差不多，还是启公公叫了好几回才知道要谢恩接旨，只顾傻傻地跪着了。”两人笑了一阵，王娡用手抚着心口夸张道：“其实还怕姐姐会因为这个不爱搭理我呢，现在才算真的放心了。”
“想什么呢你，不说我本就不求这些，就论实在的，我也能跟你沾光呢。”仪宣边说边抬手指了指头上的金饰，全是上回送去的那些。
“说什么呢，”抓过仪宣一只手臂晃了晃，也不再要人扶着，就肩并着肩走，也是极稳当：“以前不就说好了有福同享的嘛，姐姐一直住那边儿我还过意不去呢。况且姐姐的钱还要留来补贴家用，我家还过得去。”
说话的功夫已是到了宫前，外头停了一大一小两架轿子。许是生病的人心肠会变软和，太后说太子宫到长乐宫的路远，怜一众姬妾辛苦，自侍妾起就给配了轿撵。旨意里头自然也提了是太子妃先道的体恤，无论如何大家总得了实惠，这感激颇有几分诚意。
起轿后，特让人慢了速度，和仪宣并排走，好接着说话。
“现下也只能想想罢了，有家也是回不去的。”
王娡闻言神色也有几分黯然，旁人只道她是被仪宣的一番话惹起乡思，从旁劝道：“主子若实在思念家人，可以去求了皇后准她们入宫啊。”
与仪宣对视一眼，勉强扯起嘴角点了点头。恩准秦家人入宫吗？越是在风口上越不敢踏错一步，若真让人查出来是冒名入宫，不知要连累多少人。姐姐的话，怕是为了不牵连到自己才也耐着不与家中联系吧。
“采蕨你可别乱出主意，只怕你家主子到时候抱着她娘不撒手，到时辰要追着一起出宫就麻烦了。”仪宣的笑言，成功顺走了因着采蕨之语带来的凝滞之气，也让王娡从自艾中回过神来，皱眉道：“姐姐你又取笑我，本就是不拿我当主子的丫头，回去越发要得意了。”
采蕨不依地跳脚：“奴婢哪有！”
两人果然是最早到长乐宫的，不知是祖母想念孙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出来迎接的正是太后身边最说得上话的孙姑姑。照着规矩互相施礼后，孙姑姑将两人先迎到旁边的小厅坐下，只道太后尚在用朝食，等人来得差不多时再让她们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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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良娣与贾侍妾的关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旁人虽不止一次的疑惑为何如此盛宠的秦曵不帮姐姐引荐，也有不少人去到贾仪宣处挑拨，却一直是姐妹情深，丝毫未受影响。都能互相体谅，明白对方需要什么，尽全力去满足，这些话不必告诉旁人，即使说了，也未必有人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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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碍事，姐姐病得这样厉害还这么早就到了，我才是该学着这份孝心。”
皇后是向着她的，皇上碍于谁才阻她高升一步不言而喻。她今日特地将模样弄到最惨，也是为了给太后瞧瞧，指望着老人心软，日后能放她一放。毕竟若一直不能入太后的眼睛，她就是复宠，脚下也是步步荆棘。
本以为秦良娣上回反对结盟之事是为着那日椒房殿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想来趁着现在得势多少会还以颜色，结果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莫不是宫里当真有清心寡欲也能步步高升之人？栗氏心下满是疑惑。
又掺了个看上去半死不活的人在里头，话题只能从趣事转到养生，本就无甚交情的人聊得十分痛苦，偏偏场面又不能冷了，只得强撑着不停口。幸好众人今日都来得早，过不多时孙姑姑就进来唤诸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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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猗，”这般唤她，一来显出亲近，二来也是提醒太子妃与太后一脉相承的血缘。太后缓缓道：“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病痛是常有的。尽孝固然要紧，宫里的事也要照顾好，毕竟你是太子妃，有些事情还需你拿主意，窦良娣再能干，也不是事事都能插手。”
一句看似体恤的话，说得窦嫣脸上赤红一片，她近日越俎代庖的时候越发多了，太子妃不计较就更不知收敛，颤着声道：“臣妾哪里敢自称勤快，只是看太子妃辛苦，想着若能帮助一二也是好的。”
“你这孩子有心了，”太后缓缓点头，窦嫣一口气尚未顺下去又开口道：“只是汀兰殿之前只你一人居住，也算半个管家，现如今哀家就把汀兰殿交由你打点，何时能治好一殿，再帮衬太子妃治理一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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