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南朝儿郎
另外一边，河对岸的柳街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为热闹的时候也不为过，不过就算是这般的热闹此时也要到了散场的时候了。豫香楼里的酒客不少都露出一脸酣态，边上作陪的女子也都是桃红杏面的霎红一片片，只是三楼的角落里，还是有几个眼睛明亮的人儿在这儿敞着空气观摩着。
其中一个女人年岁有些大了，但仍是犹存风韵，些许风情比起当年也是不输。若是喜好这个口的，瞧见了估摸着也得迷上了。边上两人，一人是女婢模样，此时在身边默不吭声，另外一人身着道冠道袍，却是不避讳这门目，依然如素。
“仙儿，你可瞧见底下这群憨货了么，都告诉你多少回了，出家人就好好做自己分内的功夫，少来这等场子。好不容易有个栖身之所不好么，难道还要和我一样这般年纪还要经营一个破风月场么！”年长女子虽说声音不大，语气却是严厉，眉角的怒意昭然若示。分明就是反对道人连连出入这等场所，有碍风化。
这道人也是眼熟，就是那位在这柳街街口的吹雪筑买糕点的不羁道士，张仙三。
“娘，事情可不能这么说，这出家人要看穿红尘中事才能算是真出世，你说我天天要是都呆在观里，连红尘都看不着，又怎么能算是真正的出世之人呢。”
他调笑道，却是不顾及中年妇人扯动的嘴角和眼角的皱纹越发深了。
“我家观主说了，出世入世既存一念也存一面，若是不能分别清楚，那就做不成什么出家人了。”
这下妇人的眉眼才舒展来了，她询问张仙三：“观主他老人家真的这么说？不会是骗娘吧。
“哪能啊，可不就是真的么!我可是循着观主的旨意来历练红尘事的，娘你可别拦着我。”
妇人哪里还能真的被他那点弯弯绕给糊弄过去，她拍打张仙三的脑门，笑骂：“尽是胡扯，二十年了，居然就学了胡搅蛮缠的嘴上功夫，和下面的人一个德行。行了时候也迟了，在呆在这里我要赶人了啊，快回去吧。”
见母亲这般下来决定要赶人，张仙三只得称是。
“青儿，你带他从后门出去好了，别给这帮子的酣货给瞧见了，免得坏了这臭小子名声。”
女婢青儿也称是。
就在此时，屋檐边上的一处窗户忽然就给风吹开了，外边的风不小，里边又闷，顿时就涌了进来，凉意袭人得很。张仙三去到边上去关上窗子，忽而窗子从一边破碎了，一个女子就这般闯了进来压在张仙三身上，人未落地，剑芒倏至。等落在地上的时候，剑锋只躺在倒地张仙三的脖颈边上不到一寸，并且另外的一手两足也分别控制住了他的其余三肢。
还未等边上的女子惊讶出声的功夫，一名酒客模样的男子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得落在了这边俩位女子边上，阻止了两人的叫唤。
“柳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要事不得已而出此下策。还请见谅。”
是那李君山来了，女子自然就是叶梳秋了。
妇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孩儿还在人手上也没有多做无谓的反抗，只是反问：“当年的佩刀侠士，却是要成一匪类了，是么，李君山？”
“只是逼不得已罢了，师娘。”李君山也不掩饰什么了，直言道。众人都没有意料到两人之间的是这层关系却是反应都慢了半拍。张仙三看着自己身上的冷酷女子，掌心微微一动。
“够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夫人了，只是一个未亡人罢了。”妇人自嘲。
“你才是，怎么多年不见面了，却变成这副模样。我知道南朝廷完得很快，但是你难道不能逃去别处，逃了三年逃到了长安城来！也不晓得你师父是如何教的你。”
妇人眼中虽有嘲弄，但是眼中的警惕却是减少了些许。
“师傅早就消失不见了，我多年找不到消息，还想夫人能告知我事情的真相！”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把刀放下吧，你半个弟弟你还这么对付他。这个兄长也没当好，当年看你挺机灵的，怎么这回都这么古板教条了？”
妇人恢复了雍容的姿态，神色淡然得说道。
李君山也是相信妇人，这就眼神示意叶梳秋松开手和刀剑。
“姑娘身手这么好，下的苦功夫不少吧，在下这有特制的草药膏，可以消去手上的茧子，姑娘是否愿意收下？”
刚一脱困，张仙三就关不了这天生的贱嘴巴，从怀中取出一物送人。这种模样的人，叶梳秋的确见过一些，只是当个道士还是这般明目张胆的，倒是让人莞尔了，她当然是谢绝了。
“还不快过来见过你的师兄！混帐。”夫人见这小子这般无赖模样，也是起了恼火，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张仙三就这样垂头搭脑得走了过来，李君山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道人，略有疑惑：“他，是”
望向妇人的眼睛好像在寻求确认。
“他就是那个负心汉的儿子，当年你跟他走的时候我正巧怀上了这孩子，让他当道士也我自己造的孽，是没办法的办法，谁晓得他这观主还看上他要栽培他来着，这几年栽培成个什么混帐样！老牛鼻子，尽是吹牛。”妇人似是唏嘘不已，实际上却是再看李君山的神情。
毕竟是那人的亲生儿子，她也知道李君山不会无动于衷的。
“原来是少主，多有得罪。”李君山低头行礼赔罪道，“师娘，这三年里你可曾见过师傅。”
“那个死鬼，我就当他死了，什么三年，十年来也就见过两回，还不晓得他还活着没有。”夫人挥了挥手，无奈地笑了，手上拿着的画扇善良扇好像要吹散话语中的尴尬，扇上的燕子一闪而过，却是不带一丝痕迹。
但就在她说完话后，李君山的眼中炽热虽减，也是立马去到那张道士面前了。
“你，你要干嘛”
张仙三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这个就凑到跟前来了，眼看他要跪下，张仙三哪里能让他跪，都是出家人了，给人跪了还出不出世啊。
“快起来，你这干嘛啊，又是绑架又是跪，现在这神秘人都喜欢干这些勾当么。很掉价哎。”
“我等一众人归属南朝，也就是你们眼中的余孽，都是因为当年张师突然消失不见这才分崩离析，林气青这般小家子眼界的人一时夺取了朝野，随后就给朝廷诏安了。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啊，少主，还请你跟我去与大伙见一面稳定大局。”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四人皆是大惊，青儿一开始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当朝为数不多的大贼人之一的李君山，只当他是个普通的来问夫人问题的匪贼，此时却是惊呼出声。
“啊！”随后就给夫人捂住了嘴巴，示意她不要声张。见她连忙点头，这才松手。
“青，我与仙儿与这些人没有瓜葛，你不要到处声张。“又转看向李君山，“君山，你想重振南朝这我都明白，你上半辈子有一半都耗在这上面了，不可能说散就散的，但仙儿不同，他不知道这些，可以做的东西还有千千万万种。何必就非逼他呢？”
“天下太平日子了，不是你们当初那会儿可以坐镇一方土地的日子了，心血一朝瓦解谁不难受啊？可是这远的不说，老百姓们总是要过日子的，这天下太平就是他们的心血，你又要壞他们的心血是这样么。”
李君山看着正论一时无言，只是低声道：“师娘，你所言俱是不错，可未必就适用于十年百年。天下太平总是令人欢喜的，可天下未必能多一个百年的太平，古往今来就连五十年的太平都是少有。我们要的结果机会虽然渺茫了，结果也未必真能如意，但是过程未必就是没有用处的，他的任何不足都足以给后世借鉴。”
“所以少主，还请过去城外主持大事，稳定局面。”
张仙三这个道人虽然学过二十年的道，可是文化根底还是弱了不止一截，母亲和这李君山讲的这些话有点他还没能搞清，但是他未必一直都看不懂局面。
张仙三这个道人虽然学过二十年的道，可是文化根底还是弱了不止一截，母亲和这李君山讲的这些话有点他还没能搞清，但是他未必一直都看不懂局面。
知道此时李君山的词句占了上风，但他知道此去必回惹上无数麻烦，连忙要给自己算上一卦。
就在这时，门外，一局“朝廷办事，闲人避退!”的语句传来，却是两个缁衣捕头，“说你们这有匪贼，还劫持了人质，现在人呢？”
来人也是厌烦得很，这等风月场的背后都有大人物的身影，无论是好事坏事只要落在自己头上都不见得要好。他一个小小的捕快哪里能搅和进人家的产业里来。环顾一周见也没什么盗贼的身影这就要离开，却被身边的另外一人给拉扯住了。
“前辈，三楼的窗户破了口子，贼人是从那里进来和逃走的吧，不妨去先去看看情况吧。”
若是叶疏云在这儿就发现这人正好是前几天去到他们店门口的缁衣捕快，淳于烈更是知道此人轻功有两把刷子，本领还不小。
此人名叫鲍正楷，本来像他这般人对这种风月场是不屑多顾的。这次分管这代的朱钱是带他入行的前辈，好巧不巧刚好又在街口遇到了。聊了些关于先前几个案子上的有的没的，那个来报消息的酒客估摸着也是喝多了，瞧见了里面的情景，糊里糊涂就顺路回家过来报的案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胡诌来着。
他虽然在衙门里的地位不算低了，此时也是那周捕快的上司职位，可他也不喜欢管这种醉汉的胡诌。这泥草巷里来了大人物，无关人等都是要退场的。他想着闲来无事就过来帮衬着了。
朱钱一副严肃地走到三楼看着现场，却是窗户破了不假，可这下边的客人也没给说法，连人家楼上原本被劫持的人都说没有这回事，他可就犯了迷糊，心里暗骂那个醉汉一顿。当即就要走了，此地也不好多待，不然眼睛转不过来。
可鲍正楷不觉得这样，他越看这窗户越觉得蹊跷。一个两尺见方的窗户，此时也就破了个直径八寸不到的小洞，一个成年男子明显是进不来的。而且他修行多年，虽然还没有真正登堂入室，可也算是个山上人了。他总觉着这青楼的气氛有些奇怪，可能是他自己许久没有办过这类案子的原因吧。
“这位姑娘，怎么从一开始就背对着我们俩？”鲍正楷望向背对两人的叶梳秋，她站在楼道一角，却是一直不动作。
等两人快不耐烦，叶梳秋这才转过身子，身上原来着的黑衣外套此时不知去了哪里，身上着着一副青色纱裙，群上的布料单薄不说，就是长短也是比较短的，露出了膝盖上一尺的距离。先前穿黑衣，背对着都还好，此时转过身来却是美人如玉更靠衣装，满室的风月场特有的香薰味道此时好像也清淡了些，但是烛火灯笼还是映着人的衣服发暗，她的凝脂一般的肌肤也透出了粉红，从脖颈就爬上了耳根。
原本是没有像露出这幅装扮的，本就是江湖人的叶梳秋并没有那么方不开显露自己的风姿，只是这次的衣服确实有些大胆了，开襟的上衣只有中间一段是连着的，两边的袖都是各自穿戴好的，露出来雪莹粉嫩的香肩和那神秘的小腹，这等美艳的胡地的风情在场的几个男子都没有这么见过，稍稍一愣。张仙三此时最早镇定下来，毕竟虽然先前避讳了，可时间久了到底还是会有个准备。
鲍正楷稍后缓过神来，朱钱最后还是没有恢复正常。朱钱就要套用他平时落在其它地段上的流氓手段，想要占些便宜，却是给鲍正楷制止了。
鲍正楷提醒道，这里不比别处可是最大的那栋青楼！
“是我家养的信鸽风大撞在窗户上的。”女子这般解释，但其余两人都没有说话。
朱钱还是那副傻愣的模样不死心。
看着女子脸上的表情由平静转为恼火，鲍正楷也是略有尴尬，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好推搡着失了魂的朱钱前辈回到那处歇脚的地方了。
走在半途的朱钱还是念念不忘：“没见过这等美娇娘啊，这都比那红袖坊的花魁都不逊了，豫香楼什么时候请的姑娘。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鲍正楷心中暗道你这个家伙，怎么对青楼之事这么了解，早知我就不该来这回念念旧情。
等两位捕快都走了，这边的五人这才平静下来。
“这衣服也没想到这么短，是我考虑得不好，叶姑娘多有得罪。”李君山首先道的歉。
张仙三先前也像是也是像朱钱那没见过市面的登徒子模样，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但是他瞬间就正色到：“姑娘天凉，还是快快穿起衣服吧。”说罢，还特地去一边把先前弄破的窗户用身子堵上。
叶梳秋自然是不用多说就穿好了黑麻衣袍。再裹上一条面巾就什么美好的身段也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绝对不会有官府的人来打搅么？”叶梳秋不解，却是圆场了。
“这是意外吧，详情我已经和你讲过了，人家御史大夫正忙着接许多年不见面的女儿呢，半个玄武街的前街都给肃清干净了。哪有功夫会来管我们这里。”
“那是有人报信？”
“约莫是。”
“还好这件衣服把他们唬住了，要不是你叫我里面套件比较符合风月地的衣服，这事情就暴露了。”说罢，轻拍前胸，“接下来怎么办，你家少主如今可是太平观，贾道人的亲传弟子呢，要想当你的主公坐镇怕是有些难吧。”
李君山听了，面色变化虽不明显细看还是有些皱眉头，并不理会她的敲打，直接要询问最为关键的问题。
“师傅这些年当真没有与您见过面么，师娘。“
”恩没有见面是没有见面，要不是还是有书信来往的，不然这孩子爹是谁可能都要给他忘了。”
“哦！他好像还说过一句话，是讲给你的。”
“是什么话！”
“你们懂这些东西也是麻烦，我是不懂了，叫什么‘钢过则脆，铸者包钢铸剑需两者并进，水多则涝，耕者种粟也需了解旱涝之界限。贼取一钱物，豪杰取城池，皇帝取天下，圣人取千秋万世。你须当知晓里边的意义。’”
李君山沉吟片刻，也是暂时不得要领，但是好像心头的一丝困惑也就此解开了。
他冥冥之中虽不知有什么困惑待解，此时也感受到心境上的变化，本就是无心练武的修为根基此时稍稍变动了。
亥时将至，戒严的律法一直都有，但是真要有事情来的时候，大人物也是不管这些的，西边的泥草巷是这样，东边的柳巷就不同了。终究要到了散场的时候，李君山几人就草草告辞，毕竟贾道人的威名还是颇为让人为难，李君山此次知道有师傅的儿子存世倒也算是一个收获，不再强求了。
周边的风流客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开了，除了李君山恐怕没有人知道到底里边有哪些大人物又或者是自己的同伙。小小一个豫香楼居然汇集了天底下最为要紧的逃犯十余人。
张仙三看着渐渐离去的客人们，叹了口气：“何苦来哉，我都是出家之人了。”
“他也是被那死鬼糊弄的可怜人，小时候明明是那样一个单纯的孩子。”柳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这死鬼张维风到底在想些什么！要作乱要失踪的，不省心的臭皮蛋。”
看娘这么骂他老子，张仙三讪笑了笑，安慰道：“消消气，消消气。”
“还不是你个家伙不上心，连个祈福的主持都没弄到，十几年的道士当到最后还是个普通道士。”说罢，就瞪起儿子来，“还不快走，道士可不是隔壁的大人物能无法无天不顾律法的。”
张仙三这就要走，柳夫人却是从一旁的青儿手上取过了准备好久的东西，是一块通体晶莹的小块玉石胚子,她交给儿子：“让贾观主给祈福一下啊，这块玉的品相还行，你也快及冠了，我留着也没用，给你了。”
仙三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印象里娘好像没有这般隆重其事得交付给他东西过。接过后揣在怀中最里边，随后就缓缓从后门离开了。
我们说陆寻如今已然是一等一的大官了，在往上初了与之并肩的两位宰相和太子学那里的少许几人，就唯有皇上一人，其它再无人可看了。
肃帝比起之前的几位皇帝虽然年纪还轻，经验也不足，可到底是大唐的中兴希望，此时的他也不是在后宫流连而是在那养心殿的西边小书屋里批阅奏折。
就在这时，一位近身太监，前来通报：“陆寻，陆大人在泥草巷的私事牵扯到城里许多方的注意，明教的几位密探此时也已经尽数抓捕了。”
“陆寻他与明教有关系我自然是知道的，城里的势力错综复杂，我哪里不晓得，可到底是我授意的，再大还能大得过我这个皇帝么，笑话。”他也不温怒，只是平静得诉说着事实。
红衣内臣一般的人此时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等皇帝发话。
“行了，我这些事情都料想到了，北地的局势怎么样？”
“奚族，契丹的攻势不知为何削减得厉害，指不定就是给我们安阳节度使给打怕了也说不定。”
“他呀，有他在东边我也放心，五原还是迟迟没有进展么？都围了一个月了。”
“五原的戛卢术也是有能力的人，就算后路全部被断更是激起他的潜力和斗志了，岑将军也是按兵不动，等城里粮食消耗一光再作打算。”
“岑钟啊，老家伙这么多年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真是为难他了。五原到底是之前的中原门牙，要想取回，还是不能着急啊。”
“西边的”
““
整个大唐最为重要的军情此刻就在这小屋里纷至沓来了。
军情聊结束了，皇帝殿下此刻也稍显疲惫，毕竟亥时已至，他放下批阅差不多的奏折，出到外边去。内臣给他披上一件狐裘外衬。长安城的皇城地势并不比其余地方高出许多，只是稍稍高出一些罢了。
此处也是皇宫里比较高的一处地方了，他从围栏的一端看去，除了城北靠近内城的地方龙头城还有些火光，其余的火光就都来自于内城的几处了。
“这些家族啊，真是我朝的砥柱吗？为什么我看他们却是像爬满全身的蛀虫！”
“皇上”
“不必多言，我知道你是崔家的人，但你要是不想在当这个内侍，现在就说好了。”
“小的从来都不把自己的家族挂在心上，一入皇宫就是皇上的狗了。”
“当狗不好，还是当个人吧。”肃宗淡淡道,“有些人想当个人都当不了呢。”
说罢就要回身去继续批完剩下的两本了。
“皇上，小的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讲。”
“那个城北的豫香楼柳夫人，最近好像有些麻烦,刚刚被几个捕快找上门过。”
“崔楚河，我和你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管这种事情。叫你下面的人不要管她！”不动如山的脸上首次出现愠色，声音提高了三分。
“小的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那个女人是我奶娘这件事情就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么！”他打断怒骂。
“我看你今儿好像特别有意思啊，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天子一怒，旁人眼中威风赫赫的红衣内臣，崔楚河，沉默不语了。
皇上也瞬间就消了气，毕竟一国之君喜怒型于色可不成体统。
”去前侍堂领五手板。”
“小的明白。”
内臣退了出去，肃帝此时独自在屋里，心里却是有些寂寥。
生母养母皆是死于十多年的战火，或是抑郁而死或是被人暗中陷害。年少仅有十八岁的皇帝心中，那个曾经陪伴自己一年多的奶娘到底担任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没有人能摸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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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女人年岁有些大了，但仍是犹存风韵，些许风情比起当年也是不输。若是喜好这个口的，瞧见了估摸着也得迷上了。边上两人，一人是女婢模样，此时在身边默不吭声，另外一人身着道冠道袍，却是不避讳这门目，依然如素。
“仙儿，你可瞧见底下这群憨货了么，都告诉你多少回了，出家人就好好做自己分内的功夫，少来这等场子。好不容易有个栖身之所不好么，难道还要和我一样这般年纪还要经营一个破风月场么！”年长女子虽说声音不大，语气却是严厉，眉角的怒意昭然若示。分明就是反对道人连连出入这等场所，有碍风化。
这道人也是眼熟，就是那位在这柳街街口的吹雪筑买糕点的不羁道士，张仙三。
“娘，事情可不能这么说，这出家人要看穿红尘中事才能算是真出世，你说我天天要是都呆在观里，连红尘都看不着，又怎么能算是真正的出世之人呢。”
他调笑道，却是不顾及中年妇人扯动的嘴角和眼角的皱纹越发深了。
“我家观主说了，出世入世既存一念也存一面，若是不能分别清楚，那就做不成什么出家人了。”
这下妇人的眉眼才舒展来了，她询问张仙三：“观主他老人家真的这么说？不会是骗娘吧。
“哪能啊，可不就是真的么!我可是循着观主的旨意来历练红尘事的，娘你可别拦着我。”
妇人哪里还能真的被他那点弯弯绕给糊弄过去，她拍打张仙三的脑门，笑骂：“尽是胡扯，二十年了，居然就学了胡搅蛮缠的嘴上功夫，和下面的人一个德行。行了时候也迟了，在呆在这里我要赶人了啊，快回去吧。”
见母亲这般下来决定要赶人，张仙三只得称是。
“青儿，你带他从后门出去好了，别给这帮子的酣货给瞧见了，免得坏了这臭小子名声。”
女婢青儿也称是。
就在此时，屋檐边上的一处窗户忽然就给风吹开了，外边的风不小，里边又闷，顿时就涌了进来，凉意袭人得很。张仙三去到边上去关上窗子，忽而窗子从一边破碎了，一个女子就这般闯了进来压在张仙三身上，人未落地，剑芒倏至。等落在地上的时候，剑锋只躺在倒地张仙三的脖颈边上不到一寸，并且另外的一手两足也分别控制住了他的其余三肢。
还未等边上的女子惊讶出声的功夫，一名酒客模样的男子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得落在了这边俩位女子边上，阻止了两人的叫唤。
“柳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要事不得已而出此下策。还请见谅。”
是那李君山来了，女子自然就是叶梳秋了。
妇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孩儿还在人手上也没有多做无谓的反抗，只是反问：“当年的佩刀侠士，却是要成一匪类了，是么，李君山？”
“只是逼不得已罢了，师娘。”李君山也不掩饰什么了，直言道。众人都没有意料到两人之间的是这层关系却是反应都慢了半拍。张仙三看着自己身上的冷酷女子，掌心微微一动。
“够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夫人了，只是一个未亡人罢了。”妇人自嘲。
“你才是，怎么多年不见面了，却变成这副模样。我知道南朝廷完得很快，但是你难道不能逃去别处，逃了三年逃到了长安城来！也不晓得你师父是如何教的你。”
妇人眼中虽有嘲弄，但是眼中的警惕却是减少了些许。
“师傅早就消失不见了，我多年找不到消息，还想夫人能告知我事情的真相！”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把刀放下吧，你半个弟弟你还这么对付他。这个兄长也没当好，当年看你挺机灵的，怎么这回都这么古板教条了？”
妇人恢复了雍容的姿态，神色淡然得说道。
李君山也是相信妇人，这就眼神示意叶梳秋松开手和刀剑。
“姑娘身手这么好，下的苦功夫不少吧，在下这有特制的草药膏，可以消去手上的茧子，姑娘是否愿意收下？”
刚一脱困，张仙三就关不了这天生的贱嘴巴，从怀中取出一物送人。这种模样的人，叶梳秋的确见过一些，只是当个道士还是这般明目张胆的，倒是让人莞尔了，她当然是谢绝了。
“还不快过来见过你的师兄！混帐。”夫人见这小子这般无赖模样，也是起了恼火，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张仙三就这样垂头搭脑得走了过来，李君山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道人，略有疑惑：“他，是”
望向妇人的眼睛好像在寻求确认。
“他就是那个负心汉的儿子，当年你跟他走的时候我正巧怀上了这孩子，让他当道士也我自己造的孽，是没办法的办法，谁晓得他这观主还看上他要栽培他来着，这几年栽培成个什么混帐样！老牛鼻子，尽是吹牛。”妇人似是唏嘘不已，实际上却是再看李君山的神情。
毕竟是那人的亲生儿子，她也知道李君山不会无动于衷的。
“原来是少主，多有得罪。”李君山低头行礼赔罪道，“师娘，这三年里你可曾见过师傅。”
“那个死鬼，我就当他死了，什么三年，十年来也就见过两回，还不晓得他还活着没有。”夫人挥了挥手，无奈地笑了，手上拿着的画扇善良扇好像要吹散话语中的尴尬，扇上的燕子一闪而过，却是不带一丝痕迹。
但就在她说完话后，李君山的眼中炽热虽减，也是立马去到那张道士面前了。
“你，你要干嘛”
张仙三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这个就凑到跟前来了，眼看他要跪下，张仙三哪里能让他跪，都是出家人了，给人跪了还出不出世啊。
“快起来，你这干嘛啊，又是绑架又是跪，现在这神秘人都喜欢干这些勾当么。很掉价哎。”
“我等一众人归属南朝，也就是你们眼中的余孽，都是因为当年张师突然消失不见这才分崩离析，林气青这般小家子眼界的人一时夺取了朝野，随后就给朝廷诏安了。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啊，少主，还请你跟我去与大伙见一面稳定大局。”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四人皆是大惊，青儿一开始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当朝为数不多的大贼人之一的李君山，只当他是个普通的来问夫人问题的匪贼，此时却是惊呼出声。
“啊！”随后就给夫人捂住了嘴巴，示意她不要声张。见她连忙点头，这才松手。
“青，我与仙儿与这些人没有瓜葛，你不要到处声张。“又转看向李君山，“君山，你想重振南朝这我都明白，你上半辈子有一半都耗在这上面了，不可能说散就散的，但仙儿不同，他不知道这些，可以做的东西还有千千万万种。何必就非逼他呢？”
“天下太平日子了，不是你们当初那会儿可以坐镇一方土地的日子了，心血一朝瓦解谁不难受啊？可是这远的不说，老百姓们总是要过日子的，这天下太平就是他们的心血，你又要壞他们的心血是这样么。”
李君山看着正论一时无言，只是低声道：“师娘，你所言俱是不错，可未必就适用于十年百年。天下太平总是令人欢喜的，可天下未必能多一个百年的太平，古往今来就连五十年的太平都是少有。我们要的结果机会虽然渺茫了，结果也未必真能如意，但是过程未必就是没有用处的，他的任何不足都足以给后世借鉴。”
“所以少主，还请过去城外主持大事，稳定局面。”
张仙三这个道人虽然学过二十年的道，可是文化根底还是弱了不止一截，母亲和这李君山讲的这些话有点他还没能搞清，但是他未必一直都看不懂局面。
张仙三这个道人虽然学过二十年的道，可是文化根底还是弱了不止一截，母亲和这李君山讲的这些话有点他还没能搞清，但是他未必一直都看不懂局面。
知道此时李君山的词句占了上风，但他知道此去必回惹上无数麻烦，连忙要给自己算上一卦。
就在这时，门外，一局“朝廷办事，闲人避退!”的语句传来，却是两个缁衣捕头，“说你们这有匪贼，还劫持了人质，现在人呢？”
来人也是厌烦得很，这等风月场的背后都有大人物的身影，无论是好事坏事只要落在自己头上都不见得要好。他一个小小的捕快哪里能搅和进人家的产业里来。环顾一周见也没什么盗贼的身影这就要离开，却被身边的另外一人给拉扯住了。
“前辈，三楼的窗户破了口子，贼人是从那里进来和逃走的吧，不妨去先去看看情况吧。”
若是叶疏云在这儿就发现这人正好是前几天去到他们店门口的缁衣捕快，淳于烈更是知道此人轻功有两把刷子，本领还不小。
此人名叫鲍正楷，本来像他这般人对这种风月场是不屑多顾的。这次分管这代的朱钱是带他入行的前辈，好巧不巧刚好又在街口遇到了。聊了些关于先前几个案子上的有的没的，那个来报消息的酒客估摸着也是喝多了，瞧见了里面的情景，糊里糊涂就顺路回家过来报的案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胡诌来着。
他虽然在衙门里的地位不算低了，此时也是那周捕快的上司职位，可他也不喜欢管这种醉汉的胡诌。这泥草巷里来了大人物，无关人等都是要退场的。他想着闲来无事就过来帮衬着了。
朱钱一副严肃地走到三楼看着现场，却是窗户破了不假，可这下边的客人也没给说法，连人家楼上原本被劫持的人都说没有这回事，他可就犯了迷糊，心里暗骂那个醉汉一顿。当即就要走了，此地也不好多待，不然眼睛转不过来。
可鲍正楷不觉得这样，他越看这窗户越觉得蹊跷。一个两尺见方的窗户，此时也就破了个直径八寸不到的小洞，一个成年男子明显是进不来的。而且他修行多年，虽然还没有真正登堂入室，可也算是个山上人了。他总觉着这青楼的气氛有些奇怪，可能是他自己许久没有办过这类案子的原因吧。
“这位姑娘，怎么从一开始就背对着我们俩？”鲍正楷望向背对两人的叶梳秋，她站在楼道一角，却是一直不动作。
等两人快不耐烦，叶梳秋这才转过身子，身上原来着的黑衣外套此时不知去了哪里，身上着着一副青色纱裙，群上的布料单薄不说，就是长短也是比较短的，露出了膝盖上一尺的距离。先前穿黑衣，背对着都还好，此时转过身来却是美人如玉更靠衣装，满室的风月场特有的香薰味道此时好像也清淡了些，但是烛火灯笼还是映着人的衣服发暗，她的凝脂一般的肌肤也透出了粉红，从脖颈就爬上了耳根。
原本是没有像露出这幅装扮的，本就是江湖人的叶梳秋并没有那么方不开显露自己的风姿，只是这次的衣服确实有些大胆了，开襟的上衣只有中间一段是连着的，两边的袖都是各自穿戴好的，露出来雪莹粉嫩的香肩和那神秘的小腹，这等美艳的胡地的风情在场的几个男子都没有这么见过，稍稍一愣。张仙三此时最早镇定下来，毕竟虽然先前避讳了，可时间久了到底还是会有个准备。
鲍正楷稍后缓过神来，朱钱最后还是没有恢复正常。朱钱就要套用他平时落在其它地段上的流氓手段，想要占些便宜，却是给鲍正楷制止了。
鲍正楷提醒道，这里不比别处可是最大的那栋青楼！
“是我家养的信鸽风大撞在窗户上的。”女子这般解释，但其余两人都没有说话。
朱钱还是那副傻愣的模样不死心。
看着女子脸上的表情由平静转为恼火，鲍正楷也是略有尴尬，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好推搡着失了魂的朱钱前辈回到那处歇脚的地方了。
走在半途的朱钱还是念念不忘：“没见过这等美娇娘啊，这都比那红袖坊的花魁都不逊了，豫香楼什么时候请的姑娘。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鲍正楷心中暗道你这个家伙，怎么对青楼之事这么了解，早知我就不该来这回念念旧情。
等两位捕快都走了，这边的五人这才平静下来。
“这衣服也没想到这么短，是我考虑得不好，叶姑娘多有得罪。”李君山首先道的歉。
张仙三先前也像是也是像朱钱那没见过市面的登徒子模样，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但是他瞬间就正色到：“姑娘天凉，还是快快穿起衣服吧。”说罢，还特地去一边把先前弄破的窗户用身子堵上。
叶梳秋自然是不用多说就穿好了黑麻衣袍。再裹上一条面巾就什么美好的身段也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绝对不会有官府的人来打搅么？”叶梳秋不解，却是圆场了。
“这是意外吧，详情我已经和你讲过了，人家御史大夫正忙着接许多年不见面的女儿呢，半个玄武街的前街都给肃清干净了。哪有功夫会来管我们这里。”
“那是有人报信？”
“约莫是。”
“还好这件衣服把他们唬住了，要不是你叫我里面套件比较符合风月地的衣服，这事情就暴露了。”说罢，轻拍前胸，“接下来怎么办，你家少主如今可是太平观，贾道人的亲传弟子呢，要想当你的主公坐镇怕是有些难吧。”
李君山听了，面色变化虽不明显细看还是有些皱眉头，并不理会她的敲打，直接要询问最为关键的问题。
“师傅这些年当真没有与您见过面么，师娘。“
”恩没有见面是没有见面，要不是还是有书信来往的，不然这孩子爹是谁可能都要给他忘了。”
“哦！他好像还说过一句话，是讲给你的。”
“是什么话！”
“你们懂这些东西也是麻烦，我是不懂了，叫什么‘钢过则脆，铸者包钢铸剑需两者并进，水多则涝，耕者种粟也需了解旱涝之界限。贼取一钱物，豪杰取城池，皇帝取天下，圣人取千秋万世。你须当知晓里边的意义。’”
李君山沉吟片刻，也是暂时不得要领，但是好像心头的一丝困惑也就此解开了。
他冥冥之中虽不知有什么困惑待解，此时也感受到心境上的变化，本就是无心练武的修为根基此时稍稍变动了。
亥时将至，戒严的律法一直都有，但是真要有事情来的时候，大人物也是不管这些的，西边的泥草巷是这样，东边的柳巷就不同了。终究要到了散场的时候，李君山几人就草草告辞，毕竟贾道人的威名还是颇为让人为难，李君山此次知道有师傅的儿子存世倒也算是一个收获，不再强求了。
周边的风流客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开了，除了李君山恐怕没有人知道到底里边有哪些大人物又或者是自己的同伙。小小一个豫香楼居然汇集了天底下最为要紧的逃犯十余人。
张仙三看着渐渐离去的客人们，叹了口气：“何苦来哉，我都是出家之人了。”
“他也是被那死鬼糊弄的可怜人，小时候明明是那样一个单纯的孩子。”柳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这死鬼张维风到底在想些什么！要作乱要失踪的，不省心的臭皮蛋。”
看娘这么骂他老子，张仙三讪笑了笑，安慰道：“消消气，消消气。”
“还不是你个家伙不上心，连个祈福的主持都没弄到，十几年的道士当到最后还是个普通道士。”说罢，就瞪起儿子来，“还不快走，道士可不是隔壁的大人物能无法无天不顾律法的。”
张仙三这就要走，柳夫人却是从一旁的青儿手上取过了准备好久的东西，是一块通体晶莹的小块玉石胚子,她交给儿子：“让贾观主给祈福一下啊，这块玉的品相还行，你也快及冠了，我留着也没用，给你了。”
仙三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印象里娘好像没有这般隆重其事得交付给他东西过。接过后揣在怀中最里边，随后就缓缓从后门离开了。
我们说陆寻如今已然是一等一的大官了，在往上初了与之并肩的两位宰相和太子学那里的少许几人，就唯有皇上一人，其它再无人可看了。
肃帝比起之前的几位皇帝虽然年纪还轻，经验也不足，可到底是大唐的中兴希望，此时的他也不是在后宫流连而是在那养心殿的西边小书屋里批阅奏折。
就在这时，一位近身太监，前来通报：“陆寻，陆大人在泥草巷的私事牵扯到城里许多方的注意，明教的几位密探此时也已经尽数抓捕了。”
“陆寻他与明教有关系我自然是知道的，城里的势力错综复杂，我哪里不晓得，可到底是我授意的，再大还能大得过我这个皇帝么，笑话。”他也不温怒，只是平静得诉说着事实。
红衣内臣一般的人此时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等皇帝发话。
“行了，我这些事情都料想到了，北地的局势怎么样？”
“奚族，契丹的攻势不知为何削减得厉害，指不定就是给我们安阳节度使给打怕了也说不定。”
“他呀，有他在东边我也放心，五原还是迟迟没有进展么？都围了一个月了。”
“五原的戛卢术也是有能力的人，就算后路全部被断更是激起他的潜力和斗志了，岑将军也是按兵不动，等城里粮食消耗一光再作打算。”
“岑钟啊，老家伙这么多年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真是为难他了。五原到底是之前的中原门牙，要想取回，还是不能着急啊。”
“西边的”
““
整个大唐最为重要的军情此刻就在这小屋里纷至沓来了。
军情聊结束了，皇帝殿下此刻也稍显疲惫，毕竟亥时已至，他放下批阅差不多的奏折，出到外边去。内臣给他披上一件狐裘外衬。长安城的皇城地势并不比其余地方高出许多，只是稍稍高出一些罢了。
此处也是皇宫里比较高的一处地方了，他从围栏的一端看去，除了城北靠近内城的地方龙头城还有些火光，其余的火光就都来自于内城的几处了。
“这些家族啊，真是我朝的砥柱吗？为什么我看他们却是像爬满全身的蛀虫！”
“皇上”
“不必多言，我知道你是崔家的人，但你要是不想在当这个内侍，现在就说好了。”
“小的从来都不把自己的家族挂在心上，一入皇宫就是皇上的狗了。”
“当狗不好，还是当个人吧。”肃宗淡淡道,“有些人想当个人都当不了呢。”
说罢就要回身去继续批完剩下的两本了。
“皇上，小的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讲。”
“那个城北的豫香楼柳夫人，最近好像有些麻烦,刚刚被几个捕快找上门过。”
“崔楚河，我和你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管这种事情。叫你下面的人不要管她！”不动如山的脸上首次出现愠色，声音提高了三分。
“小的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那个女人是我奶娘这件事情就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么！”他打断怒骂。
“我看你今儿好像特别有意思啊，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天子一怒，旁人眼中威风赫赫的红衣内臣，崔楚河，沉默不语了。
皇上也瞬间就消了气，毕竟一国之君喜怒型于色可不成体统。
”去前侍堂领五手板。”
“小的明白。”
内臣退了出去，肃帝此时独自在屋里，心里却是有些寂寥。
生母养母皆是死于十多年的战火，或是抑郁而死或是被人暗中陷害。年少仅有十八岁的皇帝心中，那个曾经陪伴自己一年多的奶娘到底担任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没有人能摸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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