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叶子姐姐没什么事，好像是她家里催她去看门风，她没去。”老五闷声闷气的说，有点不理解大哥干嘛不自己去问要拐个弯让自己去打听这些。
嗯，老五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凌安河仔细阅读之后有点惆怅。
“看门风”是上饶口语方言，是当地男女结婚前必经的一道程序：经由媒人介绍，女方到男方“视察”，包括男方本人长相c性格及居住条件和家庭组成人员，简而言之便是了解男方的条件。若是看完门风，女方感觉男方条件尚可，便会邀请男方到女方坐谈。一般而言，“看门风”是女方的特权，女不愁嫁嘛，纵算自身条件差些，也要找一家条件较好的男方。“看门风”和订婚之间还有一段考察期，在这段时间内，男方会主动到女方家帮忙干活，主要是看看这男的勤快与否以及会不会“手不提四两”。若是女方家长满意了男方的表现，便会约男方以及媒人举行“三方会谈”。会谈的唯一内容便是“彩礼”，也就是聘礼，包括聘金和嫁妆。除了家里条件优越的人家，一般女方家长是不会贴补嫁妆的，男方给多少嫁妆礼就买多少嫁妆。这其中还关系到门脸问题，女方会存有攀比心理，举例称某某人家嫁女儿有多少嫁妆，自家女儿并不比人家差，所以嫁妆也不能少。至于聘金，大多数女方父母是会给女儿作“压箱钱”的，几乎一分不动的给了女儿，免得到了男方自己口袋拮据。当然，也有人家截留了聘金，把这份钱留作儿子娶老婆用。这样做的结果男方是很难接受的，并因而心生芥蒂。在“三方会谈”中，媒人居中调和，经过几轮反复的试探c开价c还价之后，双方达成共识，议定订婚日期。到这一步，这桩婚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叶筱竹，看门风？想想这再正常不过了，就算是居住在城市，她这年龄也该嫁了。其实关于她的家庭，凌安河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她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在镇江教书，她的唯一的弟弟小她三岁，在当地公安局上班。
这是个家教良好的家庭，姐弟俩都很孝顺听话，打小都没让父母担心。只是叶筱竹来婺源，接受农村再教育，父母是不怎么支持的。这并非政治觉悟问题，纯粹是不舍得掌上明珠远离家门。但女儿大了，早晚还得出嫁，总没法一直拴在身边。
是啊，女儿大了，该嫁人了，纵有万般不舍，也没法回避。
凌安河并不奇怪叶家张罗着让叶筱竹相亲，而是在意她没有告诉自己。而且，这些还是老五在左丽那打听到的。
正月廿五，两人同一天到了婺源。过完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他便感觉她有心事，但没问。之后去河边散了几次步，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希望她能把心事告诉自己，但不会主动去询问。万一她不想说，岂不是难为了她？
现在想想，她的心事大概便是“看门风”一事了，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没按父母的意思去做，这样对她会有什么影响呢？
不行，得了解清楚。这念头在脑子里疯狂滋长，让凌安河坐立难安。
怎么去问？还是选择从左丽入手。
左丽是叶筱竹的闺蜜，同学了八年，叶筱竹的父母还是她的老师，二人算是知根知底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叶筱竹的事情左丽应该很清楚，问她没有错。
这一日，凌安河把左丽单独叫了出来。
“我正想你在搞什么名堂呢”左丽笑道：“先前小钢炮是你派来打探情报的吧？怎么，不放心，自己亲自出马了干嘛不自己当面问筱筱呢？她肯定不会瞒着你的。”“筱筱”是叶筱竹的小名，左丽向来这么称呼她。
凌安河略显尴尬：“有些事情是不好当面问的。她若是方便说，不用我问也会主动告诉我。”
左丽挥挥手：“男人不就应该主动的吗，还想着让女人主动”话虽这么说，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凌安河始末——
叶筱竹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很有主见，大抵是个外柔入刚的女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几无更改的可能。如来秀水这件事，她父母是持反对意见的，原本在镇江就替她找了当地最大的医院去工作，待遇不错。但她说要体验体验不一样的农村生活，让自己的人生丰富饱满，不顾父母的反对愣是投身到广大农村来。这一来便是一年，而且，原本还准备在这边过春节。是她母亲说父亲的哮喘病加重且极度思念女儿，她才回镇江陪父母一起。都说知子莫若父，叶筱竹的变化在她父母那是非常明显的。但是，父母亲的旁推侧敲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答复，无奈，只好向左丽征询求证。左丽向来很敬重自己的这两位老师，并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全反馈给了叶家父母。女儿可能恋爱了，对象是一个上饶人？这个重大消息让叶家人很震惊，反对是必然的。他们是知识分子，倒没有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关键是男的远在千里之外，女儿若嫁给他，岂非要在上饶生活，这若是如此，想见一面也不容易。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也不要天各一方呀。而且，男的长什么样，是高矮胖瘦，学历高低，家庭条件，等等等等，一无所知呀，当父母的怎能放心？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所以，反对是可以预见的。既然知道了女儿的心理转变，当然是要稍加干涉的。
在母亲委婉的问了一大通话之后，叶筱竹明白了她心中想知道的事情，直接了当的问：“妈，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在与人交往吧？”俏皮的笑着：“先前不是总说我大了c到嫁人的年纪了么？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呢？”没摇头，也没点头：“是有那么一个人，他对我很好。”
这算什么回答？叶母急了：“你们是不是在交往？”
叶筱竹模棱两个的回答：“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交往？他没有明说”
“筱筱啊”叶母苦口婆心的说：“我知道，他帮过你好吧，救过你，知恩图报是对的，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忘恩负义的事儿咱不能做。可是，那也不能把整个人都搭进去吧？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咱可不能一时冲动，毁了一辈子的幸福。”
叶筱竹眨了眨眼，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和他在一起就会不幸福么？没试过怎么知道？”
叶母赪怒道：“这种事能试吗？等到试出个结果就晚了，你真想拿一辈子的幸福开玩笑呀。”
叶筱竹微微摇头：“所谓幸福，如人饮水。人终究只能幸福着自己的幸福，哪有能力去判断替代他人的幸福？我不是赌气，更不是为报大恩以身相许，只是觉得他很好，好到可以让人托付终身。”
这个傻女儿呀，怎么听着这是她对人家动心了而对方却未表态，难道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或许，那男的是个好小伙，否则依着女儿的眼光也不会看上他。但这也不行，她能有什么阅历？能真正看清人的好与坏来？就是心地善良太单纯了。自己的女儿是怎样的性格，叶母再了解不过，看似听话懂事，其实倔着呢，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我先表个态，关于你和那个上饶人的事，我和你爸是坚决不同意。另外，张伯伯的儿子，在部队那个，你也认识的，挺精神能干的小伙子，已经提干了。年后我和你爸去张伯伯家拜个年，你也一起去，年轻人在一起比较容易交流，先接触接触。”
叶筱竹的声音清冷起来：“您这算是给我介绍对象么？”
叶母叹道：“女儿呀，你要知道，世界上对你好的毫无条件付出的永远是你的爸妈。我和你爸，希望你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绝不会害你。”
叶筱竹只是轻轻摇头：“其它事我能听您的，可这件事不行。张伯伯家我不会去。还有，既然你们希望我快乐，就别阻挠我去寻找快乐。我不想成为温室里的花朵，人生的路，始终得自己去走。”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叶母心有怨气，又担心女儿，好些天都没有与女儿说话。叶家这个春节，在压抑的氛围中度过。正月里，叶父又与女儿作了一番交流，仍然无人改变性格肖父的女儿的决定。
张家，叶筱竹没去。到了正月廿四日，她收拾行李准备去婺源，叶母烧了一桌子女儿喜欢吃的菜，水晶肴肉c红烧狮子头c东乡羊肉什么的，开了坛丹阳黄酒，一家四口围着桌子，算是为叶筱竹饯行。
席间，叶母掉了眼泪，哽咽着叮嘱女儿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尤其是女孩子，别让自己吃亏了，天冷记得添衣，饮食要有规律，多给家里打打电话，诸如此类。
叶父只说了一句：“我会抽空去上饶看看。”
看看？除了看女儿，更重要的是看自己吧，凌安河如是想。
爱情，是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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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老五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凌安河仔细阅读之后有点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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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筱竹，看门风？想想这再正常不过了，就算是居住在城市，她这年龄也该嫁了。其实关于她的家庭，凌安河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她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在镇江教书，她的唯一的弟弟小她三岁，在当地公安局上班。
这是个家教良好的家庭，姐弟俩都很孝顺听话，打小都没让父母担心。只是叶筱竹来婺源，接受农村再教育，父母是不怎么支持的。这并非政治觉悟问题，纯粹是不舍得掌上明珠远离家门。但女儿大了，早晚还得出嫁，总没法一直拴在身边。
是啊，女儿大了，该嫁人了，纵有万般不舍，也没法回避。
凌安河并不奇怪叶家张罗着让叶筱竹相亲，而是在意她没有告诉自己。而且，这些还是老五在左丽那打听到的。
正月廿五，两人同一天到了婺源。过完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他便感觉她有心事，但没问。之后去河边散了几次步，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希望她能把心事告诉自己，但不会主动去询问。万一她不想说，岂不是难为了她？
现在想想，她的心事大概便是“看门风”一事了，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没按父母的意思去做，这样对她会有什么影响呢？
不行，得了解清楚。这念头在脑子里疯狂滋长，让凌安河坐立难安。
怎么去问？还是选择从左丽入手。
左丽是叶筱竹的闺蜜，同学了八年，叶筱竹的父母还是她的老师，二人算是知根知底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叶筱竹的事情左丽应该很清楚，问她没有错。
这一日，凌安河把左丽单独叫了出来。
“我正想你在搞什么名堂呢”左丽笑道：“先前小钢炮是你派来打探情报的吧？怎么，不放心，自己亲自出马了干嘛不自己当面问筱筱呢？她肯定不会瞒着你的。”“筱筱”是叶筱竹的小名，左丽向来这么称呼她。
凌安河略显尴尬：“有些事情是不好当面问的。她若是方便说，不用我问也会主动告诉我。”
左丽挥挥手：“男人不就应该主动的吗，还想着让女人主动”话虽这么说，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凌安河始末——
叶筱竹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很有主见，大抵是个外柔入刚的女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几无更改的可能。如来秀水这件事，她父母是持反对意见的，原本在镇江就替她找了当地最大的医院去工作，待遇不错。但她说要体验体验不一样的农村生活，让自己的人生丰富饱满，不顾父母的反对愣是投身到广大农村来。这一来便是一年，而且，原本还准备在这边过春节。是她母亲说父亲的哮喘病加重且极度思念女儿，她才回镇江陪父母一起。都说知子莫若父，叶筱竹的变化在她父母那是非常明显的。但是，父母亲的旁推侧敲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答复，无奈，只好向左丽征询求证。左丽向来很敬重自己的这两位老师，并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全反馈给了叶家父母。女儿可能恋爱了，对象是一个上饶人？这个重大消息让叶家人很震惊，反对是必然的。他们是知识分子，倒没有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关键是男的远在千里之外，女儿若嫁给他，岂非要在上饶生活，这若是如此，想见一面也不容易。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也不要天各一方呀。而且，男的长什么样，是高矮胖瘦，学历高低，家庭条件，等等等等，一无所知呀，当父母的怎能放心？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所以，反对是可以预见的。既然知道了女儿的心理转变，当然是要稍加干涉的。
在母亲委婉的问了一大通话之后，叶筱竹明白了她心中想知道的事情，直接了当的问：“妈，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在与人交往吧？”俏皮的笑着：“先前不是总说我大了c到嫁人的年纪了么？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呢？”没摇头，也没点头：“是有那么一个人，他对我很好。”
这算什么回答？叶母急了：“你们是不是在交往？”
叶筱竹模棱两个的回答：“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交往？他没有明说”
“筱筱啊”叶母苦口婆心的说：“我知道，他帮过你好吧，救过你，知恩图报是对的，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忘恩负义的事儿咱不能做。可是，那也不能把整个人都搭进去吧？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咱可不能一时冲动，毁了一辈子的幸福。”
叶筱竹眨了眨眼，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和他在一起就会不幸福么？没试过怎么知道？”
叶母赪怒道：“这种事能试吗？等到试出个结果就晚了，你真想拿一辈子的幸福开玩笑呀。”
叶筱竹微微摇头：“所谓幸福，如人饮水。人终究只能幸福着自己的幸福，哪有能力去判断替代他人的幸福？我不是赌气，更不是为报大恩以身相许，只是觉得他很好，好到可以让人托付终身。”
这个傻女儿呀，怎么听着这是她对人家动心了而对方却未表态，难道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或许，那男的是个好小伙，否则依着女儿的眼光也不会看上他。但这也不行，她能有什么阅历？能真正看清人的好与坏来？就是心地善良太单纯了。自己的女儿是怎样的性格，叶母再了解不过，看似听话懂事，其实倔着呢，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我先表个态，关于你和那个上饶人的事，我和你爸是坚决不同意。另外，张伯伯的儿子，在部队那个，你也认识的，挺精神能干的小伙子，已经提干了。年后我和你爸去张伯伯家拜个年，你也一起去，年轻人在一起比较容易交流，先接触接触。”
叶筱竹的声音清冷起来：“您这算是给我介绍对象么？”
叶母叹道：“女儿呀，你要知道，世界上对你好的毫无条件付出的永远是你的爸妈。我和你爸，希望你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绝不会害你。”
叶筱竹只是轻轻摇头：“其它事我能听您的，可这件事不行。张伯伯家我不会去。还有，既然你们希望我快乐，就别阻挠我去寻找快乐。我不想成为温室里的花朵，人生的路，始终得自己去走。”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叶母心有怨气，又担心女儿，好些天都没有与女儿说话。叶家这个春节，在压抑的氛围中度过。正月里，叶父又与女儿作了一番交流，仍然无人改变性格肖父的女儿的决定。
张家，叶筱竹没去。到了正月廿四日，她收拾行李准备去婺源，叶母烧了一桌子女儿喜欢吃的菜，水晶肴肉c红烧狮子头c东乡羊肉什么的，开了坛丹阳黄酒，一家四口围着桌子，算是为叶筱竹饯行。
席间，叶母掉了眼泪，哽咽着叮嘱女儿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尤其是女孩子，别让自己吃亏了，天冷记得添衣，饮食要有规律，多给家里打打电话，诸如此类。
叶父只说了一句：“我会抽空去上饶看看。”
看看？除了看女儿，更重要的是看自己吧，凌安河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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