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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杨萧番外:十年

  第一次见到苏靖雅是在我十岁的那年,当年她才是个五岁的小丫头片子,当然我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

  当年父亲带着全家到皇城出任廷卫长一职,因为跟苏靖雅的父亲曾是患难之交,所以一到京城我们便到他家暂住了三个月。

  我一到苏家便被靖雅视作兄长,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一个娇滴滴的丫头跟在我身后,跑又跑得慢,烦不甚烦,而两家的大人却带着颇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我们,时不时脸上还挂着默契的笑容,这令我不得而解。

  后来父亲索性将家安在苏家旁边,两家大人天天串门,还经常拿我和靖雅开玩笑,说什么我现在这么后,就定下娃娃亲好了,我从一开始的懵懂到愤怒到羞涩经历了整整五年的时间。靖雅这个傻丫头当然什么都不懂,还天天傻呼呼地“萧哥哥”地喊着,恬躁不已。

  五年后,父亲任命为将军镇守边关,我们全家又跟着父亲到了边关小镇。小镇的将军府虽然宽敞,却少了苏靖雅这个总是跟进跟出的丫头,顿时觉得少了太安静,每天走路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往后看,每次总是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远在京城,我在边关,天南地北,相隔万里。

  这些年因为北方北夏国的壮大,北夏国的荣王赫连齐骁勇善战,父亲守关并不轻松,赫连齐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想攻进关,两国之间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但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些试探性的小仗,虽然赫连齐用兵诡异,却经常败父亲手上。

  边关经常受着北夏国的侵扰,百姓难以安居乐业,父亲向先皇进言,希望朝廷能派兵共同御敌,将胡人赶出千里之外,每次的奏折或信件总是石沉大海,无任何回音。

  在我二十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父亲突然被诬陷为叛国者,家里搜出北夏国君赫连楚的信件多达二十多封,且还有一封跟父亲笔迹一模一样的回信,内容是答应在合适的时机打开边关,放北夏队入关。

  父亲一生对国家对先皇忠心耿耿,却没想到会遭受奸人所害。本来我们是要全家问斩的,只因王丞相和舅舅何固的极力担保,才将我们母子三人救下,我知道这是靖雅父亲出的力,在关键时刻保了我们母子三人。

  父亲去世,我们顿时没了家,又寄宿在靖雅家里,此时她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见到我还会害羞低头,她温柔如水,恬静可爱,嘴角常常带着恬淡的笑容,不再天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跑了。

  她努力上进,居然女扮男装跟着她父亲学经商之道,她说家里没男孩,她是老大,理应为父承担,她希望能多帮一点。她的一片孝心感动了我,我心情不好时会找她聊天,她带着我去皇城各个角落,我给她说边关的各种见闻。

  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秋山,一到秋天,那里满山都是红红的枫叶,映得天空都要发红了,靖雅很喜欢这漫山的红,总会收集好几片好看的叶子带回家,说是当书签用。她绣工很好,喜欢将这景色绣下来,于是我要求她要将它做成枕头套送给我,我要天天枕着枫叶入眠,就像是她陪在我身边似的,她娇羞地剜我一眼,嘴角含着笑,轻轻点头。

  先皇去世,新君即位,德仁皇帝登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封我为都尉,负责京畿安全保卫,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于是我进宫面圣。作为一个罪臣之子,是不可能得到任何职位的,皇上这么做是何用意?

  皇上竟然回答我,他其实早就知道我父亲是被人陷害,父亲在宫中当差时,跟皇上有过几面之缘,在父亲的谈吐中,他相信父亲是不会叛国的。于是我请求皇上为父亲平反,只要他能为父亲平反,我杨萧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皇上并没有马上答应我,说先皇刚过世,若此时提起这事,无疑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驳了先皇,他要我等待,待几年后时机成熟,他自然会昭告天下,为父亲平反。

  留在皇城任职的这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闲暇时我会去织锦坊陪着靖雅,看她学习经商,看她像个小燕子般忙碌的身影,心里倍感充实。偶尔她也会忙中偷闲,我便陪着她到街上闲逛,城中各个角落都有我们的身影。

  在靖雅十八岁时,我曾向她提出尽早完婚,可她一心想要为父分担,希望我再等她两年,若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当时无论怎样我都会娶她进门。

  舅舅已经是镇国将军,镇守边疆,可面对着越来越强大的北夏国,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朝中百官想到联合西梁共同对抗北夏国。就是因为这次任务让我们遇到了赫连齐这个改变我们一生命运的人,昭定国也亡在他手中。

  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般,我恨赫连齐,却又对付不了他,没能杀了他是我终身的遗憾。在德仁皇帝被杀之后,我欲以身殉国,我宁死也不会归降北夏国这些胡人的,没想到是赫连齐救了我,还秘密将我送到永安与母亲姐姐团聚,不过我是不会感激他的。

  之后我便在永安做些小买卖,当个普通的老百姓,官场的事离我已经很远很远。当我听到赫连齐突然病故时,我竟然没有一丝高兴,我只想到靖雅如此年轻,带着个孩子该怎么过?

  之后我也去过定康打听了靖雅的下落,苏伯父只说她早已经出关了,他们也没有她的消息。之后我努力学习经商之道,逐步将我的兴隆行壮大,我只做中间的运转商,将关内各种精美的商品销往关外,又将关外的特色物品带回来,几年来倒也赚了不少,却一直没有靖雅的消息。

  十年后,经草原的商人引见,我到达草原的最深处,跟翱翔堡的堡主相谈一笔买卖,却没想到这堡主竟然是赫连齐,他没死,原来他真的没死!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这十年的寻找,十年的努力显得很多余,突然失去了这十年来所奋斗的目标,我的心空了,知道我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赫连齐褪去王爷的荣耀,陪着靖雅过着简单的日子,经营着牧场,做着简单的买卖,这次突然需要南方的丝绸刺绣也完全是因为靖雅需要,她要为她那七岁的女儿做些漂亮衣裙。她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老大老三是儿子,老二是女儿,她成熟了,恬静了,也更美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满足的神情,让我心中泛涩。

  再见靖雅,我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十年空缺的岁月,我们已经没有共同的话题,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这几年,过得好吗?”

  她笑:“过得很好,他对我很好。”说这话她的眼神已经飘向正在打闹的孩子们。

  她很幸福,我也看出来了,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赫连齐肩上驼着老三,作势追着老大和老二跑,他们在玩捉小鸡的游戏。

  “萧哥,你过得好吗?”靖雅也轻轻问着。

  我想苦笑,最后却平淡地看着她:“还好。”

  “那你娶妻了没?”靖雅犹豫着问。

  我终于忍不住苦笑:“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却一再蹉跎,是该娶妻了。”

  “回去就找个好姑娘吧,老大不小了。”她温柔地劝道。

  “嗯,你放心。”是啊,看到她如今过得这样好,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们最终是错过了。

  “你,有我爹的消息吗?他们怎样了?”靖雅又问道。

  我微笑:“你爹身体还行,只是有些老了,每次见面总会问起有没你的消息,你们不回去看他老人家吗?”

  也许是我的到来激起了靖雅的思乡之情,第二天,她毅然决定要跟我一同回家,赫连齐当然不放心她独自前行,于是又组织了一支商队,带着三个孩子和仆人,从翱翔堡浩浩荡荡地出发。

  再见赫连齐,我纵然心有不甘,但看到他对靖雅的温柔与呵护,我对他也恨不起来,何况他也算是救了我一命,在路上我们竟然还能把酒言欢,这是十年前我们想都没想到的事。

  时间真是好东西,虽然老了童颜,却可以冲淡一切,化解仇恨,看到他们如今的幸福,我也很想尽快成个家,是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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