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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门里门外

  “哎,小心那根枝子!对对对,就是你右脚边那根,哎呦,慢点”曾居道和祝掌柜两人仰着脑袋,一个语调颇为关切,一个语调幸灾乐祸。

  &nb;&nb;&nb;&nb;杜云凉站在参天的柳树枝头,一脚凌空,寻找下脚处,方才她不小心踩断一根枝子,祝掌柜笑着说她该少吃些饭了。

  &nb;&nb;&nb;&nb;很显然祝掌柜是个不大有度量的人。杜云凉帮他博得了祝小夫人的好感,当下他虽然是感谢,但转过脸来就觉得不服气,丢人。而戏称她为军师亦是酸溜溜的,他一个钱庄大掌柜,怎么会习惯有人在他边上指手画脚?

  &nb;&nb;&nb;&nb;就这样的人,也配当大掌柜?杜云凉不屑一顾,难道她很乐意做这些事情吗?若非事关曾居道,他有恩于杜云凉,她才懒得管这些破事。

  &nb;&nb;&nb;&nb;至于你祝掌柜,就是输得一干二净才好。

  &nb;&nb;&nb;&nb;就比如爬树这件事,她其实不大乐意干。

  &nb;&nb;&nb;&nb;但这几人之中,只有杜云凉和曾阿舟会爬树,可曾阿舟身形太不灵便,应变不如杜云凉快。虽然现在大家都在树上看热闹,可其实大街上的树木是禁止攀爬的,要是被发现了就得受惩罚。如果官兵突然出现,她要及时地躲好不被发现。

  &nb;&nb;&nb;&nb;这对于杜云凉来说是小菜一碟。她在岭南的时候没少上山下河,爬树c掏洞c挖坑c潜水c拉网c打弹几乎所有她都尝试过,只要能弄到吃的,只要能自制工具,她什么都不在话下。

  &nb;&nb;&nb;&nb;这一身本事她本来并不怎么在意,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些技能多么实用。

  &nb;&nb;&nb;&nb;看着两个少爷抓瞎的模样,她只好撸起袖子自己上。

  &nb;&nb;&nb;&nb;杜云凉慢慢试探性伸出右脚,踩稳了一根不怎么晃动的枝子,借了一把力,然后迅速调整姿势,以后靠树干的方式抬高了自身,这个角度恰好看到百花坊全貌。

  &nb;&nb;&nb;&nb;“看到了吗?”祝掌柜叫嚷了一句。

  &nb;&nb;&nb;&nb;杜云凉没有理会他,在她眼中所有人都一览无余,像丛生的的杂草。但是这杂草中间,有散乱的,有整齐的,正对百花坊大门的那群人就颇为整齐,虽然穿着不同的衣服,但全都身形高大,面朝坊门,表情各自不同。

  &nb;&nb;&nb;&nb;有的很烦躁,也有的很无所谓,从这些表情上来看,好像他们之间也并不通气。

  &nb;&nb;&nb;&nb;她估摸了一下,除了实在无法确定身份的人,满江红确实是有百来号人。杜云凉往远处看了看,发现四周几乎都有神情不像在看热闹的人,四面八方,由近及远,占据高处或是隐于人群,也有的就和她一样,在树上蹲着,四处张望。

  &nb;&nb;&nb;&nb;这些人应该是通风报信的。不管哪个方向有风声,都能及时传递信号,底下的那些人也就自然往四处逃窜,混入人群中,难以分辨。

  &nb;&nb;&nb;&nb;排布得甚为周密啊!

  &nb;&nb;&nb;&nb;如果官兵从任一方向冲撞过来,要求围观者开道让路,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而在此之前那些人一定都已经逃得七七八八了。

  &nb;&nb;&nb;&nb;杜云凉忽然想起,满江红这个组织的来源,是从各街各行的走商到坐商,而走商是基础。走商的一大特色就是不固定地点经商,而是带着全部商品四处寻找买主,走到一处就是一处,流动性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nb;&nb;&nb;&nb;这么说,满江红这个组织的人,其实很难抓得住。因为他极可能今日在这里,明日在那里,今日帮满江红做事,明日就说只是正常做生意,反正走商们自来走街串巷,只要你力气够,走到哪里都不算犯法。

  &nb;&nb;&nb;&nb;“到底怎么样了?门开了吗?”祝掌柜问。

  &nb;&nb;&nb;&nb;“没开”杜云凉说。

  &nb;&nb;&nb;&nb;她有点奇怪张掌柜的反应,到现在既不开门,也不吱声,百花坊内一片死寂,就像没有人似的。

  &nb;&nb;&nb;&nb;就算不对抗,好歹也要报官呐!这么拖着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用熬时间的方式把满江红熬走?

  &nb;&nb;&nb;&nb;这张掌柜未免胆子太小了吧!

  &nb;&nb;&nb;&nb;不光杜云凉这样想,许多围观之人也是这样想。

  &nb;&nb;&nb;&nb;百花坊内,张掌柜把全坊中的人都分为左右两列,从正堂上一直排到大门口。

  &nb;&nb;&nb;&nb;张掌柜的几个心腹护卫守着大门和后门,一帮刚入坊的小学徒盯着这两列人,一有人蠢蠢欲动,想要逃跑,几个学徒就能一齐上去把他制服。

  &nb;&nb;&nb;&nb;看这阵势,今日不能善了了。

  &nb;&nb;&nb;&nb;张掌柜背着双手,站在面对面的两列人之间,一步一步走了几回,平视前方,淡然自若,好像在闲庭散步。

  &nb;&nb;&nb;&nb;“我执掌百花坊这么多年,有无数临危之时,每一次,我都当做最后一次来对待”祝掌柜一边说,一边走,语调低沉:“可是我错了。在这世上,意外之事总有那么多,难测之人也总除不尽,人心呐,就是一个毛病,永不知足。这知足者富的道理,你们不愿意听,我也要一遍遍地说”

  &nb;&nb;&nb;&nb;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大家虽然搞不清楚张掌柜是什么路数,但还是耐心听着。

  &nb;&nb;&nb;&nb;李掌柜和魏账房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而高钰听到这一串意有所指的句子,后背不由得冒起一层冷汗。

  &nb;&nb;&nb;&nb;他害怕自己和满江红里通外应的事情,已经被张掌柜察觉了,所以才来这么一套动作。

  &nb;&nb;&nb;&nb;不会的,不会的,他安慰自己,继续低着头装无知,张掌柜不可能知道,没有人会知道。

  &nb;&nb;&nb;&nb;可是这无法解释张掌柜为什么要反常地锁上大门,还死死守住所有出口不与外面通气,就算满江红怎么放狠话都不开门。

  &nb;&nb;&nb;&nb;难道他真的知道了?高钰不敢多想。

  &nb;&nb;&nb;&nb;张掌柜这一招关门捉贼,彻底把他的计划打乱了,他现在连门板都摸不着,更别提把满江红的人放进来了。

  &nb;&nb;&nb;&nb;这老狐狸

  &nb;&nb;&nb;&nb;与高钰通过声气的几个帮账员和大师傅都拿眼睛瞟着高钰,可是高钰没有办法,他不敢越众而出,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谴责声里。

  &nb;&nb;&nb;&nb;几个老师傅看着昂首挺胸的张掌柜,眼睛也有些模糊,好像以前那个张掌柜又回来了。

  &nb;&nb;&nb;&nb;只有张掌柜在的百花坊,才像百花坊的样子。

  &nb;&nb;&nb;&nb;他们心知肚明,百花坊变得面目全非,是从张掌柜落败开始的。

  &nb;&nb;&nb;&nb;大约几年前,李掌柜和魏账房开始割裂张掌柜的权力,此后每做决策之时,定会互相拉锯,好似打擂台,局面相争不下,以至于逼走了不少老师傅。后来是张掌柜称病,退了一步,这才不至于让百花坊在那时四分五裂。

  &nb;&nb;&nb;&nb;关师傅天真,以为张掌柜一年多来不管事是一切的根源,其实这根源埋在几年前,而且张掌柜的不管事,实是被逼无奈之举。

  &nb;&nb;&nb;&nb;谁是真的为了百花坊好,谁是只为自己荣华富贵,老师傅们心里一清二楚。

  &nb;&nb;&nb;&nb;所以,他们也绝不会把百花坊让给那些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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