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故事
庞五条件反射般站起来:“大哥”，他那没什么波动的脸上露出罕见的殷切之意。
李至点点头，掠过杜云凉，看向两位典史，和庞五一样与他们打招呼:“杜叔，马叔”
杜典史嗯了一声，然后问道:“逮了几个？”
“十六个”李至坐下来，杜云凉看到他左脸上划了一道小口子，刚好在颧骨上，显得格外凄厉。
她没敢提出来，庞五却道:“大哥，你脸上划伤了？我去拿药箱”
李至道:“老四胳膊上也有伤，你先去给他上药，他们都在后边呢”
庞五很想先给大哥上药，但他没敢违抗大哥的话，还是闭上了嘴，悄悄出去了。
桌前只有李至和杜云凉两人。
李至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翳，好像一团黑云飘荡在他头顶上方，杜云凉偷瞄几眼李至，但李至却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好像在想什么极其艰难的事情。
杜典史拈着胡子，又问道:“逮这十六个人，花了多久？”
李至回神道:“寅初走的，逮完了人，不到一个时辰”
“这中间，可有什么波折？”
李至想了想，摇摇头:“我们一到福泽街头的望火楼，就瞧见铺兵们和几个人正在交手，铺兵们力不能敌，连火叉，斧锯什么的都动用了，我们插手逮了这几个人，又从附近搜出几个望风的，总共十六个人，附近几条街都搜了，只有这十六个”
原来他们去望火楼附近逮人了，怪不得会和勤卫们迎面相遇。
杜典史和马典史互相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至察觉到了，他知道两人是嫌杜云凉在这里碍事，许多话不好往出说，他瞥了一眼杜云凉，见她拘谨地垂着头，看上去毫无好奇之心。
但李至觉得，这个姑娘肯定藏了一肚子问题，也肯定已经按捺不住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可惜，这些问题的答案，她是不应该知道的，或者说，连这些问题她都不应该有。
“今日的事情，过一会再与二位商议罢”李至道:“麻烦两位典史，先给这个证人做个记录，就能尽快把他送走了”
杜云凉有点无奈，但她已经感激李至一直没有揭穿自己的假身份了，不能得寸进尺，成了小人行径。
李至又坐了一会才出去。她给两位典史做了记录，当然隐去了顾卿蒙骂人和打人的片段，只着重说了韦家三兄弟的蛮横无理，做完了记录，没什么问题，她便被带出去了。
她早已想到青刀卫不会让她多停留，因此没什么纠结，出去得很利落。
一出门，她看到第一次随曾居道来的时候等李至的那家茶馆，想着在茶馆里消磨时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便走到茶馆里，要了一壶秋梨茶和一个果盘，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外所的大门。
今日中秋佳节，人人回家过节，这个小茶馆里只有杜云凉一个客人，小二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手里捏着半本被翻烂了的绣像本武林传奇十八鹰，这是他第二百多次翻开这本书，所有对白都倒背如流了。
他对今日这店里唯一的客人有些好奇。
“今日是中秋，你怎么一个人出来？”那个背对着杜云凉的小二忽然收起书，扭头对杜云凉说。
杜云凉还没回过神，她迟疑了一秒，确定这个店里只有他们二人，所以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没有望那小二，呷了一口茶水，答非所问地道:“从今往后，我便要永远一个人过中秋了，那又如何？”
“那倒也不会如何，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过中秋的”小二随口接话，他把手中的书册晃来晃去，又笑道:“不对，还有这里面的十八个猎鹰人陪着我呢！”
杜云凉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她打量那小二，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她很想问问他的身世，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哪有大中秋揭人疮疤的道理。
“你手中的故事，看过多少次了？”杜云凉问。
小二吐了吐舌头道:“没记过，大约有几百次了吧”
一本薄薄的书翻过几百次，那还有什么看头？
“不如我给你讲几个故事吧”杜云凉道:“这些故事肯定是你没听过的”
小二似乎很高兴，他拍拍手:“好啊，你等等，我先给你上壶茶，再上些吃食”
“这不是要钱吗？”
“不要钱，老板又不在，没人管！”
杜云凉哭笑不得，看着他乐颠颠地跑进后厨里端了好多东西上来，不光有栗子c梨干c核桃，还有狮子糖c牛乳糖之类的糖果，都铺开在杜云凉面前，边摆东西边笑着说:“我看你啊，长得就很聪明，一定知道好多故事！我跟你说，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京城里的说书场子，只要不花钱，我都去听过，有许多我都能背下来了”
看来这还是个老听众啊！杜云凉逗他玩:“又胡吹大气了，谅你小孩子家，能听过几个好故事？”
小二当下急着分辩道:“怎么没听过？长生道剑侠谱红线奇缘这些难道不算好故事吗？”
“这些当然算好看好听的故事”杜云凉道:“有些故事是不好看也不好听的，但它们是真正的好故事”
小二愣了愣:“不好看也不好听，那还叫故事吗？”
“当然啦”杜云凉笑着拈了一块糖入口，她羡慕能问出这个问题的小二，她也希望她没听过那么多好故事，不知道真正的人间是何种模样。
杜云凉道:“你听说过杜甫吗？”
小二皱眉:“杜甫？他是谁？也是个说书先生吗？”
“他是个诗人，他的诗里也有故事”杜云凉说着，顺口背道:“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诗句浅显明白，小二听完，皱着眉问道:“这故事是真的？可真是既不好看又不好听”
杜云凉点头道:“我这里还有许多这样的故事，你要听吗？”
小二瞪大了眼睛望着杜云凉，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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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至点点头，掠过杜云凉，看向两位典史，和庞五一样与他们打招呼:“杜叔，马叔”
杜典史嗯了一声，然后问道:“逮了几个？”
“十六个”李至坐下来，杜云凉看到他左脸上划了一道小口子，刚好在颧骨上，显得格外凄厉。
她没敢提出来，庞五却道:“大哥，你脸上划伤了？我去拿药箱”
李至道:“老四胳膊上也有伤，你先去给他上药，他们都在后边呢”
庞五很想先给大哥上药，但他没敢违抗大哥的话，还是闭上了嘴，悄悄出去了。
桌前只有李至和杜云凉两人。
李至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翳，好像一团黑云飘荡在他头顶上方，杜云凉偷瞄几眼李至，但李至却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好像在想什么极其艰难的事情。
杜典史拈着胡子，又问道:“逮这十六个人，花了多久？”
李至回神道:“寅初走的，逮完了人，不到一个时辰”
“这中间，可有什么波折？”
李至想了想，摇摇头:“我们一到福泽街头的望火楼，就瞧见铺兵们和几个人正在交手，铺兵们力不能敌，连火叉，斧锯什么的都动用了，我们插手逮了这几个人，又从附近搜出几个望风的，总共十六个人，附近几条街都搜了，只有这十六个”
原来他们去望火楼附近逮人了，怪不得会和勤卫们迎面相遇。
杜典史和马典史互相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至察觉到了，他知道两人是嫌杜云凉在这里碍事，许多话不好往出说，他瞥了一眼杜云凉，见她拘谨地垂着头，看上去毫无好奇之心。
但李至觉得，这个姑娘肯定藏了一肚子问题，也肯定已经按捺不住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可惜，这些问题的答案，她是不应该知道的，或者说，连这些问题她都不应该有。
“今日的事情，过一会再与二位商议罢”李至道:“麻烦两位典史，先给这个证人做个记录，就能尽快把他送走了”
杜云凉有点无奈，但她已经感激李至一直没有揭穿自己的假身份了，不能得寸进尺，成了小人行径。
李至又坐了一会才出去。她给两位典史做了记录，当然隐去了顾卿蒙骂人和打人的片段，只着重说了韦家三兄弟的蛮横无理，做完了记录，没什么问题，她便被带出去了。
她早已想到青刀卫不会让她多停留，因此没什么纠结，出去得很利落。
一出门，她看到第一次随曾居道来的时候等李至的那家茶馆，想着在茶馆里消磨时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便走到茶馆里，要了一壶秋梨茶和一个果盘，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外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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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今日这店里唯一的客人有些好奇。
“今日是中秋，你怎么一个人出来？”那个背对着杜云凉的小二忽然收起书，扭头对杜云凉说。
杜云凉还没回过神，她迟疑了一秒，确定这个店里只有他们二人，所以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没有望那小二，呷了一口茶水，答非所问地道:“从今往后，我便要永远一个人过中秋了，那又如何？”
“那倒也不会如何，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过中秋的”小二随口接话，他把手中的书册晃来晃去，又笑道:“不对，还有这里面的十八个猎鹰人陪着我呢！”
杜云凉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她打量那小二，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她很想问问他的身世，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哪有大中秋揭人疮疤的道理。
“你手中的故事，看过多少次了？”杜云凉问。
小二吐了吐舌头道:“没记过，大约有几百次了吧”
一本薄薄的书翻过几百次，那还有什么看头？
“不如我给你讲几个故事吧”杜云凉道:“这些故事肯定是你没听过的”
小二似乎很高兴，他拍拍手:“好啊，你等等，我先给你上壶茶，再上些吃食”
“这不是要钱吗？”
“不要钱，老板又不在，没人管！”
杜云凉哭笑不得，看着他乐颠颠地跑进后厨里端了好多东西上来，不光有栗子c梨干c核桃，还有狮子糖c牛乳糖之类的糖果，都铺开在杜云凉面前，边摆东西边笑着说:“我看你啊，长得就很聪明，一定知道好多故事！我跟你说，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京城里的说书场子，只要不花钱，我都去听过，有许多我都能背下来了”
看来这还是个老听众啊！杜云凉逗他玩:“又胡吹大气了，谅你小孩子家，能听过几个好故事？”
小二当下急着分辩道:“怎么没听过？长生道剑侠谱红线奇缘这些难道不算好故事吗？”
“这些当然算好看好听的故事”杜云凉道:“有些故事是不好看也不好听的，但它们是真正的好故事”
小二愣了愣:“不好看也不好听，那还叫故事吗？”
“当然啦”杜云凉笑着拈了一块糖入口，她羡慕能问出这个问题的小二，她也希望她没听过那么多好故事，不知道真正的人间是何种模样。
杜云凉道:“你听说过杜甫吗？”
小二皱眉:“杜甫？他是谁？也是个说书先生吗？”
“他是个诗人，他的诗里也有故事”杜云凉说着，顺口背道:“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诗句浅显明白，小二听完，皱着眉问道:“这故事是真的？可真是既不好看又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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