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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棺内有变

  一石激起千层浪,巫师的惊呼,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特别是公公,两撇小胡子抖了又抖,豆子般的眼睛盯了眼眼棺材,说话声儿都变了:“婆婆,什么坏了?”

  “棺内有变!”巫师邪乎的地说:“谁也不能打开棺材,里面……”她凑到了公公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公公吓得双腿发软,差点没站住。

  耳边传来阵阵尖叫,蝙蝠越积越多了,遮天蔽日,它们与寻常的蝙蝠不同,一点也不怕人,反而龇牙咧嘴朝人群袭来。

  “少奶奶,小心啊!”一只巴掌大的蝙蝠盯上了我,张开双翅朝我飞来。

  我避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它靠近……

  一声枪响,有震慑天地之势,蝙蝠在我眼前落下,远处的枪管冒着烟,正对着我的眉心。

  我慌乱无比,浑身僵硬到无法动弹。

  这枪若是打偏一点,此刻倒下的就是我了。

  苦涩,如藤蔓缠绕全身,曾经我躺在某人的怀里,碰了碰他的枪,他温柔地说,枪不可乱摸,更不可随意对着人。

  特别是我,就算杀尽天下人,他的枪口,也绝不会对着我。

  “少奶奶!”我腿软,跌入苏桃的怀里。

  我的恐惧落入了那深邃的眼,俊朗的脸上微微抽动,转过身去。

  白少安,见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你很得意吧!

  枪响之后,蝙蝠惊慌得四下散开,钻入林中。

  头顶的天原本晴空万里,却从西边飘来一朵黄绿的云,越过一个又一个山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元宝山靠近。

  巫师见雨水将落,赶紧叫壮汉把棺材装车运走,先运回白家祠堂,切不可淋了雨。

  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上车的上车,拉车的拉车,佣人们排成长队,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去看老太爷空洞的坟墓,以及那青石打磨的墓碑。

  唯有我站在原地,不是不想走,而是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挺拔的身影与我擦肩而过,脚步顿了顿:“上车。”

  见我原地不动,他拽住我手腕,将我塞到了车内。

  车上比外面还要闷热,我冷汗直流,而白少安却毫无反应,脸色都没变过。

  我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尽量贴着车门,与他之间隔出一条楚河汉界。

  车身猛晃,我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碰到了膝盖上的手。

  他手是如此特别,就算手心长着老茧,手背却光滑细腻,丝般冰凉。

  还未来得及移开,我的手就被握住了。

  “你干嘛?”

  他抿紧嘴唇,没有温度的手,捏着我的小手,捏得很紧。

  我心怦怦跳起来,这……是活人的手吗?

  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炙热的体温。

  那刻在记忆深处的烙印,肌肤与肌肤的紧密贴合,是这铮铮汉子特有的温度。

  现如今,冰凉如幽井。

  我尖酸刻薄道:“刚才,多谢小叔手下留情。”

  他知道我讽刺什么,脸转向窗外:“不谢!”齿间硬挤出两个字,无比沉重。

  这手,就被他握了一路,直到抵达白家才肯松开。

  不知不觉中,我的掌心已浸出一层汗珠。

  刚下车,我就被两个小厮“请”到了洋楼的大厅里,公公、白远卿还有一些叔伯都在堂上,白少安坐在上座,他虽排行老六,地位却无比尊贵,所有的叔伯长辈见了他都得行礼。

  棺材已抬入祠堂,巫师在里面作法,片刻后,那鬼魅般的老太婆步履蹒跚地走来,手中的人头骨发出妖冶的光:“少奶奶,该过去了。”

  我看着她发丝间露出的眼,背脊发凉:“好。”

  我把苏桃撇开,转过身,毅然地跟着她离去,我知道他在盯着我,刻意挺直了腰板,高傲地扬起下巴,周围的叔伯和白家子弟见到我,发出一阵轻叹:“能自动请缨守护老太爷,孝心可表……”

  “真是位又漂亮又有胆识的少奶奶啊。”

  “切,还不知今晚会不会吓得尿裤子。”

  周围窃窃私语,但我毫不关心,只漠然地向前走去,背影决绝,不想被某人看低……

  夜半,三更。

  打更的麻子刚靠近祠堂,便转了个弯回去了。

  周围安静极了,无风无月,乌云蔽日。

  白日里跟来的那朵黄云,一直到盘旋在白公馆的上空,久久无法散去。

  我跪在院子里烧元宝蜡烛,巫师吩咐过,每隔一个时辰就要烧一次,不是烧给老太爷,而是烧给“别人”。

  我默默地蹲在院中,隔着火光看着屋内的祖宗牌位,牌位前就是那口出土棺材,周围放置了十二盏马灯,一层层红线裹在棺材周身,活像一堆杂乱的蛛网。

  我端详着棺材,比平常人家的大了一倍,够躺两个人了,白家还真是奢侈,连棺材都要霸道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花了眼,我刚才看到那盖子动了动,碰到红线后又放下了。

  地上的灯芯,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每一盏马灯都有玻璃罩着,按理说风吹不着,怎么会跳呢?

  我好奇地上前,发现那火焰已经蹿出了马灯,足足有一只手长那么长。

  一阵咯吱咯吱声从棺材里传出,夜里异常明显,是有人用指甲划动棺木的声音!

  我吓得逃出院外,想起巫师白日里说的棺内有变,难道是尸变?

  若真是尸变,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近年来战事连连,到处都有饿殍,一些人怨气深重,恰好又被丢弃在养尸地,吸收了日月精华,便成了僵尸。

  但老太爷情况不同,听说是寿终正寝,且选的是一块福地安葬,怎会尸变呢?

  先是白少安,再是白老太爷,白家还真是处处透着古怪啊!

  见屋内没事后,我慢慢挪了进去,老太爷的棺材安静了,我对着棺木作揖,希望今晚平安无事吧!

  折腾一天我也累了,便倚在一旁的圆桌上,撑着头小憩了一下,能在这诡异的地方入眠,在过去,我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如今的苏小柔,早已见惯了生死,当初大半夜去乱葬岗刨过死人堆后,我便不再惧怕尸体,只是讨厌那股死耗子般的腐臭味,令人头晕、恶心,翻江倒海。

  就如此刻,一阵淡淡的尸臭味传来,似闷了几十年,现如今终于飘散人间,正尽情地发散着,让人窒息。

  尸臭……我迷迷糊糊地想着,怎么会有尸臭味呢……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