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暗涌（一）

  即使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夭夭公主，即使她已经变成了“修罗场”的杀手程惜遥，那又怎样？她还是她，还是他心中永远的那个人！

  白玉痕一个人走在去御书房的路上，却压抑不住上翘的嘴角，招来迎面过来的太监宫女们的怪异目光——他一向是平和而淡然的。由于他受到的教育，那些优雅的仪态c温和的笑容，都是出于礼节的，除了当年要与夭夭成亲的那一段时间，他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真实的感情？

  但，事到如今，他的心，怎能保持平静？

  这几年，他的外表波澜不惊，只是因为他的心已经在痛苦中被冰封。可是现在，那个人再次出现，那个人来寻找他的怀抱，叫他还如很能够平静。

  他是什么时候回到御书房的都搞不清楚，什么时候躺下的也不知道，他以为他会今夜无眠，岂知因为运功的疲劳，和整个人骤然松懈下来，他竟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

  此刻在淼城，烂醉如泥的童御风瘫在城中的一角。

  这里，竟然到处都是惜遥那绯红的影子，空气中，似乎到处都弥漫着惜遥身上的香气！

  那个妖女！竟然走得如此潇洒，而且如此轻易的带走了他的心！

  他童御风，少年侠气，意气风发，竟然就被这个小丫头片子一出戏，就轻而易举偷走了他的心，又狠狠的将他抛弃！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他曾经冷冷的拒绝了那么多女子，伤害了那么多真心，如今，都报在自己身上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童御风举起手里的酒葫芦，又灌了一大口酒，却不小心呛着了。

  “咳咳！”酒顺着他长满胡茬的下巴流下来，好半天，童御风才顺过气来。一抬头，竟然看见一张脏兮兮的脸，隔着他的脸不到两寸！对方那污浊的鼻息甚至还喷到他的鼻子里，此时的他满身酒气，想那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往后微靠，移开一段距离，醉眼朦胧的童御风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那清澈无比的眼睛甚至闪出精光！那人似乎是知道童御风看清了他，突然露出白森森的牙，嘿嘿的笑了，仿佛一只张着嘴的狗，看见了自己的猎物，吭哧吭哧的喘气！

  “你”即使艺高人胆大，在这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在酩酊大醉之际，突然看到这样一张脸，童御风还是吃了一惊，甚至酒都醒了两分。

  突然，那张前一刻还在怪笑的脸，毫无预兆的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喊：“你要折断天使的翅膀了！天使就要折断翅膀了！”

  正是那天“如归客栈”外的那个孩子！

  “”熟悉的话语让童御风一个激灵，那一幕幕又出现在他眼前——惜遥的温柔，惜遥的甜美，惜遥的娇羞，还有最后那一刻，惜遥头也不回的走掉时的冰冷！

  心蓦地刺痛，第一次付出真心，竟然就伤得这样深。他自嘲的摇摇头。

  自己在这里心痛，在这里委屈，她呢？此刻，她在干什么？回到“修罗场”了，还是在执行另一次任务？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有什么目的？又是出于什么居心？

  他不相信一个杀手会无聊到出于好玩来招惹他这样一个武林高手。那么，是为什么？这也是一次任务吗？还是说，她会不会，是真的动心了？

  童御风突然想到这样一个可能性。也许，惜遥只是向他隐瞒了自己是杀手这件事，但是并没有欺骗他的感情的意思。

  可能吗？童御风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是不敢面对现实吗？所以才这样为她拼命开脱？她肯定是另有目的啊！一个冷血的杀手，一个地狱的修罗，她怎么可能会有感情？又怎么可能真的对自己一见钟情，所以才想办法接近自己。她一定是另有目的的，只是自己还没发现，或者她没有得逞罢了。

  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女！她怎么会在乎自己的感受？说不定，接近自己，也是她的任务之一呢！他突然想起那次在淼城郊外，遇到那一大批修罗杀手的时候，假如她真的对自己有半点情意，一定会告诉自己来人的身份的啊！亏得自己还以为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拼命的保护她，让她先回客栈。他突然又想起，回客栈时正撞见她从房间出来！想必那时，她是想趁着自己没回，好先行离开吧！

  那样的生死一线，居然丝毫不顾自己的死活！那样的人，会有感情吗？童御风，你真是个大傻瓜！

  突如其来的尖叫将童御风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抬起头，他看见那个孩子好像神经质似的，不要命的往一边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救救天使！”凄厉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不知为什么，童御风突然从地上爬起，想要追上去，可是一来喝了太多酒，二来瘫坐在那里太久，腿都麻了，他又栽倒在地上，一阵眩晕。

  意识的最后，是听见一缕幽魂似的声音：“小果，你又闯祸了”

  娇小的身影，一身妖艳的绯红，在这绝壁上，如同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突兀而诡异。

  “惜遥”童御风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向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该走过去吗？那狠心的背叛和抛弃，他能忘得掉吗？

  那，或许就是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童大哥！”绝美的脸蛋转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光彩照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让他再也忍不住靠近她的念头。

  “惜遥”双脚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向前迈着。

  “童大哥，再见。”一个如探戈舞步中的甩头，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犹豫，没有半点不舍。

  这熟悉的动作，再一次攫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跟着连肺都痛起来。

  那火红的身影，跟着一个纵身，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跃下身前的悬崖！

  “惜遥！”此时的撕心裂肺竟然盖过了以往任何时刻，包括被她抛下时的痛苦！童御风真的就如狂风一般，卷到悬崖边上，却只来得及看到惜遥不断下坠，那长长的纱带，如同在凛冽寒风中破碎的花瓣，如同夜空中流星的拽痕，如同飞鸟折断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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