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3.Tulpa(四)
连程易懒散得躺在床铺上, 有一搭没一搭的咬着笔杆，忽然面容有些沮丧。
他刚刚放学回来, 就把张崎给放了出来。自从放弃给对方一个明确的塑形后, 他直接让对方用面容不清的黑色人形雾气现身。
这时段, 对他来说是一天结束放松时后, 对张崎却是一天开始。
他会先完成自己的作业——不管完成成什么模样，然后再藉由练习冥想一次次强化张崎的存在。昨天他刚教过张崎如何走路, 还有简单的弯腰拿东西, 今天预计要让对方能用花梢点的障碍跑走, 他连路线都规划好了。
“如果你能帮我写作业就好了。”他望着身旁的黑影，今天数度感叹。
至从他选择放弃演艺途径, 他就必须做好要用考试成绩和人一拚高下的觉悟。
然而，一个会读到这所放养式学校中放养之最的班级, 这绝计不只和母亲在附近工作有关。他既可说是不善读书，也对读书毫无兴趣。
但如果让他用才艺表演上阵, 铁定在第一关就被打回原形, 更别提之后那些的即兴弯绕。
所以说，两权相害取其轻，人终究必须为生活而努力着。
感叹了一会, 他又把目光转回作业本上的一道数学式子。
呃，这奇怪的符号是啥
张崎端坐在椅子上。手腕僵直, 代表身体的黑气一丝不苟贴合着他的肌肉, 表情都说他连五官都没有了, 不过自从对方带着放弃意味的让他随性发展, 他有朝着自身的五官变化的趋势。
那至于他的长相是什么
如果说最开始是个“无”，那几次世界下来，他的五官有点大杂烩的意思。可以说他长得像黄家帆，可以说他长得像张彬松，也可以说他长得像那位同名同姓的低阶小官。
如果他在哪个世界，就会贴合那个世界的背景，朝那个世界的多像一点。
不过，他现在是“自己”。
——他又是什么
连程易还在和题目奋战，最近学机率统计，那老师不知打了什么鸡血，不仅忽然开始好好上课，还开始学那些升学学校要他们延伸扩展，补充了一堆资料。甚至扬言期中考会出题考大家，要他们好好准备。想想他们这些学习不佳的学生，连一般的资料都读不太起来了，还要“深入学习”。
excuse me.直接当掉算了。
他暗暗骂了一声，他也只敢这时候骂了。
班上的人都说，这估计是想在将来要来学校视察的公司中塑造个好印象，用心教学什么的，至于成果怎样就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了。但也不想想，他们真的不是这块料，这样下去他们只会惨死啊！
在他努力时，张崎也正在努力着。但和对方的方向不太相同。
老实说，看对方抓心挠肺的模样，他也很想知道对方的题目。
但他却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绳索捆绑，从四肢到细微的表情都被缩限在非常小的弧度内。明明可以改变自己的五官，动筋活骨却是不能，明明能让自身变化，却在大刀阔斧时被生生砍掉一角。所有的动作都被局限在这小小的筐架里。而这个筐架，说到底就是不动。
原本他还沾沾自喜，想说自己朝着突破进展。但系统很快毫不留情波他冷水：从外人的角度，他一点也没变。
“不会吧，我的手指不是往旁边移了一步。”张崎凄惨地说。
“你头发梢动了，别人会觉得你有动吗？”系统毫不留情的挖苦他。
“”张崎。
想当初，他还是能任意穿墙而入的鬼呢，现在竟然比呆在连程易身体内还不如。
受到打击的张崎继续和自己的“匡架”奋战。
一寸、两寸、三寸
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再一个手掌的距离，他就可以碰到对方的手肘！
连程易对他旁边的tulpa的事毫不知情，他脑子糊成一团，放弃不放弃正在他心里挣扎着夺回自主权。
另一头的张崎被他晾在一旁，有点任其发展的感觉。
张崎问过系统，很多“能变化出tulpa”的人，都必须全神贯注，注意力不能有丝毫掺杂。像是原主这样一心二用的少之又少。
应该说前无古人，至于后无来者就说不定了。
——或许，这就叫主角光环。
外头的电话响了起来，连程易从书桌上起身，原本只差了几公分的距离被无限拉大，张崎眼睁睁看着对方开了门，消失在视线以内。
屋子里顿时空空落落的，张崎失去了参照物，目标变得遥不可及，瞬间连动也不想动。
但刚才他的努力让他的脸偏了些角度，转了过来，尚还不清晰的五官勉强能聚焦在书本上。
张崎放弃继续动作后，干脆就着看见的部份读了起来。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篇幅巨大的好几个统计图表。他歪着头努力读着上面的文字，峰态无偏差样本标准差自由度
脑海里飘过一连串问号，张崎搜刮自己二十年来在人群中飘荡的记忆，原来现在高中生学的统计这么难。
原本他还想着能不能提示对方，但现在看来他能写出标准答案似乎就不太简单了。他默默把视线收了回去，望着另一页。
啊，这回倒是看得懂。
还是满经典的题目，好像是考古题。如果给定一个表格，求计算出统计值的变异数、标准差，还有一题是要学生作图，并在作图后看出参数值。基本是都是只要带公式就能算出来。
张崎心里暗自估量，就见到放在桌上的手机萤幕又亮了起来。
还是那个t.y。
但是讯息内容一闪即逝，很快就变成只有一行的提示，还被“内容锁定”。
张崎连动也不能，何况把手机解锁，只能心焦的望着闪烁的屏幕，面上却是不显声色。
另一边，连程易好不容易接了个电话回来，推开门后，脸色很差。
平常就是气色不佳的一个人，此时又好像多罩了一层黑气，旁人见到都要退避三舍。
张崎以为对方会发泄一通愤怒，但对方只是沉默的拉开椅子，继续算题目。只是他的铅笔的力道几乎把纸张给划破。
是谁
张崎忽然对电话另一头的人产生了好奇。就他这几日观察，呆在这栋屋子里的人只有连程易一人，对方不太负责任的母亲连个保姆都没请，更别提只会索钱的父亲。
秉持着低调做人，加上母亲的嘱咐，连程易平常绝口不提家里的事，他的同学还以为他是家境清寒的补助生。
所以排除父亲，排除同学，知道这栋别墅电话号码的，只可能是母亲。
但前几天看对方和母亲说话的感觉还成呀
算题目算了一会，连程易放弃用自己贫脊的知识推导出他根本不懂的知识，他现在脑袋乱成一团，耳边不断回荡着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
“宝宝，今天妈妈要和一个老董吃饭，对方想见你，你要不要过来”
“下次吧。”
“你每次都这样说，还是没来。这次来的派头很大，他说你来他就保你进一个剧组当男三，你再考虑一下嘛。”母亲撅起嘴撒娇，她总是对他这样，多大的人了。
“我不想演戏。”连程易回答，他没说的是，他也不觉得他会演戏。
母亲咯咯的笑了:“不用演技呀，你只要去那里站一站，会有人指导你的。”
“”连程易。
所以说，他讨厌娱乐圈，讨厌那些仗势欺人的人。但是他却毫无选择立在这个圈子中心。
“哎呀，不说话了”母亲大呼小叫。
“我不会去的。”连程易说。
“知道戴维斯么，电视上很有名的那个，戴维斯.艾达。这提议就是他说的，放心吧，他这人很守信，绝对不会食言，之前你妈我和他有过合作，可以对他的人品担保”
姓艾达，连程易的瞳孔剧烈地缩了一下。听筒从他手上落了下来，垂在他身旁。
姓艾达，怎么会。他焦虑地想，他就认识一个姓艾达的，好巧不巧，还和对方渊源颇深。虽然天下人撞名的何其多，但他心中的恐慌却无法止息。
“对方是不是有一个儿子？”他听见自己战抖着问。
“我问问嗯，是有，听说还转到你们学校呢。”母亲不疑有他，细细思索了一番：“难道你认识对方，那这就更好了。”
连程易已经听不见对方说的话了。
他现在就想立刻回到房间，把那一卷绷带拿出来，或者去旁边的五斗柜里拿出药瓶，他觉得他听到这个名字后心脏好像被人紧抓住，完全喘不过气来。
母亲竟然和这种人合作过。他愤怒地想，理智在他脑海咆囂，这其实并不奇怪，同一个圈子怎么能不遇到呢。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冷静拒绝对方，然后马上挂断，远离这个地方，但是他心里却快速充斥一股怒气，要他口不择言的怒骂。
不该是这样
快点捡回你的理智
“不要。”他表情空洞: “我不会去的。”
母亲很诧异儿子竟然放弃这个机会，她对对方的成绩还是有点了解的，既然无法升学顺利，那走另一条路何乐不为。
至于对方似乎传出个性懦弱的传言她没放在心上，笑话，她的儿子，铁定比起别人更有天赋。就算没有不是还有她罩着吗。
一次不能，多练几年就会起色吧，毕竟他还年轻，一切都有可能。
“来呀，只有一次！机会很难得的。这还是我央求他这么多次他才松口的，你不来我面子往哪里搁？”
连程易咬住下唇，他当然知道这很难得，对方这么大的咖位，而他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废物，唯一的资料是前影后的儿子，读了所和世界娱乐重镇离的很近的高中
但是，他不想。连见都不想见，更别提什么进剧组，和对方吃饭。
“不要勉强我！”
“咦？你怎么啦，这次就只是帮帮妈妈——”
“不去，任何理由都不去，以后也别问我了。烦！”
滴滴滴——
他回过神来，那是挂断后的忙音。他不知何时把他母亲的电话挂了。以对方的性子，估计会不谅解很多天。她最讨厌别人忤逆自己了。
他忽然有些恐慌，这是他第一次明目张胆反抗。虽然他之前无数次肖想这个景况，尤其是每次对方想要挖掘自己“被埋没”的“演艺”天赋时，但这次是来真的，想象中总不会想出之后怎么应对。
该怎么办，他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她又会不会把钱停掉？会不会之后又拿着这事说好久？如果停掉那他还能面对他爸爸吗？会不会连饭都吃不上？
但是他真的不想去。他讨厌演戏，讨厌关于演戏的一切，更讨厌艾达。
这个世界一定疯了，他把脸用书堆埋了起来。
张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这个身体的主人没有赋予它说话的权力。他更不晓得对方到底经过了什么心理历程。
只能说，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他对于对方的状态非常担心。
该不会是作业催交吧，他兀自猜测着。或者又被学校里的人欺负。
如果是前者他努力一把或许可以帮助对方，如果是后面他不会做的比学校受过训练的心理师还好。
而且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些怎么会和对方的母亲有关。
连程易从书桌上爬起来，摔在床铺上。他放弃了，这些题目好难，反正他写出来搞不好还会被别人用各种方法破坏。他写有什么用。
怀抱着灰暗的思想，他望着天花板，然后这就看见跳出新讯息的手机。
是他呀，好久没和对方联系了。
对于这个无意间带他进入tulpa领域的人，他平常还是挺敬重的。又敬又怕，毕竟这个圈子他所知甚少，一开始他还有些怀疑对方的身份，但随着他的tulpa渐渐显形，还照着对方描诉的发展。对方就不再只是隔了一层网线的网友，更是他某一方面的导师。
不用避讳的说，他是他所有的长辈里，最能给他“老师”感觉的人。
关心他，也关心他的进度；不会看不起他，所有的事情都实事求是，按照作品说话。乍看有些冷冰冰，却是所有的人中最客观的一位。
其实他很喜欢这样。
从床上爬起来，他把手机打开，这次对方没有传给他下一步骤的指令，反而是一条长长的质问。
从头扫到尾，内容大意是:他之前和他提过的tulpa大会，已经给了他两次机会，怎么还没想清楚，报名已经要截止了，考虑也该有结果了吧
连程易愣了下，tulpa大会，这他的确在上个月听对方提过，但也仅仅是提过，怎么现在却仿佛黄花菜都要凉了。
他不是之前说过时限快到时会提醒他吗
他迟疑的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想要详细询问一番，却无从下手，讯息改了又删，删了又加。
这太奇怪了，难不成是对方记错。
但是对方从来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他简直是连程易见过最严谨的人，每条讯息发的时间都清清楚楚，不会在他上课时间打扰他，也不会超过晚上九点传讯息，确保他能见到。看过后还会帮他把记录通通删除。
他永远记得他说的每个情况，不用连程易再次复速，他答应的事也绝不反悔，言出必行。
有些时候，他都好奇对方的大脑怎么长的。
一方面暗暗敬佩，一方面却默默期许自己能成为类似对方那样的人。这也是他少数对自己的指望了。
修改多次，他终于把讯息发了出去。
“先生，您说的截止日期是几天后呢”
荧幕上的圆圈不断滚动，连程易心里七上八下。他这样问应该还没失分寸吧。
过了一会，讯息跳了出来，连程易心里一松。
“三天后。”
这位t.y.先生还是事事条理分明，虽然他不太满意对方的拖拉的态度，还是很快速的给出答案。
连程易想了一下。
“那如果报名了会有什么好处吗”
讯息发出去他就后悔了，这样问对方很可能会误会他是势力的人，要有优惠才愿意参加。但其实他很乐意见见这位t.y.先生，虽然不一定会成功，但他仍是非常尊敬对方。
于是他很快的又打了一条讯息，准备发出去。
但令一头的t.y.先生好像能预知他的想法，也不在意他似乎不太礼貌的问句，更快速的回复他。
“不用担心，报名只是让我们更能掌握每位成员的情况，能先根据你的自身情况给出相应的处理方针，让你得到更好的帮助。”
“如果你没报名，也能参与大家的训练，就是比较难让你一对一指导罢了。”
连程易按在发送键的指尖摩挲，忽然有些感动，他一个字个一字把长长一串话删掉。另一头又跳来一条讯息:
“你上次说欺负你的同学变成了你同桌了你后来有向老师反应吗”
“如果真的不能，就和你的tulpa说吧，他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连程易没有回复。刚才他反抗他妈妈后，他心情着实不太好，但现在对方问起这件事，他却没有愤怒或害怕的感觉。
或许，他该多一点信任对方。
“先生，您上次说会提醒我。但是现在是我第一次收到你的回访信。我确信。”发完讯息后，他心里砰砰地跳。
他仔细地搜索着自己的脑海，应该没有记错吧从开学对方提起这件事，每一件事细细捋过，这真的是他第二次知晓这件事。
没有另外的了。绝对没有。
确认完毕，他又紧张起来，对方会怎么回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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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放学回来, 就把张崎给放了出来。自从放弃给对方一个明确的塑形后, 他直接让对方用面容不清的黑色人形雾气现身。
这时段, 对他来说是一天结束放松时后, 对张崎却是一天开始。
他会先完成自己的作业——不管完成成什么模样，然后再藉由练习冥想一次次强化张崎的存在。昨天他刚教过张崎如何走路, 还有简单的弯腰拿东西, 今天预计要让对方能用花梢点的障碍跑走, 他连路线都规划好了。
“如果你能帮我写作业就好了。”他望着身旁的黑影，今天数度感叹。
至从他选择放弃演艺途径, 他就必须做好要用考试成绩和人一拚高下的觉悟。
然而，一个会读到这所放养式学校中放养之最的班级, 这绝计不只和母亲在附近工作有关。他既可说是不善读书，也对读书毫无兴趣。
但如果让他用才艺表演上阵, 铁定在第一关就被打回原形, 更别提之后那些的即兴弯绕。
所以说，两权相害取其轻，人终究必须为生活而努力着。
感叹了一会, 他又把目光转回作业本上的一道数学式子。
呃，这奇怪的符号是啥
张崎端坐在椅子上。手腕僵直, 代表身体的黑气一丝不苟贴合着他的肌肉, 表情都说他连五官都没有了, 不过自从对方带着放弃意味的让他随性发展, 他有朝着自身的五官变化的趋势。
那至于他的长相是什么
如果说最开始是个“无”，那几次世界下来，他的五官有点大杂烩的意思。可以说他长得像黄家帆，可以说他长得像张彬松，也可以说他长得像那位同名同姓的低阶小官。
如果他在哪个世界，就会贴合那个世界的背景，朝那个世界的多像一点。
不过，他现在是“自己”。
——他又是什么
连程易还在和题目奋战，最近学机率统计，那老师不知打了什么鸡血，不仅忽然开始好好上课，还开始学那些升学学校要他们延伸扩展，补充了一堆资料。甚至扬言期中考会出题考大家，要他们好好准备。想想他们这些学习不佳的学生，连一般的资料都读不太起来了，还要“深入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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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暗骂了一声，他也只敢这时候骂了。
班上的人都说，这估计是想在将来要来学校视察的公司中塑造个好印象，用心教学什么的，至于成果怎样就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了。但也不想想，他们真的不是这块料，这样下去他们只会惨死啊！
在他努力时，张崎也正在努力着。但和对方的方向不太相同。
老实说，看对方抓心挠肺的模样，他也很想知道对方的题目。
但他却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绳索捆绑，从四肢到细微的表情都被缩限在非常小的弧度内。明明可以改变自己的五官，动筋活骨却是不能，明明能让自身变化，却在大刀阔斧时被生生砍掉一角。所有的动作都被局限在这小小的筐架里。而这个筐架，说到底就是不动。
原本他还沾沾自喜，想说自己朝着突破进展。但系统很快毫不留情波他冷水：从外人的角度，他一点也没变。
“不会吧，我的手指不是往旁边移了一步。”张崎凄惨地说。
“你头发梢动了，别人会觉得你有动吗？”系统毫不留情的挖苦他。
“”张崎。
想当初，他还是能任意穿墙而入的鬼呢，现在竟然比呆在连程易身体内还不如。
受到打击的张崎继续和自己的“匡架”奋战。
一寸、两寸、三寸
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再一个手掌的距离，他就可以碰到对方的手肘！
连程易对他旁边的tulpa的事毫不知情，他脑子糊成一团，放弃不放弃正在他心里挣扎着夺回自主权。
另一头的张崎被他晾在一旁，有点任其发展的感觉。
张崎问过系统，很多“能变化出tulpa”的人，都必须全神贯注，注意力不能有丝毫掺杂。像是原主这样一心二用的少之又少。
应该说前无古人，至于后无来者就说不定了。
——或许，这就叫主角光环。
外头的电话响了起来，连程易从书桌上起身，原本只差了几公分的距离被无限拉大，张崎眼睁睁看着对方开了门，消失在视线以内。
屋子里顿时空空落落的，张崎失去了参照物，目标变得遥不可及，瞬间连动也不想动。
但刚才他的努力让他的脸偏了些角度，转了过来，尚还不清晰的五官勉强能聚焦在书本上。
张崎放弃继续动作后，干脆就着看见的部份读了起来。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篇幅巨大的好几个统计图表。他歪着头努力读着上面的文字，峰态无偏差样本标准差自由度
脑海里飘过一连串问号，张崎搜刮自己二十年来在人群中飘荡的记忆，原来现在高中生学的统计这么难。
原本他还想着能不能提示对方，但现在看来他能写出标准答案似乎就不太简单了。他默默把视线收了回去，望着另一页。
啊，这回倒是看得懂。
还是满经典的题目，好像是考古题。如果给定一个表格，求计算出统计值的变异数、标准差，还有一题是要学生作图，并在作图后看出参数值。基本是都是只要带公式就能算出来。
张崎心里暗自估量，就见到放在桌上的手机萤幕又亮了起来。
还是那个t.y。
但是讯息内容一闪即逝，很快就变成只有一行的提示，还被“内容锁定”。
张崎连动也不能，何况把手机解锁，只能心焦的望着闪烁的屏幕，面上却是不显声色。
另一边，连程易好不容易接了个电话回来，推开门后，脸色很差。
平常就是气色不佳的一个人，此时又好像多罩了一层黑气，旁人见到都要退避三舍。
张崎以为对方会发泄一通愤怒，但对方只是沉默的拉开椅子，继续算题目。只是他的铅笔的力道几乎把纸张给划破。
是谁
张崎忽然对电话另一头的人产生了好奇。就他这几日观察，呆在这栋屋子里的人只有连程易一人，对方不太负责任的母亲连个保姆都没请，更别提只会索钱的父亲。
秉持着低调做人，加上母亲的嘱咐，连程易平常绝口不提家里的事，他的同学还以为他是家境清寒的补助生。
所以排除父亲，排除同学，知道这栋别墅电话号码的，只可能是母亲。
但前几天看对方和母亲说话的感觉还成呀
算题目算了一会，连程易放弃用自己贫脊的知识推导出他根本不懂的知识，他现在脑袋乱成一团，耳边不断回荡着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
“宝宝，今天妈妈要和一个老董吃饭，对方想见你，你要不要过来”
“下次吧。”
“你每次都这样说，还是没来。这次来的派头很大，他说你来他就保你进一个剧组当男三，你再考虑一下嘛。”母亲撅起嘴撒娇，她总是对他这样，多大的人了。
“我不想演戏。”连程易回答，他没说的是，他也不觉得他会演戏。
母亲咯咯的笑了:“不用演技呀，你只要去那里站一站，会有人指导你的。”
“”连程易。
所以说，他讨厌娱乐圈，讨厌那些仗势欺人的人。但是他却毫无选择立在这个圈子中心。
“哎呀，不说话了”母亲大呼小叫。
“我不会去的。”连程易说。
“知道戴维斯么，电视上很有名的那个，戴维斯.艾达。这提议就是他说的，放心吧，他这人很守信，绝对不会食言，之前你妈我和他有过合作，可以对他的人品担保”
姓艾达，连程易的瞳孔剧烈地缩了一下。听筒从他手上落了下来，垂在他身旁。
姓艾达，怎么会。他焦虑地想，他就认识一个姓艾达的，好巧不巧，还和对方渊源颇深。虽然天下人撞名的何其多，但他心中的恐慌却无法止息。
“对方是不是有一个儿子？”他听见自己战抖着问。
“我问问嗯，是有，听说还转到你们学校呢。”母亲不疑有他，细细思索了一番：“难道你认识对方，那这就更好了。”
连程易已经听不见对方说的话了。
他现在就想立刻回到房间，把那一卷绷带拿出来，或者去旁边的五斗柜里拿出药瓶，他觉得他听到这个名字后心脏好像被人紧抓住，完全喘不过气来。
母亲竟然和这种人合作过。他愤怒地想，理智在他脑海咆囂，这其实并不奇怪，同一个圈子怎么能不遇到呢。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冷静拒绝对方，然后马上挂断，远离这个地方，但是他心里却快速充斥一股怒气，要他口不择言的怒骂。
不该是这样
快点捡回你的理智
“不要。”他表情空洞: “我不会去的。”
母亲很诧异儿子竟然放弃这个机会，她对对方的成绩还是有点了解的，既然无法升学顺利，那走另一条路何乐不为。
至于对方似乎传出个性懦弱的传言她没放在心上，笑话，她的儿子，铁定比起别人更有天赋。就算没有不是还有她罩着吗。
一次不能，多练几年就会起色吧，毕竟他还年轻，一切都有可能。
“来呀，只有一次！机会很难得的。这还是我央求他这么多次他才松口的，你不来我面子往哪里搁？”
连程易咬住下唇，他当然知道这很难得，对方这么大的咖位，而他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废物，唯一的资料是前影后的儿子，读了所和世界娱乐重镇离的很近的高中
但是，他不想。连见都不想见，更别提什么进剧组，和对方吃饭。
“不要勉强我！”
“咦？你怎么啦，这次就只是帮帮妈妈——”
“不去，任何理由都不去，以后也别问我了。烦！”
滴滴滴——
他回过神来，那是挂断后的忙音。他不知何时把他母亲的电话挂了。以对方的性子，估计会不谅解很多天。她最讨厌别人忤逆自己了。
他忽然有些恐慌，这是他第一次明目张胆反抗。虽然他之前无数次肖想这个景况，尤其是每次对方想要挖掘自己“被埋没”的“演艺”天赋时，但这次是来真的，想象中总不会想出之后怎么应对。
该怎么办，他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她又会不会把钱停掉？会不会之后又拿着这事说好久？如果停掉那他还能面对他爸爸吗？会不会连饭都吃不上？
但是他真的不想去。他讨厌演戏，讨厌关于演戏的一切，更讨厌艾达。
这个世界一定疯了，他把脸用书堆埋了起来。
张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这个身体的主人没有赋予它说话的权力。他更不晓得对方到底经过了什么心理历程。
只能说，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他对于对方的状态非常担心。
该不会是作业催交吧，他兀自猜测着。或者又被学校里的人欺负。
如果是前者他努力一把或许可以帮助对方，如果是后面他不会做的比学校受过训练的心理师还好。
而且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些怎么会和对方的母亲有关。
连程易从书桌上爬起来，摔在床铺上。他放弃了，这些题目好难，反正他写出来搞不好还会被别人用各种方法破坏。他写有什么用。
怀抱着灰暗的思想，他望着天花板，然后这就看见跳出新讯息的手机。
是他呀，好久没和对方联系了。
对于这个无意间带他进入tulpa领域的人，他平常还是挺敬重的。又敬又怕，毕竟这个圈子他所知甚少，一开始他还有些怀疑对方的身份，但随着他的tulpa渐渐显形，还照着对方描诉的发展。对方就不再只是隔了一层网线的网友，更是他某一方面的导师。
不用避讳的说，他是他所有的长辈里，最能给他“老师”感觉的人。
关心他，也关心他的进度；不会看不起他，所有的事情都实事求是，按照作品说话。乍看有些冷冰冰，却是所有的人中最客观的一位。
其实他很喜欢这样。
从床上爬起来，他把手机打开，这次对方没有传给他下一步骤的指令，反而是一条长长的质问。
从头扫到尾，内容大意是:他之前和他提过的tulpa大会，已经给了他两次机会，怎么还没想清楚，报名已经要截止了，考虑也该有结果了吧
连程易愣了下，tulpa大会，这他的确在上个月听对方提过，但也仅仅是提过，怎么现在却仿佛黄花菜都要凉了。
他不是之前说过时限快到时会提醒他吗
他迟疑的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想要详细询问一番，却无从下手，讯息改了又删，删了又加。
这太奇怪了，难不成是对方记错。
但是对方从来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他简直是连程易见过最严谨的人，每条讯息发的时间都清清楚楚，不会在他上课时间打扰他，也不会超过晚上九点传讯息，确保他能见到。看过后还会帮他把记录通通删除。
他永远记得他说的每个情况，不用连程易再次复速，他答应的事也绝不反悔，言出必行。
有些时候，他都好奇对方的大脑怎么长的。
一方面暗暗敬佩，一方面却默默期许自己能成为类似对方那样的人。这也是他少数对自己的指望了。
修改多次，他终于把讯息发了出去。
“先生，您说的截止日期是几天后呢”
荧幕上的圆圈不断滚动，连程易心里七上八下。他这样问应该还没失分寸吧。
过了一会，讯息跳了出来，连程易心里一松。
“三天后。”
这位t.y.先生还是事事条理分明，虽然他不太满意对方的拖拉的态度，还是很快速的给出答案。
连程易想了一下。
“那如果报名了会有什么好处吗”
讯息发出去他就后悔了，这样问对方很可能会误会他是势力的人，要有优惠才愿意参加。但其实他很乐意见见这位t.y.先生，虽然不一定会成功，但他仍是非常尊敬对方。
于是他很快的又打了一条讯息，准备发出去。
但令一头的t.y.先生好像能预知他的想法，也不在意他似乎不太礼貌的问句，更快速的回复他。
“不用担心，报名只是让我们更能掌握每位成员的情况，能先根据你的自身情况给出相应的处理方针，让你得到更好的帮助。”
“如果你没报名，也能参与大家的训练，就是比较难让你一对一指导罢了。”
连程易按在发送键的指尖摩挲，忽然有些感动，他一个字个一字把长长一串话删掉。另一头又跳来一条讯息:
“你上次说欺负你的同学变成了你同桌了你后来有向老师反应吗”
“如果真的不能，就和你的tulpa说吧，他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连程易没有回复。刚才他反抗他妈妈后，他心情着实不太好，但现在对方问起这件事，他却没有愤怒或害怕的感觉。
或许，他该多一点信任对方。
“先生，您上次说会提醒我。但是现在是我第一次收到你的回访信。我确信。”发完讯息后，他心里砰砰地跳。
他仔细地搜索着自己的脑海，应该没有记错吧从开学对方提起这件事，每一件事细细捋过，这真的是他第二次知晓这件事。
没有另外的了。绝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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