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念兹在兹
茶室门口不知何时站立两位警察。陈印姿眷恋地回望眼儿子，一步步往门口走。
韩旭升惶惑地看着，瞬间明白了，哭着边奔边喊：“不！妈妈！”
两位警察一左一右紧紧夹着陈印姿往城西派出所方向走。
韩旭升在后面亦步亦趋地尾随，还拽住母亲的衣摆，哭得哽咽难言。
陈印姿停步了，转头对儿子小声说：“别跟着，万一被同学谁看见，怕人家在学校笑话你。”
小芸紧追上，拦住了韩旭升，只说：“别跟了。”
韩旭升像片风中落叶簌簌摇摆，疲软地蹲下。再抬头时，母亲已经跨过道口，迎着城西派出所大门而去。
韩修照低声说：“旭升，回家了。”
韩旭升突然跳起来，冲父亲歇斯底里大喊：“我恨你！恨死了！”他跌跌撞撞朝前跑，越跑越快，像一枚愤怒的钢炮梭地消失了。
剩下夫妻俩，四眼茫顾，相携着疲乏地往家回。
韩家搬进了大涧河畔的阳光花园新房，房门口插满了菖蒲c艾叶的新枝。
这周日午时，室内言笑晏晏，济济一堂。韩家几兄妹带家眷都到齐了，蒋家更是老少青全员出动。
最小的姗姗满屋快乐地跑。每个长辈拉住她逗她叫人，她是不怕的。但韩家亲戚多半认不来，她便乖乖地听，用心地学着叫，让人好不心疼。
当然小姗姗最爱和年龄近的蒋家小表哥浩浩一起玩。浩浩把她一个布娃娃撕成碎条条，她也乐滋滋地笑，还帮着撕扯。
韩旭升补课回来了，又是姗姗迎到门口，还帮哥哥拿拖鞋，再拽着哥哥裤管往里走，亲得贴上了身似的。
韩旭升配合着姗姗碎碎的步伐，慢慢挪步走。他礼貌地朝一屋子人笑，一一叫过长辈。韩国栋重重拍了拍大侄子肩头：“不愧为韩家好儿郎，大伯为你感到骄傲。”
小芸陪韩家哥嫂坐着。大嫂颇动容：“弟妹你可真不容易，做韩家媳妇才多久？这经历的事俗话说长嫂如母，我这长嫂可啥都没帮衬你，愧对弟妹了。我们都听玥玥说了不少，她现在可悔了，她呀就一根筋，理顺了轻易不再拐弯，你也就不要计较她了。”
小芸客气道：“谁家过日子不琐碎？大嫂你几十年怕都没闲着。婆婆公公的老年都跟你家照顾的，大哥吃c穿c住哪样不让你费心？易文侄女还怀上了，这都少不得你操心喲。”
大嫂打着哈哈，感慨不已：“生就了的劳累命。这都嫁出去的女了，刚结婚那阵三天两头回来蹭吃蹭睡。这怀娃了，更理直气壮，说吃了我二十几年的饭了只有我做的才吃得下，干脆住下不走了。这女婿还不顺打着来？我这女是泼不出去的水啊！”
小芸含笑点头，再温眼望去乐滋滋玩外公胡须的小小的幼女。
大嫂颇明白她心思，因笑到：“姗姗还小呢，受了此磨难等于历人生劫，以后定当顺风顺水了。唉，孩子一天天看着老觉长不大似的，但又像一阵风呼啦啦长大后，你就老了。”
大嫂再感慨道：“比如旭升，你刚见时还是小屁孩吧？这才多久，个也大了，还办了一般大人都办不成的事。这心也重了，连笑都会装了。”
小芸恍然：“多谢大嫂提点，我会多开导开导他，我当然知道我有个多么优秀的儿子。”再说着：“大嫂你好生坐着，我去厨房帮衬下。”
小芸来到厨房，她今天请了娘家嫂子李莉来主厨，母亲一道帮衬。却断料不到在灶上飞铲颠锅的居然是小姑韩玥玥。嫂子只打下手，两人动作流畅，配合默契。
案板成菜香飘四溢，五彩纷呈。两人同时发现了她，几乎也同时说到：“快好了，用不上你。”小芸只看向嫂子笑说声：“辛苦了。”韩玥玥讪着脸，不自在地头蹭下手臂肘擦汗。
李莉暗嗔小芸一眼，说着饭菜般热腾腾的活络话：“今天多亏了玥玥。看不出来光光鲜鲜一个人，厨房里的活倒是个一把手勒，和饭店大厨做的没两样。”
韩玥玥明显自在多了，带着笑意说：“我脑子笨得啦！够不上去大学，只能去技校学这些日常技能。”
小芸也听不上几字便抽身。
水池旁洗菜的孙淑华对经过身旁的女儿哑声张嘴型：“别——生——事！”
午饭时韩家新居一张大圆桌围坐得挤挤攘攘。蒋小芸父母坐上位，中间夹着儿童椅，姗姗一脸兴奋地瞅着满桌美食。再左右分坐着韩家人和蒋家人，韩玥玥贴着韩旭升坐在了最下位。
韩修照开了瓶红酒，给岳父母c自家大哥和大舅子最后是自己斟满。小芸把果汁挨次给不喝酒的家人满上。
韩修照站起来，独举小半杯，深情地一一看过在座每一位，言语坦诚：“对不住大家了，这段时间因我们小家的事让亲眷们都揪心了。我失职，我赔罪。”
他第一杯一饮而尽，再斟一杯，深深看向身旁的妻子，眼眶泛红：“在此我当着蒋家c韩家长辈家人，对小芸说声——对不起。”
他接着说：“你嫁给我韩修照过三年了。任劳任怨，从没享过一天福，还一度担惊受怕。真对不起，小芸。我韩修照今天当着岳父母c大哥的面向你保证，此生绝不负你，绝不再让你掉一滴泪。”
小芸也润湿眼眸了，与丈夫对视，真情流露：“咱一家四口好好过。”
韩修照带笑又饮一杯。
他举起了第三杯酒，看向了隔位的韩旭升，不失慈爱：“儿子，爸爸为你骄傲。爸爸平时有疏忽你照顾不周的地方，你能原谅爸爸的粗心吗？爸爸保证以后会事事处处关心你。还有爸爸因为职责所在有的事难免伤过你的心，希望你也能体谅。儿子，爸爸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韩修照殷殷话语，换不来儿子一丝回应。
韩旭升自始至终埋头缄默无表情。
他大伯隔空相劝：“嗯c嗯，旭升，你爸说你呢。”
身旁小姑韩玥玥还不停地胳膊肘搡他，他都不搭理。
蒋家几人神情暗晦。
韩修照还是把杯中酒喝了，大声招呼大家动筷。
几分钟光景，韩旭升便站起来：“我吃好了，大家慢用。”他退座进房间，轻轻掩上门。
一桌人不约而同都停了筷，面面相觑。
韩国栋首先说：“难为旭升了，这事换着多少大人，心里都会转不过弯。妈进去了，大舅进去了，亲外婆刚见上又没了。”
大哥宽慰自家兄弟：“其实他把坏情绪撒你身上是对的。你要让他有个宣泄口，你受着就是。你不用现在给他讲道理，非得让他理个是非曲直。他没理怨你了，那他就该怨自个儿了。要知道沉重的内疚更有可能毁了他。”
一桌人都听明白了，附和称是。韩修照很后怕，说：“一语点醒梦中人。他心智还不成熟，确实不能较真。”
韩国栋很宛转地又对小芸说：“旭升有不懂事的地方，弟妹就多担待吧。”
小芸内疚了：“我做得不够好。姗姗丢了时，我表露了怨他的意思。却是他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冒大危险救回了姗姗。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和姗姗一样重要的。”
韩国栋欣慰地点点头。众人神色都缓和了，继续举杯动筷，叙话家常。
每逢七月末必是鸣涧最热的时候。这日杨思竹一大早就独自一人来到蒋小芸家，把个满头大汗的脑袋凑落地扇风口，调大档，舒服得哈气眯眼。
小芸端两杯水来，把风档调小了，埋怨道：“才生娃多久，小心闹下病。静下来感受，咱这河边风凉着呢。”
思竹已清爽多了，她笑：“不用提点，我知道现你家这儿是鸣涧城的神仙窝处勒。”她朝景观窗台走去。
满墙的落地纱被风飘撩，阳光都似被挑开了，热气散尽。天空无穷的浅蓝中，几抹轻盈的白云絮悠悠飘浮。七月也是鸣涧河最丰沛的季节，绿水浩浩淼淼，披着金色的阳光，温厚地滋润着广袤的山川。
小芸难掩欣慰：“至少姗姗对这个家挺满意的。”正说着，孙淑华迎了刚起床的外孙出来。姗姗奶气地喊了声“妈妈”。小丫头没料到和妈妈一起回头的还有另一位，便迟迟疑疑地拽住外婆了，藏了脸，不肯上前。
思竹暖声逗：“姗姗，不认识我啦？”
小芸弯下身诱着：“姗姗认得呢，思思阿姨，对不？”
姗姗慢慢探出头，小眼眨巴着动脑，咧嘴笑了：“思思阿姨。”一认出来便不露怯，笑嘻嘻地迎思竹跟前。
思竹俯身抱住小女娃，一屋子兜圈旋，吧嗒直亲脸。姗姗先是叽叽笑，笑不了几声就被折腾坏了，扑腿摆头：“不亲，不亲，下去，下去！”
思竹呵呵笑着放下了小女娃。姗姗一瞅妈妈和阿姨一搭，嘴一扁，妈妈跟前都没敢留，委委屈屈寻外婆去了。
那小精灵样很是逗乐了闺蜜俩。小芸笑着骂：“你家那两个娃熬到长成人不容易啊，得受你这个妈多少磨皮。”
思竹得意得很：“两个我细不来，粗打整。只管吃饱穿暖，皮肉磨贱了才好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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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旭升惶惑地看着，瞬间明白了，哭着边奔边喊：“不！妈妈！”
两位警察一左一右紧紧夹着陈印姿往城西派出所方向走。
韩旭升在后面亦步亦趋地尾随，还拽住母亲的衣摆，哭得哽咽难言。
陈印姿停步了，转头对儿子小声说：“别跟着，万一被同学谁看见，怕人家在学校笑话你。”
小芸紧追上，拦住了韩旭升，只说：“别跟了。”
韩旭升像片风中落叶簌簌摇摆，疲软地蹲下。再抬头时，母亲已经跨过道口，迎着城西派出所大门而去。
韩修照低声说：“旭升，回家了。”
韩旭升突然跳起来，冲父亲歇斯底里大喊：“我恨你！恨死了！”他跌跌撞撞朝前跑，越跑越快，像一枚愤怒的钢炮梭地消失了。
剩下夫妻俩，四眼茫顾，相携着疲乏地往家回。
韩家搬进了大涧河畔的阳光花园新房，房门口插满了菖蒲c艾叶的新枝。
这周日午时，室内言笑晏晏，济济一堂。韩家几兄妹带家眷都到齐了，蒋家更是老少青全员出动。
最小的姗姗满屋快乐地跑。每个长辈拉住她逗她叫人，她是不怕的。但韩家亲戚多半认不来，她便乖乖地听，用心地学着叫，让人好不心疼。
当然小姗姗最爱和年龄近的蒋家小表哥浩浩一起玩。浩浩把她一个布娃娃撕成碎条条，她也乐滋滋地笑，还帮着撕扯。
韩旭升补课回来了，又是姗姗迎到门口，还帮哥哥拿拖鞋，再拽着哥哥裤管往里走，亲得贴上了身似的。
韩旭升配合着姗姗碎碎的步伐，慢慢挪步走。他礼貌地朝一屋子人笑，一一叫过长辈。韩国栋重重拍了拍大侄子肩头：“不愧为韩家好儿郎，大伯为你感到骄傲。”
小芸陪韩家哥嫂坐着。大嫂颇动容：“弟妹你可真不容易，做韩家媳妇才多久？这经历的事俗话说长嫂如母，我这长嫂可啥都没帮衬你，愧对弟妹了。我们都听玥玥说了不少，她现在可悔了，她呀就一根筋，理顺了轻易不再拐弯，你也就不要计较她了。”
小芸客气道：“谁家过日子不琐碎？大嫂你几十年怕都没闲着。婆婆公公的老年都跟你家照顾的，大哥吃c穿c住哪样不让你费心？易文侄女还怀上了，这都少不得你操心喲。”
大嫂打着哈哈，感慨不已：“生就了的劳累命。这都嫁出去的女了，刚结婚那阵三天两头回来蹭吃蹭睡。这怀娃了，更理直气壮，说吃了我二十几年的饭了只有我做的才吃得下，干脆住下不走了。这女婿还不顺打着来？我这女是泼不出去的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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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颇明白她心思，因笑到：“姗姗还小呢，受了此磨难等于历人生劫，以后定当顺风顺水了。唉，孩子一天天看着老觉长不大似的，但又像一阵风呼啦啦长大后，你就老了。”
大嫂再感慨道：“比如旭升，你刚见时还是小屁孩吧？这才多久，个也大了，还办了一般大人都办不成的事。这心也重了，连笑都会装了。”
小芸恍然：“多谢大嫂提点，我会多开导开导他，我当然知道我有个多么优秀的儿子。”再说着：“大嫂你好生坐着，我去厨房帮衬下。”
小芸来到厨房，她今天请了娘家嫂子李莉来主厨，母亲一道帮衬。却断料不到在灶上飞铲颠锅的居然是小姑韩玥玥。嫂子只打下手，两人动作流畅，配合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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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杯一饮而尽，再斟一杯，深深看向身旁的妻子，眼眶泛红：“在此我当着蒋家c韩家长辈家人，对小芸说声——对不起。”
他接着说：“你嫁给我韩修照过三年了。任劳任怨，从没享过一天福，还一度担惊受怕。真对不起，小芸。我韩修照今天当着岳父母c大哥的面向你保证，此生绝不负你，绝不再让你掉一滴泪。”
小芸也润湿眼眸了，与丈夫对视，真情流露：“咱一家四口好好过。”
韩修照带笑又饮一杯。
他举起了第三杯酒，看向了隔位的韩旭升，不失慈爱：“儿子，爸爸为你骄傲。爸爸平时有疏忽你照顾不周的地方，你能原谅爸爸的粗心吗？爸爸保证以后会事事处处关心你。还有爸爸因为职责所在有的事难免伤过你的心，希望你也能体谅。儿子，爸爸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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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修照还是把杯中酒喝了，大声招呼大家动筷。
几分钟光景，韩旭升便站起来：“我吃好了，大家慢用。”他退座进房间，轻轻掩上门。
一桌人不约而同都停了筷，面面相觑。
韩国栋首先说：“难为旭升了，这事换着多少大人，心里都会转不过弯。妈进去了，大舅进去了，亲外婆刚见上又没了。”
大哥宽慰自家兄弟：“其实他把坏情绪撒你身上是对的。你要让他有个宣泄口，你受着就是。你不用现在给他讲道理，非得让他理个是非曲直。他没理怨你了，那他就该怨自个儿了。要知道沉重的内疚更有可能毁了他。”
一桌人都听明白了，附和称是。韩修照很后怕，说：“一语点醒梦中人。他心智还不成熟，确实不能较真。”
韩国栋很宛转地又对小芸说：“旭升有不懂事的地方，弟妹就多担待吧。”
小芸内疚了：“我做得不够好。姗姗丢了时，我表露了怨他的意思。却是他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冒大危险救回了姗姗。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和姗姗一样重要的。”
韩国栋欣慰地点点头。众人神色都缓和了，继续举杯动筷，叙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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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芸端两杯水来，把风档调小了，埋怨道：“才生娃多久，小心闹下病。静下来感受，咱这河边风凉着呢。”
思竹已清爽多了，她笑：“不用提点，我知道现你家这儿是鸣涧城的神仙窝处勒。”她朝景观窗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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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芸难掩欣慰：“至少姗姗对这个家挺满意的。”正说着，孙淑华迎了刚起床的外孙出来。姗姗奶气地喊了声“妈妈”。小丫头没料到和妈妈一起回头的还有另一位，便迟迟疑疑地拽住外婆了，藏了脸，不肯上前。
思竹暖声逗：“姗姗，不认识我啦？”
小芸弯下身诱着：“姗姗认得呢，思思阿姨，对不？”
姗姗慢慢探出头，小眼眨巴着动脑，咧嘴笑了：“思思阿姨。”一认出来便不露怯，笑嘻嘻地迎思竹跟前。
思竹俯身抱住小女娃，一屋子兜圈旋，吧嗒直亲脸。姗姗先是叽叽笑，笑不了几声就被折腾坏了，扑腿摆头：“不亲，不亲，下去，下去！”
思竹呵呵笑着放下了小女娃。姗姗一瞅妈妈和阿姨一搭，嘴一扁，妈妈跟前都没敢留，委委屈屈寻外婆去了。
那小精灵样很是逗乐了闺蜜俩。小芸笑着骂：“你家那两个娃熬到长成人不容易啊，得受你这个妈多少磨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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