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5章 85-1
就像牛津c剑桥这些在麻瓜世界广为人知的地名一样，德姆斯特朗同样因为教育而在魔法世界声名卓著。
这当然有极大地源自于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欧洲大陆最古老的c专门教授基础魔法的巫师学校。在英国的霍格沃兹和法国的布斯巴顿建立以前，德姆斯特朗是欧洲唯一的魔法学校。而这所以所在地命名的学校，它的历史几乎即是这座魔法小城的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查理大帝的时代：一部分不愿改变信仰的萨克森人在魔法的帮助下悄然隐蔽起来，血脉的交融使巫师的总数量在很短的时期内就迅速增长，奠定了欧洲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巫师城市而非村落式聚集地的根基。而当人们定居c繁衍，教育也就成为了必需。巫师们建立起学校，教导孩子正确地使用魔法，在这个无限美好但又充满各种危险的世界中顺利地成长和生活。学校秉承了城市“庇护之所”的气质，向所有具备魔法天赋并愿意向其寻求帮助的人们敞开了大门——在很长一段时间，德姆斯特朗是欧洲唯一一所不限出身接收学生的魔法学校，它的学生可以来自任何国家c属于任何民族c秉持任何信仰c流淌任何血脉——只要他们相信魔法并愿意学习掌握和运用它。
但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不是德姆斯特朗被人们重视的唯一原因。这座被河流三面环绕c总面积不足30平方公里的小城聚集了魔法德国百分之七十五的教育资源，从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到学术研究，体系完整一环不缺。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之外，这里还有同样著名的普兰敦高等魔法学院。普兰敦学院以创建者皮平·普兰敦的姓氏命名，四百年来培养了不计其数的高层次专业人才蜚声欧洲。而德姆斯特朗和普兰敦，它们的存在又提供了坚实的人才和学术基础，确保小城区域内的费舍尔魔咒实验室c瓦朗西娅变形术研究所c郎索斯曼魔药协会等十几所高等研究机构能够在其各自的专业领域进行更深一步的学术研究工作，长期领跑于魔法世界。
与此同时，德姆斯特朗还有魔法欧洲最权威的语言研究机构——德国语言文字研究所。而和它相邻的安格尔音乐与美术学院，则被视为魔法欧洲艺术类学科的最高学府。
不过，学校c学院c研究所的大量聚集并没有让德姆斯特朗形成通常这一类城市或多或少会具有的“学院性格”，拥有那种弥散在街头巷尾的“浓厚的学术气息”和笼罩城市每一个细微角落的“学术氛围”。事实上，初来乍到的人们总是很难想象这座随性到几乎有些散漫的小镇即是整个魔法德国乃至魔法欧洲的学术中心——没有严谨的规划c齐整的布局，城中的每一座建筑似乎都完全是基于所有者对自身的“方便实用”这一唯一目的和理念而存在。它们被随意地堆叠拼放在一起，不在乎与左右前后是协调还是突兀，也不在乎身前的道路是否因而变得曲折或是宽窄变化丰富。这些建筑也很少有成片的统一的风格，任何一条街道，从街头走到街尾都将是一次打乱了时间和空间顺序的“万国建筑博览”。加上城中随处可见的酒吧c茶座c咖啡屋c特色纪念品商店c露天烧烤c流动冷饮车德姆斯特朗看上去更像是旅游度假c放松身心的休闲圣地，而不是教书育人c研究实践的学术天堂。
“而这就是德姆斯特朗——首先是家园c居所，然后再能是其他。”盖勒特·格林德沃微微眯起眼，说话的同时配合般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在格林德沃家主座驾那完美结合了柔软触感和坚实支撑的后座上得到了更加舒适的倚靠。
他的对面，黑发绿眸的青年对此给予了一个附和的微笑点头。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尝试避免去想这种无意识的放松姿态和自己那两只宠物之间的相似于是很快跟随年长者的动作，将目光投向车窗之外。
黑色奔驰此刻正行驶在德姆斯特朗那富于地方特色的曲折街巷之间，道路两旁的建筑不时“挤压”到紧贴车窗玻璃的距离——佩弗利尔饶有兴趣地想到假如此刻车上是哈利·波特，或者其他没有见识过德姆斯特朗小城风貌的年轻人，一定会为这种“惊险刺激”激动地叫喊出声；但那对红头发双胞胎多半会在兴奋之后深深沉迷于这其中作用的空间魔法，并且妄图将一千年前最精妙的魔法设计复制到他们的地盘；而塞德里克·迪戈利，则是最有可能认全沿途经过的那些建筑大门毫无花俏的铭牌上，一个个耸动魔法欧洲学术界的姓氏和机构名，而让少年人的心脏经受一次次强烈的情感冲击。
“如果现在你所想的学生并非就读于德姆斯特朗，哈利，我想我得提醒你奥利维·斯派里先生一直以来都宣称他心脏衰弱。”
盖勒特·格林德沃突然说，像是窥探了年轻人内心；然而一双蓝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车窗外，目光完全没有一丝落在与之对话的青年身上。“虽然他很少更进一步，表演戏剧性的晕倒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某种百余年前专属于女性的特权举动破坏今天的晚餐。”
哈利·佩弗利尔挑起了眉，但随即露出微笑。在座位上调整了坐姿，“斯派里先生心思细腻，作风严谨。”他说道，“作为荷尔德林的副院长，他对学院和德姆斯特朗的忠心耿耿有目共睹。我相信他的荣誉感和责任意识，会确保他在任何时候举止得体，绝对不会破坏像今晚这样关系重大的场合的。”
“哦，是这样么？那就只是提醒，别多在意。”金发蓝眸的年长者随意地挥一挥手，转过了头。“我注意到你对斯派里评价不低没错，比起卡卡洛夫，他更应该是个黎塞留，而且主持黎塞留学院——德姆斯特朗从没有规定非本学院出身者不能担任学院院长正职。或许下一次校董会上你可以这样建议。”
“我刚刚说了斯派里的忠诚品格，盖勒特。再者佐卜克院长已经几次提出申请，他接受挽留的唯一原因是斯派里的年纪还轻，至少三年以内都不足够校董会一致接受继任他的位置——”
“44岁和46岁有什么本质差别？”盖勒特·格林德沃不满地皱起眉。“那群顽固的家伙永远不知什么时候应当灵活变通真难相信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并不超过我的年龄。”
哈利·佩弗利尔对年长者恼火的回答是无谓地耸了耸肩。“我认为他们只是更倾向坚持传统。而且无论如何，三年，这是一个在接受范围内的c值得期望的时限，对斯派里和佐卜克都是——我可不想面对一个恼火的神奇生物培养大师，并接受有关刻意破坏他阳光c好酒和成群宠物的美好退休生活的质问。”
年轻人的调侃让金发蓝眸的巫师忍不住轻笑起来：“成群宠物没错，佐卜克在对付神奇生物方面的确卓有天赋。不过这也是他最大的弱点——我相信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取和你的所罗门或是尼鲁一个月的相处时间。”
哈利·佩弗利尔闻言微笑，不过衣领上传出的嘶嘶声表明了如尼纹蛇对年长者提议的坚决反对。它迅速地从纽扣恢复成蛇形，几秒钟就膨大到让后座车厢空间拥挤的程度。盖勒特·格林德沃看着面前三颗大头，又瞟了一眼几乎凑上自己鼻尖的蛇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大笑起来：“我很开心。”他宣称，“你的宠物的行为证明了你在遵从我意志方面的良好记录和习惯。”
格林德沃的青年家主重重叹一口气，随后嘶嘶了两声。如尼纹蛇不情不愿地变回小指粗细，绕上了主人的手腕。
“恃强凌弱不是格林德沃的风格。”安抚着宠物，黑发绿眸的青年巫师认真地说道，“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弱小个体都没有强势的庇护者。”
“比如你的小水蛇，”——尼鲁再次嘶嘶抗议——“还有卡卡洛夫。”蓝眸里一丝锐利光芒闪过。“虽然看起来难以理解，但是老埃德伽和萨雷恩对德姆斯特朗的现状都相当满意我知道你想提醒我这一点。”
佩弗利尔沉着地点头。“卡卡洛夫自担任校长以来还没有实际决策方面的不称职记录。虽然他有过受诱骗c被蛊惑c沉溺于妄言幻想的时期，不过最终没有将这些可耻的东西引入德姆斯特朗。魔法部对此进行了反复的确认我敢说那比格林德沃的血缘验证还要严苛地多得多——卡卡洛夫哪怕在这方面只越线了一毫米，他都会毫无疑义地失去在教育方面就职的资格。”
“我有没有说过，我真的不喜欢你提起血缘验证时的这种语气，哈利？”盖勒特·格林德沃情势不妙地皱起眉，但是黑发青年的回应是一个舒展的笑脸。“只有老狄休斯和你才会屈就魔法部的那帮蠢材好吧，再次申明我已经对某些事情毫无兴趣，所以如果魔法部c瑟兰帝伦或是大长老更倾向于保持现状，我也不至于在公开场合表示反对。”
“你不喜欢他，盖勒特。”
“你也是，哈利·阿尔法多。”金发的年长者迅速瞥了他一眼，“别装作成功利用到了德姆斯特朗的魔法防御系统，给你研制普林特药剂保驾护航于是就心满意足。没有一个教师能在短短十个月时间里就获得从一到七全部年级学生的拥护，如果他不是真的在他们身上花费了足够多心思。你在德姆斯特朗做的那些让小毛头们真正打开了眼界，它们可不是什么‘顺便’能完成的事情卡卡洛夫因为担心你在学校的影响力而没有签署一张客座教授的长期聘书，真是他整个校长生涯中最大的失策。”
哈利·佩弗利尔微微一笑，“在这一点上，卡卡洛夫校长确实不如邓布利多教授经验丰富c目光深远。”
“当然！”盖勒特·格林德沃断然答道。“这是天赋才智c人生阅历决定的高下区别。就像柯伦威尔德从不会担心你觊觎他在瑟兰帝伦的地位，乔治威廉·道森在为大长老会的未来发愁时更会主动考虑你作为解决问题的关键。而卡卡洛夫，他的明智已经全部耗费在了设法摆脱食死徒身份的一件事上——单从这一点看，我当初废除叶卡捷林的决定或许真的不足够明智。被迫接受这样的学生c学院长进而到校长，真是黎塞留的耻辱。”
金发蓝眸的巫师流露出的真实情绪让哈利·佩弗利尔微微扬眉，但对话语的内容，却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叶卡捷林，曾经德姆斯特朗的学院，与利奥波德c黎塞留c荷尔德林并称为“四大学院”，时间长达二百一十年。宽松平和的教风学风是它的最大特色。但在本世纪二十年代末，叶卡捷林被盖勒特·格林德沃废除，所有教学资源被拆分重组c并入另外三个学院，理由是“不需要为庸才留退路”——在盖勒特·格林德沃统治的时期，他大力扶持c赞助乃至创建了数量众多的高等魔法研究院所，对魔法德国教育事业贡献之巨，哪怕最激烈的反对者也必须给予肯定；但惟有这一次直接插手德姆斯特朗校务，是在当时就受到了大量质疑和来自多方面的阻力。尽管盖勒特·格林德沃最终贯彻了他的意志，六十多年来，恢复叶卡捷林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止——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知道人们的最后一次努力是在三个月前。但是很可惜，这份议案在提交校董会讨论之前就被盖勒特·格林德沃以督学的身分一票否决。
当然，这结果毫无悬念。哈利·佩弗利尔想。精英理念始终是格林德沃乃至魔法世界上层的思想核心。盖勒特·格林德沃会反思他的道路c达成理想的方式手段，却绝不可能动摇他自身信仰的基础。巫师这一种族本身的优秀杰出，在任何时候都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的目标追求，同时也是任何国家的魔法部c贵族乃至有识民众所乐见的结果。而德姆斯特朗现行的这一套学院制度（也即是盖勒特·格林德沃插手之后成型的制度），切合了c并且被事实确证了有助于实现人们的这种期望。
和霍格沃兹学生入学即分院c然后以学院为接下来七年教学主要单位的制度不同，德姆斯特朗学生的学院划分是在五年级才进行的，且分院根据的不是个人性格特质而更多是学业能力和未来的职业选择。每个学院对学生都有不同的入院要求。完成了前四年学业的学生，必须达到各学院规定的科目成绩，提交申请并通过入学测试，才能进入该学院就读高年级；只有完成了学院规定的必修课程且net考试合格，才能最终取得德姆斯特朗的毕业证书。而德姆斯特朗对完成课业所用的时长完全没有限制——有天赋者大可甫一入学就提交学院就读申请，学力不足者到二十五岁仍然无法毕业的情况也绝非个别特例。
这种规定使得学生必须审慎地选择学院并申请。因为除去全校必修的魔法史和魔法攻击与防御（也就是霍格沃兹的黑魔法防御术）这两门课程，不同学院的必修课各有差异。叶卡捷林还没有被废除时，它是德姆斯特朗入院和毕业要求都最为宽松的学院，选择它的学生只要在魔法史和魔法攻击防御之外，再取得任何一张net证书即可毕业。而相对地，利奥波德学生就必须通过魔咒c草药c变形术的考试，荷尔德林则是古代魔文c变形术和神奇生物。至于选择了黎塞留学院的学生，他们必须完成七门必修课程并且成绩合格——魔法史c魔法攻击与防御c魔药c古代魔文c天文c占卜c算术占卜，这其中可没有哪一门不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而对学院（确切来说，选修科目）的选择，会直接关系到一个巫师的人生归还c未来的职业选择。傲罗和其他直接涉及到魔咒与解咒类型的工作，利奥波德的学生优势明显；荷尔德林们更多从事文学c工艺c技术和专业研究；魔法部的高官们总是热情欢迎一个出身黎塞留的秘书或下属。叶卡捷林在还没有被废除以前，德国百分之六十的巫师都出自于叶卡捷林。
——而由此可见，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教育改革的确影响深远。“不留给庸者任何机会”，它触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神经。但到目前为止，这一改革对魔法德国的后续效力整体呈现为积极为世人所认可，因此德姆斯特朗仍然只有三个学院。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相信不论是自己还是盖勒特本人，对魔法德国教育界的现状都心知肚明。因此他推断金发老者此刻决不是为曾经的决断怀疑犹豫，而是纯粹的个人好恶出于对自己出身学院的骄傲感和荣誉感而对德姆斯特朗的现任校长大表不满。他只能在心里摇一摇头，然后以最沉静平稳的声音开口：
“叶卡捷林学院是否有必要恢复，这个问题应该交给德姆斯特朗讨论决定。但是刚才你言辞中涉及卡卡洛夫的部分，盖勒特，恐怕我不得不提醒你——他确实达到了黎塞留学院的毕业要求，7门必修课nets考试成绩全优，并附带另外3门同样优等成绩的选修。”
他立刻得到年长者不满的瞪眼，但是哈利·佩弗利尔决定无视。“在卡卡洛夫毕业之后的五十年里，只有不足十名学生平了他的成绩；而直到四年前，安东妮德才打破了他的纪录，拿到了十一张nets优等证书——从这个角度，黎塞留已经足以为卡卡洛夫这样的学生感到不负教导。毕竟天才总是可遇而不可求，如果选择盖勒特·格林德沃作为毕业标准，那就不仅仅是黎塞留一个学院恐怕几百年时间也没有几个巫师能有资格走出德姆斯特朗的校门。”
不动声色的恭维但也是明确无疑事实的回答，让盖勒特·格林德沃脸上露出了真正有趣的微笑：“至少我们会有老狄休斯，还有你。”
他随即深吸一口气，在后座上调整了坐姿。黑发绿眸的青年则透过车窗看到了奔驰座驾已经驶入了德姆斯特朗门前的车道——这也是整个德姆斯特朗小城中最宽阔笔直的一条大路。
※
从这里开始，就已经可以看到这座欧洲最古老的魔法学校的整体风貌。不像霍格沃兹，以一座盘踞在高山大湖间险要位置的巍峨城堡作为学校建筑的主体，建立于河川环抱的平原之上的德姆斯特朗更像是一个大型的建筑群；并且富于德姆斯特朗城市特色地，这个建筑群里的建筑几乎囊括了五世纪以来欧洲所有的风格式样——罗马式的圆拱c哥特式的塔楼c巴洛克式的山花和立面涡卷c洛可可式的浮雕墙面这些大多由德姆斯特朗的校友或其他国内c国际的友人出资建造，因而具有强烈个性风格的建筑，此刻都披戴着一层薄纱轻雾般的秋日阳光，在正午明净如洗的天空下发出隐隐的光亮。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对着车窗外的景致淡淡微笑：也许德姆斯特朗的确以“黑魔法”而闻名，但正如千百年来巫师和麻瓜从未真正无法共处c矛盾不可调和，德姆斯特朗也从未真正拒绝麻瓜的文明成果——因为从建立之日起，德姆斯特朗就始终和魔法德国的命运紧密相连；而在历史的长河中，魔法和非魔法世界远不像今日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泾渭分明。仅仅从眼前这些建筑的外观，两个世界的联系之紧密就可见一斑。
不过，比学校建筑更明确展现了德姆斯特朗对魔法与非魔法世界良好兼容性的，是德姆斯特朗的学院：利奥波德c黎塞留和荷尔德林，包括被盖勒特·格林德沃废除的叶卡捷林。尽管现在的人们已经很少了解，但它们的名字无一例外地，来自非魔法麻瓜世界。
利奥波德，全称利奥波德国王学院，是德姆斯特朗历史最悠久的学院。它建立于十一世纪，以赞助者利奥波德二世的名字命名。利奥波德秉承了父辈公正c忠诚c无畏的气质，他的母亲安娜·巴塔列尼夫人则赋予了他对魔法世界的友善和亲近。这位公正个性受到整个欧洲称道的奥地利藩侯，终其一生都对来自魔法世界的联系极其珍视。他通过赎买c交换等方式，取得了与魔法世界相对应的c麻瓜世界中德姆斯特朗小城周边二十英里范围内全部土地的所有权，将之赠与母亲的母校德姆斯特朗。大长老会随即从学校手中赎买了地产的大部分——利用这笔资金，德姆斯特朗创建了自己的第一个学院，利奥波德。
继承了高贵的命名者的意志，近十个世纪来，利奥波德学院始终以培养慷慨的c富于教养和骑士精神的巫师贵族为目标——相对地，魔法德国的巫师贵族也大多选择了利奥波德，就如老狄休斯·格林德沃c大长老会的乔治威廉·道森公爵乃至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而这种出身方面明显具备的优势，又使得利奥波德的学生最广泛地活跃于欧洲政坛，影响不限于魔法世界。所以利奥波德一世登基成为比利时君主后的第三个月，就在秘密幕僚兼好友，时任瑟兰帝伦次席魔法师的阿尔贝·安哈尔特陪同下到访了德姆斯特朗。这位麻瓜君主向培养出好友的学校表达了真诚的感谢，同时惊喜于自己同好友学院名字之间的巧合。作为对国王慷慨赠予的回馈，利奥波德在学院名称中增加了“国王”字样——国王学院的名称由此而来。
而黎塞留学院的名称，同样可以预料地来自那位著名的红衣主教。不过在十五世纪建立之初，它的名字是萨克森—阿斯坎尼学院。这个名称一直沿用到“三十年战争”结束。终于静下心来反思战争过程的德国巫师们，赫然发现黎塞留这一局策划的精妙，他在生前就谋算安排好了法国作为最大得利者的结局。出于对这位开创“国家民族利益至上”外交先河的政治家的敬意，以及更重要地，对这一段历史教训的铭记，在当时校长安托姆·阿斯坎尼的提议下，德姆斯特朗校董会罕见地一致通过，将阿斯坎尼学院更名为“黎塞留学院”。也正是从这时起，黎塞留学院开始了对魔法史c宗教史c政治经济等课程的侧重，开设并鼓励学生选修欧洲各国的语言和文化课程，从而与贵族倾向的利奥波德学院明确地区别开来。
利奥波德和黎塞留跨越了民族c国界，在魔法与麻瓜世界政坛的积极活跃，为德姆斯特朗带来了它的第三所学院——叶卡捷林，又称为“皇后学院”。因为这位女皇在位仅仅两年时间，而且作为君主远不如作为彼得一世的皇后称职。但毫无疑问，她身上具备着上位者守信c感恩的优良品德。正式加冕为皇后之后，叶卡捷林娜向曾经在最艰难时刻提供援助c帮助从根本上扭转局势的巫师友人和他们的母校奉上自己的谢意：“命运让我平步青云，但惟有教育赋予人捕捉命运良机的才识和能力。这是我的财产和珠宝，希望能帮助更多的人抓住机遇，”而在登上沙皇宝座后，她再次捐赠财物：“让更多人受益，特别是让更多女性得到她们应得的利益。如果男性权力在其他学院必须被强调展现，那么在这里，请首先倾听女性的声音。”
这也就是为什么叶卡捷林从一开始课业要求就比利奥波德和黎塞留宽松：十八世纪，因为性别导致的基础差异，这是巫师和麻瓜都同样要面对的问题。也许巫师在这方面的困难比麻瓜少一些少得多，但问题并非不存在。而尽管随着时间流逝，到二十世纪初时叶卡捷林对女性特别保护的规章制度乃至倾向都已然消亡殆尽，但学院宽松平和的整体风气却保留了下来，对一切学生包容接纳，和其他学院形成了鲜明对比。当然，也正是因为这种学院特质，有着两百余年历史的叶卡捷林才被盖勒特·格林德沃决意废除。
最后的荷尔德林，这是德姆斯特朗最年轻的学院。它的名字当然来自弗列德里希·荷尔德林，德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麻瓜的文学家c史学家和哲学家们依靠各种材料c经过分析研究认为，这位“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天才诗人，人生最后的36年处于精神失常c生活不能自理的悲惨状态。然而事实上，真正的荷尔德林在1806年就被他的表弟阿道夫·克拉夫特接到德姆斯特朗进行治疗，痊愈之后，则在这座小城里重新认识了自身所在的这个世界。他以一个天才的精力c活力和意志力，埋首德姆斯特朗图书馆三十年，整理出了百万字的《德意志魔法史》和《魔法德国的文学与美术研究》——“一个奇迹，”阿道夫·克拉夫特在这两部巨著的卷首上写道，“超越了巫师和麻瓜的界线，跨越了魔法与非魔法我只看到永恒的智慧之光在闪亮。这是属于全人类的财富，这是真正的永生不朽。”
——他必须感叹先辈们的胸襟，那些缔造了魔法德国的历史c也缔造了如今的德姆斯特朗的伟大巫师们。唯有过去造就现在，一千两百年的时间，他们为德姆斯特朗c为魔法德国c乃至为整个魔法世界留下了至为丰厚的财富，只要后世者有心就能发掘
“你在想什么？”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拉回了哈利·佩弗利尔的神思。他抬起头，发现盖勒特·格林德沃正专注地看着自己。“这样严肃的表情你会吓坏那些教师和学生的。”
黑发绿眸的青年巫师顿时扬眉。意识到身下座驾已经明显地放慢了速度，而车道前方一幢醒目的白色建筑赫然耸立。高大的多立克柱和卫城山门设计，展现出典型的新古典主义风格。一队衣着光鲜整齐的巫师正在台阶上焦急地不时探头张望。
德姆斯特朗的师生，当然。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分辨得出那些年轻的面孔上，庄重表情下混合着的紧张和激动；也完全可以想象，在第一个人发现出现在车道的格林德沃黑色座驾后，那极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们仿佛被风掠过树梢的冷杉林般的摇晃震颤。他当然无意增加这些孩子们的心理负担，所以当他离开座驾，踏上台阶时，已经带上了一贯的那种从容自信c温和大度的微笑。
“欢迎您的到来，佩弗利尔先生。”德姆斯特朗的魔咒课教师，同时也是利奥波德院长助理的安东宁·艾赫纽曼，快步迎上前。他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毋庸置疑的喜悦，“您接受邀请，出席今天的仪式，是我们的荣幸。”
“能受邀出席今天的仪式，我也感到非常荣幸。”捕捉到艾赫纽曼眼底微微戏谑的光芒，佩弗利尔忍不住扬起嘴角。他伸出手，和好友稳健地相握，“这真的非常令人愉快，艾赫纽曼教授——每一次到德姆斯特朗，都感到有如重返家园的亲切。”
从握手的松紧c摇晃的频率中得到暗示，安东宁·艾赫纽曼展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随即，他以德姆斯特朗学教师代表应有的庄重姿态，向在哈利·佩弗利尔之后下车的盖勒特·格林德沃深深鞠躬。“格林德沃先生。”
“艾赫纽曼教授。”金发蓝眸的年长巫师微微颔首，“选拔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是的，先生。全体师生已经在大礼堂集合c等待。萨雷恩部长c柯伦威尔德先生和道森公爵先生都已经到了，正在大礼堂。”
没有附加任何个人情绪，纯粹事实陈述的回答让盖勒特·格林德沃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向黑发绿眸的年轻人侧过头，“既然这样，哈利，我们也不能再让所有人久等——需要加快脚步了。”
※
“今天，我们聚集于此，为了选出德姆斯特朗的二十四名代表，参加即将在英国举办的三强争霸赛。”
以万神殿为建筑蓝本的德姆斯特朗礼堂大厅中，千余名学生凝声肃立，安静地听主席台中间，德国魔法部部长腓特烈·萨雷恩的发言。他的身后，左侧的坐席上校长伊戈尔·卡卡洛夫，利奥波德c黎塞留c荷尔德林学院的正副院长和其他教师们依次在座，而右侧则是督学盖勒特·格林德沃c魔法部长c瑟兰帝伦首席c大长老会首席以及格林德沃家主等校董会代表的顺次排列。
“我相信我不需要向你们重复这项赛事的重要性，它的历史和荣耀。但请允许我再次向你们强调，无论是否能登上‘亚历山大号’，乘坐大船向着英国出发，你们中的每一个都代表着德国年轻一代的风貌。你们中的每一个都得到了德姆斯特朗的悉心教导。你们中的每一个都承载着先人与长辈的期望，每一个都肩负着魔法德国的未来。”
“现在，展现最好的自己——让我们知道，我们必将以你们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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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有极大地源自于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欧洲大陆最古老的c专门教授基础魔法的巫师学校。在英国的霍格沃兹和法国的布斯巴顿建立以前，德姆斯特朗是欧洲唯一的魔法学校。而这所以所在地命名的学校，它的历史几乎即是这座魔法小城的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查理大帝的时代：一部分不愿改变信仰的萨克森人在魔法的帮助下悄然隐蔽起来，血脉的交融使巫师的总数量在很短的时期内就迅速增长，奠定了欧洲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巫师城市而非村落式聚集地的根基。而当人们定居c繁衍，教育也就成为了必需。巫师们建立起学校，教导孩子正确地使用魔法，在这个无限美好但又充满各种危险的世界中顺利地成长和生活。学校秉承了城市“庇护之所”的气质，向所有具备魔法天赋并愿意向其寻求帮助的人们敞开了大门——在很长一段时间，德姆斯特朗是欧洲唯一一所不限出身接收学生的魔法学校，它的学生可以来自任何国家c属于任何民族c秉持任何信仰c流淌任何血脉——只要他们相信魔法并愿意学习掌握和运用它。
但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不是德姆斯特朗被人们重视的唯一原因。这座被河流三面环绕c总面积不足30平方公里的小城聚集了魔法德国百分之七十五的教育资源，从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到学术研究，体系完整一环不缺。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之外，这里还有同样著名的普兰敦高等魔法学院。普兰敦学院以创建者皮平·普兰敦的姓氏命名，四百年来培养了不计其数的高层次专业人才蜚声欧洲。而德姆斯特朗和普兰敦，它们的存在又提供了坚实的人才和学术基础，确保小城区域内的费舍尔魔咒实验室c瓦朗西娅变形术研究所c郎索斯曼魔药协会等十几所高等研究机构能够在其各自的专业领域进行更深一步的学术研究工作，长期领跑于魔法世界。
与此同时，德姆斯特朗还有魔法欧洲最权威的语言研究机构——德国语言文字研究所。而和它相邻的安格尔音乐与美术学院，则被视为魔法欧洲艺术类学科的最高学府。
不过，学校c学院c研究所的大量聚集并没有让德姆斯特朗形成通常这一类城市或多或少会具有的“学院性格”，拥有那种弥散在街头巷尾的“浓厚的学术气息”和笼罩城市每一个细微角落的“学术氛围”。事实上，初来乍到的人们总是很难想象这座随性到几乎有些散漫的小镇即是整个魔法德国乃至魔法欧洲的学术中心——没有严谨的规划c齐整的布局，城中的每一座建筑似乎都完全是基于所有者对自身的“方便实用”这一唯一目的和理念而存在。它们被随意地堆叠拼放在一起，不在乎与左右前后是协调还是突兀，也不在乎身前的道路是否因而变得曲折或是宽窄变化丰富。这些建筑也很少有成片的统一的风格，任何一条街道，从街头走到街尾都将是一次打乱了时间和空间顺序的“万国建筑博览”。加上城中随处可见的酒吧c茶座c咖啡屋c特色纪念品商店c露天烧烤c流动冷饮车德姆斯特朗看上去更像是旅游度假c放松身心的休闲圣地，而不是教书育人c研究实践的学术天堂。
“而这就是德姆斯特朗——首先是家园c居所，然后再能是其他。”盖勒特·格林德沃微微眯起眼，说话的同时配合般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在格林德沃家主座驾那完美结合了柔软触感和坚实支撑的后座上得到了更加舒适的倚靠。
他的对面，黑发绿眸的青年对此给予了一个附和的微笑点头。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尝试避免去想这种无意识的放松姿态和自己那两只宠物之间的相似于是很快跟随年长者的动作，将目光投向车窗之外。
黑色奔驰此刻正行驶在德姆斯特朗那富于地方特色的曲折街巷之间，道路两旁的建筑不时“挤压”到紧贴车窗玻璃的距离——佩弗利尔饶有兴趣地想到假如此刻车上是哈利·波特，或者其他没有见识过德姆斯特朗小城风貌的年轻人，一定会为这种“惊险刺激”激动地叫喊出声；但那对红头发双胞胎多半会在兴奋之后深深沉迷于这其中作用的空间魔法，并且妄图将一千年前最精妙的魔法设计复制到他们的地盘；而塞德里克·迪戈利，则是最有可能认全沿途经过的那些建筑大门毫无花俏的铭牌上，一个个耸动魔法欧洲学术界的姓氏和机构名，而让少年人的心脏经受一次次强烈的情感冲击。
“如果现在你所想的学生并非就读于德姆斯特朗，哈利，我想我得提醒你奥利维·斯派里先生一直以来都宣称他心脏衰弱。”
盖勒特·格林德沃突然说，像是窥探了年轻人内心；然而一双蓝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车窗外，目光完全没有一丝落在与之对话的青年身上。“虽然他很少更进一步，表演戏剧性的晕倒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某种百余年前专属于女性的特权举动破坏今天的晚餐。”
哈利·佩弗利尔挑起了眉，但随即露出微笑。在座位上调整了坐姿，“斯派里先生心思细腻，作风严谨。”他说道，“作为荷尔德林的副院长，他对学院和德姆斯特朗的忠心耿耿有目共睹。我相信他的荣誉感和责任意识，会确保他在任何时候举止得体，绝对不会破坏像今晚这样关系重大的场合的。”
“哦，是这样么？那就只是提醒，别多在意。”金发蓝眸的年长者随意地挥一挥手，转过了头。“我注意到你对斯派里评价不低没错，比起卡卡洛夫，他更应该是个黎塞留，而且主持黎塞留学院——德姆斯特朗从没有规定非本学院出身者不能担任学院院长正职。或许下一次校董会上你可以这样建议。”
“我刚刚说了斯派里的忠诚品格，盖勒特。再者佐卜克院长已经几次提出申请，他接受挽留的唯一原因是斯派里的年纪还轻，至少三年以内都不足够校董会一致接受继任他的位置——”
“44岁和46岁有什么本质差别？”盖勒特·格林德沃不满地皱起眉。“那群顽固的家伙永远不知什么时候应当灵活变通真难相信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并不超过我的年龄。”
哈利·佩弗利尔对年长者恼火的回答是无谓地耸了耸肩。“我认为他们只是更倾向坚持传统。而且无论如何，三年，这是一个在接受范围内的c值得期望的时限，对斯派里和佐卜克都是——我可不想面对一个恼火的神奇生物培养大师，并接受有关刻意破坏他阳光c好酒和成群宠物的美好退休生活的质问。”
年轻人的调侃让金发蓝眸的巫师忍不住轻笑起来：“成群宠物没错，佐卜克在对付神奇生物方面的确卓有天赋。不过这也是他最大的弱点——我相信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取和你的所罗门或是尼鲁一个月的相处时间。”
哈利·佩弗利尔闻言微笑，不过衣领上传出的嘶嘶声表明了如尼纹蛇对年长者提议的坚决反对。它迅速地从纽扣恢复成蛇形，几秒钟就膨大到让后座车厢空间拥挤的程度。盖勒特·格林德沃看着面前三颗大头，又瞟了一眼几乎凑上自己鼻尖的蛇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大笑起来：“我很开心。”他宣称，“你的宠物的行为证明了你在遵从我意志方面的良好记录和习惯。”
格林德沃的青年家主重重叹一口气，随后嘶嘶了两声。如尼纹蛇不情不愿地变回小指粗细，绕上了主人的手腕。
“恃强凌弱不是格林德沃的风格。”安抚着宠物，黑发绿眸的青年巫师认真地说道，“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弱小个体都没有强势的庇护者。”
“比如你的小水蛇，”——尼鲁再次嘶嘶抗议——“还有卡卡洛夫。”蓝眸里一丝锐利光芒闪过。“虽然看起来难以理解，但是老埃德伽和萨雷恩对德姆斯特朗的现状都相当满意我知道你想提醒我这一点。”
佩弗利尔沉着地点头。“卡卡洛夫自担任校长以来还没有实际决策方面的不称职记录。虽然他有过受诱骗c被蛊惑c沉溺于妄言幻想的时期，不过最终没有将这些可耻的东西引入德姆斯特朗。魔法部对此进行了反复的确认我敢说那比格林德沃的血缘验证还要严苛地多得多——卡卡洛夫哪怕在这方面只越线了一毫米，他都会毫无疑义地失去在教育方面就职的资格。”
“我有没有说过，我真的不喜欢你提起血缘验证时的这种语气，哈利？”盖勒特·格林德沃情势不妙地皱起眉，但是黑发青年的回应是一个舒展的笑脸。“只有老狄休斯和你才会屈就魔法部的那帮蠢材好吧，再次申明我已经对某些事情毫无兴趣，所以如果魔法部c瑟兰帝伦或是大长老更倾向于保持现状，我也不至于在公开场合表示反对。”
“你不喜欢他，盖勒特。”
“你也是，哈利·阿尔法多。”金发的年长者迅速瞥了他一眼，“别装作成功利用到了德姆斯特朗的魔法防御系统，给你研制普林特药剂保驾护航于是就心满意足。没有一个教师能在短短十个月时间里就获得从一到七全部年级学生的拥护，如果他不是真的在他们身上花费了足够多心思。你在德姆斯特朗做的那些让小毛头们真正打开了眼界，它们可不是什么‘顺便’能完成的事情卡卡洛夫因为担心你在学校的影响力而没有签署一张客座教授的长期聘书，真是他整个校长生涯中最大的失策。”
哈利·佩弗利尔微微一笑，“在这一点上，卡卡洛夫校长确实不如邓布利多教授经验丰富c目光深远。”
“当然！”盖勒特·格林德沃断然答道。“这是天赋才智c人生阅历决定的高下区别。就像柯伦威尔德从不会担心你觊觎他在瑟兰帝伦的地位，乔治威廉·道森在为大长老会的未来发愁时更会主动考虑你作为解决问题的关键。而卡卡洛夫，他的明智已经全部耗费在了设法摆脱食死徒身份的一件事上——单从这一点看，我当初废除叶卡捷林的决定或许真的不足够明智。被迫接受这样的学生c学院长进而到校长，真是黎塞留的耻辱。”
金发蓝眸的巫师流露出的真实情绪让哈利·佩弗利尔微微扬眉，但对话语的内容，却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叶卡捷林，曾经德姆斯特朗的学院，与利奥波德c黎塞留c荷尔德林并称为“四大学院”，时间长达二百一十年。宽松平和的教风学风是它的最大特色。但在本世纪二十年代末，叶卡捷林被盖勒特·格林德沃废除，所有教学资源被拆分重组c并入另外三个学院，理由是“不需要为庸才留退路”——在盖勒特·格林德沃统治的时期，他大力扶持c赞助乃至创建了数量众多的高等魔法研究院所，对魔法德国教育事业贡献之巨，哪怕最激烈的反对者也必须给予肯定；但惟有这一次直接插手德姆斯特朗校务，是在当时就受到了大量质疑和来自多方面的阻力。尽管盖勒特·格林德沃最终贯彻了他的意志，六十多年来，恢复叶卡捷林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止——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知道人们的最后一次努力是在三个月前。但是很可惜，这份议案在提交校董会讨论之前就被盖勒特·格林德沃以督学的身分一票否决。
当然，这结果毫无悬念。哈利·佩弗利尔想。精英理念始终是格林德沃乃至魔法世界上层的思想核心。盖勒特·格林德沃会反思他的道路c达成理想的方式手段，却绝不可能动摇他自身信仰的基础。巫师这一种族本身的优秀杰出，在任何时候都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的目标追求，同时也是任何国家的魔法部c贵族乃至有识民众所乐见的结果。而德姆斯特朗现行的这一套学院制度（也即是盖勒特·格林德沃插手之后成型的制度），切合了c并且被事实确证了有助于实现人们的这种期望。
和霍格沃兹学生入学即分院c然后以学院为接下来七年教学主要单位的制度不同，德姆斯特朗学生的学院划分是在五年级才进行的，且分院根据的不是个人性格特质而更多是学业能力和未来的职业选择。每个学院对学生都有不同的入院要求。完成了前四年学业的学生，必须达到各学院规定的科目成绩，提交申请并通过入学测试，才能进入该学院就读高年级；只有完成了学院规定的必修课程且net考试合格，才能最终取得德姆斯特朗的毕业证书。而德姆斯特朗对完成课业所用的时长完全没有限制——有天赋者大可甫一入学就提交学院就读申请，学力不足者到二十五岁仍然无法毕业的情况也绝非个别特例。
这种规定使得学生必须审慎地选择学院并申请。因为除去全校必修的魔法史和魔法攻击与防御（也就是霍格沃兹的黑魔法防御术）这两门课程，不同学院的必修课各有差异。叶卡捷林还没有被废除时，它是德姆斯特朗入院和毕业要求都最为宽松的学院，选择它的学生只要在魔法史和魔法攻击防御之外，再取得任何一张net证书即可毕业。而相对地，利奥波德学生就必须通过魔咒c草药c变形术的考试，荷尔德林则是古代魔文c变形术和神奇生物。至于选择了黎塞留学院的学生，他们必须完成七门必修课程并且成绩合格——魔法史c魔法攻击与防御c魔药c古代魔文c天文c占卜c算术占卜，这其中可没有哪一门不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而对学院（确切来说，选修科目）的选择，会直接关系到一个巫师的人生归还c未来的职业选择。傲罗和其他直接涉及到魔咒与解咒类型的工作，利奥波德的学生优势明显；荷尔德林们更多从事文学c工艺c技术和专业研究；魔法部的高官们总是热情欢迎一个出身黎塞留的秘书或下属。叶卡捷林在还没有被废除以前，德国百分之六十的巫师都出自于叶卡捷林。
——而由此可见，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教育改革的确影响深远。“不留给庸者任何机会”，它触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神经。但到目前为止，这一改革对魔法德国的后续效力整体呈现为积极为世人所认可，因此德姆斯特朗仍然只有三个学院。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相信不论是自己还是盖勒特本人，对魔法德国教育界的现状都心知肚明。因此他推断金发老者此刻决不是为曾经的决断怀疑犹豫，而是纯粹的个人好恶出于对自己出身学院的骄傲感和荣誉感而对德姆斯特朗的现任校长大表不满。他只能在心里摇一摇头，然后以最沉静平稳的声音开口：
“叶卡捷林学院是否有必要恢复，这个问题应该交给德姆斯特朗讨论决定。但是刚才你言辞中涉及卡卡洛夫的部分，盖勒特，恐怕我不得不提醒你——他确实达到了黎塞留学院的毕业要求，7门必修课nets考试成绩全优，并附带另外3门同样优等成绩的选修。”
他立刻得到年长者不满的瞪眼，但是哈利·佩弗利尔决定无视。“在卡卡洛夫毕业之后的五十年里，只有不足十名学生平了他的成绩；而直到四年前，安东妮德才打破了他的纪录，拿到了十一张nets优等证书——从这个角度，黎塞留已经足以为卡卡洛夫这样的学生感到不负教导。毕竟天才总是可遇而不可求，如果选择盖勒特·格林德沃作为毕业标准，那就不仅仅是黎塞留一个学院恐怕几百年时间也没有几个巫师能有资格走出德姆斯特朗的校门。”
不动声色的恭维但也是明确无疑事实的回答，让盖勒特·格林德沃脸上露出了真正有趣的微笑：“至少我们会有老狄休斯，还有你。”
他随即深吸一口气，在后座上调整了坐姿。黑发绿眸的青年则透过车窗看到了奔驰座驾已经驶入了德姆斯特朗门前的车道——这也是整个德姆斯特朗小城中最宽阔笔直的一条大路。
※
从这里开始，就已经可以看到这座欧洲最古老的魔法学校的整体风貌。不像霍格沃兹，以一座盘踞在高山大湖间险要位置的巍峨城堡作为学校建筑的主体，建立于河川环抱的平原之上的德姆斯特朗更像是一个大型的建筑群；并且富于德姆斯特朗城市特色地，这个建筑群里的建筑几乎囊括了五世纪以来欧洲所有的风格式样——罗马式的圆拱c哥特式的塔楼c巴洛克式的山花和立面涡卷c洛可可式的浮雕墙面这些大多由德姆斯特朗的校友或其他国内c国际的友人出资建造，因而具有强烈个性风格的建筑，此刻都披戴着一层薄纱轻雾般的秋日阳光，在正午明净如洗的天空下发出隐隐的光亮。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对着车窗外的景致淡淡微笑：也许德姆斯特朗的确以“黑魔法”而闻名，但正如千百年来巫师和麻瓜从未真正无法共处c矛盾不可调和，德姆斯特朗也从未真正拒绝麻瓜的文明成果——因为从建立之日起，德姆斯特朗就始终和魔法德国的命运紧密相连；而在历史的长河中，魔法和非魔法世界远不像今日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泾渭分明。仅仅从眼前这些建筑的外观，两个世界的联系之紧密就可见一斑。
不过，比学校建筑更明确展现了德姆斯特朗对魔法与非魔法世界良好兼容性的，是德姆斯特朗的学院：利奥波德c黎塞留和荷尔德林，包括被盖勒特·格林德沃废除的叶卡捷林。尽管现在的人们已经很少了解，但它们的名字无一例外地，来自非魔法麻瓜世界。
利奥波德，全称利奥波德国王学院，是德姆斯特朗历史最悠久的学院。它建立于十一世纪，以赞助者利奥波德二世的名字命名。利奥波德秉承了父辈公正c忠诚c无畏的气质，他的母亲安娜·巴塔列尼夫人则赋予了他对魔法世界的友善和亲近。这位公正个性受到整个欧洲称道的奥地利藩侯，终其一生都对来自魔法世界的联系极其珍视。他通过赎买c交换等方式，取得了与魔法世界相对应的c麻瓜世界中德姆斯特朗小城周边二十英里范围内全部土地的所有权，将之赠与母亲的母校德姆斯特朗。大长老会随即从学校手中赎买了地产的大部分——利用这笔资金，德姆斯特朗创建了自己的第一个学院，利奥波德。
继承了高贵的命名者的意志，近十个世纪来，利奥波德学院始终以培养慷慨的c富于教养和骑士精神的巫师贵族为目标——相对地，魔法德国的巫师贵族也大多选择了利奥波德，就如老狄休斯·格林德沃c大长老会的乔治威廉·道森公爵乃至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而这种出身方面明显具备的优势，又使得利奥波德的学生最广泛地活跃于欧洲政坛，影响不限于魔法世界。所以利奥波德一世登基成为比利时君主后的第三个月，就在秘密幕僚兼好友，时任瑟兰帝伦次席魔法师的阿尔贝·安哈尔特陪同下到访了德姆斯特朗。这位麻瓜君主向培养出好友的学校表达了真诚的感谢，同时惊喜于自己同好友学院名字之间的巧合。作为对国王慷慨赠予的回馈，利奥波德在学院名称中增加了“国王”字样——国王学院的名称由此而来。
而黎塞留学院的名称，同样可以预料地来自那位著名的红衣主教。不过在十五世纪建立之初，它的名字是萨克森—阿斯坎尼学院。这个名称一直沿用到“三十年战争”结束。终于静下心来反思战争过程的德国巫师们，赫然发现黎塞留这一局策划的精妙，他在生前就谋算安排好了法国作为最大得利者的结局。出于对这位开创“国家民族利益至上”外交先河的政治家的敬意，以及更重要地，对这一段历史教训的铭记，在当时校长安托姆·阿斯坎尼的提议下，德姆斯特朗校董会罕见地一致通过，将阿斯坎尼学院更名为“黎塞留学院”。也正是从这时起，黎塞留学院开始了对魔法史c宗教史c政治经济等课程的侧重，开设并鼓励学生选修欧洲各国的语言和文化课程，从而与贵族倾向的利奥波德学院明确地区别开来。
利奥波德和黎塞留跨越了民族c国界，在魔法与麻瓜世界政坛的积极活跃，为德姆斯特朗带来了它的第三所学院——叶卡捷林，又称为“皇后学院”。因为这位女皇在位仅仅两年时间，而且作为君主远不如作为彼得一世的皇后称职。但毫无疑问，她身上具备着上位者守信c感恩的优良品德。正式加冕为皇后之后，叶卡捷林娜向曾经在最艰难时刻提供援助c帮助从根本上扭转局势的巫师友人和他们的母校奉上自己的谢意：“命运让我平步青云，但惟有教育赋予人捕捉命运良机的才识和能力。这是我的财产和珠宝，希望能帮助更多的人抓住机遇，”而在登上沙皇宝座后，她再次捐赠财物：“让更多人受益，特别是让更多女性得到她们应得的利益。如果男性权力在其他学院必须被强调展现，那么在这里，请首先倾听女性的声音。”
这也就是为什么叶卡捷林从一开始课业要求就比利奥波德和黎塞留宽松：十八世纪，因为性别导致的基础差异，这是巫师和麻瓜都同样要面对的问题。也许巫师在这方面的困难比麻瓜少一些少得多，但问题并非不存在。而尽管随着时间流逝，到二十世纪初时叶卡捷林对女性特别保护的规章制度乃至倾向都已然消亡殆尽，但学院宽松平和的整体风气却保留了下来，对一切学生包容接纳，和其他学院形成了鲜明对比。当然，也正是因为这种学院特质，有着两百余年历史的叶卡捷林才被盖勒特·格林德沃决意废除。
最后的荷尔德林，这是德姆斯特朗最年轻的学院。它的名字当然来自弗列德里希·荷尔德林，德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麻瓜的文学家c史学家和哲学家们依靠各种材料c经过分析研究认为，这位“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天才诗人，人生最后的36年处于精神失常c生活不能自理的悲惨状态。然而事实上，真正的荷尔德林在1806年就被他的表弟阿道夫·克拉夫特接到德姆斯特朗进行治疗，痊愈之后，则在这座小城里重新认识了自身所在的这个世界。他以一个天才的精力c活力和意志力，埋首德姆斯特朗图书馆三十年，整理出了百万字的《德意志魔法史》和《魔法德国的文学与美术研究》——“一个奇迹，”阿道夫·克拉夫特在这两部巨著的卷首上写道，“超越了巫师和麻瓜的界线，跨越了魔法与非魔法我只看到永恒的智慧之光在闪亮。这是属于全人类的财富，这是真正的永生不朽。”
——他必须感叹先辈们的胸襟，那些缔造了魔法德国的历史c也缔造了如今的德姆斯特朗的伟大巫师们。唯有过去造就现在，一千两百年的时间，他们为德姆斯特朗c为魔法德国c乃至为整个魔法世界留下了至为丰厚的财富，只要后世者有心就能发掘
“你在想什么？”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拉回了哈利·佩弗利尔的神思。他抬起头，发现盖勒特·格林德沃正专注地看着自己。“这样严肃的表情你会吓坏那些教师和学生的。”
黑发绿眸的青年巫师顿时扬眉。意识到身下座驾已经明显地放慢了速度，而车道前方一幢醒目的白色建筑赫然耸立。高大的多立克柱和卫城山门设计，展现出典型的新古典主义风格。一队衣着光鲜整齐的巫师正在台阶上焦急地不时探头张望。
德姆斯特朗的师生，当然。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分辨得出那些年轻的面孔上，庄重表情下混合着的紧张和激动；也完全可以想象，在第一个人发现出现在车道的格林德沃黑色座驾后，那极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们仿佛被风掠过树梢的冷杉林般的摇晃震颤。他当然无意增加这些孩子们的心理负担，所以当他离开座驾，踏上台阶时，已经带上了一贯的那种从容自信c温和大度的微笑。
“欢迎您的到来，佩弗利尔先生。”德姆斯特朗的魔咒课教师，同时也是利奥波德院长助理的安东宁·艾赫纽曼，快步迎上前。他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毋庸置疑的喜悦，“您接受邀请，出席今天的仪式，是我们的荣幸。”
“能受邀出席今天的仪式，我也感到非常荣幸。”捕捉到艾赫纽曼眼底微微戏谑的光芒，佩弗利尔忍不住扬起嘴角。他伸出手，和好友稳健地相握，“这真的非常令人愉快，艾赫纽曼教授——每一次到德姆斯特朗，都感到有如重返家园的亲切。”
从握手的松紧c摇晃的频率中得到暗示，安东宁·艾赫纽曼展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随即，他以德姆斯特朗学教师代表应有的庄重姿态，向在哈利·佩弗利尔之后下车的盖勒特·格林德沃深深鞠躬。“格林德沃先生。”
“艾赫纽曼教授。”金发蓝眸的年长巫师微微颔首，“选拔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是的，先生。全体师生已经在大礼堂集合c等待。萨雷恩部长c柯伦威尔德先生和道森公爵先生都已经到了，正在大礼堂。”
没有附加任何个人情绪，纯粹事实陈述的回答让盖勒特·格林德沃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向黑发绿眸的年轻人侧过头，“既然这样，哈利，我们也不能再让所有人久等——需要加快脚步了。”
※
“今天，我们聚集于此，为了选出德姆斯特朗的二十四名代表，参加即将在英国举办的三强争霸赛。”
以万神殿为建筑蓝本的德姆斯特朗礼堂大厅中，千余名学生凝声肃立，安静地听主席台中间，德国魔法部部长腓特烈·萨雷恩的发言。他的身后，左侧的坐席上校长伊戈尔·卡卡洛夫，利奥波德c黎塞留c荷尔德林学院的正副院长和其他教师们依次在座，而右侧则是督学盖勒特·格林德沃c魔法部长c瑟兰帝伦首席c大长老会首席以及格林德沃家主等校董会代表的顺次排列。
“我相信我不需要向你们重复这项赛事的重要性，它的历史和荣耀。但请允许我再次向你们强调，无论是否能登上‘亚历山大号’，乘坐大船向着英国出发，你们中的每一个都代表着德国年轻一代的风貌。你们中的每一个都得到了德姆斯特朗的悉心教导。你们中的每一个都承载着先人与长辈的期望，每一个都肩负着魔法德国的未来。”
“现在，展现最好的自己——让我们知道，我们必将以你们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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