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一语成谶
三泰茶楼之中，众人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大先生那张大脸，那专注劲儿跟看绝世美女似的——即便他长得让人实在不能恭维。王大先生似是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也更满意于自己如同说书人一样有营造气氛的能力，当下摇头晃脑不可一世，决定再忽悠众人一番来博取更多的鲜花与掌声。
他清清嗓子，先管伙计要了些花生和瓜子，又拿热水重泡了一壶茶暖胃，见包括掌柜的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不由欣慰而炫耀地咳了两声吸引众人注意。
他的目光随意扫过大堂里的所有人，正欲张口，忽而微微一愣。
此刻已是近黄昏，斜阳凄凄，大堂里的四角都是一片昏暗，是夕阳所照射不到的地方。这座茶楼坐北朝南，而一个身影，就静静坐在最是昏黑的西南角的那张桌子边，看不清面容与衣着，只有一个极淡的轮廓。他的剑就随意地放在木桌上，套着个普通的褐色牛皮鞘，也看不出端倪。
那人的存在感很弱，气息极为内敛，但让王大先生感到有些不安——虽然，他刚才一直在声情并茂口沫横飞地乱讲年轻时的武林盟主与他最好的兄弟“快剑”柳逸冰之间的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但习武之人最起码的警觉还是有的。可他甚至连那人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难道是个高手？
不对，高手干嘛来这种小地方听他讲这些六分真四分假的轶事？吃饱了撑的？
不过他也没多想。兴许刚参加完那昆仑绝顶正魔之战后，人家高手想放松几天，来棠阴这种乡下地方体会体会农家乐，弄点土特产，听听当地的野史趣事权当笑话也说不准。
虽说高手的心思他不懂，不过想来跟常人也应该没什么不同的罢。
王大先生释然，不过马上又斗志昂扬c心潮澎湃，浑身热血都沸腾起来。既然人家作为高手赏了他这个脸，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不能给家乡人民丢脸c往城主大人脸上抹黑！不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想想看，万一高手回家去，对他那些高手朋友们说：“棠阴那地方不行，鸟不拉屎不说，连点人文气息都没有”那是有多丢人，影响是有多恶劣！
到那时，棠阴城旅游业亏损，业绩惨淡，客栈等餐饮住宿服务产业盈亏比为负，起了连锁反应，财政赤字，搞不好街头乞丐都得失业，全城的金融界全盘崩溃
那c那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万古流臭，以后夜晚妇女恐吓小孩睡觉时都会这么说：“再哭闹，王大先生就要来吃你了！”
一时间，他深感任重而道远，历史性神圣光环附体，决定为棠阴城的旅游业的发展而发光放热，贡献出自己的全身力量，就像这茶楼后厨生火煮茶的白桦木一样无私燃烧！
他仰脖，颇有点儿悲壮意味地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深感这座山城的前途命运皆寄予己身，生死就在此一搏了。
这就是英雄了吧！——他悲凉c沧桑c严肃c明媚而忧伤地想。
“喂，不可能啊老王。”突然贾钱尖锐的嗓音一下子划破了他好不容易才酝酿起来的英雄情结，毫不留情地质疑他这故事的可信度，“那水云涯好歹也是皓月魔教第十七代的教主，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自己的亲孙夺权？”
王大先生对他的质疑很是嗤之以鼻：“到了他们这一步的人，欲望与年龄毫无干系；而且魔教中人情极淡薄，一切实力为尊，就算是至亲之人之间自相残杀也是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他故作神秘状：“水云涯当年并不是自愿退位的。因为第十八代的出现，他才不得不退居为长老，成为冷月殿长老会的首席。”
“不是自愿？难道是第十八代篡位？天，真劲爆啊，居然有这种大爆料”贾钱兴致勃勃地叫嚷道，不过突然卡了壳儿，疑惑地眨着一双绿豆眼，“对了，第十八代是谁？”
“想哪儿去了？”王大先生怪眼一翻，讽刺道，“就你这啥都不知道的，还当什么翼者？”他见众人都看向他，便开始了长篇大论来扫盲。“其实，皓月魔教教主之位并非是代代相传，也不是某些人瞎传的狗屁禅让制，而是将年青一代中角逐教主之位者聚集起来，送到教中禁地里去，经过严格的生死选拔，直至只余下最强一人，那便是新任教主。”
“每任教主只能在位卅年，水云涯任期满后，十八代取而代之。然而十八代向来多病，就任不过十多年就病入膏肓，于是皓月教便选出了第十九代，她就是魔教历史上最年轻的领导者，‘三途修罗’水碧尘了。”
“嘶”众人听到这个名字，都身不由己地倒吸一口凉气，噤若寒蝉，仿若感到有股极浓的凶戮之气迎面而来，好像那传闻中的魔头会随时出现在这里一样，紧张得要死，随即又想起这魔头已经伏诛，皓月魔教业已撤至西域，再不能对如今的中原武林构成威胁，方才放松下来。
可这众人之中，并不包括那个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他依然不动声色，看不出情绪起伏。王大先生也因此而又多看了他几眼，暗道不愧是高人，就是有稳如泰山的魄力。
“可既然你说那水云涯联合了长老会独揽魔教大权，又怎地会斗不过她区区一个小女娃？‘白头翁’水云涯，还有那‘鬼飞叟’舒安，都是成名已久的老魔物，你当他们吃素的啊？”马上有人质疑道。
“就是，那三途修罗虽厉害，但你这吹的也太过了。”众人纷纷附和道，仿佛一定要证明王大先生所言都是夸大，这样就能让自己对那个已死之人的恐惧削弱几分。
王大先生闻言怔了一怔，唏嘘道：“你们啊你们。重点就在于此，水云涯c舒安虽是老奸巨猾，善于洞察人心且都是绝顶高手，玩弄心机的经验更是比那时的水碧尘强了不只几百倍。但就由于他们经验太丰富了，才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自信，或者说是自负更加准确一些。再加上水碧尘多年隐忍，使他们被假象麻痹。”
七年的忍辱c策划，当那个一直怯懦幼稚的少女蓦地转过身来，将一个又一个精妙的杀局甩到长老会脸上时，老头们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众人哑然。
“老王啊，可以啊！”贾钱啧啧称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些事情就是我们翼者圈都是闻所未闻。厉害喽！不考虑转行吗？”
“哈哈哈，本大爷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穿着开裆裤在哪儿捏泥巴呢！”王大先生得意地哈哈大笑，不无感慨道，“想当年啊，我可是”
“得啦老王。”贾钱忙阻止他，“继续讲林盟主的故事，大伙儿可都等着听呢！”
众人整齐划一地点头，眼里放光一样，迫不及待地盯着王大先生。
“”王大先生为自己的人气低迷而泪流满面。
方颜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泪流满面。
她是走到龙门时才发现玉蝉不见的。
她翻遍了行李包裹里里外外也没找到，想起刚到树仙峪村那天换洗衣服的时候还看到了。她也相信借宿人家质朴善良，肯定是被自己无意间弄丢了。
虽然林寒山平时满口胡侃，最擅一本正经地胡扯，那紫玉蝉十之八九不是什么真的祖传物，但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就这么没了，实在是不好交代。
彼时他们三人正站在龙门码头上方c临河东岸的龙门山头，望着滚滚黄河从九天之外，直切入黄土高原，穿山破谷而来，奔流在千山万岭之中。大河上下，云雾茫茫，山岳潜行，莽莽不绝，若隐若现。但见斜阳红河面，山色染彼苍，峰被云幕遮，水为青冥盖，山林藏黄土，风沙卷浪涛。橙与黄，黑与青，相会相融，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延绵千万里之外。山下龙门镇口停泊百舸，人声鼎沸，一派热闹。
林寒山逆风而立，襟飘带舞，心底豪气油然而生，不假思索放声长歌：“黄河西来决昆仑，奔腾万里到龙门——哎兄弟们，等我们功成名就，夷尽天下不平事，便去那昆仑看看黄河源如何？”
柳逸冰冷然纠正道：“是‘咆哮万里触龙门’。”
“嘿？”谁知林寒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哂然大笑，“死冰块，就你厉害，学以致用懂不懂，不能死读书！”
“嗯。”柳逸冰估计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还振振有词的，就随他去了，转而去看方颜，注意到了她慌张的神色，“你找什么呢？”
方颜对他比了个手势道：“嘘！”而后小心翼翼看了眼正背对着他们诗兴大发的少年，把柳逸冰拽到一边小声道：“我把那呆子寄存在我这的玉佩弄丢了，我准备等到了京畿，找个玉石铺子给他补一个。在那之前你得给我保密啊！”
她说着警惕地横了他一眼：“你不会要封口费吧？”
柳逸冰：“”
不远处，林寒山又得寸进尺地清声讴吟，这次干脆纯属胡说八道，张口就来：“三万里河入断山，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古来万事东流水，秋风起兮木叶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黄河滚滚来！”末了仰天长啸，放声自夸：“哇我真是个文学天才哈哈哈哈！”
柳逸冰：“”
那时的他们并没有想到，那一句“去昆仑”的实现之日，竟是在漫长而历尽沧桑的十二年后，为那平定一切祸乱的最后一战而去——当然，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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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清嗓子，先管伙计要了些花生和瓜子，又拿热水重泡了一壶茶暖胃，见包括掌柜的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不由欣慰而炫耀地咳了两声吸引众人注意。
他的目光随意扫过大堂里的所有人，正欲张口，忽而微微一愣。
此刻已是近黄昏，斜阳凄凄，大堂里的四角都是一片昏暗，是夕阳所照射不到的地方。这座茶楼坐北朝南，而一个身影，就静静坐在最是昏黑的西南角的那张桌子边，看不清面容与衣着，只有一个极淡的轮廓。他的剑就随意地放在木桌上，套着个普通的褐色牛皮鞘，也看不出端倪。
那人的存在感很弱，气息极为内敛，但让王大先生感到有些不安——虽然，他刚才一直在声情并茂口沫横飞地乱讲年轻时的武林盟主与他最好的兄弟“快剑”柳逸冰之间的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但习武之人最起码的警觉还是有的。可他甚至连那人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难道是个高手？
不对，高手干嘛来这种小地方听他讲这些六分真四分假的轶事？吃饱了撑的？
不过他也没多想。兴许刚参加完那昆仑绝顶正魔之战后，人家高手想放松几天，来棠阴这种乡下地方体会体会农家乐，弄点土特产，听听当地的野史趣事权当笑话也说不准。
虽说高手的心思他不懂，不过想来跟常人也应该没什么不同的罢。
王大先生释然，不过马上又斗志昂扬c心潮澎湃，浑身热血都沸腾起来。既然人家作为高手赏了他这个脸，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不能给家乡人民丢脸c往城主大人脸上抹黑！不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想想看，万一高手回家去，对他那些高手朋友们说：“棠阴那地方不行，鸟不拉屎不说，连点人文气息都没有”那是有多丢人，影响是有多恶劣！
到那时，棠阴城旅游业亏损，业绩惨淡，客栈等餐饮住宿服务产业盈亏比为负，起了连锁反应，财政赤字，搞不好街头乞丐都得失业，全城的金融界全盘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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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他深感任重而道远，历史性神圣光环附体，决定为棠阴城的旅游业的发展而发光放热，贡献出自己的全身力量，就像这茶楼后厨生火煮茶的白桦木一样无私燃烧！
他仰脖，颇有点儿悲壮意味地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深感这座山城的前途命运皆寄予己身，生死就在此一搏了。
这就是英雄了吧！——他悲凉c沧桑c严肃c明媚而忧伤地想。
“喂，不可能啊老王。”突然贾钱尖锐的嗓音一下子划破了他好不容易才酝酿起来的英雄情结，毫不留情地质疑他这故事的可信度，“那水云涯好歹也是皓月魔教第十七代的教主，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自己的亲孙夺权？”
王大先生对他的质疑很是嗤之以鼻：“到了他们这一步的人，欲望与年龄毫无干系；而且魔教中人情极淡薄，一切实力为尊，就算是至亲之人之间自相残杀也是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他故作神秘状：“水云涯当年并不是自愿退位的。因为第十八代的出现，他才不得不退居为长老，成为冷月殿长老会的首席。”
“不是自愿？难道是第十八代篡位？天，真劲爆啊，居然有这种大爆料”贾钱兴致勃勃地叫嚷道，不过突然卡了壳儿，疑惑地眨着一双绿豆眼，“对了，第十八代是谁？”
“想哪儿去了？”王大先生怪眼一翻，讽刺道，“就你这啥都不知道的，还当什么翼者？”他见众人都看向他，便开始了长篇大论来扫盲。“其实，皓月魔教教主之位并非是代代相传，也不是某些人瞎传的狗屁禅让制，而是将年青一代中角逐教主之位者聚集起来，送到教中禁地里去，经过严格的生死选拔，直至只余下最强一人，那便是新任教主。”
“每任教主只能在位卅年，水云涯任期满后，十八代取而代之。然而十八代向来多病，就任不过十多年就病入膏肓，于是皓月教便选出了第十九代，她就是魔教历史上最年轻的领导者，‘三途修罗’水碧尘了。”
“嘶”众人听到这个名字，都身不由己地倒吸一口凉气，噤若寒蝉，仿若感到有股极浓的凶戮之气迎面而来，好像那传闻中的魔头会随时出现在这里一样，紧张得要死，随即又想起这魔头已经伏诛，皓月魔教业已撤至西域，再不能对如今的中原武林构成威胁，方才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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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三途修罗虽厉害，但你这吹的也太过了。”众人纷纷附和道，仿佛一定要证明王大先生所言都是夸大，这样就能让自己对那个已死之人的恐惧削弱几分。
王大先生闻言怔了一怔，唏嘘道：“你们啊你们。重点就在于此，水云涯c舒安虽是老奸巨猾，善于洞察人心且都是绝顶高手，玩弄心机的经验更是比那时的水碧尘强了不只几百倍。但就由于他们经验太丰富了，才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自信，或者说是自负更加准确一些。再加上水碧尘多年隐忍，使他们被假象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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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啦老王。”贾钱忙阻止他，“继续讲林盟主的故事，大伙儿可都等着听呢！”
众人整齐划一地点头，眼里放光一样，迫不及待地盯着王大先生。
“”王大先生为自己的人气低迷而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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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林寒山平时满口胡侃，最擅一本正经地胡扯，那紫玉蝉十之八九不是什么真的祖传物，但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就这么没了，实在是不好交代。
彼时他们三人正站在龙门码头上方c临河东岸的龙门山头，望着滚滚黄河从九天之外，直切入黄土高原，穿山破谷而来，奔流在千山万岭之中。大河上下，云雾茫茫，山岳潜行，莽莽不绝，若隐若现。但见斜阳红河面，山色染彼苍，峰被云幕遮，水为青冥盖，山林藏黄土，风沙卷浪涛。橙与黄，黑与青，相会相融，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延绵千万里之外。山下龙门镇口停泊百舸，人声鼎沸，一派热闹。
林寒山逆风而立，襟飘带舞，心底豪气油然而生，不假思索放声长歌：“黄河西来决昆仑，奔腾万里到龙门——哎兄弟们，等我们功成名就，夷尽天下不平事，便去那昆仑看看黄河源如何？”
柳逸冰冷然纠正道：“是‘咆哮万里触龙门’。”
“嘿？”谁知林寒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哂然大笑，“死冰块，就你厉害，学以致用懂不懂，不能死读书！”
“嗯。”柳逸冰估计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还振振有词的，就随他去了，转而去看方颜，注意到了她慌张的神色，“你找什么呢？”
方颜对他比了个手势道：“嘘！”而后小心翼翼看了眼正背对着他们诗兴大发的少年，把柳逸冰拽到一边小声道：“我把那呆子寄存在我这的玉佩弄丢了，我准备等到了京畿，找个玉石铺子给他补一个。在那之前你得给我保密啊！”
她说着警惕地横了他一眼：“你不会要封口费吧？”
柳逸冰：“”
不远处，林寒山又得寸进尺地清声讴吟，这次干脆纯属胡说八道，张口就来：“三万里河入断山，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古来万事东流水，秋风起兮木叶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黄河滚滚来！”末了仰天长啸，放声自夸：“哇我真是个文学天才哈哈哈哈！”
柳逸冰：“”
那时的他们并没有想到，那一句“去昆仑”的实现之日，竟是在漫长而历尽沧桑的十二年后，为那平定一切祸乱的最后一战而去——当然，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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