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黄昏暮雨（下）
人死了会去哪里呢这个蠢笨的问题，似曾相识啊。十数年了，当它再一次猝不及防地蹦了出来，即使淡定如他，也忍不住地心头一跳。
十多年前，那个小小的c好奇的c天真的小童，双手不安地绞着裙角，低着小脑袋，也是这样问他——顾哥哥，人死后会去哪里呢？
——极乐天国或是阿鼻地狱吧。圣教的教谕上是这么说的。
——那c那我会去哪儿呢？
——啊，要是尘儿你的话，那么善良可爱，一定是要去天堂的。
——顾哥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吧，那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你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想着你，记着，有爱你的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归处。师父，碧霄，大哥，颜姐，千羽，还有我，我们就是你现在与未来的归处，我们的心就是你的天堂。
那时，他温和地笑着，俯下身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更何况，我们不会让你在我们之前死去我们共同的c愿用生命去守护的妹妹啊。
顾殊弦收回投向天边的辽远目光，收回那回到过去的c飘渺如烟的思绪。
就这样吧。再也回不去了，那已归于尘埃c的童年。
他缓慢地回头。屋内一直背对着他看着窗外的人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来，隔着傍晚的细雨，与他遥遥相对。当年那个天真无暇的小女孩与今日高深莫测的皓月魔教的教主，仿若在这一刻重合。
她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了呢？——他可不认为如今的她会无缘无故“重温童年”啊。
人死了，会去哪儿？
这十数年的成长，他早就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人死了，不是上天堂c下地狱或入轮回，而是“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人死如灯灭了吧。
现在，这个答案，她也一样明白，或者比他更明白。
他们都是皓月教高层，本应都是最拥护皓月教以“天堂地狱论”“先破后立论”为代表的教谕的人，但他们即使高树这种宗教类的旗帜，内心却是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什么天命什么因果，都是为了拿出来哄骗那些单纯教众们的信仰而已。如果没有“神谕的执行者”这个光环在身，他们这些“圣教高层”凭什么使用信徒们的劳力？
如果真有天道因果这类的东西，他们这种靠着血腥邪恶的又冠冕堂皇的教义敛取人力财力c肆意践踏他人性命的人，早就死了几十次了。
“要是真有天堂地狱的话”她的声音空茫，似从极远的天边传来，然后在雨中消散，“如今，我也注定是进不了天堂了。”
他望着她，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反对。他们中，横亘着的只有漫天秋雨，还有氤氲水汽中夹杂着落叶和泥土的气息。但他知道，这点距离，早就在短暂的十数年里变成难以逾越的天堑，对面的人——这个童年的好友，已经遥不可及。
教谕有一条说，即使过程是错的，但若是面向和平的心是真的，那么无论进行多少杀戮也是可以被皓月天神所原谅c可以上天堂。还有一条说，江湖需要变革，变革就需要将一切旧制毁灭然后重新创建新的和平，引领这场变革的人将会成神。
且不论教谕里堂而皇之视人命为草芥的谬论。假设真有所谓皓月天神的话，如此大度的教谕，去天国的条件如此宽容，却也救赎不了她的罪孽——她制造的一切阴谋杀戮，不是为了和平，不是为了侍奉神的心，只是为了将“傀儡教主”的前缀给消去，甚至为了某些更不能明言的蓬勃野心。为了自由，为了希图，她可以满手鲜血，她可以改变自我然后苟活着。她想活下去，没有任何辖制地活下去。
因为她是，皓月教十九代教主水碧尘。
绝非池中物，绝非任人摆布的棋子！
“若去地狱，就见不着他了，”她低声道，“我”
是呢，向那个“他”那样外冷内热，内心温柔得根本不像杀手的杀手，依照教谕的意思，也应当是不会去地狱的吧。
顾殊弦闭了闭眼，隐去心中酸涩：原来，七年了，你终是没有忘记他，更从没有摆脱去他已经死去的这件事所带来的巨大阴影。
“我始终是触及不到他内心那样纯白的世界，即便是死后，也终是要去不同的地方啊”水碧尘对着顾殊弦轻轻地笑道，但那目光却穿过他，像是极尽到天边，望向那一年，另一个站在雨中向她缓步走来的人。
她的身影在雨幕后面，显得那样单薄孤寂。
雨在下着，天在哭泣，可她一滴眼泪也没有，依然是那样笑着。顾殊弦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你后悔走这条路了么？后悔这七年的隐忍与筹谋了么？”他淡淡地看着她，语气平和地问道——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早就知晓答案的强调。他是在强调，不要忘了七年来的努力，此时放弃，那么前功尽弃。
少女微笑着摇头。
“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就让我愚蠢一次吧。我的疑惑，只有你能解答。顾哥哥。”
“”很久没有这么叫我了呢，顾殊弦阖眸一叹，只是，昔日弱小的小妹，现在已经远远不需要他们的保护了啊，“说吧。”
“我用了七年，准备夺回自由，可是之后呢，我又能做什么？我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吗？我的生存之道，到底是什么呢”她脸上无喜亦无悲，问题却一句一句涌了出来。阴谋与滥杀，注定是她未来的组成部分，但她内心深处究竟想要什么呢？好像连她自己都有些迷惘，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这个，”顾殊弦说，“我不知道。我不是你，探听不到你的心灵。因为我不是你的知音。”
知音我上哪去寻找我的知音呢？
水碧尘迷茫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让大家一起活着，一起快乐地活着，从来没有想过让谁为我牺牲。可你们把我推上来之后呢？”水碧尘退后了一步，整个身子隐在了屋中的阴影里，只有声音透过越来越大的雨传了过来，“我问你我该怎么办，你却告诉我你不知道。”
“对不起，是我们自作主张了。”顾殊弦认真地看着她的身影，低声道，声音里却没有任何一丝悔意，“但是，如果再来一遍，我们依然选择这条路。”
依然毅然选择，这条保护你的路！
十多年前，耀眼的阳光下，皓月大殿前的台阶上，围成一个圈的少年们依次伸出右臂来，几只小手叠在一起，交换着同一个信念，喊出同一个誓言——
“以生命起誓，今后，再也不会让小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在他们旁边哭得眼泪满脸的小女孩破涕为笑，两边嘴角咧起成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谢c谢谢大家！”
有你们在身边，真好啊。
此时的少年们，尚不知道这个誓言的沉重。
但后来的岁月中，他们明白了，却从没有背离它的意思。因而他们最后成功地让他们的妹妹成为了皓月教明面上的掌控者。再也不用跟他们一起吃剩饭c干杂活c受尽白眼与欺凌。
虽然付出的代价是他们的命。
当伙伴们温热的鲜血溅在女孩白嫩的脸蛋上时，便是这个誓约兑现的时候了。
“我就知道是这个答案。”水碧尘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妖娆的笑靥，她伸出手将垂到胸前的一束长发绕在指尖，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瘦弱的双肩随着笑，抑制不住似的颤抖。
你们啊，真是
为了守护所谓的结义妹妹，抛弃了原本的梦想，抛弃了一直追逐着的自由，抛弃了作为人的尊严，将所有的友爱c亲情与未来都尽数倾注到她一个人的身上。
最后，用生命为挚爱的她铺开了一条坦途。
最后的最后，告诉她，他们无怨无悔。
真是一群傻瓜。
“哈，所以啊，你说得对，皓月教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水碧尘终是扬起头，露出一张笑得快喘不过气来的脸来，“哈哈哈，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掌控这个江湖的命运。”
再也不想体会身不由己的切肤剧痛，所以便要操纵生死c成为一切因果的掌舵人吗？顾殊弦漠然地看着她，心里极深之处，却似有什么触动一般的，微弱地刺痛。他心里清楚地意识到，这会是眼前这人最后一次对他敞开心扉了。
此时，还没有人知道，从水碧尘这段话说出口的这一日起，江湖，已注定要变天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十多年前，那个小小的c好奇的c天真的小童，双手不安地绞着裙角，低着小脑袋，也是这样问他——顾哥哥，人死后会去哪里呢？
——极乐天国或是阿鼻地狱吧。圣教的教谕上是这么说的。
——那c那我会去哪儿呢？
——啊，要是尘儿你的话，那么善良可爱，一定是要去天堂的。
——顾哥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吧，那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你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想着你，记着，有爱你的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归处。师父，碧霄，大哥，颜姐，千羽，还有我，我们就是你现在与未来的归处，我们的心就是你的天堂。
那时，他温和地笑着，俯下身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更何况，我们不会让你在我们之前死去我们共同的c愿用生命去守护的妹妹啊。
顾殊弦收回投向天边的辽远目光，收回那回到过去的c飘渺如烟的思绪。
就这样吧。再也回不去了，那已归于尘埃c的童年。
他缓慢地回头。屋内一直背对着他看着窗外的人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来，隔着傍晚的细雨，与他遥遥相对。当年那个天真无暇的小女孩与今日高深莫测的皓月魔教的教主，仿若在这一刻重合。
她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了呢？——他可不认为如今的她会无缘无故“重温童年”啊。
人死了，会去哪儿？
这十数年的成长，他早就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人死了，不是上天堂c下地狱或入轮回，而是“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人死如灯灭了吧。
现在，这个答案，她也一样明白，或者比他更明白。
他们都是皓月教高层，本应都是最拥护皓月教以“天堂地狱论”“先破后立论”为代表的教谕的人，但他们即使高树这种宗教类的旗帜，内心却是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什么天命什么因果，都是为了拿出来哄骗那些单纯教众们的信仰而已。如果没有“神谕的执行者”这个光环在身，他们这些“圣教高层”凭什么使用信徒们的劳力？
如果真有天道因果这类的东西，他们这种靠着血腥邪恶的又冠冕堂皇的教义敛取人力财力c肆意践踏他人性命的人，早就死了几十次了。
“要是真有天堂地狱的话”她的声音空茫，似从极远的天边传来，然后在雨中消散，“如今，我也注定是进不了天堂了。”
他望着她，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反对。他们中，横亘着的只有漫天秋雨，还有氤氲水汽中夹杂着落叶和泥土的气息。但他知道，这点距离，早就在短暂的十数年里变成难以逾越的天堑，对面的人——这个童年的好友，已经遥不可及。
教谕有一条说，即使过程是错的，但若是面向和平的心是真的，那么无论进行多少杀戮也是可以被皓月天神所原谅c可以上天堂。还有一条说，江湖需要变革，变革就需要将一切旧制毁灭然后重新创建新的和平，引领这场变革的人将会成神。
且不论教谕里堂而皇之视人命为草芥的谬论。假设真有所谓皓月天神的话，如此大度的教谕，去天国的条件如此宽容，却也救赎不了她的罪孽——她制造的一切阴谋杀戮，不是为了和平，不是为了侍奉神的心，只是为了将“傀儡教主”的前缀给消去，甚至为了某些更不能明言的蓬勃野心。为了自由，为了希图，她可以满手鲜血，她可以改变自我然后苟活着。她想活下去，没有任何辖制地活下去。
因为她是，皓月教十九代教主水碧尘。
绝非池中物，绝非任人摆布的棋子！
“若去地狱，就见不着他了，”她低声道，“我”
是呢，向那个“他”那样外冷内热，内心温柔得根本不像杀手的杀手，依照教谕的意思，也应当是不会去地狱的吧。
顾殊弦闭了闭眼，隐去心中酸涩：原来，七年了，你终是没有忘记他，更从没有摆脱去他已经死去的这件事所带来的巨大阴影。
“我始终是触及不到他内心那样纯白的世界，即便是死后，也终是要去不同的地方啊”水碧尘对着顾殊弦轻轻地笑道，但那目光却穿过他，像是极尽到天边，望向那一年，另一个站在雨中向她缓步走来的人。
她的身影在雨幕后面，显得那样单薄孤寂。
雨在下着，天在哭泣，可她一滴眼泪也没有，依然是那样笑着。顾殊弦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你后悔走这条路了么？后悔这七年的隐忍与筹谋了么？”他淡淡地看着她，语气平和地问道——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早就知晓答案的强调。他是在强调，不要忘了七年来的努力，此时放弃，那么前功尽弃。
少女微笑着摇头。
“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就让我愚蠢一次吧。我的疑惑，只有你能解答。顾哥哥。”
“”很久没有这么叫我了呢，顾殊弦阖眸一叹，只是，昔日弱小的小妹，现在已经远远不需要他们的保护了啊，“说吧。”
“我用了七年，准备夺回自由，可是之后呢，我又能做什么？我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吗？我的生存之道，到底是什么呢”她脸上无喜亦无悲，问题却一句一句涌了出来。阴谋与滥杀，注定是她未来的组成部分，但她内心深处究竟想要什么呢？好像连她自己都有些迷惘，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这个，”顾殊弦说，“我不知道。我不是你，探听不到你的心灵。因为我不是你的知音。”
知音我上哪去寻找我的知音呢？
水碧尘迷茫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让大家一起活着，一起快乐地活着，从来没有想过让谁为我牺牲。可你们把我推上来之后呢？”水碧尘退后了一步，整个身子隐在了屋中的阴影里，只有声音透过越来越大的雨传了过来，“我问你我该怎么办，你却告诉我你不知道。”
“对不起，是我们自作主张了。”顾殊弦认真地看着她的身影，低声道，声音里却没有任何一丝悔意，“但是，如果再来一遍，我们依然选择这条路。”
依然毅然选择，这条保护你的路！
十多年前，耀眼的阳光下，皓月大殿前的台阶上，围成一个圈的少年们依次伸出右臂来，几只小手叠在一起，交换着同一个信念，喊出同一个誓言——
“以生命起誓，今后，再也不会让小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在他们旁边哭得眼泪满脸的小女孩破涕为笑，两边嘴角咧起成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谢c谢谢大家！”
有你们在身边，真好啊。
此时的少年们，尚不知道这个誓言的沉重。
但后来的岁月中，他们明白了，却从没有背离它的意思。因而他们最后成功地让他们的妹妹成为了皓月教明面上的掌控者。再也不用跟他们一起吃剩饭c干杂活c受尽白眼与欺凌。
虽然付出的代价是他们的命。
当伙伴们温热的鲜血溅在女孩白嫩的脸蛋上时，便是这个誓约兑现的时候了。
“我就知道是这个答案。”水碧尘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妖娆的笑靥，她伸出手将垂到胸前的一束长发绕在指尖，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瘦弱的双肩随着笑，抑制不住似的颤抖。
你们啊，真是
为了守护所谓的结义妹妹，抛弃了原本的梦想，抛弃了一直追逐着的自由，抛弃了作为人的尊严，将所有的友爱c亲情与未来都尽数倾注到她一个人的身上。
最后，用生命为挚爱的她铺开了一条坦途。
最后的最后，告诉她，他们无怨无悔。
真是一群傻瓜。
“哈，所以啊，你说得对，皓月教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水碧尘终是扬起头，露出一张笑得快喘不过气来的脸来，“哈哈哈，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掌控这个江湖的命运。”
再也不想体会身不由己的切肤剧痛，所以便要操纵生死c成为一切因果的掌舵人吗？顾殊弦漠然地看着她，心里极深之处，却似有什么触动一般的，微弱地刺痛。他心里清楚地意识到，这会是眼前这人最后一次对他敞开心扉了。
此时，还没有人知道，从水碧尘这段话说出口的这一日起，江湖，已注定要变天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推荐自己的新书《天命讨债人》齐天大魔猴
桀骜齐天圣，铮铮大魔猴
第817章 四公子当真与众不同？清穿后每天被迫撩
【欢脱独宠，沙雕撩夫日
新书《谜城》开启神峰
一次偶然， 他踏足修
第270章 酒吧偶遇网游之影子大师
我，在黑夜中行走 我
007儿女成群婚城难入
十八岁的她，一心想用高
第四百一十六章 邀请剑神之剑弑乾坤
《剑神之剑弑乾坤》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