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六十九年
黄c黑c青c红c白，这是皓月教里所有教众的等级，依次递增，土黄衣为普通的民众，只是信仰者，黑衣才为正式战斗人员，这两者人数占皓月教总人数的八成，青衣为小统领，红衣为坛主级别，白衣权比长老c护法。
红衣衔以下教众进出祁连总坛的标准只有一个——出皓月教大门前，必服丹药一枚，每一个低等教徒每外出都会获得一粒毒丹，任务规定的期限内毒性不会发作，一旦逾过期限，则会暴毙身亡，唯一解法只有在规定日期中完成任务，去隐月殿报到，领取写着自己所服毒丹的金属牌，去蚀月殿兑换解药。
换而言之，在限定时间完不成任务的c或是干脆不回来的，就永远不必回来了。并且，在你得到金属牌前，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所中何毒，加上总坛的人外出任务一般为随机组成团队，最少也要十余人一组，相互协助，相互监督，而分坛只有坛主级别才有资格来总坛议事，因而基本断绝了叛徒的存活与细作的活跃，总坛所在更是难为外人知晓。
但就在如此严格苛刻的规矩下，别说人，就是一只苍蝇也必须经检查c服毒才放行，一个大活人怎么出得去？
顾殊弦皱着眉看着眼前重兵把守的东大门。进出总坛内部只有此一条路可走，没有任务函，休想出去。但要是水碧尘的话
“报告！据统计，自两时辰前以来，共有二十二人出总坛，青衣衔一人，黑衣衔二十人，任务期分别为”一个青衣卫军长急匆匆跑来，半跪下来时膝盖还没着地就开始紧张地汇报了一整串数字。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衣衔人物会突然出现在十殿的外围c还要查询两个时辰以来的出入数据。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有什么人偷偷走出了
冷汗从他颊边滑下。
能引得一向高高在上的殿主级的人亲自来搜查的人吗？
不可能！除了那个持有皓月殿c冷月殿两方特权令牌的青衣女子，每一个人都有任务函，都服过了药丸！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啊。
至于那个叫楚凉的皓月殿青衣女侍卫，与他同品阶不说，还拥有着长老会和教主赋予的特权令牌，已经有了不服毒的特殊权限，对于这种受最高掌权者们宠信的人物，他是万万不敢阻拦的。
“你是说，那个楚凉并未问你任何问题，直接出示令牌出去了？”
“是。”
顾殊弦陷入沉思。
楚凉他是见过的，也隐约知道她是长老会那边的人，只是最近水碧尘已经对她颇为信任，想来可能二人已经达成什么协议。
楚凉应是得到了水碧尘的某个指示，两人已约好在某地相见，使得她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因而楚凉甚至都没问门口卫兵“刚才是否有可疑人等进出”这样的问题——虽然水碧尘也不太可能以“可疑人等”的姿态大摇大摆地出现——但这几乎已经足以使人猜测，楚凉知道她要追的那人，也就是他们的教主大人
八成已经不在总坛了。
顾殊弦想通之后，不免心中哀叹。
又不提前跟我商量！又要我为你收拾这烂摊子！
上次她要去北之分舵，他费了好大心思把那天的守卫换了，才使她一行人潜了出去，这次呢？甚至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惹了这么个大麻烦，还不知道水云涯那边作何感想。明明已经得到可随意出行的自由了，为何还要这样偷溜出去？
其实顾殊弦大概明白水碧尘的意思。
七年以来，她都是被软禁的金丝雀，从某些意义上讲比普通教众还没有自由。如今虽不知用什么手段得到水云涯的恻隐，可以正常行使她作为教主的起码权力——不必服毒c无须请示任何人，便可随意进出总坛高墙内外。但是教中形势如此复杂，她的一举一动必会在众白衣衔掌权者的视线之中。
她需要无人监管的出行，这个“人”的范围，除了冷月殿长老会c十殿所有殿主，甚至还包括他顾殊弦。
这本来无可厚非，可她居然还让他善后？！
若这么说，如今的关键，已经不是水碧尘怎么出去的，而是楚凉去了哪儿，跟着她一定能找到水碧尘。
想到这里，顾殊弦果断下令道：“马上弄清楚凉的去向，教主已不在祁连了！停止教内的搜查，追踪楚凉。”
他顿了顿，又道：“将情况如实禀告冷月殿。”
——我明白了，尘儿，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半个时辰之前。
楚凉死死盯着手中的字条。
那个独眼老头牵给她的马的马鞍上，系着这张布条，上头是水碧尘的字迹，写着一行字：引兵遁走，切勿被抓，洛阳簪花待君来。祝好运。
楚凉不是傻子，相反，她还算个聪明人，在看到那张字条的一刹那就明白了某人的意图。还“祝好运”？她真有种揍人的冲动！
该死的！要我当诱饵么？太为所欲为了！
楚凉微恼地一咬牙。
让她引着总坛的追兵在外头瞎跑四个月，在保证不会被抓的前提下还要小心别让追兵跟丢了，之后在洛阳拈花濯剑会上回合，是这个意思吧？
水碧尘，我为你争取四个月的时间，几乎已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也算完全背叛了大长老与长老会，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你上次的问题，我这次以行动作答——
我想要的，不是死亡，而是万人之上地活下去！
她翻身上马，直奔东大门而去。
半个时辰后的现在。
水云涯的嘴角微微抽搐，站在他旁边的舒安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跪着的部下还在抖着身子禀报。
“所以左护法大人命我等全速追踪楚凉，只等她找到教主——”
“我知道了。”水云涯烦躁地一挥袖，“他的判断正确。去告诉钧月殿的商隽，多拨些人手给贵月殿。”
“是！”那名部下马上如获大赦，立即躬身而退。
“”冷月殿中的气氛冷到了极点，舒安身后一干白衣长老惴惴不安，纷纷用眼神示意他，舒安正忐忑地寻思着怎么开口，踯躅了半天，揣摩了许久，这下才只得硬着头皮斟字酌句小心地说道：“云涯兄不必急躁，虽然不知教主如何出得了总坛，尤其是今日顾殊弦措手不及之态实不似作伪，可见她无人相助。此条件下就凭她一介女流能走多远？小弟以为”
他环顾四下，低声道：“我等还是抽回些人手，尽心力找寻那个宝物才是。”
“你说得也有道理。”水云涯一手支头，一手轻敲膝盖，倚在软椅中，却有点儿心不在焉，“不过她既有本事在避我耳目的前提下出去，便一定有能耐撑到与楚凉会合。只管多调人手沿着楚凉走的方向搜找，你去协助一下顾殊弦，顺便监督他的动作。”
“小楚那个丫头，到底在干什么？行动前怎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舒安低头抱怨一声，却不敢怠慢，走出冷月殿便向贵月殿那边去了。他走后，其余长老也不敢多呆，逐个告辞，冷月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沉寂。
水云涯眼中微芒闪动，忽然从软椅中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殿门走去。
他站在冷月殿前高高的台阶之上，目光在整个皓月教半空横扫而过。
风云依旧，天地苍茫。
还是那个阴森古老的教系，数百年的沧桑厚重之感在这样的高度一览无遗。
他阴冷的目光却在一处地方滞留了片刻。
内四殿所环绕的c皓月教总坛的核心，那是一片广阔的中心广场，足有上百丈见方，而广场的中央是一座高达三十丈的高台，呈四棱锥形，四面台阶皆由青玉铺就，伸向它的顶端。
那里，有一把翡翠宝椅，材质与皓月殿上的那把相似，却比后者大了近一倍，坐在上面的人可以如君临天下般俯瞰这片辽阔的山脉，与九天诸神共享一样的风光。
那里，是皓月教最高权力的代表，清风台。历代教主才有资格登上清风台，坐上那唯一的宝座。那时水云涯梦寐以求了很多年的地方，那里也曾经属于他。
“”水云涯却收回了投向清风台的视线，头微一偏，却是又看向了另一个方向。东面。
皓月殿。
不，不对，准确来说，是隐藏在庞大的皓月殿后面的那一片小小院落。
彼畔堂。
忘川彼岸，花开河畔。这是彼畔堂命名的由来。只不过，盛开在其中的——
是那妖艳的c红得绝望的彼岸花，还是那娇嫩可爱c粉红烂漫的桃花？
水云涯遥望着彼畔堂的方向，即使其实以冷月殿的角度完全看不到彼畔堂的任何一处哪怕是墙角。
十月未央，那里的桃花却应是要凋谢了吧。
“嘿，嘿嘿。”他却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皓月教，皓月教”
记忆之门仿若被无形之手突然开启，心中深处的那人的轻声私语仿佛又在耳畔悠悠地响起。
原来，竟早已逾一甲子的光阴，匆匆逝去。
历尽岁月荒洪c万象沉浮，看遍世间万千繁华之后的你，可还会记得c那段遥远的时光的最初，那永不再来的少年时？
可还记得，那个曾经视若生命的信仰吗？
可还记得，那是曾经毫不犹豫，高声喊出心中正义的自己吗？
可还记得，那年少的张扬c不顾一切许下的永恒吗？
可还记得，那人，唇角悄然噙着的一丝浅笑？
“竟然，已经有六十九年了。”他怔怔地望着眼前仿佛从未变过的皓月教，他一直喜欢从这样的高度俯视它，因为这样可以让他产生掌控一切c征服一切的优越感。
可如今，却不过——
足以湮没一切的倦怠与苍凉。
原来，他什么都不曾真正拥有过，什么都未曾了解过c掌握过。
而他最初的目的，也并非是要掌控什么生杀大权c什么无上权势，不是吗？
当一个人已忘却了他的初衷，迷失在权欲的海中无法自拔时，便已无颜面对故人，那么还有什么资格回忆曾经？
可是
“六十九年了啊阿叶。”
白衣老人眸光幽黯，祁连冰冷的山风撩起他素白而华美的袍角，双鬓白发在风中浮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凉风中，似乎又飘来了，六十九年前的桃花清香，销了谁的魂，又断了谁的肠。
这阵风刮入冷月殿的深处某个角落，一个汉白玉花瓶中插着一支开得正艳的桃花，娇柔妖娆的花瓣在风中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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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衔以下教众进出祁连总坛的标准只有一个——出皓月教大门前，必服丹药一枚，每一个低等教徒每外出都会获得一粒毒丹，任务规定的期限内毒性不会发作，一旦逾过期限，则会暴毙身亡，唯一解法只有在规定日期中完成任务，去隐月殿报到，领取写着自己所服毒丹的金属牌，去蚀月殿兑换解药。
换而言之，在限定时间完不成任务的c或是干脆不回来的，就永远不必回来了。并且，在你得到金属牌前，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所中何毒，加上总坛的人外出任务一般为随机组成团队，最少也要十余人一组，相互协助，相互监督，而分坛只有坛主级别才有资格来总坛议事，因而基本断绝了叛徒的存活与细作的活跃，总坛所在更是难为外人知晓。
但就在如此严格苛刻的规矩下，别说人，就是一只苍蝇也必须经检查c服毒才放行，一个大活人怎么出得去？
顾殊弦皱着眉看着眼前重兵把守的东大门。进出总坛内部只有此一条路可走，没有任务函，休想出去。但要是水碧尘的话
“报告！据统计，自两时辰前以来，共有二十二人出总坛，青衣衔一人，黑衣衔二十人，任务期分别为”一个青衣卫军长急匆匆跑来，半跪下来时膝盖还没着地就开始紧张地汇报了一整串数字。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衣衔人物会突然出现在十殿的外围c还要查询两个时辰以来的出入数据。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有什么人偷偷走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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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除了那个持有皓月殿c冷月殿两方特权令牌的青衣女子，每一个人都有任务函，都服过了药丸！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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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那个楚凉并未问你任何问题，直接出示令牌出去了？”
“是。”
顾殊弦陷入沉思。
楚凉他是见过的，也隐约知道她是长老会那边的人，只是最近水碧尘已经对她颇为信任，想来可能二人已经达成什么协议。
楚凉应是得到了水碧尘的某个指示，两人已约好在某地相见，使得她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因而楚凉甚至都没问门口卫兵“刚才是否有可疑人等进出”这样的问题——虽然水碧尘也不太可能以“可疑人等”的姿态大摇大摆地出现——但这几乎已经足以使人猜测，楚凉知道她要追的那人，也就是他们的教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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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涯眼中微芒闪动，忽然从软椅中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殿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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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阴冷的目光却在一处地方滞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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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一把翡翠宝椅，材质与皓月殿上的那把相似，却比后者大了近一倍，坐在上面的人可以如君临天下般俯瞰这片辽阔的山脉，与九天诸神共享一样的风光。
那里，是皓月教最高权力的代表，清风台。历代教主才有资格登上清风台，坐上那唯一的宝座。那时水云涯梦寐以求了很多年的地方，那里也曾经属于他。
“”水云涯却收回了投向清风台的视线，头微一偏，却是又看向了另一个方向。东面。
皓月殿。
不，不对，准确来说，是隐藏在庞大的皓月殿后面的那一片小小院落。
彼畔堂。
忘川彼岸，花开河畔。这是彼畔堂命名的由来。只不过，盛开在其中的——
是那妖艳的c红得绝望的彼岸花，还是那娇嫩可爱c粉红烂漫的桃花？
水云涯遥望着彼畔堂的方向，即使其实以冷月殿的角度完全看不到彼畔堂的任何一处哪怕是墙角。
十月未央，那里的桃花却应是要凋谢了吧。
“嘿，嘿嘿。”他却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皓月教，皓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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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竟早已逾一甲子的光阴，匆匆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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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记得，那个曾经视若生命的信仰吗？
可还记得，那是曾经毫不犹豫，高声喊出心中正义的自己吗？
可还记得，那年少的张扬c不顾一切许下的永恒吗？
可还记得，那人，唇角悄然噙着的一丝浅笑？
“竟然，已经有六十九年了。”他怔怔地望着眼前仿佛从未变过的皓月教，他一直喜欢从这样的高度俯视它，因为这样可以让他产生掌控一切c征服一切的优越感。
可如今，却不过——
足以湮没一切的倦怠与苍凉。
原来，他什么都不曾真正拥有过，什么都未曾了解过c掌握过。
而他最初的目的，也并非是要掌控什么生杀大权c什么无上权势，不是吗？
当一个人已忘却了他的初衷，迷失在权欲的海中无法自拔时，便已无颜面对故人，那么还有什么资格回忆曾经？
可是
“六十九年了啊阿叶。”
白衣老人眸光幽黯，祁连冰冷的山风撩起他素白而华美的袍角，双鬓白发在风中浮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凉风中，似乎又飘来了，六十九年前的桃花清香，销了谁的魂，又断了谁的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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