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初逢之约
这话甫一出口，他便马上羞愧得想要就地找个洞钻进去——方颜素爱穿红衣，今天也不例外。那跳跃张扬的色彩很适合她，热情又亮眼，正如她本人一样。而这姑娘
护城河波光粼粼泛着金色的灯光，他只能看到她一袭淡蓝棉布长裙，裹着个白色兔毛夹袄，侧身坐在河畔青石板阶上c那灯火最阑珊之处，正低头望着那一泓倒映着黑夜的河水上面飘着的各色小莲花灯，手中也捧着一盏粉红莲花灯，长长的刘海随着低头的姿势垂在耳边，微遮去眼睛。此时春寒料峭，冻得她拿着花灯的手指似乎都有些泛红。
存在感低的可怜。
林寒山颇感诧异，看那背影身姿很像方颜，即使夜色下看不清楚，但若仔细一看却能明显看出她身量比方颜矮上小半尺，也瘦小羸弱一些。
奇怪，明明完全不一样，怎么会把她看成小颜？
他窘迫无比，正待收回目光调整表情来努力试图装作自己只是路过c刚才那认错人的家伙绝不是自己的时候，那少女却已经侧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那一刻恰好对上，他的眼神好似一下子撞进了一泓深不可测的潭水，这令他微微一窒。
少女肤色如霜似雪，一根竹笄很随意绾了个发髻，腮边淡淡一丝血色，唇色也淡薄，唯有一双狭长凤眸，瞳色极深，黑的如同这夜幕下的护城河水。她并不是什么绝色，只勉强算是秀丽，不过那脸庞清秀中带着点少女特有的娇媚，眼神纯净的好似天边云，孱弱的体态也让人生了几分怜爱之意。
她眨了眨眼睛，冲他友好一笑，说不上亲切，却也不生疏。
林寒山一愣，马上发现岸这边就他和这姑娘两个人，怎么装是路过都不可能。他犹豫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慢慢挪着步子走了过去，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长得挺像我刚刚走散了的朋友？开什么玩笑，多愚蠢！
少女见林寒山一脸呆愣的样子，低声微笑起来，笑声自唇边溢出，猛地惊醒了他。
“你好，我叫小鹿。”
温和中带着慵懒的声线。林寒山隐约间觉得这声音特别亲切令人舒服，但他当然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少女，当下犹犹豫豫道：“在下林寒山刚才觉得你挺像我一个朋友”
“咦？让我猜猜看”自称叫小鹿的女孩歪头笑道，眼神亮晶晶的，“她也是个女孩子吗？”
“傻，”林寒山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姑娘着实可爱，“当然啦！”
这一问一答的两句小小的玩笑话非常自然，令适才的尴尬气氛顷刻间便散去，林寒山充分发挥了自己自来熟的特点，索性也坐下，厚着脸皮聊了起来，一盏茶的功夫便把少女家底都打听了个大概——当然，一番高谈阔论下，自己的家底也毫无保留，和盘托了出去。
原来这小鹿大名叫汪白鹿，十七岁，家住西北一带，出自豪门世家。只是她生有顽疾，不得不随家人来帝都医治，今天出来看夜市，不巧与下人走丢了。令林寒山惊异的是，这小鹿不是迷路，而是和他一样，都是不知不觉从人堆里逃窜了出来。难得知音啊，他有些感叹。
不过随着了解得更深入些，他发现这姑娘着实可怜，她这病乃是由于天生身子骨弱所致的不足之症，气血皆虚，严重得很，很难长寿，这种症状几乎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医治起来也颇有麻烦。
“嗯”林寒山心下了然，便猜她莲花灯里许下的愿望，多半便是祈求此趟求医能够病症痊愈，遂指着小鹿手里的灯，眨了眨眼，“你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小鹿茫然地看着他，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所言何意，哑然失笑，弯下身挽起袖，小心翼翼地将灯放逐到河面上。
“我的愿望啊，是希望我所爱的家人和朋友幸福安康，岁岁平安。”小鹿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月牙一般，看得他都要不由自主地随着微笑，内心却又有点儿心疼，多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啊，上天真是待人不公。
“傻不傻，愿望不能说出来的，”他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唬她，“说出来就不灵了！”
“诶？”小鹿惊慌地捂住嘴，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他，活像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惹得他憋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迷信说法而已，你也信啊！”
玄衣长剑的俊朗少年就这样开怀而宠溺地大笑起来，仿若一道光，在眼前骤然明亮，那般耀眼，让人挪不开目光。
小鹿仿若呆住了会儿，才自卑一样低下头去，黯然地道：“你有时候，也有点儿像我的一个朋友。”
树影下光影昏暗，她又是背着远处长安城的灯火的，样子都有几分看不真切，更遑论表情了。
“嗯？跟我一样帅气的人可不多见。”林寒山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兀自自恋地大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很好奇想见见他了。”
小鹿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接这句话。
放了莲花灯后，两人越说越是开心，林寒山只觉从未有何人能与他聊得如此畅快淋漓，在心中已经将对方奉为知音。和小鹿说话，怎么谈天说地对方都能接得上话，怎么吹牛扯皮都不会尴尬，她博古通今，谦逊知礼且幽默谐趣，她仿佛能永远微笑着，心意相通一般接住他的一切话茬，然后逗得两个人都开怀大笑。
“我们掌门家的闺女娇生惯养天天欺负人，她名字里也有个鹭字，不过跟你这个鹿不是一个——”当他正忍不住向小鹿痛斥自家师妹时，突然一道哨音一般的声响尖锐地在远处上空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一条火光摇摆着划过深夜黑色的长空，蓦地轰然绽放，如同一只火凤张开双翅尾羽，华美得炫目的翠羽金翎舒展开来，惊艳片刻后缓缓黯下，却又化作金黄的点点星光，闪烁着落下。
这还不够似的，紧接着争先恐后一般又是几道尖声与火光，自远处城楼上窜上夜空，绽放开来，赤绿靛紫，与远处的万家灯火遥相呼应，将天空映得恍如白昼，连月光都黯淡下去。
那些五颜六色的大球浮现于天空，重叠在一起，璀璨斑斓，熠熠生辉，短暂地炫耀它的芳华后，便如银河纷纷倾泻而下，怕是九天之上的神明也要惊动。
长安上元节烟花宴开始了。
轰隆隆的声响将他的话声全部淹没，但是他也早已无暇说话，瞪大双眼张着口呆呆地看着这幅独属于太平天下，繁华盛世的胜景。
这便是帝王寿辰，不夜天之皇城。
林寒山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身边的小鹿，便随意转头看了她一眼，谁知她正在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无论多少年后，林寒山都还记得。
他初入江湖的第一个上元节，见到了怎样华美的夜空。
不过
即便烟花再繁华，转瞬也即逝成烬。
但在这年寒冷初春，盛世烟花下，灯火阑珊处，他身边的少女仰起头看向他，温温柔柔地微笑着，眼睛里亮晶晶地映着天际最美的颜色。那张冻得红红的脸蛋上，纯真干净的笑靥，竟比漫天烟火还要耀眼，在他的记忆里永远没有褪色，鲜丽如昨。
在远处爆鸣声中，淡淡硝石火药味的空气里，隐隐传来少女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林哥哥，将来若是有缘，再一起来看烟花吧。”
他听见自己含笑回答。
“好啊，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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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波光粼粼泛着金色的灯光，他只能看到她一袭淡蓝棉布长裙，裹着个白色兔毛夹袄，侧身坐在河畔青石板阶上c那灯火最阑珊之处，正低头望着那一泓倒映着黑夜的河水上面飘着的各色小莲花灯，手中也捧着一盏粉红莲花灯，长长的刘海随着低头的姿势垂在耳边，微遮去眼睛。此时春寒料峭，冻得她拿着花灯的手指似乎都有些泛红。
存在感低的可怜。
林寒山颇感诧异，看那背影身姿很像方颜，即使夜色下看不清楚，但若仔细一看却能明显看出她身量比方颜矮上小半尺，也瘦小羸弱一些。
奇怪，明明完全不一样，怎么会把她看成小颜？
他窘迫无比，正待收回目光调整表情来努力试图装作自己只是路过c刚才那认错人的家伙绝不是自己的时候，那少女却已经侧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那一刻恰好对上，他的眼神好似一下子撞进了一泓深不可测的潭水，这令他微微一窒。
少女肤色如霜似雪，一根竹笄很随意绾了个发髻，腮边淡淡一丝血色，唇色也淡薄，唯有一双狭长凤眸，瞳色极深，黑的如同这夜幕下的护城河水。她并不是什么绝色，只勉强算是秀丽，不过那脸庞清秀中带着点少女特有的娇媚，眼神纯净的好似天边云，孱弱的体态也让人生了几分怜爱之意。
她眨了眨眼睛，冲他友好一笑，说不上亲切，却也不生疏。
林寒山一愣，马上发现岸这边就他和这姑娘两个人，怎么装是路过都不可能。他犹豫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慢慢挪着步子走了过去，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长得挺像我刚刚走散了的朋友？开什么玩笑，多愚蠢！
少女见林寒山一脸呆愣的样子，低声微笑起来，笑声自唇边溢出，猛地惊醒了他。
“你好，我叫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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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林寒山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姑娘着实可爱，“当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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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随着了解得更深入些，他发现这姑娘着实可怜，她这病乃是由于天生身子骨弱所致的不足之症，气血皆虚，严重得很，很难长寿，这种症状几乎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医治起来也颇有麻烦。
“嗯”林寒山心下了然，便猜她莲花灯里许下的愿望，多半便是祈求此趟求医能够病症痊愈，遂指着小鹿手里的灯，眨了眨眼，“你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小鹿茫然地看着他，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所言何意，哑然失笑，弯下身挽起袖，小心翼翼地将灯放逐到河面上。
“我的愿望啊，是希望我所爱的家人和朋友幸福安康，岁岁平安。”小鹿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月牙一般，看得他都要不由自主地随着微笑，内心却又有点儿心疼，多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啊，上天真是待人不公。
“傻不傻，愿望不能说出来的，”他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唬她，“说出来就不灵了！”
“诶？”小鹿惊慌地捂住嘴，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他，活像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惹得他憋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迷信说法而已，你也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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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仿若呆住了会儿，才自卑一样低下头去，黯然地道：“你有时候，也有点儿像我的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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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年寒冷初春，盛世烟花下，灯火阑珊处，他身边的少女仰起头看向他，温温柔柔地微笑着，眼睛里亮晶晶地映着天际最美的颜色。那张冻得红红的脸蛋上，纯真干净的笑靥，竟比漫天烟火还要耀眼，在他的记忆里永远没有褪色，鲜丽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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