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二 绯樱物语（五）
玄叶默不作声地收回按在刀柄上的手。
水云涯才知道，原来方才就算他不动手，玄叶也是已决意要杀掉公羊糜的。
她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裴威他私下交给了你什么任务？”
水云涯被接二连三的事震得几近麻木，已经没有力气去惊讶她居然知道自己还有别的秘密任务，木然地从怀中掏出紫函，当着她的面展开，只瞄了一眼，便苍白了脸色。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诛杀内奸浅木玄叶，取首级以复命。
“玄叶。”
“嗯？”
“你是——”
“我是。”
“”
一片寂静。远处的火光在夜风之中摇晃跳跃，疯狂曳动，似是在无情嘲讽着什么。
在这一真可怕的沉寂中，少年缓缓张大了嘴，千言万语凝在喉间，不祥的预感终是成真。
“为什么，为什么！——”他骤然怒吼，带着深切入骨的绝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玄叶轻轻地笑了，嘴角妖异而冰冷的弧度是如此的陌生。
“真是够愚蠢啊。”
“！！”
“还不明白么，我为什么忍受了你这愚蠢的话痨那么多年。教主继承人朋友的身份，真是方便啊。”他一直期盼着，能在见到如初见时玄叶那么温暖的笑容，而此刻虽再见她笑得那么开心，却已非当年那样。冷淡的笑语，一字一字凌迟着少年的心。
远处的烟芜与树影似都化身为面目可憎的鬼魅，在黑暗中吃吃发笑。
这样的环境下，玄叶那妖冶的c邪魅的笑颜，轻蔑的c冷酷疏离的眼神青色的紧身衣袍被鲜血染红，破损的袍角映着远处的火光在风中飘扬，如火照之路上c九幽阴灵所徘徊之处，大片大片盛开着的曼珠沙华。
这绝不是c绝不是他所熟识的那个玄叶！
“我是公羊糜的同伙。”女子如是说道，满不在乎地抬脚踢了一下那颗滚到她脚下的头颅，“这蠢货比你还蠢，居然没斩草除根而走漏了消息，把我也暴露了出来。”
夜晚的春风很冷很冷。
冷得他近乎无助地浑身打颤。他深深地垂下头，发丝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
“为什么？”原来，这就是公羊糜口中的玄叶啊
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要如此理所当然地背叛
“你把皓月教，把我们这些人，都当成了什么啊？”他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冷，带着无尽的恨意，这样低低地说道。
几个时辰前斗志昂扬的演说，皓月教对她多年的悉心培养与信任以及他与她五年的知心之交
“做戏罢了。”玄叶轻松地答道，随意而不屑的语调似在嘲弄着他无可救药的愚蠢。
颤抖的身躯霎时僵硬。内心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坍，似要淹没一切的无边仇恨与绝望倾泻而出。他的心悠悠地沉了下去，冰凉而血腥的滔天戾气，深深地笼罩了他。
“动手吧别浪费我时间。”玄叶的声音冷冽而轻蔑。她高挑身姿婷婷屹立，飒爽的高长马尾随着风飘动，她抽出腰间的太刀，直指前方。还是那般高傲不羁的眼神，讥诮的妖艳笑容，“就让我看看，如今的你，到底成长了多少。”
对面的少年猛地抬头！
那双一向清冷锐利c却总是在看着她的时候变得羞赧的狭长双眸，此刻一片猩红。
春光明媚的一日，祁连山。
看守在东大门的守卫们警觉地发现，远处的山路尽头，一个人影渐渐显现。那人的移动速度看起来并不快，却在短短的半柱香的时间内，便站在了东门前。
他抬起头，仰望犹如鬼斧神工般由巨石雕琢的c高大如城楼一般的古朴门墙。
上面并没有任何牌匾。但他知道，他终于到家了。
一名守卫在远处喝道：“什么人！”
那人却不答，径自就要进去。
守门教众见状，马上戒备，近千支箭齐齐对准那人，同时，一名一直躲匿在暗处的青衣衔统领在袖间装上一个小巧精良的连弩，准备随时给这人致命一击。
那人却似乎看到了他似的，轻轻地朝他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
只这一眼，那统领刹那间冷汗流淌而下。好可怕的眼神，好明显的杀意！
但同时，他也认出了这张脸：“都住手！是云涯！”
那名少年，已完全脱去稚嫩，带着可冰封一切的绝冷气息，强势归来。
身为隐月殿主的裴威第一次面对属下呈上来的任务物品给予的不是赞扬而是默然。
檀香木的匣子就摆在隐月殿巨大的方形石桌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静静飘动，使他忽然没有了去打开c检查那个不足两尺高的木匣的兴致。
少年脸色冷淡或者说冷漠地站在对面，挺拔的身姿让他莫名想起这匣中人。
裴威心口沉重的钝疼，最终只化为极轻的一声叹息。
“真是的你这一趟下来，已完全成长了啊。十七代之位，恐怕非你莫属了。”
“”
“目标的首级留下，你可以去兑换解药了。”
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少年转身离去，毫无一丝流连。
裴威远远地看着，不知怎么，就觉得那道挺直c孤傲的背影，竟有些悲凉。他已经长大了。
那个少年，从今往后，将所向披靡。
后来呢？十六代教主退位了，第十七代经过轮回塔的挑选而正式即位。这已是很多年过去。他冷酷c无情而残暴，却又有足够的真才实学c深不见底的心机，是全教上下一直推崇的，最适合做教主的人。
得到这样评价的水云涯坐在清风台上，居高临下俯视拜服在下方的万千教众。
平时极难见到的葬月殿殿主c圣子清曜为他高声吟唱祷词，为他献上天神的祝福。
听着清曜那清越悦耳的声音，他突然有些怔忪。
清曜与某个他已经淡忘掉了十多年的那个人，曾是亦师亦友的好交情。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他已经快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
他曾经的愿望，就是与那人携手登上这清风台，共享这片浩大天地，守护住自己想守护的一切。如皓月教，如他坚守的自己的正义，再如她。
对了，永远与她在一起，这就是他曾经所期望的“永恒”。
可惜，没有人可以承诺永恒。所以那时他亲手送她上了黄泉，将这份心意终焉。
清曜的声音仿佛刺破了时空，从光阴的彼岸传来。
“愿教主寿与天齐，永享鸿福，皓月天神与您同在。”
他的目光与台下的白发男童遥遥相对。
那双蔚蓝的双眸中冰冷的嘲弄意味让他浑身重重一颤。
数万教众在清曜话音未落之时便开始高呼“寿与天齐”之类的句子，撼天动地，震耳欲聋。
但他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寿与天齐？
多可笑。
深埋于时光深处的某段对话冲破一切束缚陡然炸响在脑海中，激得他一片晕眩，脑中昏昏沉沉，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啊，玄叶姐姐？
——那天我恐怕已死掉很久了。
——
——那么，换作你呢？
——我不知道。
那时，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根本不能想象失去玄叶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现在我知道了。
——怎样都无所谓了。
不过天地喑哑，山河无色。
就在这一天他才弄明白了一件事，他花了十三个春秋才醒悟过来。
浅木玄叶早已不在了。
他挚爱的那个人，已经逝去整十又余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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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涯才知道，原来方才就算他不动手，玄叶也是已决意要杀掉公羊糜的。
她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裴威他私下交给了你什么任务？”
水云涯被接二连三的事震得几近麻木，已经没有力气去惊讶她居然知道自己还有别的秘密任务，木然地从怀中掏出紫函，当着她的面展开，只瞄了一眼，便苍白了脸色。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诛杀内奸浅木玄叶，取首级以复命。
“玄叶。”
“嗯？”
“你是——”
“我是。”
“”
一片寂静。远处的火光在夜风之中摇晃跳跃，疯狂曳动，似是在无情嘲讽着什么。
在这一真可怕的沉寂中，少年缓缓张大了嘴，千言万语凝在喉间，不祥的预感终是成真。
“为什么，为什么！——”他骤然怒吼，带着深切入骨的绝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玄叶轻轻地笑了，嘴角妖异而冰冷的弧度是如此的陌生。
“真是够愚蠢啊。”
“！！”
“还不明白么，我为什么忍受了你这愚蠢的话痨那么多年。教主继承人朋友的身份，真是方便啊。”他一直期盼着，能在见到如初见时玄叶那么温暖的笑容，而此刻虽再见她笑得那么开心，却已非当年那样。冷淡的笑语，一字一字凌迟着少年的心。
远处的烟芜与树影似都化身为面目可憎的鬼魅，在黑暗中吃吃发笑。
这样的环境下，玄叶那妖冶的c邪魅的笑颜，轻蔑的c冷酷疏离的眼神青色的紧身衣袍被鲜血染红，破损的袍角映着远处的火光在风中飘扬，如火照之路上c九幽阴灵所徘徊之处，大片大片盛开着的曼珠沙华。
这绝不是c绝不是他所熟识的那个玄叶！
“我是公羊糜的同伙。”女子如是说道，满不在乎地抬脚踢了一下那颗滚到她脚下的头颅，“这蠢货比你还蠢，居然没斩草除根而走漏了消息，把我也暴露了出来。”
夜晚的春风很冷很冷。
冷得他近乎无助地浑身打颤。他深深地垂下头，发丝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
“为什么？”原来，这就是公羊糜口中的玄叶啊
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要如此理所当然地背叛
“你把皓月教，把我们这些人，都当成了什么啊？”他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冷，带着无尽的恨意，这样低低地说道。
几个时辰前斗志昂扬的演说，皓月教对她多年的悉心培养与信任以及他与她五年的知心之交
“做戏罢了。”玄叶轻松地答道，随意而不屑的语调似在嘲弄着他无可救药的愚蠢。
颤抖的身躯霎时僵硬。内心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坍，似要淹没一切的无边仇恨与绝望倾泻而出。他的心悠悠地沉了下去，冰凉而血腥的滔天戾气，深深地笼罩了他。
“动手吧别浪费我时间。”玄叶的声音冷冽而轻蔑。她高挑身姿婷婷屹立，飒爽的高长马尾随着风飘动，她抽出腰间的太刀，直指前方。还是那般高傲不羁的眼神，讥诮的妖艳笑容，“就让我看看，如今的你，到底成长了多少。”
对面的少年猛地抬头！
那双一向清冷锐利c却总是在看着她的时候变得羞赧的狭长双眸，此刻一片猩红。
春光明媚的一日，祁连山。
看守在东大门的守卫们警觉地发现，远处的山路尽头，一个人影渐渐显现。那人的移动速度看起来并不快，却在短短的半柱香的时间内，便站在了东门前。
他抬起头，仰望犹如鬼斧神工般由巨石雕琢的c高大如城楼一般的古朴门墙。
上面并没有任何牌匾。但他知道，他终于到家了。
一名守卫在远处喝道：“什么人！”
那人却不答，径自就要进去。
守门教众见状，马上戒备，近千支箭齐齐对准那人，同时，一名一直躲匿在暗处的青衣衔统领在袖间装上一个小巧精良的连弩，准备随时给这人致命一击。
那人却似乎看到了他似的，轻轻地朝他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
只这一眼，那统领刹那间冷汗流淌而下。好可怕的眼神，好明显的杀意！
但同时，他也认出了这张脸：“都住手！是云涯！”
那名少年，已完全脱去稚嫩，带着可冰封一切的绝冷气息，强势归来。
身为隐月殿主的裴威第一次面对属下呈上来的任务物品给予的不是赞扬而是默然。
檀香木的匣子就摆在隐月殿巨大的方形石桌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静静飘动，使他忽然没有了去打开c检查那个不足两尺高的木匣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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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你这一趟下来，已完全成长了啊。十七代之位，恐怕非你莫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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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威远远地看着，不知怎么，就觉得那道挺直c孤傲的背影，竟有些悲凉。他已经长大了。
那个少年，从今往后，将所向披靡。
后来呢？十六代教主退位了，第十七代经过轮回塔的挑选而正式即位。这已是很多年过去。他冷酷c无情而残暴，却又有足够的真才实学c深不见底的心机，是全教上下一直推崇的，最适合做教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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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教主寿与天齐，永享鸿福，皓月天神与您同在。”
他的目光与台下的白发男童遥遥相对。
那双蔚蓝的双眸中冰冷的嘲弄意味让他浑身重重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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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寿与天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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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啊，玄叶姐姐？
——那天我恐怕已死掉很久了。
——
——那么，换作你呢？
——我不知道。
那时，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根本不能想象失去玄叶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现在我知道了。
——怎样都无所谓了。
不过天地喑哑，山河无色。
就在这一天他才弄明白了一件事，他花了十三个春秋才醒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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