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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章

  忠恕和庭芳匆匆忙忙吃完饭,拉着史胡子和老阿来到菜地,史胡子先倒了半碗的菜种,用水泡上,让老阿用两个大桶往菜地里挑沙石,再让两个孩子到树林里挑拣枯枝朽木,越朽越好,然后自己躺在山坡上,闭着眼睛晒太阳。老阿挑着沙石,嘴里不住地骂着史胡子,用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贼胡”。

  树林里到处是松针松叶,每个低洼处都堆积着厚厚的一层,底层的已经腐烂,庭芳也不嫌脏,用手掏起来装在桶中,忠恕找了几颗倒伏的松树,折下枯烂的树干扛了过去。老阿累得浑身汗透,庭芳和忠恕的脸上汗水混合着败叶,已看不清本来面目。史胡子睡醒,坐起身来,指挥着三人把树干捣碎了,和树叶一起用沙石搅拌,一分沙石三分树叶,拌好后平铺到地上,天还没黑就铺了半尺厚,史胡子又让三人在上面踩实了,这才站起身来,把泡过的菜仔均匀地撒好,然后扬长而去。庭芳将信将疑,她年纪虽小,也知道粮食蔬菜都是从土里长出来,从没听说沙石中能长出菜来,忠恕也有点担心,老阿浑身汗泥,对着史胡子的背影大叫:“贼胡,发不出芽,我非拆了你的贼骨头!”史胡子头也不回,大笑道:“每隔一天浇点水,不发芽我跟你突厥蛮子姓。”

  庭芳和忠恕在溪水中洗了洗脸,草草吃了晚饭就睡下了。周典一回到房间,见女儿已经睡熟,小脸上还残留着土痕,用毛巾轻轻地擦了擦,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这才进入静坐。第二天庭芳醒来,急不可待地把昨天的事讲给父亲,周典一上次来时就注意到阿波大寺膳食中菜蔬过少,特意从北方苦寒之地带了种子,想在寺周引种蔬菜,却没留意阿波大寺周围有没有泥土,他只知道沙石树叶中能长出蘑菇小草甚至松树,从没听说能长出萝卜,心想八成这史胡子又在逗孩子们玩,也没在意。

  次日庭芳去找忠恕,老秦说一早忠恕就挑了担子出去了,她走出山门,正遇到老阿挑水回来,向她点点头就进了寺。庭芳转到山谷,远远就看见忠恕挑着担子往菜地走,身子东倒西歪地,袍子上溅得都是水,到了菜地,庭芳提起小桶把水倒下,坚持要亲自去挑水,忠恕只好把担子让给她,自己跟在她身后来到溪边,小溪两岸都是石头,湿滑得很,忠恕扛来两根松木,并排架在小溪上让庭芳踩脚,这样汲水果然方便许多。忠恕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主意,他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大树,又看了对岸的地形,心想这个法子不知行不行,庭芳见他呆呆地,一会望天一会度地,问道:“忠恕哥哥,你想到什么了?”忠恕欲言又止,怕万一想法不周,庭芳会笑他笨。庭芳笑道:“不会是又想到二伯的笑话了吧?”忠恕摇摇头,道:“我想到一个法子,可以把水引过山谷去,就怕你笑我笨。”庭芳忙问:“什么法子?你快说说!”忠恕鼓起勇气,指着溪边的一颗松树道:“把这颗树砍倒,架到山谷上,然后在上面刻一条漕沟。”庭芳抬头一望,那颗松树足有七八丈高,根部有一尺半粗,架过山谷绰绰有余,这边高,对岸低,只要刻好槽,足以把水引过去,那边正好有道浅浅的石沟,可把水导引到山门附近,庭芳拍手笑道:“忠恕哥哥,你好聪明!我就知道你会想到主意。”忠恕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比我聪明多了。我是看到你踩在小溪上,偶然想起来的,还不知能不能行。”庭芳用手在树干上比划着,道:“肯定可以!就从这里砍,树倒的时候,根正好掉到小溪里,我们再弄点大石头堵住水流,水位抬高,很容易就流过去了。我明天把爹爹的短剑拿来,那把剑削铁如泥,在树上刻槽再容易不过了。”

  周典一当天很晚才从天风的静室出来,回到客房,见庭芳大睁着两眼在等自己,他亲了亲了女儿,笑问:“看来今天很开心啊,和忠恕去哪里玩了?”庭芳抓住他的手,道:“爹爹,明天我要借你的短剑用一下,还要麻烦你帮我们搬几块大石头。”周典一坐下,把女儿揽在怀里,问:“给爹爹讲讲做什么用,不会是用剑砍石头玩吧?”庭芳笑了起来:“我都多大了,会做那样的傻事。我们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周典一笑问:“我们是指你和忠恕吧?惊天动地不会是要拆房子吧?”庭芳不理会父亲的调侃,郑重地道:“忠恕哥哥可聪明了,他要把泉水引到山门那去,三伯再也不用翻越山谷挑水了。”周典一道:“哈,又胡闹了。阿波大寺是洞天福地,这里的山水草木都有神灵佑护,不能乱动的。”庭芳急了,眼睛睁得好大:“这里就是山水美丽一些,我怎么没见到神灵?”周典一拍拍她的头,轻声道:“我们是凡人,看不到神灵的。天风师伯他们在这里苦修,就是为了成仙,如果没有神灵,他们干嘛住在这里?”庭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问:“忠恕哥哥和大伯他们不修仙,为什么就不能动草木?”周典一向来不信仙道,也不懂道家说教,只好编个理由哄骗女儿道:“忠恕哥哥还小,长大了也要修仙的。”谁知女儿听到这句话,立刻哭了起来,无论他如何抚慰,就是哭个不停,周典一无奈,只好重回原来的话题,答应明天去小溪边看看,庭芳这才抽泣着睡去。

  第二天庭芳早早把父亲叫起,然后约了忠恕去泉水边,老秦三人见两个孩子急匆匆地出去了,都有点奇怪,老秦忙活了一会,还是放心不下,就让老阿早点去挑水,顺便看看忠恕在做什么。老阿挑起水桶向泉眼走去,隔着山谷就看见周典一站在小溪旁,忠恕和庭芳站在他旁边,忠恕低着头,庭芳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在哭泣。周典一看到老阿,向他点头招呼:“阿师父早!”老阿点点头,用突厥话道:“周大侠早。”见忠恕也沉着脸,老阿蹲下身子,抚住忠恕肩头,附在耳边轻声问:“是不是她父亲欺负你了?”忠恕摇摇头,老阿又问:“是不是这小姑娘要走了?”忠恕又摇头,老阿搂住他的肩膀,柔声问:“那你们哭什么?”原来周典一一到,庭芳就叽叽喳喳比比划划把如何引水说了个明白,哪知周典一一口拒绝,任由庭芳哭闹也不松口,忠恕见庭芳哭泣,忍不住也陪着流泪。

  忠恕抽抽搭搭地说了原委,老阿听完热泪直流,把忠恕紧紧搂在怀中,脸在他头上不停地擦摩。周典一见这爷儿俩也哭了起来,一时无措。过了好一会,老阿用衣袖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也不说话,把水桶装满,挑着回寺里了。周典一见女儿眼睛都哭红了,心里发痛,柔声道:“爹爹今天没什么事,咱们带忠恕骑马吧?”庭芳摇头,周典一又道:“带爹爹到你们的菜地,咱们看看出苗了没。”庭芳不动,周典一心道:女儿平时通情达理,少有固执,上山这些天一直非常开心,她与忠恕这孩子颇为投缘,事事都为忠恕着想,要哄她高兴,看来还得从忠恕身上着手,于是道:“阿波大寺是师伯们清修的圣地,咱们是客人,擅自在这里伐木动土,很没礼貌。如果是大伯他们向师伯恳请此事,师伯八成会作准。爹爹想把短剑送给忠恕,有了这把剑,引水会轻松许多。”庭芳道:“忠恕哥哥又没练过武功,有剑也不会使。”周典一见女儿果然上钩,马上道:“爹爹本来就要传他一些咱们家的功夫,已经给大伯他们讲过了,这几天忙,一直没顾上。”庭芳问道:“以后你就不忙了?”周典一笑道:“忠恕没练过武,要先打底子,过几天你可以把咱们家的入门功法先传给他,等爹爹忙完,再传他一套拳法。”庭芳问:“为什么是过几天呢?现在不行吗?”周典一道:“忠恕是师伯他们看着长大的,也许师伯也要传他武功呢?师伯的功夫,是你叔祖亲传的,比爹爹厉害多了,所以爹爹要先问问掌教师伯。”这话听起来有点道理,庭芳郑重道:“大人说话要算数,你可不能再忘记了啊。”周典一举起右掌,笑道:“绝不食言,今天就问。”庭芳这才露出笑容,拉着忠恕去看菜地了。

  周典一讲的并非全是虚言,他其实非常喜欢忠恕,早有意将他带下山去养在身边,将来是个好帮手,忠恕身份特殊,天风也许有其它想法,所以无论是带他下山还是传他功夫,首先要得到天风的首肯。

  当天晚上讲习完毕,天风见周典一没起身离去的意思,笑着说:“师弟看来有心事啊。”周典一道:“师兄肩负重任,教务繁忙,不嫌我愚鲁,谆谆教诲,耽误了师兄清修,我心里已经甚是不安,不过还有一事想麻烦师兄。”天风笑道:“讲习《道德真经》就是最大的修行,怎么会是麻烦呢?师弟有话但讲无妨。”周典一开门见山道:“小弟不知深浅,如果师兄觉得无碍,我想把忠恕那孩子带回去。”天风微笑起来,“师弟才来几天,也喜欢上那个孩子了。”周典一一怔:“师兄难道?”天风微笑着点点头:“那孩子心境澄澈,秉性纯厚,是天生的修道之人,不仅贫道,法言和变化他们也非常喜欢他。”周典一怔住了,阿波大寺的首脑们这么喜欢忠恕,为什么任由他厮混在庖厨,每天挑水扫地做杂役呢?天风起身打开身后的木柜,取出一片黄布递给周典一,周典一接过展开,布片有一尺见方,可能有些年代久远,字迹已经有些淡漠,依稀看清上面写着“段忠恕,父段举,七月三十于太原为武显扬所杀”,天风把忠恕出现在阿波大寺那天的情形讲了一遍,周典一深思半晌,道:“这孩子很有来历啊。”天风点点头:“甚不简单。”

  周典一思索半天,问:“师兄说有人在你和达师叔未曾知觉下偷窥,达师叔会不会?”他的意思是怀疑达僧寿判断有误,天风摇头:“达师叔目光如炬,不会看错。你再看看这片布。”周典一凑近灯光,仔细看了一下,道:“好像是道袍上的料子。”天风点点头:“是从文操师弟仪袍里子上割下来的,他那天当值,给我们护法后就到大殿值守,仪袍一直放在大殿供案上,三天后才发现少了一块。”周典一骇然,吉文操二十年前就已成名,在寺里是一等一的武学高手,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割掉衣服里子,对方身手之高,简直耸人听闻。那人把忠恕送到寺里,又故意显露技艺,到底是友是敌,又是什么用意?不知师兄查过这个太原段举没?

  天风好像掌握周典一的思路,道:“陆师弟专程跑到太原,只知段举家人部属都被诛杀,没问出孩子的线索,后来范虚师弟又到了嵩山段家,其时王世充正与李唐在洛阳交战,嵩山段氏被兵火涉及,封门闭户不知去向。”周典一苦思半天,问:“为什么要送他来这里?又是谁送他来这里?”天风不答,这两个问题折磨了他九年,至今没有一丝的线索。

  周典一明白天风为什么拒绝他带走忠恕了,忠恕有这样的背景,天风既不能让他入道修行,又不能转到它地,实是一个心腹之忧。当世高手,谁会与朝阳宫为难呢?他看了看天风,犹豫一会,还是问道:“会不会是那个人?”他手指着布片,不提姓名也知是指武显扬,天风摇了摇头:“不像。”周典一道:“是啊,他没道理这样,也没这么高的武功。”天风道:“师父说他悟性最高,各项技艺远超同侪,将来不可限量,但当时他有伤在身,梁师都c许逊等人与他相差很远。何况寺里的一切,他无不掌握,即使这掌教之位,现在于他也形同鸡肋,如果有一天他回来,只会是来取贫道的首级,不会来争这身道袍了。”

  周典一道:“当年他一出手就攻陷了太原,突厥封他为一方可汗,我怕他趁机偷袭周塞,着实紧张了一阵,不知为何这几年没了消息。”天风道:“我也是过了数年才知道他的去向,他太过能干,梁师都c冯瑞等人都去投奔他,连突厥大可汗都有些忌惮了,不得不分而治之,找个理由把他调到极西之处,让梁师都顶替定杨大汗头衔。他现在镇守西域胡国,与波斯人打得不可开交,所以顾不得这边了。”周典一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人下山后锋芒毕露,野心大得能吞下天,终究为人所忌,恐怕长久不了。”天风摇头:“听说他和两个突厥大首领交情甚深,终究有一天会回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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