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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章(1)

  欢儿在城外一边愁着往后日子该怎么过,一边想着回宫的那人一切可安好,两人何时能再相见。

  从宫中回到秦府的秦芹,也正想着那二皇子心中之人,到底是谁?

  “是谁比我更好,让二皇子看都不看我一眼?”秦芹坐在房中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面容,不觉感叹。“我生得也算娇美,又是名门之后,自幼拜师学习琴棋书画,熟悉宫廷一切礼仪,为何姊姊可以得到、那姑娘可以得到的东西,我却一样也没有,落得这般落寞难受,我到底是哪里不好?”

  秦芹说着说着,目眶渐红。“莫怪我泄露军机给爹爹,终究只有他最疼我。”她思及赵袭。“当你不再是二皇子之时,就得听我的了。”

  她无法得到后位,也无法得到赵袭的心,但只要等爹爹夺得大权、在万人之上时,或许就是她多年梦想可成真之日。

  权势名位、情爱纠结,已经让秦芹昔日的单纯不再。

  *

  赵袭派出所有侍卫潜伏在秦家暗自集结的军队中,悄悄完成二皇子所交派的任务。然而身旁因此没有人保护的欢儿,却身陷危难。

  月黑风高的一晚,在房里独自念着赵袭的欢儿,突然听见窗台外有脚步声,本以为是思念之人夜半出宫相会,便欣喜地开启房门迎接,未料站在门前的竟是不速之客……

  *

  秦府中,秦恭手下来报。“大人,一切准备就绪。明晚天黑无月、时辰合宜,是起事的好时机。”

  秦恭请入夜观星象、占卜时辰,此等大事须天时地利人和,听闻属下此言,面容大喜,声音激昂。“好!就在明日,老夫亲领秦家军,夺下宫廷大位。”

  他等待这日已久,往后终于可以不必再向人俯首称臣,待他越过无人护卫的皇池、坐上万人之上的皇位,他要赵家尝尝,愧对他秦家的后果。

  翌日黄昏,夜幕低垂之际,秦府笼罩着一份不安蠢动的气息,城外调集的秦军密训多时,养兵千日,就待此刻。

  秦恭换上一身战袍,宝刀系于腰问,秦芹亦束装整发,要和爹爹一同前去。

  等到深夜时,果真天际一片漆黑,不见明月,秦家大军蠢蠢欲动,秦恭捻香朝拜,算好时辰,领军出发。

  本应有禁卫军严守的皇城,当真与秦芹带回之消息雷同,只有三两小队巡守环绕,秦恭本料想今日必是干戈相见,血腥难免,却未料到在轻易解决驻守皇城仅有的些许禁军后,竟有如入无人之地,轻易闯关。

  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当秦芹在一旁兴奋雀跃之时,秦恭疑心渐起,徐徐蹙上了眉,沉下了脸。

  “莫非此空城计另有玄机?”事情太过顺利,让他更感不安,正当他心生疑窦之时,宫殿前数人现身。

  赵袭的随从跃下皇城墙垣,抽刀相向。

  “大胆老贼,速速弃械投降,可饶你秦家不死。”随从道。

  秦恭定眼瞧了瞧,仰天大笑。“皇城果然无人,要你们几个小兵来护卫。”

  这几人并非穿着禁卫军军服,想来那皇城禁军果然全在城外集训。虽此举荒唐可笑,但想必那赵家是认为天下太平、宫廷无事,才会如此轻率大意。

  他对着眼前几人说道:“是你们弃械投降,老夫饶你们下死。”

  侍卫们不再应对,他们身后走出一人。“秦恭,朝廷待你不薄,代代荣华享用不尽,今日这番行径,徒留你贪得无厌之名。”

  赵袭从宫殿长梯上一步步走下,身着黄金盔甲,手持一剑,步伐从容,神态自若,瞵视昂藏,仿彿视秦家人马如无物。.

  秦恭闻言仰首大笑。“今日就凭你们几人应战?”他哼了一声。“若非我秦家之力,你赵袭能住此华宫?”说罢,他往赵袭身后宫殿一望,就在今晚,他便能长躯直入,坐上皇位。

  赵袭挺立于梯上,气定神闲,徐徐横下了手中剑,轻睨了秦恭一眼。“今晚就让你知晓,就凭我们几人,收服你便绰绰有余。”他压低嗓音,缓缓再言。“先祖虽是在马背上得天下,却也深知治国非单靠武将,当年虽解除众将兵权以杜后患,但赏赐之田地财帛一样也没少。”

  说至此时,赵袭目光抛向秦恭身后的兵马,意有所指。“前唐亡于藩镇割据,天下四分五裂,百姓困顿流离。殷鉴不远,若我大宋赵家未学得教训,才是愚蠢。当年携手共取江山,为的不就是后代子孙能安康度日?”

  赵袭言出之际,秦家兵马微微蠢动,他再凝视着秦恭道:“马上逞英雄、得天下固然了得,但若我赵家只有这点本事取天下,何以治国多年?你秦恭太小觑他人能耐,终将注定你的失败。”

  赵袭一席话不卑不亢,无畏无惧,面对长驱而入的秦家兵马,似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骑在马上的秦芹看得发愣,而秦恭则微微不安。

  “我大批军马已至宫内,你还不知死活?”秦恭提气高声说话,除了安定后方军心,也要压下自己心头些许的彷徨,当下绝不能自乱阵脚。

  未料此言一出,赵袭嘴角微微噙上一笑。“你确定是你的大批军马?”他话中有话,目光睥睨,随即昂首扬声,对后方秦军放声言道:“叛国老贼有何值得追随的?弄不好身败名裂、祸延九族,现世道太平,百业盛兴,是想得一亩良田、一铺小店安居度日,或是四肢百脉剧痛一辈子,诸位往后的日子,存于一念之间。”

  赵袭此话一出,秦恭面容陡沉,他竟对秦家军喊话?且不管他说了什么四肢百脉剧痛的话,军心不可失,万不可再让他说下去。秦恭大呼一声,如雷咆哮。“给我拿下这猖狂小徒!弓箭手,瞄准!”

  顿时一声声拉弓声响,箭在弦上。却见赵袭不慌不忙,竟也徐徐道:“瞄准这老贼。”

  顿时,只见宫殿四墙之后陡然冒出一排排皇城禁卫军,个个拉满弓弦,由上而下,箭头对着秦恭。

  赵袭瞥见秦恭目中闪过的一丝惊愕,从容说道:“我说过,对付你无须动用重兵。”他头一扬,霍地单手抽出长剑,凌空一挥,呼啸之声犹如飞龙低吟,回绕梁柱之间,大动秦军军心。

  长剑直指向秦恭,赵袭面容沉定,黑眸黝深,对着秦恭身后的弓箭手道:“你们瞄准这老贼。”

  秦恭正想赵袭是心神错乱,竟对自己的军队下令,还是另有伏兵他不知,却在赫然回首之际,发现他军队中的弓箭手竟瞄准了自己!

  “你们做什么?!”他大喝,却见众人无动于衷。

  赵袭嘴角扬出一笑,听见领军之人对秦恭道:“二皇子所言有理,我等已归附朝廷,不再乱事。”

  “胡说什么!”秦恭大怒,却见赵袭对此好似早巳了然,微微点头。

  早在军图、玉镯双双失窃之时,赵袭便开始推想何人对赵家心有不满、暗想取代,何人又只要玉镯、军机图,不要黄金锁和喝令众兵的兵符。

  秦恭在城郊暗养自己兵马的事他早有耳闻,秦芹爱慕虚荣妄想称后,无法如愿便再回头想藉情爱攀附自己,此举均早已让他对秦家生疑。在抓到江南怪盗,并用计让他吐出实情后,赵袭更深信自己的推敲无误。

  他多次出宫,除了与欢儿相会之外,更暗中率人调查秦军状况。秦家军马除秦恭的心腹外,其余人马皆由各地村夫乡民招募而至。这些人性情纯朴,秦恭诱之以利,告知若协助他取得大权,未来子孙将不愁富贵。

  既然这些人为此而来,赵袭在不想大动兵卒之时,便以相同之道还治其身。

  他恩威并施,双管齐下。先暗遣侍卫混入秦军中放话,表明宫廷已知悉此事,弄得军心不安,再告知若自首则从宽量刑,执迷不悟者后果自负。

  随后赵袭召来太医,调制密药混入秦军粮食中。

  出发之前,秦军食入混和毒药的一餐后,开始头晕目眩、四肢百脉剧痛,过了一夜之后虽痊愈,但此时潜入之侍从再放话,表明这只是皇朝的小小示警,归附的奉上解药,余毒尽解,且前罪不究,子孙九族无恙,反之,宫廷内已备妥大批精兵应战,秦军胜算渺茫。

  此刻,秦恭回头怒视自己的弓箭手,殊不知赵袭早已撼动秦家军心,亦在皇城埋好重兵,利用秦芹放出假消息,诱敌人阱。

  数百枝利箭朝向自己,有皇军也有自己人,秦恭转回头看着秦芹,秦芹忙摇首道:“我真的不知,是太子妃告诉我禁卫军出城集训了。”

  “你被人利用还不自知,愚蠢!”秦恭大斥。

  赵袭有备而来,空城计是假,不动千戈降敌是真,眼见秦军顺利阵前倒戈,皇城不染血腥,是他最终目的。

  秦芹目眶含泪,不知自己竟成了他人利用的棋子,眼见爹爹的人马纷纷放下刀剑盾矛,不管是怕了那毒药也好,还是真的觉得赵袭的话有理,她懊恼羞怒,失声一喊。“把那女人带上来!”

  既然赵袭这般不念旧情,对她无意之外还利用她假传城中无人消息,让爹爹颜面尽失,大势将去,她也无须再心软。

  赵袭闻言双眉一拧,心头一凛,秦芹好似万念俱灰,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倏地,他看见心头唯一挂念之人,落在秦芹手中。

  欢儿那夜敞开了房门,来者不是赵袭,却是妒忌伤心的秦芹派出之人。

  赵袭看着欢儿,眸光坚定。他扬首对秦芹道:“这就是我不娶你的原因。”

  秦芹泪诉。“你说什么?”

  “父皇一再要我与秦家缔结姻缘,自始至终他仍相信秦恭忠诚、秦芹可人,即便我再三禀明父皇秦恭早有贰心、秦芹不再单纯,父皇始终不愿相信。”赵袭话语中透着寒意,接着微微侧首对着宫内说道:“父皇母后既已将美人镯赐予儿臣、全权交付,我自当慎选心地纯良之女子入宫为妃,何人适合,儿臣自有方寸,如此父皂可知儿臣用心?”

  听闻此话,便知殿内有谁,赵袭今旦让父皇亲眼看见,往日他所言不假,判断无误,他没有诬陷秦恭,不娶秦芹更有原由。

  秦芹见赵袭早巳算计一切,对自己毫无眷恋,羞怒之余心有不甘,横起一剑便往被俘来的欢儿身上刺去。

  “赵袭,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对我毫无情意?”她的剑抵着欢儿下颚。

  赵袭见状,声若寒潭。“你若敢动欢儿一根头发,我会要你加倍奉还。”

  “人在我手上,你还敢这般狂妄?”

  “我赵袭若不狂妄,就不配姓赵。”他说得笃定,在场众人听了汗毛竖起。

  一旁始终不语的欢儿,见她的“龙承依”身披黄金战袍,大器凛然,王者之风油然而生,不由得想起往日两人相处时他一言一行,现在想来,他对自己是尽卸心房,毫无架子。

  就不知,往后他是否依然如故,两人是否依然能嘻笑度日。

  恼羞成怒的秦芹将剑一横,横上欢儿白皙的玉颈,对她怒声道:“难道你都不怕?”

  欢儿徐徐垂下眼睫。“秦姑娘,感情之事勉强不得,劝你放下心头之恨。”

  “不用你多言!”人都被架来这,竟还对她说这种话,秦芹恼怒攻心,一把握住欢儿手上的美人镯。

  玉镯脱出欢儿之手,赵袭目光更冽,秦芹声音哽咽。“现在这镯在我手上,我再问你一次,你还是要娶这女人?”

  “把玉镯还给欢儿。“赵袭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着,听得欢儿心头一阵悸动。

  秦芹顿失一切,没有了爹爹说的权势大位,失去了对赵袭的期望,年纪尚轻的她承受不住,心绪大乱,拿着玉镯大喊。“有此镯就可成为二皇子妃,不是吗?”

  赵袭冷笑一声,看着已失神的秦芹道:“纵使无此镯,我依然只娶欢儿。”他眸光沉定地抛向欢儿,欢儿对上他的目光,瞬间感受到无尽的暖意,涌人心头。原来,这美人镯当真意义非凡,而他话中之意,早巳认定这镯子是她的了。

  赵袭再对秦芹道:“美人镯内藏无穷奥秘,蕴含千年天地精华,须由心地纯良的女子佩戴,方能相辅相成,造就女子与玉镯之美。今日你秦芹心中只有名利,就算让你戴上,也无法发挥玉镯灵气。”

  欢儿听着,才知道这玉镯果真不简单,难怪她戴上后身心倍感舒畅、那粉蝶也总爱围绕身边,不过她早已不在乎,此刻赵袭目中情意,才是天地最动人之气。

  秦芹心碎,失声言道:“既然你无情在先,便休怪我无义。今日我就让你后侮所作所为!”她长剑再一架,对他喊道:“叫你的人通通放下弓箭,否则你这心上人马上……啊!”

  秦芹话末说完,就听见“呼”的一声,欢儿竟出一掌,推开她手中镯。

  秦芹未料被剑架上颈子的人还敢这般出手,霎时手中没握紧的玉镯就要松脱,摇摇欲坠。

  “欢儿,气从太阴出,注手阳明,遇弱则弱,记得吗?”赵袭眉目一扬,对着欢儿道。欢儿哪用得着他提点,早巳趁秦芹分心之际身子一低,避过长剑,柔和之气顿出,稳稳盈住就要落地的玉镯,就像当日赵袭握住那林中蝴蝶一般。

  当日他教她的,她可一点也没忘,通通学起来了。

  “别管那镯了,快来我身边。”赵袭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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