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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1)

  这阵子京城内外都在谈论着废立太子之事,话说原本病着的太子,突然身子好转,阻止瞎子国师在各地引起百姓惶恐的三千童男童女以血炼丹的荒谬之法。

  那个瞎子国师知情之后,竟深觉受辱,当着皇上的面,一头撞上殿前的龙柱,一命呜呼。

  皇上痛失国师,一怒之下将太子囚禁在东宫。

  百姓知晓后无不欷吁,争相走告,替仁慈太子求情,各地不少求情上疏被送进宫里。

  幸亏老天开眼,太子身边的詹事神通广大,找到那瞎子国师的亲人,没多久就套问出所谓的国师根本不懂得什么相命之术,只是个懂点医术的郎中,眼睛会瞎还是因为用毒害死了人,才被打瞎了眼,没想到在家乡混不下去,竟胆大妄为骗进了皇宫。

  事情水落石出,太子被放了出来,百姓得知,谢天谢地,将太子的声势推向高峰。

  李儒新气冲冲的回到府里,见下人送上茶,他用力的一挥,茶杯碎了一地。

  杨冬晴进门见状,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但转眼间又挂上娇笑,“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以往看到杨冬晴那副娇柔的样子,李儒新的怒气总能先消一半,但自从她在悦客来白吃白喝的事情闹开,让他丢了脸,杨家又因为国师的事招罪,现在全被抓起来后,看到她那张脸,他只感到气愤。

  “你出的什么鬼主意,那个国师是个骗子,要不是今日你已经嫁进李府,有我李府庇荫,我看连你都要被关进地牢里。”

  杨冬晴的神情僵了僵,说人家是骗子,这些人难道不都是骗子吗?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在圣上面前哪个说得不是像真的似的。

  “你不要想替你家的人求情,”李儒新绝情的说,他才不想去蹚浑水,让自己受牵连,“他们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杨冬晴压根不在乎那些杨家人的死活,她是穿越而来,她的灵魂可不是姓杨的,她图的是事情不要牵扯到自己头上。

  “今日太子在朝堂之上坚称不可能只靠你爹一人就可以只手遮天,摆明了就是要把事情查个清楚,当时我可吓得胆颤心惊,最后还是皇上跟前的太监承认是自己为了贪图你爹的赏银才跟你爹连手,皇上气得想杀了他。我先诉你,你最好烧香拜佛祈求这件事就此结束,若查到我头上,我第一个先杀了你这个扫把星。”

  杨冬晴敛下眼睫,掩去心中的反感,这个所谓的状元,不过就是个无用的读书人,不像个男人,没半点担当,出事了只想找替死鬼,怪罪他人。

  也不想想,杨家用她的点子找到了现在口口声声被他称为骗子的国师,让皇上喜欢,一夕兴旺,他娶了她,才能沾些好处,受到宠信,偏偏好处占尽时不说,一出事就撇得一干二净。

  她忍着气,自己再瞧不起眼前这个男人,也得伺候得他服服帖帖的,毕竟现在杨家垮了,她在还没想到下一步之前,只能暂时依附着他了。

  “你哥派人买通岳卒给我送信,要我去求越王救救杨家。”李儒新不屑的一哼,“他是什么东西,出那什么烂主意,害我连越王都得罪。”

  提到越王,杨冬晴的心一动,那日在悦客来与他相遇恍如昨日,“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儒新气愤的从衣襟拿出一封信。

  杨冬晴连忙打开来,里头写着李杨两家的情谊,杨冬晴对这个没半点兴趣,直接看到后头,不由得眉头一皱。

  李儒新恼怒,“你兄长说越王妃死了多年,越王身边无人,他之前在京城的迎花院找了四个美人,训练多时,就为了有朝一日送到越王面前,讨越王欢心,现在他被关在地牢,就要我替他带这几个美人进越王府,若讨越王喜欢,就能救他一命。谁知我人才送去,就被越王斥责了一番,四个美人当着我的面全杀了。”

  李儒新没说他根本没提半句有关杨家的事,毕竟要逢迎拍马,有好处的话,他自然自己留着,这四个美人就当是自己一片忠心献上,偏偏他想的封赏没来,反而被越王数落只知风花雪月、不值所托。

  杨冬晴微敛下眼,想越王风度翩翩、气宇不凡,这样的男子岂是寻常女子可以打动的。

  以此局势,越王也可能成为将来的帝王,成为他的妻便能母仪天下,思及此她几乎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谁说这世上只有休妻,她也可以休夫,只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让越王对她的美貌、聪慧上心。

  但现在——她得先帮着李儒新暗助越王。

  这个蠢材还有点用处,她柔声说道:“真是委屈了夫君。只是越王现在一心只在金銮殿上那个位置,与其进献那些俗不可耐的女人,倒不如想方设法断了太子登基之路,才能讨越王欢心。”

  “我也想,”李儒新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但现在太子的声势正高涨,还有什么法子?”

  杨冬晴一笑,“法子当然有。”

  “你有法子?”李儒新一脸兴趣,“快说。”

  “这次是谁想方设法拆穿了假国师,还将太子给救出来?”

  李儒新心中有气,嘴一撇,“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还不就是那个于乐柏,成了詹事府詹事,不仅跟在太子身边还高他一阶,让他一想到就气得牙痛。

  “现在于乐柏是太子的左右手,是越王的眼中钉,咱们只要替越王除掉他,不就立了大功一件。”

  李儒新皴起眉头,“这点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是越王向来行事果决,却在这件事上多有顾忌,我是在想,会不会是于乐柏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背景?”

  “不过就是悦客来的少主,除了金银财富之外,你还怕他手握重兵不成。”杨冬晴实在觉得这男人没出息,“若相公真担心,那咱们不动于乐柏,只要抓住悦客来里头那几个他放在心里的人。”

  李儒新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你指的是他的妻子和舅父?”

  杨冬晴点点头。“到时你把人抓在手里,你要于乐柏往东,他敢往西吗?越王知道了,肯定赏你。”

  李儒新想想这确实可行,忍不住哈哈大笑,用力抱住杨冬晴,“果然是我的好妻子,此生娶妻如此真是我李府之幸。”

  她任由他抱着,克制着心中不停翻涌而上的厌恶,方才把她批评得一无是处,现在才替他想到了方法,就成了他最好的妻子,这人实在是个蠢材、废物。

  华灯初上,原该是悦客来最热闹的时刻,不过这阵子京城内外骚动不断,倒令百姓少了上街饮酒作乐的兴致,所以虽然有客人上门,但悦客来已不若以往的盛况。

  关于这个转变,颜若岚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看着窗外一轮明月,想着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人的于乐柏。

  从他向她坦诚要与兄长连手助太子登上大位之后,他便开始三天两头看不到人影,她哥哥用安侯爷病重一事回到京城,实际上,她爹根本就好得很,她虽没有多问,却隐约知道有大事要发生。

  想她娘亲将她下嫁商贾之家,以为纵使门不当户不对,但至少能够让她不受惊怕的过一辈子,偏偏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一日,她现在尝的就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的滋味。

  她叹了口气,这天气凉了,难得的清闲让她脑子有空生出太多的胡思乱想。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阵子因为担心他,倒少了点肉,这该算是唯一的一件好事,她要自己打起精神来,自怨自艾不适合她,她要开开心心的,要让夫君回来就看到她满脸笑容的模样。

  她站起身,悦客来今日的生意清淡,也不需要她盯着,索性就回屋子里,她给于乐柏绣的冬衣就快好了,天冷正好可以穿在身上。

  她才走没几步,门口突然冲进一群官兵,引起酒楼内不小的骚动。

  她不解的看着两边站开的官兵,只见李儒新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她压下心中的不悦,迎了上去,“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儒新没理会她,只是一个挥手,官兵立刻把悦客来的客人全赶了出去。

  这些人都还没付帐,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颜亦岚急得想要拦人,好歹先付了钱再走。

  “大胆!”李儒新斥了一声。

  颜亦岚气愤的瞪着他,“李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儒新不客气的拿出拘捕令,“有人告官,说自己的家人吃了悦客来的东西之后就死了。”

  颜亦岚的双眼一睁,怒了,大声道,“笑话!”

  “是不是笑话,回官府再说。”

  “没有人证、物证,你凭什么随便就要捉人,”颜亦岚也不是省油的灯,谁不知道进了官府就是当官的天下,是非黑白全由他们说,“要捉人,先拿出证据再说。”

  况且此事摆明有问题,就算悦客来真吃死人好了,要捉人也用不着大理寺少卿,李儒新跑来凑热闹,分明是做贼的想来捉贼。

  “大胆刁妇,”李儒新冷哼一声,“别以为你是安侯爷的嫡女就可以目无王法。”

  “大人无凭无据闯进来抓人,”颜亦岚霸气的说:“目无王法的是你才是。”

  “刁妇,”李儒新斥了一声,“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

  “住手!”接到消息的叶初云从后院疾步而来,冷着脸看着眼前的阵仗,挡在颜亦岚的面前。

  李儒新原本还打算叫人进去抓叶初云,这下倒好,人自己出现了,“来人啊!把他们俩全给我抓起来。”

  李儒新带来的官兵才动,叶初云和颜亦岚的身后几乎同时冒出了不少的伙计和护院。

  “李大人,要抓人总得有个理由,”叶初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缓缓开口,“你该知道小的要撑起这悦客来,可不是靠嘴皮子功夫就能打天下。大人若不能给个交代,硬要胡搅蛮干,那也只有得罪了。要抓人可以,就请大人先打赢我的人马,到时你要带谁走就带走。”

  看着团团将他们围住的护院,李儒新有些发愣,但随即想到自己可是个官,这些人是造反,立刻一声令下,要官兵们抓人。

  叶初云立刻拉着颜亦岚退了一大步,两边的人马打成了一团。

  在这个紧张万分的时刻——

  “别丢!那可是我花了大笔银子的越窑青瓷,别……王八蛋!不是叫你别丢吗?”他话还没说完,又另一声破裂声响起,一时之间桌椅碗筷齐飞,他的心在滴血,他苦心经营的悦客来正一点一滴的被破坏,“我的银子……你们打就打,不要乱丢我的东西。”

  这个时候还只顾着心疼银两的,天底下也只有叶初云一个人了。

  虽然情况危急,但是颜亦岚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亏你还笑得出来,”叶初云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这次咱们可是亏大了。”

  “那些本是身外之物,舅父,”都这个节骨眼了,她也只能安慰他,“人平安就好。”

  “你还真是看得开啊,要不是怕你被抓,我何必派出手下?”

  说得好像人家不捉他似的,颜亦岚笑得可爱,乖巧的点头。“是!谢舅父相助。”

  一个圆板凳滚到颜亦岚的面前,她脸上闪过促狭,弯腰拿了起来。

  “球,你要做什么?”

  她使了个眼色,看准了李儒新的方向,用力的丢了过去。

  原本紧张的看着自己带来的官兵渐渐位居下风,李儒新心急的往前一踏,不想一个凳子砸到头上来,他痛捂着,四处张望,就看到手舞足蹈的颜亦岚。

  “该死的女人!”他抢过一个官兵手上的刀,就要冲过去。

  突然,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

  “住手。”

  李儒新原想转头斥责,但一看大步走进来的是越王,连忙恭敬行礼,“王爷。”

  越王看着悦客来因为打闹而几近被砸毁,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声音一沉,“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王爷,”李儒新立刻站到越王面前,说着自己的一套说辞,“有人告官说悦客来的东西不干净,吃死了人,所以我带官兵来捉悦客来的主家回去审问。”

  越王的眼冷冷的扫过叶初云和颜亦岚。心中了然李儒新口中所言的吃死了人只是个幌子,重点是要抓住叶初云和颜亦岚,目的是要威胁于乐柏。

  他不是不知道这次救太子出东宫背后的那只手是于乐柏,只是他一忍再忍,而今天他的暗卫来报,于乐柏竟然将脑筋带到了于从之的兵符上,这实在越了他的底线,他不是没想过要拿于乐柏最重视的东西威胁,这是他向来最擅长的计谋却碍于叶初云……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既是吃死了人,就是厨房的事,”他的目光最后定在颜亦岚的身上,“你也是掌勺之一,对吧?”

  叶初云的眉头一皱,“悦客来是由我当家。”

  “本王说话,什么时候论到你插嘴的分?”

  叶初云闻言,心情一沉,咬着牙,闭上了嘴。

  “把厨房的人全都带回去。”

  意思是叶初云可以留下,但颜亦岚他要带走。

  叶初云伸出手,挡住官兵走向颜亦岚的路。

  “叶当家,”越王微愠的开口,“你若再不知进退,可别怪本王心狠。”

  “舅父。”颜亦岚努力的不让自己心里的不安显现在脸上,心中想着,一个人被抓总比两个人都被抓好,所以说道:“我跟他们走,你别担心,我行端坐正,一定没事。”

  叶初云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无奈,难道非得走到这一步?苦心经营的悦客来几近砸毁,除了伤感更有许多说不出口的心灰意寒。

  李儒新得意的扬起下巴,亲自上前要抓住颜亦岚。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悦客来门前。

  于乐柏翻身下马,随意将缰绳一丢,他向太子所借、派来守在悦客来的暗卫一来消息,他便立刻从宫中飞奔回来。

  颜亦岚原本很不安,但一看到他,她的嘴角微扬,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王爷,”于乐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若要抓人,也得有凭有据。”

  越王转头看了过去,注意到于乐柏所骑回悦客来的马——这匹马原是他要风霄山庄庄主替他从塞外带回来,原以为要马的是叶初云,没想到跟他抢马的实际上是于乐柏。

  他的眼神一厉,在叶初云心目中,还真是外甥永远摆在第一位。

  见越王不发一言,李儒新立刻一斥,“大胆,有什么话,回官府再说。”

  “人呢?”于乐柏问。

  “什么?”李儒新微愣。

  于乐柏一瞪,“不是说悦客来的客人吃了东西被毒死吗?把他家人带过来。”

  李儒新眼皮一跳,但一想到来之前他全都安排好了,不可能会出差错,说话也大声了起来,“他家人已在官府。”

  “是吗?”他冷冷一笑。

  他的笑容令李儒新心里有股莫名的惊惧越来越扩大。

  “少爷,”这个时候,尤金急得连汗都来不及擦就冲进来,双膝跪在地上,“小的把人带来了。”

  来的是刑部侍郎,接了太子密令,急急的跟着尤金来到悦客来。

  “王爷,于大人。”他一一行礼。

  “吴大人,劳烦你跑这一趟,”于乐柏双手背在身后,瞄了李儒新一眼,就见他的神色有些苍白,于乐柏一字一顿的说:“李大人带令,说今日悦客来的客人吃了食物返家之后中毒而亡,吴大人那可有听闻此案?”

  “今日是臣当值,”吴大人的头低得都快要黏在地面上,恭敬的回答,“并无此事。”

  李儒新闻言一惊,“吴大人,明明就有人……”

  “李大人,”吴大人打断他的话,“没人。今日没有人因悦客来之事告官。”

  那个李儒新安排的人被捉了,三两下就被吓得什么都招了,但这个时候,吴侍郎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用眼神要李儒新别再多言。

  李儒新见状,已经知道事情不妙,脑海转过无数念头,不安的目光飘向越王。

  越王紧握了下手中的象牙扇,在知道于乐柏派人寻找瞎子国师的亲人时,他便先发制人的在太子开口质疑国师所为时,逼得国师一头撞死在大殿上,此举果然惹怒父皇,把太子囚禁在东宫,不料他派人将国师的亲人赶尽杀绝之际,却还是让于乐柏救下一人,最后洗清太子清白。

  接着于乐柏逼得服侍皇上多年的黎公公坦承自己贪财,与杨家连手,皇上大怒,将黎公公腰斩于午门。黎公公可是他放在父皇身旁多年的棋子,就这样没了。

  他的目光与于乐柏直视,虽说他与自己死去的越王妃是异母姊弟,但两人身上并没有太多相似的影子,反而跟叶初云这个母舅像得更多一些。他的嘴角冷冷一扬。

  看着他唇边的冷笑,于乐柏心中波澜不兴,“这明摆着是诬陷,越王可得好好主持公道才行。”

  公道?越王看着几近砸毁的悦客来,脸一沉,“来人,把李儒新抓起来!”

  “王爷,饶命!”李儒新跌跌撞撞的扑到越王的脚边,“臣可是一心为王爷办事。”

  越王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对他来说,不过是自己手上再多条人命罢了,从绝望中走到日这一步,他早已满手血腥,不在乎再多一个。

  他转过身,大步的离去。但在经过于乐柏的坐骑时,他停下脚步,慢条斯理的拿出腰间的匕首,眼也不眨的直接刺进马脖子,血溅一地,一刀封喉。

  这残忍的一幕,令颜亦岚惊呼出声。

  于乐柏眼捷手快的抱住她,捂住她的眼,目光愤恨的看着马儿倒下,却见越王连眉头也不皱一下,这个人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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