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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更(宇曦篇):吃醋

  悬挂墙上的喇叭响了一声,完完全全被我们的笑声淹没,后来广播里便彻底不支声儿。

  “走了走了,收拾回家,麻利的。”

  波波自己言行合一,走的比说的快,两条短手臂贴着肋骨与腿协调运动,额,同手同脚算不算协调。

  本以为足够狼狈了,不知道从哪冒出了句:“王老师,我们试卷不用交了?”

  波波强行拐了一脚,歪打正着,步伐改过来了:“别交了赶紧回家!”

  放学铃声再次确认式地播放,老化的音响和破喉咙没差,杂音不堪入耳,随时等待它喷一口老血。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欢乐中放缓,放缓,以前巴不得冲出校门的几个,也沉浸于此,圈成一个个小团体,在那边高声阔谈,我想他们是得这样说上十多分钟才罢休了,口舌之快是他们释放一天学习劳累的途径。

  我对此的兴趣早就没了,虽说也跟着狂笑过。注意力总要我去留意一些独特的地方,比方说那里

  还是他,怎么又是他。

  在人群中,我才发现原来他长得蛮高的,先前记得他没多高呀,不会垫增高垫了吧?应该不会,应该不会。他低着头,上身蜷着,拿起一本不知哪个科目的作业本,装进背包,他的包看着很小,准确点说是瘦,和他的人一样瘦,他就这样一本一本地往包里装,有厚的有薄的,后来他把腰彻底弯下去,眉头跟着上抬,额头竟没显出抬头纹,或许是刘海挡住了,随即抽出一本书,放进背包,双手提起包带在桌上顿了顿,再次弯腰抽书,再放进去,再顿顿书包,再抽书

  看着他这样子来回往复,我没有感到一丝倦怠,虽然后来回想起来确实感到无聊至极,而且毫无必要。等他终于拉起背包拉链,我听到那一声低沉缓和的拉链声音,他抬起头的那一刻,我立马叫住他。

  他果真准确无误地看向我的方向,这点让我欣慰。然后我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可我很清楚自己想说的话,在脑子里已经彩排好几十遍了

  “小曦,我们去吃晚饭。”

  他毫无留恋地从我关切的眼神中离开,轻松地把包挎上肩。

  他的背包那么小,怎么就能够装那么多书

  “嘿同桌!”

  “啊?”

  “我们要走咯,你也快点吧,今天作业很多。”

  “哦,你们先走吧。”

  金美璇笑着从我身旁走过,恰巧在那一刻,她的大拇指提了下书包肩带,厚实的书包向我挥过来,使我不得不往后退几步,然后看着她走向金宇曦,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看着,可能当时除了看着便没别的事能做了吧。

  她随意地拍拍金宇曦的脑袋。

  “你干嘛?”他整齐的头发确实给搞乱了,上面翘起一搓黑毛。

  “拖拖拉拉,快点!”

  “我一个个收拾,落下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怎么和女孩子一样。”

  “哪有?”

  “好了,赶紧走,我看中一家烤肉店,去晚就没位子了。”

  “哇!那我们快点吧!”

  金美璇的手臂勾搭上金宇曦的脖颈,胳膊肘的关节按在他肩胛骨,摩挲他后脑勺那块的头发,又给弄的一团乱。正当他们一同走出教室后门,她朝我地方看,顺带把金宇曦的头也撇过来,两人同时看着我。

  “同桌,我们走了。”

  “嗯,好的。”

  “那么严肃干什么,笑一笑呗。”

  我就按照金美璇的意思,把嘴角翘起,嘴唇边缘的肌肉特别紧绷,导致一边翘起,一边只好被动耷拉着。

  这时,我看到了宇曦,他也看着我,我们像是同时看向对方,他的表情好生别扭,哪别扭呢是嘴巴,他的嘴角看上去同样僵硬,露出那几颗牙齿煞白。

  这种冷冷的情绪,我想我维持不了多久,金美璇没为难我,右手臂一用劲,听金宇曦稍稍发疼地抱怨了一句,两人走出教室。透过窗户,他们俩渐行渐远,蒙上的一层浓厚的窗雾,由于室内空气的骤降而气化,等雾气彻底消散后,也看不到他们了。

  教室里那堆高声阔论的人,早就走光了,就剩我一个人。

  无目的地贴靠在讲台前面,从校裤口袋里拿出了两张,肥厚的冬裤,加上我的手汗,那两张上面的纸浆毛边被擦出了——主题餐厅的体验券。我怎么会忘记那一晚,裹着大棉被,趁着微弱的手机荧光,掐着零点的抢票。

  此刻的自己,打不起一丁点精神,留着糜烂的神情,手无力地吊起书包肩带,准备走人可偏偏就是起不了身,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课本,我再次使劲,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咬着牙口,在一声默念的劳动号子里,才算艰辛地把它挎上肩膀,用双手辅助抖动书包。

  通过刚才的发力,我的脑袋无比清醒,根本谈不上空虚寂寞冷。

  哼哼

  走在青石路上,依稀感觉鞋底踏踏的水,早上下过雨,到现在都没干。没走几步,积起的雨水渗进鞋子,可怜的帆布浸湿透,棉袜在里头热热地发汗。

  看到前方一大滩水,实在找不着落脚的地方,往后边看,难道我只能原路返回吗?

  目光往左边稍稍偏移,是教室的窗户,此刻站立的位置,是透窗外望的唯一一处毫无遮蔽的地方。他们俩也是从这里走过的吧

  想到这,心情就糟透了许多,更可气的是,肩上书包的重量使我呼吸不均匀,只能花些力气支撑。本想借着沉闷落寞的无力感麻痹下自己,老天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天黑的好快,校园里的路灯亮起。

  没法了,原路返回。还好,学校后门开着,只是要比以前多绕上一两百米了。

  路灯照下的光煞白地闪烁了几下,我慢慢靠近想看个究竟,走进了停车棚。

  我貌似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远处颤动,天光被夜色湮没,视线前方全是黑色一团麻,再次靠近,一步一步凑近。

  是一个人,一会低下头,一会挺起身子查看,难怪搞得灯光忽闪忽闪。

  我看得出神了,没注意脚下一滩水,啪唧踩下去,溅起一大波水花,冰冷的积水趁虚而入,灌到裤腿里。我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叫出声。

  在安静中划出一道大口子,那个人似乎感觉到我的存在,猛然抬头,不巧的是,我也抬了头,我们俩对上了眼。

  “肖薇?”

  “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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