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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第十二章

  二爷一向守规矩,一般不会违背她家姑娘的意思,今日突然发怒,这阵仗吓坏了南竹,不自觉的往后退去,再不敢相拦,心中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猜测他可能知道了什么,否则不至于这般火大,走了半晌竟又杀了回来!

  屋内的于蕊茵听见动静,忙拿面纱覆脸,此时福隆安已然进来,怒火滔天!先前尊重她的意思,他才一直没硬闯,可这会子疑惑深甚,他也顾不了那么许多,管她会不会生气,誓要当面问个清楚!

  于蕊茵见状不悦斥责,“我说过不想见人,你怎么可以闯进我闺房?根本不把我的话放心上,太过分了!”

  面对她的愤怒,福隆安已无心解释哄劝,“我是否过分容后再论,有一件事必须讲明白,你的红疹到底怎么回事?太医说你是饮酒所致,你为何不肯承认?”

  垂眸掩下慌乱,于蕊茵依旧选择装糊涂,“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亲自来问,她居然还不肯说实话!福隆安顿觉失望,“单是太医这么说,我自不信,但张琼丹亲眼瞧见你饮酒,且时常给你请平安脉的袁大夫也说你对酒很敏锐,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否认吗?”

  原来他离开后并未回家,而是找人询问此事,还找了那么多人取证?恼羞成怒的于蕊茵悲愤控诉,“你不相信我,竟然还去调查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她还好意思质疑他的感情,可有想过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谁!“正是因为我太在乎你,太信任你,才会为了你不惜去指责公主,认为是她在你的裙子里下药,结果呢?居然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为什么不一早说清楚?”

  “我何时说过是公主害我?是你自己瞎猜冤枉公主,怪得了谁?”

  被反咬一口的福隆安痛心疾首,“我为何会怀疑公主,还不是因为你的丫鬟胡说八道故意误导我,她说是衣裙的原因我才信的!”

  一旁的南竹吓得放下药碗,慌忙伏跪于地上求饶,“二爷见谅,奴婢只是担心主子的病情,才会胡乱猜测。”

  于蕊茵亦为其辩解,“她只是猜测而已,又不肯定,我可没让你去找公主的麻烦!”

  原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毫无意义,她非但不感激,还认为他多此一举,既如此,他也不怕再继续揭穿,

  “她是你的丫鬟,跟了你那么多年,能不知道你的情况?定然晓得你不能饮酒,又为何还要故意跟我说衣裙?究竟是她挑拨离间,还是你喝酒之事连自己的丫鬟也瞒了?”

  此时的于蕊茵沉默了,火大的福隆安狠踹南竹一脚,“狗奴才,不好好伺候主子,居然学着挑拨是非,连公主也敢冤枉,当真是活腻了!”

  这一脚力道颇大,直踹得南竹摔倒在地,骨头都是疼的,哭喊着她没有那个意思。

  眼见自个儿的丫鬟被打,还是因为公主,于蕊茵心疼不已,忙跑过去挡在南竹身前,“冤枉公主的人是你,可不是南竹,你莫要为了你的公主就拿我的丫鬟撒火!”

  “这种爱嚼舌根儿的奴才留之何用?只会惹是生非!”福隆安好意提醒,于蕊茵并不领情,自始至终都不认为南竹有错,

  “她跟我那么多年,一直都忠心耿耿为我着想,我晓得她的为人,不必你来搬弄是非,即便教训也该是由我来,还轮不到你来打她!你若是觉得你的公主受了委屈,想打人泄愤,那就打我为公主出气好了!”

  将眼一闭,于蕊茵紧紧护着南竹,誓不许他伤害,委屈的泪珠挂在面上,楚楚可怜,福隆安又如何能动手打她?紧攥着拳头忍了又忍,终是无可奈何,愤然离去,临走前只丢下一句,

  “蕊茵,你太让我失望了!”

  为一件小事而冲她大发雷霆,还对她的丫鬟大打出手,便是不给她脸面,福隆安为了公主这般与她闹腾,于蕊茵越发觉得他已然变心,不再像从前那般喜欢她,心想这公主果然有手段,这么快就夺了他那颗本属于她的心!此时的她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就不该故意冷落福隆安,他也不至于和公主越走越近!

  愤默离开,乘轿回府的路上,乱麻搅心,理不清对错的福隆安斜倚在轿边,甚是头疼,

  官场上的是非迷人眼,才十五岁的他已然开始接触那些险恶的人心,他之所以喜欢于蕊茵,正是觉得她性子耿直,真实纯粹,会勇敢的表达自己的喜恶,即便有时任性固执了些,但至少是最真的她,他不需要去猜测什么,这种难得的感觉一直在鼓舞着他继续坚持下去。

  可这一回的事,她却有所隐瞒,他已探知到真相,却因为她的维护而没能惩处,他忽然有些糊涂了,他眼中的于蕊茵,是真的她吗?

  此事可大可小,但最终的结果的确出乎他意料,蕊茵撒谎,不肯对他说实话,哪怕他为她不惜得罪公主,她也毫无感激,甚至认为是他太冲动,不可否认,他的确有错,可若不是她隐瞒不能饮酒的事实,他又怎会怀疑公主?

  探究真相的后果就是魂黯神伤,好似那精心呵护的美梦,骤然破碎了一角,他开始透过碎片看到复杂的真相,纵使不愿醒来,可已然知情,再也无法安心的待在梦里,最终他选择逃避,暂压下此事,冷静一段时日再说。

  只是公主那边,他始终觉得愧疚,若去给她道歉,他又觉得尴尬,毕竟当时他可是信誓旦旦的指控公主,末了被打脸,实在没面子,但若就这般装糊涂,不给公主一个交代,他又觉得对不起自个儿的良心,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明儿个还要去行宫,之后得去围场待大半个月,回府后便见下人们正在为他整理行装,烦躁的他出了寝房,一个人到后园闲逛,名贵菊花在这中秋来临之际皆已绽放出最美的姿态,他却无心赏景,踱步来到水榭前,一脚踏于美人靠上,斜坐在栏畔,默默望着池塘中的荷花发呆,

  今日暖阳高照,泛于池面波光粼粼,然而再美的景致无人共赏也徒添孤寂,忙碌大半日竟是这样的结果,他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接受事实,良知告诉他,不该让公主背黑锅,冤枉她的人是他,而今真相查明,理该还她一个清白才是。

  可一想到她那愤恨委屈的眼神,他这心里就没底儿,总觉得她不会轻易原谅。左右为难之际,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

  “吆!二弟这是学人家大姑娘顾影自怜呢?莫不是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呗!”

  不消回首,福隆安也晓得是谁,除了额娘和姐姐晴柔,这府里谁敢调侃他?

  “大姐!我有名字!”才懒应了一句,晴柔已然近前,“不管你叫什么,都是我弟弟,这样唤着更亲切不是?”

  搁在往常他必定回嘴,今儿个却是默不作声,继续仰脸望天,一副我自忧郁人不解的哀戚模样。晴柔不觉好奇,

  “可是你又不学好,挨了额娘的训斥?”

  若真只是挨训,他也不至于这般惆怅,反正时常被训,脸皮儿颇厚,顶得住,“甭瞎说,我最近忙得晕头转向,想办坏事都没机会!”

  “那到底为何不高兴?就直说了吧!老姐我可没耐性!”晴柔再三追问,福隆安又不愿提及于蕊茵的不是,便只说了与公主有关的部分,

  “有件事,我以为是公主做的,结果不是,明摆着我冤枉了她,她当时很生气,放话说若不是她就让我给她道歉。”

  “但你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你去向她道歉,可若不道歉你又觉得愧疚,所以惆怅?”

  知他者莫若大姐也!福隆安哀叹点头,至今没个头绪,“求老姐指点迷津,你说我该怎么办?”

  同为女子,晴柔自然讨厌被人冤枉,“所以说,话不能说得太绝对,往往容易打脸,虽说没面子吧!但毕竟是你的错,男子汉大丈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旁人只会钦佩,并不会嘲笑,若明知是错还故意隐瞒,那才是真正的懦弱,令人不齿!”

  长姐一席话点醒了福隆安,“也是,不就认个错嘛!没什么了不得,”但又想着直接过去没个由头似乎不妥,

  “要不再顺便送点儿什么?”

  孺子可教也!晴柔其心甚慰,赞许的拍着他肩膀点头道:“那必须啊!还得笑眯眯的去,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可应该送什么,这是个问题!晴柔听到这个问题顿感可笑,“你跟公主相识那么多年,都不晓得她的喜好?”

  仔细想了想,“她好像喜欢花环?”犹记得小时候编了个花环给她戴,她笑得可灿烂了!

  抱臂在他身畔坐下的晴柔忍不住送他一白眼,“那是六七岁的时候吧!现今都长成大姑娘了,还花环!你怎么不送颗糖?”

  给朝臣送礼可以随便从库房挑选,但公主不一样,姑娘家都比较挑剔,他实在没主意,“玉石珠宝,容璃什么都不缺,估摸着送什么她都不会稀罕。”

  嫌弃的瞥他一眼,晴柔摇头叹息,“原以为你姐夫没情调,看来你比他更呆滞!女人在乎的是那些珠宝值多少银子吗?她们在意的是男人的心意!只要你用心挑选,戳中她心扉,哪怕只值一两银子,她也会异常感动,懂我意思吗?”

  愣愣的望着她,琢磨了好一会儿,福隆安仍旧一脸茫然,“所以到底送什么呢?我脑子直,甭整那些拐弯抹角的!”

  失望回身,晴柔翻他一白眼,突然觉得自己白说了,耐着性子再次提点,“儿时你总送过礼物给她吧?哪一件令她特别开心?你再想个类似的便是。”

  送倒是送过,至于她喜欢哪一件嘛!福隆安认真回想了许久,终于灵光乍现,拍手喜呼,“有了!”

  但当晴柔问他时他却不肯说,留下一句“我们的秘密”起身就走,火儿大的晴柔抿唇跟上,在他身后竖指怒斥,“没良心的,还不是我给你出的主意,居然还瞒着我?”

  “你打听这些作甚?闲的无聊去陪姐夫啊!额娘说了,趁着年轻赶紧要第二胎,若还是个儿子就让他跟姐夫的姓,姐夫可得好好谢谢额娘的宽宏大量,上门女婿能有这待遇不容易啊!”

  因着晴柔拒绝过永琪的婚事,嫁给了如今这位夫君,是以福隆安一直对他姐夫有意见,两人都已成亲几年,他时不时的还会刺两句,晴柔自是不服输,娇哼回呛,“你还不是皇上的上门女婿?”

  “是不是还不一定呢!”

  这话实在幼稚,“定亲一年还能更改啊?”

  “世间事本就千变万化,何来定数?”福隆安神秘一笑,不欲多言,否则又要被她追根究底,怕是没工夫给公主做礼物。

  为了这一件礼,他强撑着熬至半夜,只因他清楚,明儿个往后都没空,今夜必须赶至出来。

  直至做好他才放心入眠,但愿明日能够顺利见到公主。

  次日是中秋,天未亮,福隆安,福灵安等人先随其父傅恒一道去往行宫。待皇帝下朝之后,离晌午的宴席还有两个时辰,得空的福隆安便打算趁此时机去找容璃。

  彼时容璃已起身,正在梳妆,雪茶挑了支凤羽嵌红宝石的珊瑚珠串流苏钗,斜挽于公主的云鬓之上,正准备挑耳环之际,忽闻宫人来报,

  “启禀公主,傅中堂府上的二公子前来求见。”

  闻听是他,容璃顿生不祥预感,心道这人又要给她安什么罪名?

  雪茶再不犹豫,挑了对儿翡翠耳坠便要给公主戴,“戴好耳坠主子便可去见二爷了!”

  透过妆镜,容璃瞄她一眼,轻嗤道:“谁说我要见他?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公主为何不愿见呀!”雪茶不禁猜测着,“他难得来找您,肯定有要事吧?”

  容璃一般不愿让人久候,但福隆安已然触碰了她的底线,“他从不曾顾虑我的感受,我又为何要管他是否着急?”

  说的也是,主子这么有骨气,拒不接见,雪茶也觉痛快,就该晾一晾二爷,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猖狂!

  实则福隆安也想到公主可能会生他的气,但没料到竟会如此严重,算来这该是他头一回被拒之门外,那叫一个尴尬啊!

  识趣离开,还是厚脸皮的继续尝试,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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