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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山欲摧

  杨嗣宜听到这一句“搜到了”简直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忙拽住身侧一个宫人, 轻声道“去找魏夫人过来。”

  郑婉人到是听到了这一句话, 冷声笑道“你找她过来有什么用,她一个奴婢, 还能做得了本宫的主不成。”

  说着,示意那回禀的宫人上前。

  那人手里托着一卷白绢一样的东西,隐隐透出些血色,杨嗣宜伸长了脖子要去看,却被郑婉人身后的人给挡了回去。郑婉人伸手取过那张白绢, 抖开了来, 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在在哪里搜到的。”

  宫人答道“在太后娘娘的妆奁底层搜到的。

  郑婉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浮动, 将那绢上的血字读完, 越读心跳越快, 她突然发现徐牧把她拖入了一个漩涡当中,这个漩涡虽然把她最厌恶的程灵卷了进去, 可是如今,她自己也无法抽身了。

  别无选择。

  她一把将那白绢帕揉入袖中。

  “今日所见之事,没有本宫的话, 谁都不准提及,谁若走漏半个字, 本宫要他的命。”

  说着, 他回过头来, 看向杨嗣宜, “杨供奉, 本宫要请你去一个地方喝口茶。”

  杨嗣宜肩头一阵发寒, “娘娘,您您要做什么。官家,官家马上就要回来了”

  郑婉人狠声道“本宫知道官家要回来,所以才更要请供奉去喝茶呀。来人,带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一不做二不休已然是人性的本能,杨嗣宜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一切,已经备郑婉人手底下的人拖了出去。

  外面还在下雨,天阴暗的厉害,杨嗣宜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架着双臂往外面拖,嘴巴里也被堵上的绢怕。在宫道的拐角处,他看到了撑着油纸伞一路过来的殷绣,那抹青灰色的身影在拐角处停下脚步,虽然隔着有些距离,却也认出来了他。

  “怎么回事,你们带他去哪里。”

  殷绣跟了几步上来问道。

  杨嗣宜拼了命的挣扎,好不容易将口中的绢帕咳了出来,他冲殷绣大声喊道“郑婉人从周太后殿中搜出来了一张血书的白绢,恐怕其中内容不妙夫人一定要留意啊提醒”

  后话未说完,就被身旁的两个人强行摁住,重新堵上了嘴。

  杨嗣宜的眼睛睁着,欲哭无泪的望向殷绣,此时心中也是绝望的,他根本连那绢上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让殷绣留意了又如何。

  然而殷绣却几乎猜到了那白绢上的内容,心头暗道不好。

  刘宪和魏钊的关联,前朝与如今两代人的恩怨,恐怕再也瞒不住了。

  她心急如焚,眼看着就要入夜里,如果自己放任不管强行出宫,带刘宪出城,魏钊可能要陷入前未有的被动,如果此时放弃出宫的计划,那么刘宪真的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吗

  她算不出来。

  珠灵在她身后替她撑好伞,见她迟迟不动,轻声问道“如今怎么办。”

  殷绣吸了一口气,“我不能再去慈安宫,去了会被动,这样,你替去慈安宫看看,有消息也不要动声色,等我回来。”

  “您去什么地方”

  “我要去明仁殿,见圣人娘娘。”

  “夫人,明仁殿是封禁的,您进不去啊。”

  “封禁今日就算是假传口谕,我也要去见她,你不用管我,先去慈安宫守着。”

  与大陈宫的混乱相比,此时的刑部大牢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高墙厚壁,掩盖丧钟的哀声,刘宪与白庆年盘膝对坐,面前是一壶上了年份的黄酒。酒旁还摆着一盒豆黄儿,和一盘八珍鸭子,鸭腹被切开,里面包裹的山珍果脯流铺处来,一股一股地冒着热气。

  “想不到,最后是你来送我。”

  白庆年握着酒盏,朗声笑开“你这样说,到是像真的要送你上断头台了一般。你这是要江湖逍遥了,我等还要在这泥泞里挣扎,真是说不好,是我送你呢,还是你送我。”

  刘宪亲手执壶,替他斟满酒。

  “我到并不想走。”

  白庆年看着酒入盏,盏中清透,似乎一个透明的眼眸,将人心一望到底。

  “知都的话实在,我明白。”

  “不用叫我刘知都了,这个称谓啊,我恶心了他很多年了。”

  白庆年笑了“你比我年轻让我如何叫呢。你这么多年,比很多人都活得通透,比很多人都干净利落,以至于,我也好,胡相他们也好,除了一声刘知都,其他的称谓,好像都太轻了,配不得你。”

  刘宪没有说话,只是笑笑,抬头饮了一口酒。

  白庆年接着道“朝中很多人都想谢你,甚至还有人出了财资,要让我转交给你,怕你被朝廷收了财产,日后日子不好过呵呵”

  说到这里,白庆年不由得笑出了声,“这些人啊有的时候想想,也是挺有良心的,不枉费你,当日在朝堂之上,把过去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啊。”

  刘宪道“其实,也是为了让他们放我一马,揽不揽罪责,最后都会定个死罪,我何必呢,要把官家的朝堂给拆了,这些人,是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营生,但说到底,哪朝哪代不是这样的呢,人为食亡,只有,还能有手替朝廷办事就好了。”

  “是啊”

  白庆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要这双手还能给朝廷办事就好了。管他之前做过什么荒唐事呢。”

  一壶酒喝尽。正有兴,但因为之后有大事,刘宪与白庆年也不敢再接着喝了。

  但是酒在兴致上,人言也就说得开起来。白庆年身子往后一仰。

  “从前吧,你在刘知都的位置上面,我一直有些话不知道怎么问你,今日,你既说你要丢了知都这个名号,那就容我问你一句。”

  刘宪抱臂向他,“问吧。”

  “殷绣这个女人你这辈子,是打算放下了吗”

  刘宪怔了怔,过去白庆年其实也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提起过殷绣,但是,他从来有正面回应过他的问题。说来,除了在魏钊面前,他几乎没有跟任何人,认真地谈及殷绣,即便这是一个天下皆知的事情。

  “放下,你说什么才叫放下呢白大人有一生所爱吗”

  白庆年被他这么一反问,到还真沉默下来认真地去想了想,“早年间有吧,现在好像不敢有了。怎么说呢,眼前的事情,应接不暇,女人的事啊,太麻烦了。”

  刘宪闭上眼睛。

  “所以,我也很难跟你说清楚。殷绣也麻烦,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这一辈子,遇到的麻烦事,多是不愿意去做的,独她的事情,能尽十分的心,我绝不尽九分。你问我是不是放得下她”

  说着,他垂下头,“放不下吧,从第一次在宴席上,她吟出但目送,芳尘去那一句话起,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放下她了。”

  说到底这里,他顿了顿,“只不过,她又她更好的归宿,与我无关罢了。但是,她与我无关,不大要紧,要紧的是,我这一生,几乎只与她有关。”

  白庆年听完,喉咙却莫名地有些发哑,“还是替你觉得不值得。不值得啊。”

  刘宪睁眼,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我们这样的人,说什么值得不值得呢,天下活着的道理多了去了,比如官家,他守他的王道,再比如你,或者胡相这些人吧,自诩有些为官之道,哪怕是站在是而非界限之间,也笑称自己的忠良之人,无论如何,其实都没有对错,大家无非是为了,在这个不那么好的世道上混下去而已。我不过是另外一类人,为了女人”

  他说着笑开,“为了女人的那群鼠辈罢了。”

  白庆年道“惭愧惭愧,被你一怔见血地说出来,滋味还真不好受,你若是鼠辈,我等便是蝼蚁,皆在偷生。”

  刘宪就着握盏的手指向他。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样说过。”

  白庆年点头道“好,你不借着刘知都的身份压着我,在你面前,我还是输一步。别不多说了,天恐怕要黑了,白庆年,这一生,恐怕就送知都到这里了。”

  刘宪正要接话。

  谁知,外面的狱卒突然走进来。

  “刘知都,白大人,宫宫里来人了。”

  白庆年道“这不是还没到时辰吗怎么”

  刘宪道“不对,殷绣就算过来,也不会是用宫中人的身份来给狱卒传这个话。”

  说完,他看向那个狱卒,“怎么回事。”

  狱卒道“他说要见了刘知都,亲自跟您说。”

  白庆年没有马上开口,在这种棘手事情的档口最怕的就是突然出变故,一旦中间有任何的环节改变了,整个大局就会出问题。想到这里,他忙对刘宪道“要我说,还是不要见了,你就安心等着绣姑娘的消息,我出去看看。”

  刘宪挡住他“你别去,这个时候你卷进去,官家那里连个走转的余地都没有,你赶紧从后面出去。我来见这个人。”

  “可是”

  “不要可是,我还有仰仗你的地方,我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该来的,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赶紧走。看看能不能赶得回大陈宫,见到殷绣或者官家,跟他们说,不要轻举妄动,大不了舍,狠一下心,就舍了明白吗”

  白庆年听得心惊胆战,“不至于吧,你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始终觉得这个事情没有完好了,赶紧走。”

  白庆年无法,只得起身,“那你保重。”

  说完,闪身往侧面去了。

  刘宪这才对狱卒道“去带那人过来。”

  不多时,一个清瘦的小内官从外面走过来,刘宪倒是认识这个人,郑婉人身边的内官,蒋寒。

  但出乎刘宪意料的是,这人一来就在他脚边跪了下来。

  而后便泪流满面地哭天抢地。

  刘宪退了一步,“你这是做什么”

  那人抬起头,一把抓住刘宪的衣袖“刘知都,宫里出大事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没了。”

  刘宪一怔,脑中虽然还在判断他口中之言的真假,脚却有些站不住。

  他看向一旁的狱卒,那狱卒低垂着头,“刘知都,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我今日不当值,今儿下午,的确听到了丧钟响了二十七下。白大人和刘知都在说话,我们就没提这个事。”

  刘宪如五雷轰顶地愣住了。

  周太后对于他来讲意味着什么他好像还不够时间来把这件事情想清楚。但是,那毕竟是母亲啊是除了魏钊之外,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亲人了。他瞬间觉得自己五内如同被火焚烧一般,剧烈地疼痛起来。同时,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个蒋寒,是徐牧的人。

  “怎么死的。”

  那内官磕了一个头,声音之响,几乎能听到骨头与地面接触的声音,他声泪具下,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楚是真的悲哀还是假的悲哀。

  “刘知都,你明察秋毫,奴婢就不瞒您了。奴婢是徐大人的人,一直跟在郑娘娘身边伺候,徐大人一直觉得,您受当今皇帝蒙蔽太深,最后终会害人害己,所以,让奴婢来告诉您真相。太后娘娘,死得很惨。周身如凌迟一般,满是伤口,眼睛也被人挖去了。您知道的,之前,官家是命人封禁了慈安宫的,根本没有人能进得去慈安宫半步,可怜太后娘娘,就这么被官家给折磨死了”

  “住口”

  那内官根本没有理他的话“您您听奴婢说完啊。太后娘娘临死之前,留下了一封血书,一字一字都是太后娘娘亲手所写,徐大人让郑娘娘把这封血书扣了下来,如今,奴婢冒死带出宫来给您。这是娘娘最后的遗物,徐大人要奴婢务必交到您的手上。”

  说完,他颤颤巍巍地将一张带血的白绢捧上。

  上面的血迹已经被雨水稍稍润开来了。刘宪摁住起伏不定地胸口,将手中的白绢挪到灯下。

  灯下映出一片血红色。死亡这种东西,真的是在任何地方都无比的张扬,耀武扬威。比什么温柔恩情,都来得直截了当。一下子就牵起恼怒和仇恨。

  刘宪意识到了这一点,忙逼迫自己平宁下来。眼前的字方稍稍清晰。

  “吾儿,母以血为墨,寄言于你,实属无奈。母知当今天子不能容母亲偷生,恐母亲但有一日死与非命,再也无人能庇佑吾儿,吾儿身份,也再难白于天下,遂留此书于妆奁之下,盼母身死之日,有人能让此书见于吾儿,见于天下人。

  吾儿本为天家子嗣,奈何被奸妃所害,流落宫外,又受宫刑之苦,奴籍之辱,母实不忍你苟且一生,不得魏家姓氏,今以此书寄你,望能于危难之时,保你姓名。当今天子,其母失得,谋害皇子,其为掩盖母之罪恶,杀骨肉,弑养母,母虽身死,然天理不纵恶人,因果轮回,必有报应,魏钊不配为大陈君王”

  信至此处,几乎是力竭而止。

  刘宪身子往后一靠,重重地咂在身后的牢门之上。

  “刘知都,这的确是太后娘娘亲手所书,其中字迹,刘知都您在宫中多年,不会不认得吧。”

  刘宪的确认得周太后的字,但这样血淋淋,甚至有些惨烈的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却几乎令他心疼得难以呼吸。

  在他的立场上,他与周太后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但是,他不是不明白周太后对他的心,以死相护,就算是死了也要给他的“生”留出余地来,这种情,和殷绣对他的情是不一样的,但是无论是哪一钟,都足以令他这个生来孤绝的人痛到难以自拔。

  他靠着牢门的柱子缓缓地松滑着坐下来。

  蒋寒看着他,一直看到他垂下头,将头埋在两膝之间,既而看到有眼泪垂下,落大地上的草席之上,陡然烫开成一个深褐色的小团。

  “刘知都,徐大人其实没有出城,就在您的在白马寺的宅子上等着您。刑部这边,徐大人也都打点好了,刘知都,您如果想清楚了,就跟奴婢走。徐大人说了,第一次,刑部大牢,是他救的您,第二次,还是应该他来救您。”

  刘宪没有说话。

  外面的冷雨哗啦啦地下着。此时的天空,到是真的渐渐暗了下来。

  魏钊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三更了,他到是昨日赶回了宫中,然而却被进宫面圣的朝臣们按在垂拱殿动弹不得。太后归天是国丧,宫中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出来,内东门司负责丧仪之事的人也没有动静。朝中大臣多有疑问。魏钊此时不知道殷绣昨日是否出宫,也不知道慈安宫究竟如何,但此时此刻,又不得不安抚众臣,关键是杨嗣宜这个人此时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叫人去传了几次,都说寻不见人。

  因此,天蒙蒙发亮的时候,他终于腾出了一点时辰,将慈安宫的管事内官传来问话。然而才问了个大概,白庆年撞开垂拱殿的门进来。

  “出大事了。官家”

  魏钊吐出一口浊气,挥手示意内官下去,方对白庆年道“说。”

  “臣去刑部看了,刘知都不在牢中,但是,狱卒跟我说了,刘知都昨日不是跟着魏夫人的人走的,而是跟着宫里来的一个内官走的。如今人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魏钊只觉得心头血气上涌。

  “这个刘宪,连殷绣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吗”

  “不是他听不进去我的话,是我们都被徐牧给算计了。”

  声音是殷绣的,魏钊抬起头,只见殷绣浑身湿透地从殿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程灵。她也顾不得身上的潮,径直走到魏钊面前。

  “我昨日是看着杨嗣宜从慈安宫被拖走的,如今人也许在郑妃的手中。昨日见到他的时候,杨嗣宜跟我说,郑妃从慈安宫里,搜出了一封类似血书的白绢,官家,您想想,那封绢上会写什么东西”

  魏钊看了程灵一眼,此时也顾不上问她是怎么出的明仁殿。低头仔细想了想殷绣的话。白庆年在场,不能明说,但他也全然明白过来,忙道“那张白绢呢”

  程灵道“我与殷绣去郑婉人的宫中查过了,没有查到,她现在抵死不认有这么一个东西。”

  殷绣接道“我猜想,恐怕是昨夜连夜送出宫去了,官家,那张白绢上写的东西,是真的,写白绢的人,恐怕也真的是周太后。只是,我想不明白,我之前去见过周太后,我的话,刘宪的话,她应该是听进去了的,而且,您不让人进慈安殿,究竟是谁见过周太后,又和她说过什么,才导致昨夜的事情。”

  魏钊冷道“吴婕妤见过周太后。”

  程灵诧异“吴嫣她怎么会。”

  白庆年把这三个人的话听了个三分懂,却有七八分还云里雾里,插不上话,又不好问。正踟蹰间,又听外面的人道“官家,程太师求见。”

  “传他进来。”

  程灵回头,自己自己的父亲从殿外走进来,未着官服,只穿了一身青色的燕居服。须发在雨中被淋得凌乱不堪。父女二人相见,面上都有些错愕,又彼此皆明白,并不是相问的时候。

  程太师走上前去。

  “官家,今日的早朝可能要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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