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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38

  夜露湿花灯, 浮月下红烛, 廊下黄叶满阶砌, 藤床半卷流苏帐。更深露重,孟纤棠仍拥着芙蓉锦被尚未成眠。她忧心林氏生产,就这样默默盯着镶嵌金箔翡翠的绣屏出神。

  “怎么还不睡?”李英曙侧身揽住她, 大手轻抚她高耸的腹部。

  “睡不着,一闭上眼就像是能听见嫂子嘶喊用力的声音。夫君, 我怕”孟纤棠轻声道。

  李英曙与她十指相扣,安抚道:“别怕,刘嬷嬷为家中妇人接生了几十年, 府中大半孩子都是她接生的,经验丰富,不会有事的。”

  孟纤棠卷翘的睫毛颤了颤道:“听说妇人生产就像是到鬼门关走了一趟,生死未卜。夫君若是万一我有事,一定要先保孩子。”

  “浑说什么。”李英曙虽然心中也像绷紧了的弓弦,但面上仍是沉着冷静的安慰她道:“你和孩子都会平安顺遂的,我信得过刘嬷嬷,也信得过你。为了孩子, 你也要坚持住。”

  他在她背部轻抚,半晌后贴着她白嫩如玉的耳垂低声道:“千万不要再说刚才那样的傻话了, 你知道失去母亲庇护的孩子有多可怜吗?我幼时不足两岁, 母亲便故去。若是有母亲护着, 我也不会三岁便被父亲送到宫中。但凡有亲娘心疼, 也不会选上我。”

  孟纤棠听他如此说, 双手抓住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一时默默流泪。

  李英曙知道妇人妊娠期间情绪波动的厉害,只从绣枕下面摸出鸳鸯帕为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又说些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

  “上次见你绣的莲花肚兜可绣好了?”

  “绣好了,这几日又跟着十二嫂学着绣麒麟,针脚不是很细密,怕将来孩子穿着不舒服,拆了好几次。”

  “让丫鬟们去做就是了,知道你的一份心意,但也别累着自己。”

  “不,但凡我能做的,我都自己做。毕竟是给孩子的,不觉得辛苦。”

  “这么说我倒是要吃醋了,那虎头鞋为何只有孩子的,改天也给我绣一双。”

  孟纤棠被他逗得莞尔一笑,“都是小孩子穿的,就算给夫君做了,夫君也穿不出去。”

  “只在家中穿给你看便好,未尝不可。”

  两人闲话到月上中天,孟纤棠才终于撑不住困意睡去。

  李英曙却牵着她的手看着她的侧脸良久,越是临近生产,李英曙的心中越是着急上火,但这心情他又不能说给她听,只能这样夜半时分静静的看着她,心中默默祈祷神明保佑。

  第二天早上孟纤棠刚睁开眼时,一时有些恍惚,缓了一瞬才想起来林氏生产的事,赶忙掀开床帐。

  莺儿被她吓了一跳,忙扶住她道:“夫人当心些。”

  孟纤棠拉住莺儿的手问道:“十二嫂可生了?”

  莺儿笑着回说:“生了,今日卯时三刻十二夫人生了个小公子,有六斤七两重呢。不仅如此,听说小公子第一声啼哭后,十二公子就醒了。大家都说这是父子连心,小公子是个福人,才把十二公子唤醒了。”

  “真的?”孟纤棠听后也又惊又喜。

  “真的,公子听说后衣服都没穿好,就急急去十二公子的院中探视了。还嘱咐我们说,夫人身子重,就算再想去探望十二夫人,也要等众人散了再去。”

  “遣人去十二夫人院中候着,若是众人散了,就来告诉我。”孟纤棠边由莺儿伺候着穿衣梳洗,边吩咐道。

  “遣了月儿和圆儿过去,也让她俩帮着静儿端茶倒水多些人手。”

  李英曙在十二公子床前守着,见他能说能笑,虽然语气虚弱,手脚酸软乏力,但能醒过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是我儿子,长得像我,哭声很大底气十足,也像我。”李英晫乐呵呵的傻笑,刚出生洗干净的襁褓婴孩放在他的枕边,他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舐犊情深。

  李英曙看着襁褓中红通通皱巴巴的孩子,想不出为什么刚生下来的孩子为什么会那么丑。

  李英晫虽然说话很慢,但看到李英曙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能看到十二哥醒过来,我也安心了。”

  李英晫呵笑一声,转而目不转睛的去看儿子,过了会儿才问道:“那些人怎么处置的?”

  “该抓的都抓了,该杀的都杀了,背后的主使追查到上骑都尉冯家,但我觉得冯家后面还有人,这事还要查下去。”

  李英晫哼了一声,“害我差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一定要把他们抽皮扒骨已泄我心头之恨。”

  李英曙点点头,李家的众位公子陆续来看望十二公子,李英曙便止住话头不再多说。

  孟纤棠去探望林氏时,林氏才刚醒,她一夜生产耗尽体力,在看过儿子一眼后便沉沉睡过去。郡王妃和众位夫人也没多打扰,各房看过孩子留下礼品便离去了。

  孟纤棠抱着襁褓中小小的婴孩儿十分稀罕,左看右看心头一片柔软。

  “这孩子真是乖巧可爱,吃饱了就一直在睡吗?”

  贾氏笑道:“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夜里又常醒,日夜颠倒,不过过些时日就好了。”

  孟纤棠将孩子放入林氏怀中,林氏怀抱着自己的儿子喜不自胜,平安生下儿子,丈夫又醒了,双喜临门她当然高兴。

  孟纤棠问道:“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林氏笑道:“取了,得了一个林字。但我思量着再给他取个乳名,与林同音,叫鳞儿可好?”

  “嫂子还记挂着那条锦鲤呢,这倒是个好寓意。鳞儿乖,我是婶娘,再等过段时间,婶娘肚子里的小宝宝就能出来陪你玩了。”

  李英晫记挂着刚生产完的林氏,当晚硬让人将他抬到林氏房中,夫妻二人像是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林氏哭成泪人,李英晫笑着安慰。

  自此,李英晫修养了近一个月才能顺利下地走动,他后院的那些女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前来邀宠。

  林氏看着坐在摇篮前逗弄儿子的李英晫,斟酌着说:“夫君,我近些日子都不能服侍你,不如让后院中的姐妹来侍候你吧。”

  李英晫拿着手中的拨浪鼓摇摇头道:“不用,前些日子我没有心力管她们,这几日就招人来将她们都遣散了。”

  林氏心中一惊,不知李英曙为何要如此做。

  “这夫君为何?”林氏小心问道。

  李英晫坐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道:“前几个月我虽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这院中大大小小的事我也都知晓。”

  他冷笑一声,“那些女人有几个真心待我的?怕是一个都没有。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到老时能伺候在床前尽心为我的人,也只有我的发妻。”

  他看着林氏的眼睛说:“我发誓,此生此世必不负你。”

  林氏被惊呆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从李英晫口中听到这句话。

  李英晫看着她呆傻的表情一笑,“你放心,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这句话,等将来我证明给你看。”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林氏实在不相信李英晫真能改掉贪花好色的毛病,莫不是先前的那些女人他看厌烦了,要讨些新的回来。

  林氏想到自己身边的贾氏,容貌出众是个难得的美人,但她是自己儿子的奶娘,又已为人妻,他千万不能打她的主意啊。

  “夫君贾嫂子虽然貌美,但”

  李英晫诧异的看着林氏,想明白她口中的意思,不觉失笑。

  “你想什么呢?你夫君我还没有夺人妻子的恶习。”

  林氏不确定的说:“贾嫂子虽然出身贫寒,但是个难得的美人,众人都说她长得与十三弟妹有些相似,我怕”

  “怕我把持不住?”李英晫摸摸她的头巾笑道,“放心吧,我没那个心。我看那贾氏也是个有分寸的人,我在时她多是退下避嫌。”

  他摸摸下巴继续说:“至于说到与十三弟妹长得有几分相似,这我没看出来。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美人更是如此。一颦一笑少了风韵,那就不叫像。说到这一层,那你就更不必担心了。若我房里真留了个与弟妹相似的女子,这叫什么?”

  林氏反应过来,忙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英晫笑着安抚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告诉你我对贾氏无心,也更无可能。除了她,其他女子我也看不上。这辈子,能入我眼入我心的也只有你了。”

  林氏不知道李英晫是不是在哄她,但他的话还是让她十分开心,若是丈夫经历了一场病痛后幡然悔悟,那对她而言绝对是因祸得福。

  上骑都尉冯家因举荐不当贪墨兵饷被御史弹劾,冯家被抄家流放,一时间冯家树倒猢狲散。

  冯营在外县躲躲藏藏几个月,却听闻父亲被罢官流放,家中被查抄的噩耗,他一时难以接受,几番思量觉得要回京查清事情背后的原因,弄清是谁要害他们冯家。

  冯营因为李英曙追查甚紧,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李英曙,他偷偷潜回京城后悄悄给唐菀递了消息,信中诉说了相思之苦,只求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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