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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时间偶尔会过得很慢很慢。

  任卿躺在床上,任凭肚子咕咕的叫着,没有丝毫起身去取吃的的意图,毕竟他已经好几年没有站起来过了。

  他在等一个人,他的爱人,他必须等他。

  任卿没办法走路,每天的事情就只是躺着等那个人回来,然后带他收拾洗漱,吃饭,之后那个人处理一些事情,他就被放在一旁的小沙发上,是那个人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任卿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时间不早了,但他困得很,想再睡一会,平时这个时候他都老老实实的坐着等着,毕竟那个人可能现在就在回来的路上,但今天,他知道那个人大概暂时是回不来了。

  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缩进了被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秒针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除此之外只有一道清浅的呼吸。

  房间内的布置很简单,就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柜子上放着一杯水,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点水痕都没留下,杯壁上满是指纹,看得出被反复摩擦过。

  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男人,头发过长遮着眼睛,胡子也稍微长出了一些,身上不着寸缕,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蜷缩在被子里,从外面的轮廓看,根本不像一个成年男性。

  他在睡梦中也极不安稳,眼珠不断的晃动着,没过几秒就惶然的睁大眼睛,眼里满是恐惧,汗水把头发一撮撮的黏在额头上。

  任卿又看了一眼表,知道自己没有睡多久,但也没有了睡意,向上缩了缩身子,把脑袋靠在床头的柱子,呆呆的看着钟表,时间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走过。

  他梦到了出车祸时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和那个人吵了一架,那个人转身就走,自己追了出去,看到一辆货车要撞到那个人的时候,他跑上去把那个人推开了。

  他被压坏了腿。

  那个疼痛让他一直到现在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一想起来就浑身打哆嗦,尤其是因为这,他失去了一双腿。

  那个人很晚都没有回来,任卿知道他会回来晚,但完全无法释怀,那个人有一件他看起来很重要,但事实上在任卿眼里很可笑的重要的事情。

  他没有能力去开灯,灯在门边上,他走不过去。

  任卿很怕黑,黑暗让他恐惧,把开关移到床边的要求,他在几年前就已经提过了,但是那个人一直忘记,每次说的时候那个人就笑着道歉说忘了。

  后来他也就不再提了,不只是那个人天天都陪着他,更是因为人在基本的生存都保证不了的情况下,就不会再计较其它的什么东西了。

  任卿下意识的把手伸向一边的柜子,费力的把水杯拿起来之后才发现里面没有一滴水。

  看着上面满布着的他的指纹,苦笑着把杯子放回去。

  就算是养宠物,那么那个人也算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主人。

  他不会照顾人,尤其是像他这样的麻烦,对于以前的那个人来说,是碰都不会碰的存在。

  他一直以被那个人照顾而感到荣幸,以前这么说的时候,来看望他的朋友都说他是疯了。

  任卿感到嗓子里有些沙哑的痒,轻微的咳了一声,然后就紧紧的闭紧嘴,甚至屏住了呼吸,现在的喉咙火辣辣的像在烙铁上烤着,更像是吞了一把沙子,只要一个不注意,一咳起来就停不住了。

  那个人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任卿觉得他是把自己给囚禁起来了,就像圈养着什么逗乐的物什,最开始两年还有朋友来看看他,后来就根本没有了,连他的父母都没有来过。

  那个人对他越来越肆无忌惮,在他腿废掉之前,那个人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有一点意见,尤其是在每一次做之前的清理工作都让他极为烦躁。

  那个人是不想等待的。

  在他没办法自己做之后,为了避免麻烦,那个人就大多喂他流食。

  他有时候就在想他为什么当初会看上这样一个人渣,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外面完全黑了。

  院子里的狗叫了几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很是可怖。

  任卿反倒是放松下来,他知道是那个人回来了,外面院子里那只傻狗总是不认人,见着那个人就叫个不停,因为这样,狗叫声反而给了他安全感。

  他静静的坐着等着,直到脚步声在旁边响起,鼻尖充斥着酒味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个人竟然已经上来了,而且就在他身边。

  任卿的夜盲症很严重,像现在这样没有开灯的情况,对于他来说就是完全的黑暗。

  “怎么不开灯?”任卿稍微支起一点身子问道。

  他不喜欢酒味,每次那个人喝完酒以后就会变得和往常不一样,有可能是胡言乱语,有可能会倒头就睡,这就像刮彩票,最坏的结果就是那个人会打人,而且毫无章法,毫不留手,还不会觉得累。

  那个人什么都没说,直接把他打横抱起,动作有些粗鲁,手指捏的任卿生疼。

  走到浴室,他左右看了两圈,脸上一片茫然,看起来有些喜感。任卿没有发笑的想法,他现在因为不知道那个人的意图,身体紧绷的和拉紧的弦一样。

  直到被扔到冷冰冰的浴缸里,被凉水浇到脸上的时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然后心里又生出了一丝愤懑,突然觉得为什么他要受这种罪。

  一直没有开灯,心里压抑到了一定程度,现在又被这样对待,久违的怒气占据了他的心头,他感觉一种奇怪的力量占据了他的四肢。

  他紧握着拳头,暗自忍耐着。

  在他感觉到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那个人开口说话了。

  “我今天喝了不少酒,我高兴。”

  “嗯。”

  任卿无意识的应和着,不自觉的舔舐起嘴边的水珠,他刚刚太害怕,害怕到忘了口渴。

  那个人总是给他一种奇怪的安全感,他悄悄的往那个人的身边靠了一点。

  “我很快就不是一个人了。”

  “嗯。”任卿又向他靠了一点。

  “我即将有个孩子,他肯定特别聪明。”

  那个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任卿只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冷却了。

  那个人有个妻子,政治联姻,结婚十年没有小孩。

  这个他是知道的,他还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坐在轮椅上,被那个人的保镖推在后台上,在精美的背景后面,看着两人交换结婚戒指,宣誓结婚誓词,看着两人的父母在台下留着眼泪。

  最后在婚礼结束,他在后台得到了一个带着新娘口红味道的吻。

  他不记得新娘的脸了,但对那个口红的味道记忆犹新,十余年没有褪色。

  他愣愣地坐着听那个人说。

  刚刚入秋,说冷也算不上,只是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脑子也一点点沉重起来。

  最后那个人大概是说累了,半跪在浴缸旁边的地板上,腰弯着,头耷拉在任卿的肩膀上,一只手环在任卿的腰间,另一只手还不老实的在他坏掉的已经萎缩的腿上抚摸。

  任卿以为他是来了兴致,轻轻的推了推他的手,也没有拒绝他的动作。

  “这么好的一双腿,怎么就废了呢?”那个人在他的耳边嘟嘟囔囔的说道,声音不大,任卿也要仔细分辨才知道他说的什么。

  “已经废了,那也”没办法了。

  任卿许久没说话,嗓子哑的不像话,只是话还没说一半就被打断了。

  “本来是不用废掉的,本来是能治好的。”

  任卿感到血液瞬间涌上手臂,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揪起那个人的衣领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没让治,嘿。”嘿

  那个人大概还想笑,在黑暗中,任卿看不到那个人的表情,他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烧得他心肝脾肺肾都揉作一团,难受得厉害。

  就着拽住那个人衣领的姿势把那人狠狠的掼入到浴缸里,水快速的漫溢出去,任卿翻过身把那个人压在下面,感受着他的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

  任卿手里下着狠劲,他心里恨。

  那个人从来没有和他提过这件事,不然他不可能跟着他十年之久。

  浴室里的水声越来越大,在挣扎间,墙壁上的画框掉了下来,砸到了任卿的头上。

  他只感觉自己头上一痛,下意识的捡起画框朝那个人的头上砸去,硬生生的砸了好几下,感觉到那人再无动静,等冷静下来以后,哆哆嗦嗦的把画框扔到一旁。

  过了几秒才觉得头有些痛,伸手一摸,摸到一片湿润。

  “白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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