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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任卿一拳头打向墙上挂着的镜子,玻璃碎出一道道纹路,破碎的摇摇欲坠的挂着,手指的关节被玻璃擦伤渗出血来,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般,眼睛只死死的盯着镜子。

  他佝偻着背重重的喘着粗气,眼睛里布满血丝,充满了神经质般的紧张感。

  鬼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死了的,毕竟晕倒在了满是水的浴缸里。

  但是他又醒来了。

  在他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腿的存在,这个本该不属于他的器官,以一种麻木的感觉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低头看了一眼,一双笔直匀称的长腿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双腿非常的漂亮,没有一丝多的赘肉,充满了力量感,让人不自觉的被吸引。

  这明显不是他的腿,他的腿上的肌肉早就萎缩了,难看得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左边大腿的根部有一颗黑痣,小小的,却让他一下子有了个猜测:这是那个人的身体。

  那个人的身体他太熟悉了,只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那么自己呢?

  他不太记得用腿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但心里藏着事,只得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走到镜子旁边。

  里面的景象和他的想象不谋而合,但是镜子里的那个人比他常见的要年轻不少,眉眼间都彰显着年轻和朝气,现在他大概只有二十二、三岁,应该是刚刚大学毕业的样子,如果和以前一样,这个时候他们也刚在一起没有多久。

  他回到了从前,变成了年轻的白施。

  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冷静到连自己都惊讶的地步,他不算一个无神论者,以前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的想:如果真的有神的话,他希望可以尽快结束这种生活。

  现在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能让“任卿”再被“白施”祸害,即使这个“白施”是他自己也不行。

  他想笑一笑,但刚一咧嘴就被这熟悉的面庞又勾起了恐惧,脑子里闪现出出车祸时的事情,他记得当时好像在昏过去之前看到那个人这么笑过,只是那时他深陷爱情,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猛地想起来,又有种血液逆流的感觉,手臂不自主的抬起来冲着镜子一拳砸过去。

  任卿喘着粗气,外面传来了一阵响声,夹杂着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一声短暂的惊呼过后,又传来了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白施,怎么了?”那声音里满是紧张。

  是“任卿”。

  这个浴室就在卧房里,床和浴室就那么几步的距离,任卿看着虚掩着的门,还有外面不断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走到门边上,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才打开门,他的另一只手垂在一边微微颤抖着。

  门外的地板上倒着一个人,他的双腿无意识的蜷缩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耷拉着,一只手臂弯曲着撑在地上,一只手抓在被子上,把被子扯下来一半。

  地上的人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来,精致的脸上满是惊讶。

  是自己的脸。

  面对面的看自己的脸总有一种奇怪的微妙感,感觉到很是陌生,但不得不自恋的承认,自己长得真是好看,不然也不会被那个人看中。

  五官初看很惊艳,看得久了也依旧舒服,不会觉得俗气,温和中丝毫不显女气,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闪亮亮的,像是对对方有着全然的依赖,让人不自觉的想亲近。

  这是他的脸,但那健康的身体却是他之前朝思暮想而不得的,虽然现在上面有一些看上去很可怖的疤痕,但依旧可以看出良好的底子。

  任卿羡慕这样地“自己”,缺乏运动在床上待着的几年让他越来越瘦弱,竟然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身上也是有些小肌肉的。

  那个人是一个非常怕麻烦的人,现在看到任卿的样子,就突然以旁观者的眼光看到了他以后可能经历的悲惨生活。

  他的头发没有收拾,在枕头上蹭的炸起,额前的几缕头发耷拉着,看上去很没有精神,为了方便打理,白施只给他穿了一件衬衫,宽松的,袖口稍微沾了些油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当时自己是没有在意的,他身上疼的厉害,哪有这个功夫想自己穿了什么。

  以前的自己是有一些小洁癖的,至少绝对不能容忍衣服上有污渍。

  现在才觉得猛地惊醒,这是白施对他的漠视。

  地上的人看到自己的爱人明明就站在自己前面,看到自己摔倒了却丝毫没有想上前扶自己一下的意思,不自觉的有些委屈,加上前几天知道的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消息,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在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之后就嫌弃他麻烦了呢?“任卿”想到。只是下意识的忘了,他是为了谁才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看着眼前的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当时下的决心瞬间崩塌,“任卿”已经废了,他不可能丢下自己不管,他不可能让“任卿”再重蹈他的覆辙。

  赶紧上前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放下的时候因为腿不受控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试了几次以后急的他一头汗。同时还焦急的安慰道:“没事吧,摔疼了没有,我刚刚在想事情,对不起。”

  “任卿”抬起手,环住任卿的脖子,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轻轻摇了摇头说:“没关系,我不疼。”

  任卿下意识的心里一颤,在“任卿”的发顶上亲了亲。

  这个动作做的没有丝毫的别扭,在他的意识里,那是他自己的身体,但是在他突然反应过来即使那人是自己,但现在他也不是“任卿”,不由得有些尴尬。

  把人放到床上,竖起枕头放到床头,让他靠坐着。躺得太久会背疼,这点他在往年深有体会。

  拎起耷拉在地上的被子,轻轻拍了拍灰,然后盖到他的腿上。

  腿上的肌肉还没有萎缩,匀称的样子显示着刚刚伤到不久,任卿心里一动,坐到床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任卿”看着那人坐下,伸手去拉他的袖子,他这几天心里很不安生,非得那人在身边才安心。

  任卿恍惚间闻道了一股淡淡的药味,斟酌了一下问道:“这药是敷了第几天了?”

  他庆幸自己还记得之前的事情,不然不管怎么问都突兀。

  在他受伤的第二天,医生宣布他再也站不起来了,偏偏那个人不信这个邪,非要弄一些药来给他敷,那时候他还深受感动,觉得那人对他好,现在想起来,呵呵。

  “五天了。”“任卿”显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那个人这几天一直都对于敷药这件事热心的不行,应该不至于会不知道,想到这个人自刚刚以来的反常,暗自皱了下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嗯。”

  任卿想了想时间还不长,要是那个人之前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有可能还能抢救一下。

  转过头看了“自己”一眼,正好对上对方依赖的眼神,心里一软,同时隐隐的钝痛起来,真的是不值。

  重活一世,他当然希望自己可以把那些年补回来,明明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他放不下以前的自己。

  心里暗下决心,如果他的腿能治好,他会给他选择的机会,如果治不好,他会一直照顾他,反正他也不打算和其他什么人再一起生活了。

  任卿把人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这是以前那个人最喜欢的动作。

  用别人的手摸自己的头发无疑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头发软软的,触感很好,他很快就从中找到了乐趣。

  “任卿”在熟悉的动作下,找回了安全感,像一只小动物一样静靠在他的身边。

  以前他是很骄傲的,很少会答应那个人这样做,毕竟这样的动作在他看来像是在示弱,但现在,他对那个人有一种奇妙的愧疚,愧疚他将花费一生来照顾他——这是他们的约定,这种感情夹杂在爱意里,让他暂时分不清方向。

  “饿不饿?”任卿摸够了,停下来低头问旁边的人,看着那人点点头,准备起身去做饭。

  还没走两步就被抓住了袖子,低头正好看到“任卿”怯生生地把手收回去。

  任卿有些不满,在他的记忆里,以前的自己可不是这样一幅怯懦的模样。

  弯腰抱起他,在他细微的挣扎中大步走向楼下。

  他知道“任卿”现在大概是很不安,就把他放到了餐桌边正对着厨房门口的椅子上,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又想了想,走到沙发拿了一只靠垫回来放到他的背后。

  椅子是木制的,靠背的棱角靠就了会磨得背疼。

  任卿做完这一切,又四处看了一圈,又回到客厅在茶几的柜子里拖出了一堆零食,挑出几样好消化的,又把其他的塞回柜子里,把零食放到“任卿”手边,又转去倒了一杯水放到桌子上。

  “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说完,任卿走到厨房取下挂在门背后的围裙系在身上,开始做饭。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任卿”一直都盯着看着,他的身体随着任卿的走动扭过不同的角度,看到任卿做的事情,一丝丝笑意蔓延到他的眼角,眼睛越来越亮,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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