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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白施在下班之前给周耿深打了个电话,准备和他履行之前的约定——带他去吃一顿超贵的好吃的,结果被周耿深委婉的拒绝了。

  好吧,其实一点也不委婉,就是那么直白的拒绝了,理由是他最近口腔溃疡啥都吃不成,白施也没办法勉强,只得下次再约。

  只是在挂电话的时候,白施从听筒里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抽泣的声音。

  白施到家里把车停好,一只手甩着钥匙,另一只手夹着饭盒,晃晃悠悠特不正经的往家里走,门是虚掩着的,没有关,一阵饭香从门缝中飘了出来,白施深吸一口气,在门外站直了,然后才推开门进去。

  “我回来了。”

  任卿坐在餐桌边,桌上摆着几只盘子,两幅碗筷。

  这时候天有些黑了,但还是有些光线透进来,任卿的影子投在餐桌上,显得有些萧索。

  “怎么不开灯?”

  白施换好鞋,顺手把灯打开,光线没有如预料一般的出现,房间还是一片黑漆漆的,白施有些不信邪的反复掰了几下开关,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时候天还没黑透,但白施看着房间深处的黑暗,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不远处坐着的任卿似乎离他非常远,远到看不清楚面目,他定定得站在远处,看得久了,竟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在黑暗的房间苦苦等待的自己。

  任卿似乎是好奇他为什么一直站在那不动,有些疑惑的叫了一声:“白施,你怎么不过来?”

  就这一声,把白施叫醒了,他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饭菜的香味再次通过黑暗散布到他的鼻尖,他的心渐渐地不再那么剧烈的跳动。

  现在还早,天还没黑。他对自己说。

  他抬起脚向任卿的方向走去,任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他,他的眼神给了白施很大的勇气。

  走了两步,不知道挂到了什么,他踉跄了一下。

  “你今天回来的好晚。”任卿看着白施渐渐的向他走过来,有些疑惑,他腿好了以后,白施就习惯于和他面对面的坐着,他说这样夹菜会很方便。

  白施没有解释,他上前从背后勾住了任卿的脖子,身体也轻轻的靠向他的后背,任卿的身上暖烘烘的,给人一种极强的安全感。

  任卿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先吃饭。”

  “嗯。”白施答应道,但却没有着急放手,他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任卿的半长的软软的头发。

  随后,才坐到任卿的旁边拿起自己的筷子。

  桌上摆得什么他没有仔细去看,现在其实也不是太黑暗,还是可以看得清东西的,就是稍微有些看不真切而已。

  就例如坐在他旁边的任卿,拿着筷子和往常一样吃着菜,他却总觉得任卿坐得很远似的,就是一伸手够不到的位置,他忍不住挪动凳子往任卿那边靠。

  凳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尖锐而刺耳,白施一惊,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埋下头来吃饭。

  重活一世,他不想自己再活在那个人的阴影之中,但谈何容易。

  那个人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把一些东西烙在了他的灵魂上。

  他随意而机械的夹了几筷子菜到嘴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但是他就觉得没有之前好吃了,肉没有了肉香,他感觉到自己的牙齿都是软的,连咀嚼肌都打着颤。

  任卿注意到他的异常,但也只是以为他是上班心情不好,或是和自己一样在怄气,于是低下头吃自己的饭,没有管他。

  吃完饭,天又暗了一层,黑暗也渐渐得向白施侵蚀,他坐在沙发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有一部手机陪着他,任卿洗碗去了,平时的时候这种活白施还抢一抢,现在完全没有心情。

  手机快要没电了,他害怕陷入完全的黑暗,一直握着,开着屏幕,不敢用,就把它抱在手上,亮起的屏幕朝上,幽暗的光从下向上照在他的脸上。

  任卿洗完碗走过来,他没擦手,手上湿漉漉的,走到白施跟前,恶作剧般的把手放到他的脖子上,白施被这突然的袭击吓得一激灵。任卿刚想笑,想到自己现在还在生气,又别扭地把笑声憋了回去。

  傲娇地走到白施旁边,在离他半米远的位置坐下,随后他就感觉到不太对劲。

  白施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坐着,把手机捧在手上,他仔细一看,白施的眼神都是直的。

  他有些担忧的往白施那边挪了一点,用手肘碰碰他的胳膊,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白施转过头看他,眼神直勾勾的:“想你。”

  他在想以前的自己,偶尔那个人回来的晚了,那就代表那个人出去喝酒应酬了,那个人酒量还行,就是喝醉以后的酒品不定,偶尔会打人,挺疼的,后来天一黑,那个人还没回来,他就条件反射的开始害怕,开始焦虑。

  他没办法跑,只能生生受着,等什么时候那个人累了,就会放过他了。等第二天早上那个人醒,他就会被那个人抱着各种道歉,以各种温柔的情话来哄,有一段时间,只要那个人一说情话,他就不住得想发抖。

  “家里是什么时候停电的?”白施问道。

  “今天中午,好像是在检修电路。”任卿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对来,太阳完全的落下去了,连外面都没有光,鸟叫声从窗外传进来,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更加空灵,白施没有这个心情去享受,他下意识的想蜷缩起来,但是身体僵硬的没办法动。

  任卿也不顾和他生气了,双手扶住白施的膝盖蹲在他面前,借着手机的光和白施对视,他看着白施的眼睛问道:“白施,你怕黑吗?”

  白施僵硬的点点头,幅度小到如果不是任卿一直盯着他可能都注意不到。

  “没那么黑的。”任卿温柔的说。

  白施摇摇头,他紧紧的咬着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任卿伸手取过他的手机,把屏幕按灭,瞬间一切归于黑暗,白施开始惊慌起来,然后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任卿一只腿搭在沙发上,一直腿站立着,双手抱住白施的脑袋,感觉到白施在微微颤抖,他轻轻的用手指抚摸白施的头发。

  “别怕,我在。”任卿把白施搂得更紧了,直到他不再发抖为止。

  白施被抱着,感觉到头上温暖的手,他一直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的,但这一次他并不厌恶,心跳从面前的胸膛内传出,一声一声,坚实的有力的跳动着,带给他极大的安全感,就好像是待在一个安全的堡垒里,谁都无法再伤害他。

  白施伸出手臂抱住面前的人的腰,他不敢使劲,他害怕自己现在控制不住力道把任卿勒疼了。

  “别怕,你看看,其实没有那么黑。”任卿轻轻的放开他,附身到他耳边温柔的说。

  任卿的声音属于很清朗的,突然温柔起来,只觉得耳朵里一片酥麻,他下意识的听他的话睁开了眼睛。

  确实不如他想的那样黑,许多东西的轮廓还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尤其是眼前的这个人,他是任卿,是鲜活的任卿,不只是鲜活的他自己。

  他第一次把眼前的任卿和自己的从前分开了。

  白施摇摇头,又去搂任卿的腰,任卿没有阻止,任由他搂了。

  他不是怕黑,他就只是害怕,但现在还好,这里没有那个人,只有他的任卿。

  他的任卿会在黑夜里抱住他,温柔地对他说“别怕,我在。”

  “我们回房间吧,睡着了就不怕了,明天电就来了。”任卿扯了扯他的手臂提议道。

  “好。”白施哑着嗓子答应。

  随后他站起来,由任卿拉着他的手,走在前面,一步一步的牵着他向前走,在黑暗中,任卿的轮廓显得更加模糊,但是他却不觉得他遥远了,他明明一直在他的手心里握着,哪里都没有去。

  上楼梯的时候,任卿还专门提醒了他一次,甚至专门把他扶上了第一节台阶。

  终于把白施安置到床上,白施的背都湿透了,这才感觉出他受伤的时候白施照顾他的不易来,有些郁闷的换了衣服躺到被子里,伸出手像白施以往抱他那样抱住侧躺着的白施,模仿着白施的动作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说道:“睡吧。”

  白施闭上眼睛,不一会呼吸就平稳下来。

  任卿趁着月光看他的脸,他的眼睛一向在黑夜里看得清楚,还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怕黑。

  他伸手揪住白施的脸,心里恶狠狠道:今晚就算了,明天我还要继续生气的,你可得好好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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