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荷包
男孩的身量比顾颜楚大了一圈，拼命挣扎，却挣扎无果，最后没了性命。
那是顾颜楚第一次杀人。
那时的她，离五岁的生辰，还有两月有余。
屋子里的孩童，多是染病而亡，或是伤重不治，像男孩这样，被活活杀死的，却是第一个。
也是因为这个，此后的馒头再送来时，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给顾颜楚留了一个，无人敢争抢。
一月之后，木秀被捉了进来。
才进来没几日，她便找到了逃出去的方法，带着大家打算一同逃走。
可逃了一半，却被发现，许多孩子要么被捉了回去，要么被当场打死。只有顾颜楚，在木秀几乎是舍命的保护下逃到了京寰阁。
是以顾颜楚一直将木秀当作恩人，与之分外亲厚了些。
所以当三年后，京寰阁叫她回去，她哭闹着不肯，木秀亲自来劝，并答应随她一同回去时。她才答应了。
回到顾府之后，她也从未把木秀当作下人，而是当作了比顾颜湘更亲的姐姐，甚至连素音，都排在她后面。
可就是这么一个让顾颜楚赤诚相待的人，到最后，却亲手捏造了那么多她谋反的证据，将她彻底推入深渊。
面对着始作俑者，她连逢场作戏都不愿。
尤其是她想通了当年的关窍之后。
但凡拐子拐了孩童，都是要卖出去赚钱的，怎么可能将孩童们关在一起，任其自生自灭？
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京寰阁的阴谋，那些拐子自然也是京寰阁派出来的。
包括木秀拼了命的救她，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一场戏。
亏得她还傻兮兮的感动了一辈子。
“素音，若是你以真心相待的人，一开始便是带着目的接近，最后又彻底的背叛。那你对她，还能如当初那般么？”顾颜楚抬头，望着素音。后者心中惊得几乎停了一拍：
“小姐是说”
“素音，你记住。”顾颜楚打断了素音的话，“在这座宅邸中，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
素音默然不语，半晌方开口道：“是我去取那套衣裳来。”
顾颜楚习武之时，穿平时的裙裳总归不便，是以特地定做了一身红色的紧身衣。
待她进了暗室之后，素音便走了出去。遇见了门口的木秀，便朝她一笑，如同往常那样。木秀自然也没有多心。
第二日，顾颜楚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清风楼，却被告知庄洛已经在雅间中等着了。
入了雅间，见庄洛正倚在窗边看着江景，不由得笑道：“庄洛哥哥来得却早。”
庄洛回过神来，走到了桌边坐下：“小阿楚难得约一次，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顾颜楚让江莘把门关了，方道：“庄洛哥哥为何要送阿楚这个？”
她说着，素音便把木盒子放在了庄洛面前。
庄洛打开了折扇，望着顾颜楚笑道：“我虽不知伶仃寺中的往生牌位是立给谁的。却明白，你若再多去几次。定然会被人发现不对劲。与其每次在寺中失神，倒不如留在房间里，反而自在。”
庄洛说着，将盒子一推，推到了顾颜楚面前。
“其实这牌位是”
“不必解释。”庄洛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小阿楚一定不会说出实情。与其撒谎，我宁愿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顾颜楚闻言一愣，怔怔地望了他半晌，才将头低了下去。
“抱歉，我”
“是庄洛不想听解释，并非小阿楚不说，又何必道歉？”庄洛笑道，合上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咱们小阿楚怎么还是这个傻样子？”
“阿楚才不傻呢。”顾颜楚一瘪嘴，伸手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庄洛哥哥就爱欺负阿楚。”
“是啊，反正顾将军也走了。没人给阿楚撑腰，阿楚自然任人欺负了。”
“还有林羡哥哥呢。”
“太子也不能随时都跟在小阿楚身边啊。”庄洛有意逗她，果然，顾颜楚见自己说不过他，哼了一声，将头偏向一边。
“小阿楚生气了？”庄洛歪头看着她，顾颜楚只是不理。
“真的生气了？”庄洛又问，见顾颜楚不回答，方颇为苦恼地开口道，“这可怎么是好，只能负荆请罪了。”
说罢，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到顾颜楚面前。
顾颜楚见这剑鞘漆黑光滑，只是两头与中央都有雄鹰一般的花纹，一时还分不出头尾。
拔开来一看，不由得惊喜。
这竟是双剑。
若将剑入鞘，只从外表来看，是半点也看不出来的。
而剑刃也是经过重重锻炼，锋利无比，可谓是削铁如泥的两把上好的兵刃。
“送给我的？”顾颜楚问道，视线紧紧黏在匕首上面。
“是，自卢婧雁死后，我总想着要给你寻一些防身的东西，以免下次再遇到危险。刚好我在江湖上的一好友得了这双刃，我便讨了来，送给咱们的小阿楚。”
顾颜楚前几日还头疼着什么兵刃适合自己，庄洛这时送了双刃来，实在是再适合不过。
她仔细看着，只觉得越看越喜欢，便笑道：“多谢庄洛哥哥！”
“只是多谢？”庄洛皱眉，似是不满，“罢了，你还是还给我吧。”
说着，便伸手去拿，吓得顾颜楚赶紧护在怀中，身子往另一侧侧开：“送出去了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不然庄洛哥哥想要阿楚怎么做？”
“什么我要你怎么做？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顾府请的先生没教过么？”庄洛故意冷着一张脸，叫顾颜楚只觉得好笑。
哪有这样要礼物的？
却也知道他能寻来这双刃实属不易，便笑道：“那庄洛哥哥想要什么，阿楚有的，一定双手奉上。”
“你倒是会省事。”庄洛又敲了敲顾颜楚的脑袋，虽面上满是不情愿，可也用心想了想：
“这样好了，你亲手秀一个荷包给我，可好？”
顾颜楚有几分迟疑，荷包这样的东西哪是轻易送人的，于是笑道：“阿楚笨手笨脚的，哪里能做出庄洛哥哥身上那么精致的荷包来。”
庄洛腰间悬挂的荷包，乃是用蜀锦制成，上面用银线所绣的云朵十分精致，一看便知那绣娘的造诣极高。
庄洛一把将荷包扯下来，往外面一扔，荷包便直接落入了水中。
顾颜楚还来不及惊讶，庄洛就冲她一耸肩，满脸委屈地道：“没了。”
顾颜楚也不知是该气还是笑。
“庄洛哥哥若真想要，直说便是，何必这么浪费。”顾颜楚道。
那个荷包，少说也值七八十两银子，就这么落入水中，着实可惜了。
“值得，便不浪费了。”庄洛笑道，往前凑了凑，“我要鸳鸯的。”
顾颜楚缓了一会儿才明白庄洛的意思，摇了摇头：“鸳鸯的荷包可不是胡乱送的。”
“那你就把双刃还我。”庄洛一伸手，打定了心思要耍无奈。
顾颜楚自然是知道分寸的，若只是一个荷包，还有得可辨。鸳鸯所代表的，实在是太过明显，怎能轻易送了别人。
可是瞧庄洛这幅样子，又只能耐心地与他说：“其实阿楚反而喜欢那祥云，比鸳鸯可好看多了。绣两个，好不好？”
庄洛望了她一眼，悠悠地叹了口气，要多哀怨有多哀怨：“罢，两个便两个吧。”
那样子，似乎真的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顾颜楚则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激了起来。
庄洛怎的成这个样子了，难不成是因为在勾栏瓦舍待得多了？
正说着，门忽然被敲响了。
江莘见顾颜楚点了点头，便走上去开了门，来人却是庄洛的小厮，阿竹。
“什么事？”庄洛正色道。
“老爷换您回去。”阿竹先朝顾颜楚行了一礼，才对庄洛道。
“知道了。”庄洛起身，笑道，“我可等着小阿楚的荷包。”
“是，庄二少爷。”
庄洛这才笑着走了出去。
顾颜楚望着他，只觉得无奈，又坐了会儿，正打算起身，却见清风楼一小二走了进来：“掌柜的，莫先生想见您。”
“叫他进来吧。”顾颜楚整了整衣裳，面上的笑容少了几分真心，多了几分刻意。
“师妹，好久不见。”莫诀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顾颜楚的对面。
自上次之后，顾颜楚便一直避免着与莫诀见面，即便她知道，两人总要相见的，却也下意识地想要延后。
“有什么事吗？”
莫诀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师妹总不会是被师兄吓着了？这么点子事就被吓成这样，日后，可该如何啊。”莫诀说着，长叹一口气，似乎真在为顾颜楚担心一般。
“阿诀哥哥有话不妨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顾颜楚望着他，笑不达眼底。
“师妹可还记得那个赌约？师兄这是来履行约定了。”莫诀笑道。
顾颜楚点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那阿诀哥哥想如何履约？”
“便要看师妹想要师兄做些什么了。”
顾颜楚低眉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低低一笑：“阿楚方才有个荷包掉了下去，还请师兄亲自找回来。”
顾颜楚刻意咬重了“亲自”二字，说完，便直接带着素音与江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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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顾颜楚第一次杀人。
那时的她，离五岁的生辰，还有两月有余。
屋子里的孩童，多是染病而亡，或是伤重不治，像男孩这样，被活活杀死的，却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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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后，木秀被捉了进来。
才进来没几日，她便找到了逃出去的方法，带着大家打算一同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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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顾颜楚一直将木秀当作恩人，与之分外亲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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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这么一个让顾颜楚赤诚相待的人，到最后，却亲手捏造了那么多她谋反的证据，将她彻底推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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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她想通了当年的关窍之后。
但凡拐子拐了孩童，都是要卖出去赚钱的，怎么可能将孩童们关在一起，任其自生自灭？
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京寰阁的阴谋，那些拐子自然也是京寰阁派出来的。
包括木秀拼了命的救她，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一场戏。
亏得她还傻兮兮的感动了一辈子。
“素音，若是你以真心相待的人，一开始便是带着目的接近，最后又彻底的背叛。那你对她，还能如当初那般么？”顾颜楚抬头，望着素音。后者心中惊得几乎停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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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音，你记住。”顾颜楚打断了素音的话，“在这座宅邸中，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
素音默然不语，半晌方开口道：“是我去取那套衣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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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进了暗室之后，素音便走了出去。遇见了门口的木秀，便朝她一笑，如同往常那样。木秀自然也没有多心。
第二日，顾颜楚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清风楼，却被告知庄洛已经在雅间中等着了。
入了雅间，见庄洛正倚在窗边看着江景，不由得笑道：“庄洛哥哥来得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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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素音便把木盒子放在了庄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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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反正顾将军也走了。没人给阿楚撑腰，阿楚自然任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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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也不能随时都跟在小阿楚身边啊。”庄洛有意逗她，果然，顾颜楚见自己说不过他，哼了一声，将头偏向一边。
“小阿楚生气了？”庄洛歪头看着她，顾颜楚只是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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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颜楚还来不及惊讶，庄洛就冲她一耸肩，满脸委屈地道：“没了。”
顾颜楚也不知是该气还是笑。
“庄洛哥哥若真想要，直说便是，何必这么浪费。”顾颜楚道。
那个荷包，少说也值七八十两银子，就这么落入水中，着实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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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洛望了她一眼，悠悠地叹了口气，要多哀怨有多哀怨：“罢，两个便两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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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庄洛起身，笑道，“我可等着小阿楚的荷包。”
“是，庄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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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颜楚望着他，只觉得无奈，又坐了会儿，正打算起身，却见清风楼一小二走了进来：“掌柜的，莫先生想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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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好久不见。”莫诀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顾颜楚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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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吗？”
莫诀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师妹总不会是被师兄吓着了？这么点子事就被吓成这样，日后，可该如何啊。”莫诀说着，长叹一口气，似乎真在为顾颜楚担心一般。
“阿诀哥哥有话不妨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顾颜楚望着他，笑不达眼底。
“师妹可还记得那个赌约？师兄这是来履行约定了。”莫诀笑道。
顾颜楚点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那阿诀哥哥想如何履约？”
“便要看师妹想要师兄做些什么了。”
顾颜楚低眉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低低一笑：“阿楚方才有个荷包掉了下去，还请师兄亲自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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